第一章

第一章

凯琳站在侯机大厅,等得有点无聊了,于是她把旅行包放到脚边四处张望,希望可以在候机大厅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无论是谁,只要她认识就行。休斯顿洲际机场里挤满了外出渡假旅行的人,今年的阵亡战士纪念日加上周末双休算算是很长的假期,很多人都选择了外出。拥挤的人群推搡得凯琳前俯后仰,她不得不后退了几步,让自己不要挡着他们的路。懒得弯腰提起旅行包,于是她用脚推着旅行包跟随自己“转移阵地”。她的航班并没有提前到达啊,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接机呢?她不禁有点气恼,这是她离家三年以后首次回家,至少莫丽会——

“小猫(凯琳的昵称)。”

她的气恼还来不及结束,就被耳边传来的一声沙哑的低唤打断了,接着一双坚实的胳膊圈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她被人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带进一具瘦削的男性身体中。她感到震惊,匆忙一瞥间正好看入一双深邃的黑眼睛中,只一秒钟,下垂的眼睑和长长的黑睫毛就遮住了那双眼睛;他离她好近,她的嘴唇因惊讶而微张,他迅速的将温暖的嘴唇覆上她的。两秒,三秒……亲吻变长加深,他趁机将舌头伸进去性感的搅动。在她清醒过来准备抗议之前,他迅速的结束了这个吻,放开她并退后看着她。

“你不能这么做!”她抗议道,苍白的脸颊变得绯红,周围有几个旁观者正看着他们咧嘴而笑。

简鲁尔用拇指拨弄着他有点磨损的黑礼帽边边缘将它重新戴回头上,冷静的看着她。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在她还是个尴尬的毛手毛脚的十二岁女孩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她的。“我想我们都很享受,”他懒洋洋的说,弯腰提起她的旅行包。“就这些吗?”

“当然不止!”她瞪着他不高兴的回答。

“我想也是。”

他没有管她自顾自的转身向行李申领处走去,凯琳不得不跟着他,在心里暗自气恼他的无礼,但是她不准备让他发现这一点。她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不再是那个容易受惊的十七岁少女;她不会让他吓到她。她是他的老板。他只不过是一个牧场的工头,不是她青春期幻想出的那个无所不能的恶棍。也许莫丽和丽琪还会为他着迷,但是莫丽不再是她的监护人了也不能再命令她服从他了。很明显,莫丽知道她恨鲁尔,但是她还是故意让鲁尔来接机。不过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怒气,她很惊讶自己可以隐藏得这么好。

当鲁尔寻找标有她名字的行李箱时,她不自觉的注视着他瘦削的身躯,强烈的关心和挂念涌上她的心头,但是很快的,凯琳让它们从自己的头脑中屏除掉。看到鲁尔总是会让她这样,他能让她失控,让她做一些只有在她热情洋溢的时候才做的事情。我恨他,她想着,这三个字不断的在她心头低语,但是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打量他,从着他宽宽的肩膀一直到她记忆中长而有力的腿——

他提着行李箱回到她站的地方,浓浓的黑眉略带疑问的挑起。在向她确认她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后,他哼了一声问道,“你不准备呆很久,对吗?”

“对。”她尽量保持平淡的语调面无表情的回答。自从十七岁那年夏天后,她就再也没有在牧场呆过很长时间了。

“现在是你该考虑永远呆在这里的时候了。”他说道。

“不,我并不这样认为。”

他的黑眼睛闪烁着越过帽子的边缘看着她,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然后他转过身开始穿过拥挤的人群,凯琳也没有说什么就跟着他向出口走去。有时候,她认为他们俩是不可能有默契的,但是有时候他们之间又默契得不需要任何言语。她并不了解他,但是她知道他,知道他的骄傲,他的坚韧和他即使控制也很吓人的该死的坏脾气。她已经足够成熟了,也知道简鲁尔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她的成长期曾经被他支配。

他带领她走出机场候车大厅,穿过马路走向私人停机坪,他的长腿让他可以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但是凯琳不习惯他过快的步速,而且她也拒绝象一条戴着牵引带的狗那样跟在他的后面跑。因此她没有调整自己的步速,只是维持着他在她的视线之内的步伐。终于,他停下来,站在一辆蓝白相间的双引擎的西斯纳(私人飞机首选品牌)旁,打开机舱门,把她的行李放进去,然后回头不耐烦的到处寻找她。当看到她还远远的落在后面时,他对着她喊道:“快一点。”

凯琳没有理睬他,依然维持自己的步速。于是,他把手放在臀部上,摆出一种仿佛他天生就有的傲慢自大姿势站着等她。她走到他面前后,他什么也没说;仅仅是打开机舱门,然后转身抱住她的腰轻松的举起她放入机舱内。她坐到副驾驶座上,鲁尔坐进驾驶座,关上机舱门,把帽子扔到后面的座位上,戴上耳机,然后用瘦长的手指杷了一下他的头发。凯琳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脑海里却忍不住记起他又黑又厚的头发是多么的有生命力,记起它们是如何在她的手指下卷曲的——

他扫视她一眼,发现她正在看他。她没有因为被他逮到她看他而脸红或者是害羞,但是她收回了自己的注视,并且还是保持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喜欢你看到的吗?”他温柔的奚落她,取下耳机挂在手指上。

“为什么莫丽让你来?”她淡淡的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用自己的问题来反击他。

“不是莫丽让我来的。你忘记了;是我在管理牧场,不是莫丽。”他的黑眼睛看着她,等待她对他发脾气并喊叫“是她拥有牧场而不是他”。但是凯琳显然已经学会了并且学得很好,知道如何去隐藏她的感情。她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眼神坚定的样子。

“很对。我还以为你太忙碌不会有时间来接我。”

“我想在你到达牧场之前和你谈谈;这是个好机会。”

“那么,说吧。”

“让我们起飞以后再谈。”

乘坐私人飞机对她而言不是什么新鲜事。从她出生后就习惯于这种飞行了,因为对于一个牧场主来说,飞机是必不可少的。经过从芝加哥到这里的长途飞行后,浑身的肌肉都很酸痛,于是她身体向后靠伸展着四肢。大喷气机在他们身边起飞,降落,发出烦人的噪音,但是鲁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专注的和飞行控制中心对话,然后驾驶着飞机滑向起飞跑道。几分钟后,它们升空向西飞去,后面的休斯顿在春季温暖的热浪中若隐若现。从飞机上向下看,新草的绿色浓厚而鲜明,凯琳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中。这些年,无论她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会强迫自己很快离开,而离开这里就好象把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些东西剥离掉一样,这总会让她痛苦上好几个月。她爱这片土地,爱她的牧场,但是她通过自我欺骗和自我放逐熬过了这几年。

“说吧。”她简短的说,尽力阻止自己回忆过去。

“我希望这次你能留下来。”他说。凯琳觉得他仿佛在她的胃上打了一拳。留下来?难道他——还有其它人——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不可能的吗?她快速的侧过头扫视他,发现他正皱着眉专心的看着地平线。她的眼睛在他坚硬的侧面轮廓上停留了片刻,马上又转头看向前方。

“你同意吗?”他问道。

“不可能。”

“是吗?你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

“我必须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不一定。”他耸耸肩。“但是这是你不能逃避的。”

“那么告诉我。”

“丽琪又回来了;她嗜酒成瘾,长期处于失控状态。她一直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人们都在议论她。”

“她是一个成年人了。我不可能告诉她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凯琳冷淡的回答,但是想到丽琪让唐这个姓蒙羞还是让她抓狂。

“我认为你能。莫丽才不行,我们都知道莫丽不知道怎么当一个母亲。另一方面,现在牧场的所有权完全属于你,这一点会让丽琪愿意依赖你。”他转头用鹰一样的黑眼睛把她定在座位上。“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她是你的继姐,而且她又开始使用唐这个姓了。”

“又?”凯琳追问。“一个离过两次婚的人,还有必要费事去改姓吗?”鲁尔是对的:她不喜欢丽琪,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这个比她大两岁的继姐的脾气象袋獾一样恶劣暴躁。于是她眼露嘲笑的看着他。“你刚才告诉我是你在管理牧场。”

“我确实管理它,”他的语调非常温柔,但是脖子后面的头发却翘了起来。“但是我并不拥有它。牧场是你的家,小猫。是你要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别对我说教,简鲁尔。我的家现在在芝加哥——”

“你丈夫已经死了,”他残酷的打断她。“那里什么都没有,你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你在那里有什么?一套空空的公寓和一份无聊的工作?”

“我喜欢我的工作;另外,我不一定要工作。”

“不,你需要工作,否则你会因为呆在那个空空的公寓里无事可做而发狂。你丈夫给你留了点钱。它会在五年内耗尽,而我绝对不会为了那个地方的生活而让你榨干牧场。”

“这是我的牧场!”她简短的指出这一点。

“这也是你父亲的牧场,他爱它。为了他,我不会让你毁掉牧场。”

凯琳抬高下巴,努力保持镇定。他知道这句话打击了她。他又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丽琪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我不可能既照顾她又做好我的工作。我需要帮助,小猫,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能留下来,”她说,但是她的声音里流露出明显的不确定。她不喜欢丽琪,但是同时,她也不恨她。丽琪是一个麻烦和一个难题,然而在她们年纪不大的时候,她们俩也曾经象其它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一同玩耍,一起格格傻笑。正如鲁尔指出的,丽琪目前还在使用唐这个姓,当莫丽嫁给凯琳的父亲的时候,她就开始使用这个姓了——虽然这一直都没有合法化。

“我会尽量安排一个短期的休假。”凯琳听到自己做出让步的回答,随后立刻又自我保护的说:“但是这不会持续很久。我习惯住在大城市了,因为很多我喜欢的东西牧场都没有。”这大部分是真的;她确实喜欢大城市日夜不息的活力,但是如果她觉得她能在牧场得到一段宁静的生活,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大城市。

“你以前喜欢牧场。”他说。

“那是以前。”

他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凯琳向后仰着头闭上眼睛。以她的经验她知道自己可以完全信任鲁尔的驾驶能力,这个认识有点苦涩但却不可否认。她可以用她的生命来相信他,但是不需要更多了。

即使闭上眼睛,她仍然能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存在,她感到自己仿佛正在被他的体热灼烧着。她鼻子里充满他浓烈的男性气味,耳朵里都是他稳定的呼吸。他的任何一个微小移动都让她的身体神经刺痛。上帝,她已经绝望了。难道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吗?他是否会通过仅仅单纯的存在就支配她,让她的一生都蒙上阴影?他让她的婚姻倍受折磨,逼迫她不得不对自己的丈夫说谎。

她打起盹来,整个人处于一种半清醒半睡眠的状态,而她发现她可以十分清晰的回忆起关于简鲁尔的一切事情。她可以说已经认识了他一辈子。他的父亲曾经是她们的一个邻居,拥有一个规模较小但是欣欣向荣的牧场,当鲁尔能够坐上马背的时候,他就和他父亲一起在牧场上工作了;当时他只有11岁。不过在她眼里,他看上去根本不象一个男孩,而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即使只是一个孩子,凯琳也知道伴随着简鲁尔总是有一些流言蜚语。他被称作“狂野的简家男孩”,年龄大一点的女生总是格格傻笑着谈论他。但是他只是一个男孩,一个邻居,而且凯琳喜欢他。每次当她看到他时,他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她,但是当他和她交谈的时候,他表现的亲切而有耐心,这让她面对他不会那么羞怯;鲁尔一直都和小动物,包括“小人”都相处得很好。有人说他更适合与动物在一起,他尤其擅长与马和狗交流。

当凯琳八岁的时候,她的世界发生了变化。而与此同时,鲁尔的生活也有了一些变化。在同一年里,凯琳的母亲去世了,这让凯琳变得恍惚而内向,脸上常常有着超过她年龄的严肃;鲁尔则被征召入伍。当他驾驶着飞机在西贡起飞的时候他只有十九岁。三年后他回来了,而一切都变了样。

唐沃德已经和一个新奥尔良的皮肤微黑的美丽女人结了婚。从一开始,凯琳就不是很喜欢莫丽。因为她父亲的原因,她隐藏起自己的感情并尽她最大的努力和莫丽相处,她们无法自在的相处。她们俩对彼此都小心翼翼。莫丽并不是是人们一贯印象中的那种邪恶的后母;她只是没有多少母性,不知道怎么当一个母亲,即使是对她自己的女儿丽琪也是这样。莫丽喜欢明亮的灯光和跳舞,从一开始她就不适合辛苦的牧场生活。为了沃德,她努力的适应。这也是凯琳唯一没有怀疑过的事情:莫丽爱她父亲。因为这个原因,她和莫丽虽然对彼此都没有什么热情但是仍然和平的共处着。

鲁尔的生活发生了更大的变化。他从越南战争中活着回来了,但是很多时候你会发现活着回来的仅仅是他的身体。他从前乌黑的充满笑意的眼睛不再有带笑;它们总是在观察和沉思。虽然他身上的伤疤已经痊愈了,但是精神上的伤疤却一直都在那里并永远的改变了他。他从来不谈论这些。他根本就很少讲话。他自我封闭,用冷酷的眼睛看着人群,很快,他变成了一个被遗弃的人。

他开始酗酒,独自坐着沉浸在酒精中,他的脸看上去冷漠而僵硬。然而这反而让他比以前更加吸引女人的注意力。一些女人无法抗拒他这种危险的吸引力。她们幻想自己就是那个特别的具有魔力女人:安慰他,治愈他并将他从噩梦中带离。

他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丑闻。他父亲将他赶出家门,镇上的人没有人愿意雇佣他,牧场主和商人们众志诚诚的要将他们的这个邻居从他们的生活中赶出去。不知何故,他还是可以搞到钱买威士忌,有时候他会消失几天,这时人们会猜测他是否在某处奄奄一息或已经死了。但是他总是会再次出现,有一点瘦,更憔悴,但是总是在那里。

人们对他的敌意不可避免的逐步上升为暴力冲突;毕竟他和太多的女人牵扯不清,得罪过太多的男人。有一天,唐沃德在小镇边缘的一条壕沟里发现了四肢摊开仰卧在那里的鲁尔。他被一群认为他罪有应得的男人打了一顿,当时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尽管他无法站起来,尽管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救助者,他的还是沉默而固执的用他的黑眼睛挑衅着沃德。沃德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他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用胳膊把这个年轻人抱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放置在敞棚车上,把他带回牧场治疗和照顾。一个星期以后,鲁尔就艰难的爬上马背和沃德一起骑马巡视牧场,开始做一些辛苦而必须的杂事,例如检查牧场的栅篱,修复裂开的栅篱,驱赶流浪者等。开始的一段日子,他做得非常艰难,只要一移动就汗如雨下,然而他以强大的决心和毅力坚持了下来。

他不再酗酒,开始正常的进食。食物和艰苦的体力活让他的身体变得强壮,体重也增加了。他一直都没有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牧场上其它的工人除了工作上不得已的接触外,都和他远远的保持着距离,但是即使大家对他态度好的时候,鲁尔也是沉默寡言的。他每天就是工作,吃饭,睡觉,而无论唐沃德对他有任何要求,他都会全力以赴的完成它们。

显而易见的友情和信任在两个男人之间滋生成长;在沃德的前任工头到俄克拉荷马洲找到新工作后,他毫不犹豫的任命鲁尔为新工头,对此,工人们也没有表示惊讶。沃德常常对愿意听进他的话的人说,鲁尔对牛和马有一种特别的天赋,沃德非常信任他。从那时起,牧场的其它工人开始习惯和鲁尔一起工作,大家开始和平相处。

不久以后,沃德死于中风。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凯琳和丽琪还在学校上课,凯琳一直都记得那天,鲁尔把她带出教室,她惊讶得不知所措。他在外面告诉她她父亲的死讯,听到这个噩耗时,她难过得无法自制,放声大哭起来,鲁尔伸开双臂拥抱她,用他长满老茧的瘦长的手抚摩着她浓密的红发。她本来有一点害怕他,但是现在她抱着他,本能的想从钢铁一样强壮的他那里得到安慰。她父亲信任他,所以她也可以相信他。

正因为曾经有过这种试探性的信任,因此当鲁尔开始表现得好象他拥有这个牧场的时候,凯琳感到了双重的背叛。没有人可以取代他父亲的位置。他怎么敢这么做?但是鲁尔越来越频繁的和她们一起在牧场大屋进餐。最后他索性搬了进来,他搬进转角处那间可以远眺马厩和工人宿舍的客房。让人十分烦恼的是莫丽并没有努力的去捍卫属于自己的权利;凡是有关牧场的事情,她都放手让鲁尔按照他的方式进行。她是那种会自动依赖身边最靠近的那个男人的女人,当然,她也确实没有鲁尔那样的工作能力。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的情景,凯琳意识到其实莫丽对于牧场发生的变故也是非常迷惑而无能为力的,她和丽琪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所以她不得不去接受和她的本性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她根本就不能控制一个象鲁尔那样具有坚定决心和充满危险性的男人。

凯琳非常怨恨鲁尔接管了牧场。沃德毫不犹豫的把他从壕沟里拣回来,支持他自力更生,提拔他让他站立起来,而这就是鲁尔给他的回报——搬进他的家并取代他的位置。

依照约定,牧场的所有权属于凯琳,莫丽只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但是凯琳在牧场经营上并没有发言权。毫无例外的,牧场上一有事情人们都会去找鲁尔,完全无视凯琳是否也可以做出决定。她想为牧场多尽一份力。失去父亲后,她不再羞涩,当发现一些决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来后,她变得暴怒。她为她的牧场而战,在每一个事情上和鲁尔作对。在她生命中的那段日子里,丽琪是一个心甘情愿的帮凶。丽琪乐于做违反规定的事,任何规定。但是无论凯琳做什么,鲁尔都无动于衷,这让凯琳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比不上一只蚊子,至少鲁尔还会偶尔动手扫开蚊子。

当他决定扩大牧场马的数量时,莫丽不顾凯琳的大声反对为他提供资金资助,没有商量的动用了女孩子们的大学教育基金。无论鲁尔想要什么,他都得到了。他把牧场控制在他手下……暂时的。当时凯琳日思夜想的就是一旦她到达了能自己支配牧场的年龄后,她就会甜蜜的告诉简鲁尔:他被解雇了。

鲁尔不但控制牧场的一切,他甚至还把触角伸入了她的个人生活中。她十五岁那年,接受了一个十八岁男孩的约会去参加一个舞会。鲁尔知道后打电话给那个男孩,平静的告诉他凯琳还太小不适合约会。当凯琳发现他所做的一切后,她大发雷霆,暴跳如雷。想也不想地,她用力的甩了他一巴掌,力量大得她自己的手麻了。

他没有讲话。但是他的黑眼睛眯了起来,突然他象蛇一样迅速的扑向她,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上楼。凯琳一路上又踢又抓,大声尖叫,但是这全是白费力气。他轻易的就制服了她,他的力气比她要大得多,在他面前,她就象一个无助的婴儿。一进入她的房间,他没有预警的拉下她的牛仔裤,然后坐在床上,把她横放在他的大腿上,出乎她意料的让她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屁股被打的滋味。十五岁的凯琳正处于一个青春期少女向女人转变的过程,因此他长着厚茧的手打在她的屁股虽然很疼,但是她更多的感到困窘和尴尬。当他放开她时,她匆忙的站起来穿好衣服,脸因愤怒而扭曲。

“你要求我象对待一个女人一样对待你,”他低沉而平静的说。“但是你却表现得象个孩子,所以我只能把你当孩子看。记住,别攻击我,除非你确定你能做好它。”

凯琳转身飞一样的跑下楼找到莫丽,她满脸泪水的对着莫丽尖叫要求她现在就解雇鲁尔。

莫丽却当着她的面笑了。“别傻了,凯琳,”她严厉的说。“我们需要鲁尔……我需要鲁尔。”

凯琳“听”到身后的鲁尔无声的笑了,然后发现他的手抚摸着她乱糟糟的红色秀发。“还是安静点吧,小野猫;你没有那么容易摆脱我。”

凯琳用力的甩头从他的抚摸中挣脱出来,但是他还是说对了。她没有能摆脱他。十年以后,他仍然在管理牧场,而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选择了离开,惊慌的从她自己的家里逃走,她的这些举动让他把她降格为一个不用脑子的乞求者,在他眼里她根本没有多少决心,甚至还比不上那些他可以毫不费力就征服的马匹。

“你睡着了吗?”他开始问她,把她从回忆拉到现实中来,凯琳张开了眼睛。

“没有。”

“那么和我说说话。”他要求。尽管她没有看着他,她还是可以想象他性感的嘴巴吐出这些字的样子。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关于他的任何事,从他说话的缓慢方式到他暗沉微微沙哑的音调,仿佛他的声带用得不多生锈了一样。他快速的瞥了她一眼。“和我说说你丈夫。”

凯琳有些惊讶,她的黑眼睛睁大了些。“你和他见过几次面。你想知道关于大卫的什么事?”

“很多事,”他语调轻松的低声说道。“例如他和你结婚的时候有没有问你为什么不是处女了。”

一阵苦涩和愤怒袭向她,凯琳一下子咽回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她可以说他管得太多了?这不关你的事?那么他只可能会回答:这确实不关任何其它男人的事,但是绝对关他的事,因为他就是那个要对她失去处女身负责的男人。

她极力不看向他,但是她的头还是——违反了她的心意——转向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有一抹受到伤害的痛苦。“他从来没有问过,”最后她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鲁尔的侧面在以蓝天为背景的天空下显得好象蚀刻出来的一样,她的心又被击碎了;她痛苦而鲜明的记忆起那年夏天的那一天,当时他俯伏在她身上,身后火红的太阳和黄铜色的天空映衬得他仿佛一尊神邸。她的身体因回忆而紧绷,她转开眼睛不让他有机会看到她眼中的鲜活的痛楚。

“要是我就会问。”他刺耳的说。

“大卫是一个绅士。”她尖锐的回答。

“你是说我不是一个绅士?”

“你和我一样都知道这个答案。不,你不是一个绅士。你在任何方面都不是。”

“我曾经对你很绅士。”他反驳她,他的黑眼睛别有用心的慢慢在她身上扫视,描摹着她的胸部和臀部以及大腿的轮廓和曲线。再一次,火热而紧绷的身体提醒她自己对这个男人而言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从来都不是,一阵痛楚在她心中绽开。

“我不想谈这个!”话刚说出口,她就希望他们什么都没有交谈过。她的语气是那么刺耳而惊慌,这让即使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也会发现:她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很久以前发生的那件事。而鲁尔比大多数人都聪明而敏感。他接下来的话证明了这一点。

“你不能永远逃避。你现在不是个孩子了,小猫;你是个女人。”

哦!她当然知道这一点!就是他在她十七岁那年把她变成了一个女人,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折磨着她,甚至介入她和她丈夫之间。她欺骗了大卫的热情,但是她宁死也不愿让他发现她并没有用全部的自己来回应他的热情。她也不能告诉鲁尔,那次对他而言可能只是一次不经意的结合却深深的影响了她的生活。

“我没有逃避,”她否认。“我只是去上大学了,这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所以你就有理由尽可能的不回家,”他刺耳的讽刺她。“你认为我会每次看到你都攻击你吗?我知道你当时太年轻了。见鬼,我并没有想会发生那件事,我一直都该死的确定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至少到你足够大了,对那件事有自己的想法之前不会再发生。”

“我知道什么是性!”她反驳他,不希望他猜到当时完全没有准备好这个事实,但是她的努力是白费了。

“你知道性是什么,但是你不知道它会像那样。”她沉默了,他说的是事实,虽然听上去有点冰冷而且赤裸。大约过了一分钟,他冷酷的说,“你当时还没有准备好,对吗?”

她颤抖的呼出一口气,希望她能假装已经睡着了。鲁尔就象一匹纯种种马:一旦他的情绪上来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是的,”她胡乱的承认。“尤其没有准备好和你。”

他弯曲嘴角,深沉的笑道。“但是我并不猴急,我让你感到放松。如果当时我让自己按照我想要的方式进行的话,你肯定会被自己优美的小喘气吓坏的”

听到这话,她感到上腹部传来一阵痛苦的抽动,她想痛击他,明知道没有用但是还是希望她能象他伤害她那样也伤害到他。“我并不想要你!我不——”

“你要的,”他严厉的打断她。“你这么说只因为你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只是为了对抗而对抗,但是你是想要我的。你别想逃离我。你不断的打击我,不择手段的伤害我,事情发展都某个阶段,你对我的怒火变成你需要我,而我会象藤曼一样牢牢的的缠住你。”

凯琳想抛开这些记忆。“我不想谈论这些!”

听到这些,他的怒火和该死的脾气——如果是聪明人就应该学会别去挑起它们——没有任何征兆的爆发了。“唔,那真是他妈的太糟了。”他大声咆哮,将飞机由人工驾驶转为自动驾驶,然后伸手去抓她。

她本能的反抗试图躲开他的手,但他十分轻松的就拉开了她的手。他紧紧抓住她的上臂把她从座位里拖出来,让她摊开手脚躺靠在他怀里。他的嘴唇饱满而热情,和她记忆中一样迷人,他尝起来是那么熟悉就仿佛她一直都在品尝他而没有离开过。她纤细的手握成拳头徒劳的捶打着他的肩膀,但是无论怎么反抗,她发现一点用都没有,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变化。突然,一道火热而性感的激浪冲向她,她开始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颤抖。她想要他。哦,该死的他,她多想要他!她任由身体中的化学物质主导自己,虽然明明知道他并不适合她,她还是象花朵需要阳光那样对他产生反应,扭动着,探索着。

他的舌头在她的嘴里缓缓的探索,她不再捶打他而是抓住他的肩膀,欣喜的感受着手下坚实的肌肉。她感到整个人都愉悦起来。不断的品尝,触摸和嗅闻带给她极大的愉悦,他用他有些粗糙的脸磨擦着她细致的脸,他的舌头在她嘴里亲密的翻动,所有这些都鲜活的唤起了她记忆中的那个夏天,在那火热的一天里,他们什么衣服都没有穿,裸裎相对。

他的怒气消失了,黑眼睛里写着明显的情欲,他不想停止亲吻她,但是他要和她说话,于是他稍稍抬嘴离开她的唇。“你真的忘记这些了吗?”

她的手滑到他的头上,想拉下他的头把他们嘴唇之间那不到一英寸但却美味得让人难耐的距离填满,但是他坚持不让她得逞,她的手指陷入他丝绸一样光滑的乌黑头发中。“鲁尔。”她嘎声唤他。

“忘记了吗?”他坚持得到答案,当她想自己主动凑上去继续亲吻他时,他把头向后仰。

这没什么;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一阵触摸后她融化的依偎着他。“不,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仿佛耳语一样越说越小声的回答他。他再次低头碾压她的唇,她又开始品尝他美好而辛辣的味道。

他长长的手指揉摸着她的乳房,然后急切的滑到她的肋骨。薄薄的无袖夏裙根本无法阻挡他手上的热度,她全身好象都着火了。他从上到下抚摸过她的身体最后手停在她的膝盖上。接下来他开始缓慢的抚摩她的大腿,拉高她的裙子,暴露出她长长的玉腿。突然,他停了下来,竭尽全力的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他把手从她的腿上移开。“这可不是个做爱的好地方,”他嘶哑的低声说,嘴从她的唇滑到她耳边。“飞机没有坠毁真是个奇迹。好吧,我可以等到我们回家后再做。”

她扬起睫毛看着他,乌黑的大眼睛困惑而迷糊,他忍不住又重重的亲吻她一通,然后把她放回她的座位。他沉重急促的呼吸显示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激情中恢复过来,他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抹去额头的汗水,转向她。“现在我们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非常满意的说。

凯琳猛的一下坐直,转头透过窗户看着下面的广袤大地。笨蛋!她暗骂自己。愚蠢的笨蛋!现在他知道他对她的影响力了,而她决不幻想他会不对她使用那些影响力。这不公平,他在她非常脆弱的时候要求她不要离开他。但是基本情况是他的要求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要求,里面没有搀杂任何她能感受到的情感或是需要。他只需要简单的出声就能让她淹没在沸腾的需要和感情中,她完全没有办法厘清这些需要和感情也没有办法去理解。在她一生中经历的最重要的时刻和转折点,他都和她在一起,他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这使得即使在她非常恨他和害怕他的时候,她也无法解雇他,无法将他踢出自己的生活。他瘦削而肌肉发达的身体和高明的手段象毒品一样让让人上瘾,他利用它们把属于他的女人牢牢的控制在他手下。

我绝对不要成为他那些女人中的一个。凯琳坚决的对自己发誓,握紧了拳头。他没有道德观,没有羞耻感。毕竟她父亲曾经照顾过他,而沃德刚躺进坟墓,鲁尔就取代了他的位置。那还不够,他还接收了牧场和沃德的女儿。想到这里,凯琳认为自己绝对无法在牧场呆下去,等假期一结束她就回芝加哥。丽琪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如果鲁尔对此感到不满,那么他可以另谋高就。

他们的飞机正围着一座长满蔓藤,两层楼结构的房子飞行,他打信号通知他们已经到达了。很快,鲁尔得到回答,他倾斜飞机向左边的一条小跑道飞去。她模模糊糊的认为到达这里应该没有用很长时间,但是看了一眼手表后,她知道飞行时间远比她认为的长。她到底在鲁尔的怀抱里呆了多久?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多久?当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身边的任何事仿佛都暗淡无光得引不起她的注意。

当鲁尔驾驶着飞机正准备平滑降落时,一辆沾满灰尘的红色敞棚车开过来接他们;飞机几乎没有任何颠簸就降落了。凯琳发现自己正盯着他的手,棕褐色的手看上去强壮有力,无论是驾驶飞机,控制一匹坏脾气的马还是抚慰一个反复无常的女人,它们都能胜任。她还记得这双手在她身上抚摸的感觉,她极力的想忘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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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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