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用过餐，杜家的人还会留在客厅小聊半个小时，这是他们的习惯。
齐亚修自然也是其中一员，不过除了在一旁看卡通的杜聿千外。这时间，他多半不爱说话，很专心的在看“多啦乒梦”，偶尔广告时间才会听上几句。
不一会儿，齐亚修无声无息坐在他身边。“很好看吗？”
杜聿千专注的视线落在萤幕上，下意识回答：“好看。”
小时候，他就很爱“多啦卜梦”那个拥有无限幻想的口袋。
杜聿千因为今天下午有体育，流了满身汗，所以一回到家就先洗澡，此刻他身上带有淡淡的香皂味，齐亚修便捱得很近，杜聿千因为分神，于是没注意到。
近八点，是杜母最爱的八点档时间，杜聿千这才转了台，赫然发现齐亚修似乎靠太近了，不过他仅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你们看吧，我先进去了。”放下遥控器，他起身欲走。
“等等，阿千，爸妈有话跟你说。”杜母没专心在八点档上，竟然喊住他。
“什么？”他重新落坐，怎么今天大夥儿都有话对他说。
三人相看几眼，最后由杜聿堂开口：“是这样的，大哥房间有点窄，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暂时换个房间。”
好样的，知道有客人在，他不会不给面子，所以故意挑这时候说，就是要他不能拒绝，很好……算他们狠。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就这样被逼就范。
他的床向来不爱其他人的味道，就算换过床单他也不要，所以折衷之后只有一个办法——
“大哥，你来跟我睡。”这是他唯一能忍受的。
两人又相看了一会儿，纷纷点头。
“那就这样办吧！”
显然，这答案让他们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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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我弟的方法，就是让他无法拒绝。”
齐亚修不解杜聿堂说的话。
“刚刚你不是也看到了，他那个人虽然很冷，不过还不至于不给面子。”
是这样的吗？
齐亚修淡淡的开口。“我想应该是他给你们面子吧？因为你们是他的家人，他爱你们，所以愿意为你们退让。”他解释的更为清楚。
所以他很清楚杜聿千对他的忍让都是因为家人的关系。
杜聿堂想了想。“亚修，你说的更好耶！”
“旁观者清。”
铃铃铃，杜聿堂房里的电话响起，他很快接起。
“喂？云卉，可以啊！问吧……”
齐亚修一听是云卉，就知道是杜聿堂研究所的女朋友，所以他对他示意要出去，不打扰他们情话绵绵，杜聿堂虽有摇头，但齐亚修不是爱当电灯泡，还是走了出去，但怎知客厅外两位杜家长依然甜蜜的坐在一起看新闻性节目，让他只好到阳台去抽口烟了。
他双肘抵着栏杆，仰望着点点星空的深夜，忽然发现他好像很久没有如此悠闲了，过去的日子，一下班，他总是又急着出门。酒店还是电影院都可以，只要不要一个人就好。
所以当杜聿堂邀他到他们家里暂住时，他连思考的时间也没就答应下来了。
反正，不要一个人就好。
“喀！”他身后的落地窗被打开了，他回过头，见到杜聿千脸色不佳的站在那里。
“有事？”
他冷笑。“嗯，你的烟味飘到我房里了。”他以拇指比了比。
齐亚修往右一看，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这么顺风。”倏忽间，他想到杜聿堂刚刚跟他说的话，于是他起了想实验的念头，便道：“聿堂在房里跟他女友讲电话，你爸妈又儇在一块看电视，所以我只好来这里抽烟了。”
杜聿千看了他一眼，才说：“这两对一碰上没有两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如果你要抽烟，可以到后阳台上去。”
齐亚修趁杜聿千要回房的转身瞬间，喊住他。“若你不介意，可以去你房里坐坐吗？”
“你不是在抽烟？”他盯着他手上似乎没抽几口就捻熄的烟。
“抽完了。可以吗？”
“随便。”杜聿千冷冷的说，说完迳自走开。
目的达成了，齐亚修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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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杜聿千第二次步入他的房里，这次齐亚修显然乖多了，没有东碰西碰的，静静靠坐在他的床边。
“想看书、上网，都自便。”他自己则窝在制图桌上画建筑图。
原本两人各自做各自的事，倒也相安无事，但没多久后，齐亚修走到他身边，俯身看着桌上的透视图。
杜聿千停下说：“我画图，不喜欢有人看。”冷意十分明显。
“喔。”齐亚修轻哼一声，这回侧躺上他的床，直视着他的背部。
其实第一次近看杜聿千的身体，他便发觉他有一副好身材，身上的肌理分明，古铜色的肤色显示他爱运动，所以没有一丝肥肉，匀称的很。
这样的好身材，却不爱女人，爱抱男人？
自古不是同性相斥吗？
还是他觉得抱男人的感觉比较好？
抱男人啊……
他没抱过，可是却挺喜欢杜聿千这副身体，干净又有魅力，让人心猿意马，不过还没到想一亲芳泽的地步就是，他没饥不择食到那种地步。
嗯……他在想什么呢？真是的……
今天连开三场会议，他已经很疲累了，床又那么软，他没一会儿便熟睡。
就这样，杜聿千专心画图，齐亚修人已昏沉睡了，直到敲门声响起，杜聿千转头，才发觉那位客人已经睡倒在他床上。
他向来就不爱有陌生人睡他的床，因此他希望这个来敲门的最好是大哥，然后顺便带走齐亚修。
“哥，刚好，把他带走吧。”开了门，正好是杜聿堂。
杜聿堂探头看着里面的状况，示意杜聿千出来。
“做什么？”杜聿千照办。
“嗯，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讲电话讲那么久，可是呢，错了就错，就将就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聿千，亚修他不容易入睡，尤其变换一个新环境，他对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新环境多半都会花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昨晚他四点才入睡，所以我想……”
这会儿，杜聿千总算听出大哥的意思了。“你想——就让他干脆睡我这里是吧？”如果算盘打的真好。
“聿千，你讨厌他吗？”
讨厌？对于一个可能握有自己秘密的人，难道该喜欢吗？
杜聿千不置可否。
“亚修的环境跟我们不太一样，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才跟你说，亚修小时候受过虐待，因此他对人都有一份排斥，对环境也是，所以哥希望你能对他温柔点，不要太冰，他那个人不太会表达感情，很多事宁愿闷在心里也不肯说。”杜聿堂分析的说。
是吗？他看齐亚修对自己好像就没那层障碍，还强势的很呢！
“就算他要当闷葫芦，也不关我的事，把人领回去。”不是他没同情心，而是他也有自己的规矩。
长那么大了，还不能将自己的心情调适过来，是他个人问题，与他无关，他也不必替他烦恼。
杜聿堂毕竟是大哥，还是很清楚杜聿千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个性。
“既然这样，你把他叫醒吧！”他将这责任推给杜聿千。
杜聿千二话不说，走回房里，但就在他要出声前时，睡得安稳的齐亚修竟然做了一个动作——把自己的身体缩得更紧，而他脸上的神情也是非常抑郁。
这样的动作若发生在小孩子身上，是非常可爱的，但若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看见，就真的令人不忍了。
毕竟，他的心不是铁打，尤其刚刚又听了那些话，又让他无法狠心。
杜聿千白了杜聿堂一眼。“只准一次，下不为例。”他竟然为了一个什么都没关系的人破坏自己的规矩，真是受够了！
杜聿堂笑笑的离开。“晚安了。”
姜，还是老的辣。
门关上了，望着床上占了一半双人床的齐亚修，杜聿千吐了口气，继续专注在画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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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阳光落在眼睛上，睁开眸子，齐亚修第一次发觉自己竟能睡得如此安稳。
翻了个身，杜聿千趴在桌上的背影映入他眼帘，他倏地坐起身，尔后微笑，褪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因为这个举动，杜聿千醒了过来。
“不好意思，霸占你的床了。”睡得舒服，他气色显得很好。
杜聿千睡得腰酸背痛，表情不佳。“今天早餐你负责。”说完，他倒回自己的床上，位好棉被，继续睡。
“好。”齐亚修回道，继而走出去。
一夜好眠，他心情相当好。
不过在他关门出去那一刹那，他回了头，望着躺在床上侧着脸睡着的杜聿千，心中顿时一股特异的情绪滋生了。
他不懂，为何他睡在自己的同学房里却没有在他弟弟房里来得轻松自在呢？
而且，他睡得沉又好，一点也没有延续昨晚的失眠。
真是怪了，不是吗/
他与杜聿千，甚至连朋友的关系也牵扯不上，但不可讳言，他是真的挺喜欢待在他身边，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一种同类的气息让他能够安心。
安心？是了，就是安心。
那是他曾经在某个人身上所感受到的气息，但杜聿千给他这种感觉却是更为强烈，好似他们是——相属的。
相属的吗？
轻轻关上门，齐亚修走了出去，准备早餐。
没多久，杜聿千也来到厨房。
“不好意思，昨晚霸占你的床。”
“反正一次而已。”意思是下次请别再犯。
“你好像很重视隐私。”
杜聿千看了他一眼。“我想每个人都会这么做的。我不太喜欢你试探的口气，想问什么尽管问。”
齐亚修听了，还真的认真思索起来。“嗯，你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还没到那种程度。
“你想太多了。”拎起报纸，杜聿千开始阅读。
“杜，你说话不诚实，但你的眼神却泄漏一切。你不太喜欢我，对吧？”
既然让人看穿，杜聿千也不掩饰。“有些话忌讳说太多。”他依然不正面回答。
“对我，你大可不必。”
“我们很熟吗？”亲人以外的，他向来不太信任。
齐亚修端着盘子走近他，俯身放下，视线在他抬头时交会过——但因为速度太快，杜聿千却错过他眼底释放出来的一丝意念。
“杜，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不信。”开始再怎么的惊天动地，若无法长时间相处，终究是空谈。
“那你觉得喜欢的定义究竟在哪里？”他又问。
“看个人吧。”昨晚熬夜，他现在比较在乎七点怎么还没到，对于齐亚修的问题就比较没有心思去思考。
“有两个人相识不过短短几天，但因为两人有某种相似的程度，你有可能爱上对方吗？”看得出杜聿千饿了，他先帮他冲了杯热牛奶。
喝完牛奶，杜聿千回道：“我想——那应该是你的问题吧？”
“你真敏锐。”
“不要忘了纳西色斯是怎么死的。”相似？以为自己是水仙吗？
“我不自恋的。”齐亚修淡淡回应。
杜聿千笑也不笑，又迳自埋入报纸堆里。
“杜，昨晚，我睡得很舒服。”
“嗯。”害他腰酸背痛。
“我很喜欢你的房间。”
“嗯。”喜欢也不会是你的。
阵阵香气飘至鼻间。“试吃看看法式土司吧？”他发觉自己似乎挺喜欢喂他的。
这会儿，杜聿千没有任何声音，张口就咬下。
齐亚修含笑望着他满足的吃相。
他当然不是纳西色斯，所以绝不会是那种死法，不过，他想要的东西找到了，他也不会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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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容貌美丽，楚楚可怜的女孩怯怯的站在男人面前。
男人一双眸子冷冷打量她，眼前的女孩子听说是中文系的系花，人美，又写得一手漂亮文章。经常拿下各大奖项，但，这不是他审核的标准，她就算美过明星，强过总统，他也不会爱上她。
只因她的性别——不对。
“学长，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这样的话，每年开学、毕业前都会听见，不过角色不同，前者是学妹，后者是学姐，这次是意外，都快期末考了，还有学妹不怕死想吃闭门羹。
杜聿千挑了挑眉，神情没有不耐烦，只有冷酷。因为他清楚，若是不斩草除根，最后势必会害了这么一个好女孩。
“对不起……”面对如此告白的场面，他永远只有这三个字可说。
“为什么？”女孩不死心，纵使眼眶已红了，仍然想知道。
“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有时候，还得附加理由。
“学长是不是喜欢芝雅学姐？”
芝雅？
杜聿千听见这名字，脸色稍稍温和起来，“不喜欢。”
女孩听了，显然松口气，但杜聿千的下一句话又将她打入绝望。
“我爱芝雅。”
除了他母亲，芝雅是他第二个爱上的女孩。
几声啜泣之后，女孩掩面离开，杜聿千脸色未变转过身，此时，校舍转角处走出一名秀气的女孩。
“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小心我嫁不出去。”她似怨似笑。
杜聿千走上前，主动接过她手上的厚重原文书。“我是真的爱你。”
徐芝雅落寞一笑。“任何一个对你心动的女孩，绝对都禁不起这样的话的。”
“所以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聿千，我也爱你。”她是真的爱着杜聿千，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杜聿千爱男人的女人，曾经，她为此伤心，为此骄傲，但事过境迁后，她对他，还是有一些怅然。
毕竟，爱付出去了，对方不接受，却又说爱着自己，这教她情何以堪呢？
杜聿千温柔凝视她：“芝雅，下辈子，假如我能爱女人，你绝对会是我最爱的女人。”
对徐芝雅，他一直很珍惜，不过仅止于朋友关系。
徐芝雅捶了他一拳。“嘴巴还是那么甜。走了，上课了。”
他们都知道，他们这一辈子都会只是朋友，而那样，也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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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杜聿千说要请徐芝雅吃冰，两人便相偕出校门，经过齐亚修所工作的银行时，却不巧的刚好遇上了，而齐亚修身边也有个迷人的小姐。
因为两位小姐互不相识，因此没话说，站在一旁也是应该，但两位当事人却只是停下脚步多看彼此几眼，却什么也没说，顿时情况有些尴尬。
徐芝雅拉拉杜聿千的衣服。“聿千，你认识？”
杜聿千不是不想打招呼，而是他真的不晓得怎么喊，所以沉默。
倒是齐亚修看穿他的思索，遂地开口：“聿千，女朋友啊？”
杜聿千眼睛一黯。故意是吗？
“是的，我女朋友。”既然对方这么“认定”，他顺水推舟。
齐亚修含笑，伸出手。“你好，我暂住在聿千家里，敝姓齐。”
徐芝雅眨眨眼，也跟着伸出手。“你好。”虽然诧异杜聿千的话，但她也没笨到当场问出口。
“我们先走了。”
两人穿过齐亚修身前，杜聿千嗅到一股古龙水的味道。
“对了，聿千，晚上要回家吃饭吗？”齐亚修问话的姿态，俨然与杜聿千很亲密的感觉。
“要。”冷冷丢下这句，杜聿千拉着徐芝雅迅速离开。
“早点回来。”齐亚修的眼光落在他远离的背上。
“总经理，那是你的亲人吗？”站在齐亚修身后的秘书顺口一问。
“为何这么问？”他与杜的容貌明明一点都不像。
“因为我总觉得你们两个很像……”秘书说出她的想法。
“外貌像？”
“不是，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很像。”都很冷，让她每天都发抖。
齐亚修笑容不自觉浮上。
“总经理？”秘书有点吓到了，因为这是她来到这家银行工作，第一次看见总经理有笑意。
“走了。”直到看不见人，齐亚修便随即敛了笑，笔直继续往前走。
而走远了杜聿千与徐芝雅，这时才慢下脚步。
“他谁啊？”徐芝雅满腹好奇。
“我大哥的同学，房子被火灾波及，暂住在我家里。”杜聿千淡淡解释。
徐芝雅敏锐的察觉杜聿千不太高兴，便问：“聿千，你在生气吗？”
不生气才怪！那家伙明明知道什么，却又故意问芝雅是不是他女朋友，分明是明知故问，好似在嘲笑一般。
听完杜聿千的解释，徐芝雅笑笑的问：“聿千，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
“对啊。既然齐先生没说出去，就表示要帮你保守秘密，刚刚那么问，在一个平常人的想法里，也没什么不对啊，看见一个男生带一个女生，很自然就会问出口的。”
齐亚修真的只是想帮他吗？
第一晚顺手把杂志在门前还给他的这种人，会有如此单纯吗？
虽然，他不否认齐亚修是挺沉稳的，但他总觉得他眼底下似乎还藏了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一样……
彷佛也的个秘密——
“放心，以我看人的眼光，齐先生不是那种人啦！”徐芝雅又拍拍他的背，要他放心。
他也希望真如芝雅所说，是他想太多了。
“对了，我可没说到了校外名字还借你招摇撞骗哪！”解决一件，摸另一件。
杜聿千对她痞痞一笑。“诚如你所说，既然以一个平常人的心态，我如此回答也没错啊。”
徐芝雅听了，也认为没错，不过半晌后，她才发觉自己还是被骗了。
“喂！不是这样说的吧？那是因为对方不明白的关系才会这么问，我们一直都知道我们不是啊……”
“芝雅，你自打嘴巴喔！”
“哪里？”她都不觉得。
“既然你说对方不明白我们的关系才会那么问，但我相信齐亚修明明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他还要那么问呢？”
“咦？”让杜聿千这么一反问，徐芝雅着实愣住了。
“对吧？”
“可是……”她还是觉得好像有点怪。
“所以我说你是我女朋友，也没什么。”他下了结论。“……聿千。”“什么？”“你搞得我头好痛。”玩什么文字游戏啊。“那就别想了，吃冰了。”关于齐亚修要怎么想，他也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