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谌吉坐在出租车里,他的心情已经完全被鹰飞将去出演一个同志给震惊了。

手机被他紧紧地抓在手上,汗和手温将手机晤得湿乎乎地粘手。谌吉没有办法打电话,他不能坐在车里和鹰飞说话,可是把手机抓紧让他感觉到他能够更贴近鹰飞一些,这样让他知道,他还知道鹰飞在想什么。或者他至少是知道鹰飞还在他可以寻找到的范围以内。

去演一个GAY是打算把他自己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被人认同,那么是不是更多的人会来问,不是一般的好奇,而是盘问,而是要把他所有的隐私都血淋淋的剥开,不光是伤害鹰飞,而是自己,会不会有人知道他和鹰飞的关系,他的家人如何想?如果社会不认同,鹰飞能承受从那样的高空里坠落下来吗?

为什么一点征兆也没有?那个周末,鹰飞回来得晚,自己已经先离开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鹰飞的宿舍处。

门口的保安似乎看了他一眼,谌吉心里很慌,他突然发现自己太给自己压力了。而且太慌乱了。稍微镇静了一下自己,他坐上了电梯,站在房门口,才想起自己没有想原来一样准备好钥匙,他翻口袋想掏出钥匙来,手一直抖。他找不到钥匙了,按了一下门铃,主人没有回来。不知道怎么了,谌吉觉得腿很有些软,他滑落下去,坐在门前,靠着门,静静地等着。

电梯开了,谌吉还来不及站起来,肖鹰飞踏出来了。看着他的时候,神色吃惊加上一些不知所措,谌吉还在想他怎么全无关心的神色的时候,另一个人踏出了电梯。那是秋宗实。这个人的出现把谌吉一切的动作一切的语言都卡在喉咙里了。

秋宗实没有说话,只是似乎想从他们神色之间察觉出来什么一样。

谌吉先开了口,“我,我想找你借一笔钱。有急用。”

他那种好象受了巨大打击的态度和神色给这句话增加了一些说明力。秋宗实退开了去一些,转到走廊处的露台,看背影似乎是在吸烟。

谌吉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太冒昧了。我来之前也没有通知你一声。”

肖鹰飞完全不知道情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来借钱,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又偏偏这么不碰巧,在出外景前准备回来拿一些东西。秋宗实热情地说有车送他过来,他不好推托,也不好意思就让人顺路邀请上来了。

他故作平淡地问,“要多少?”他拿出了钱包,现金不多,他也不知道要不要给对方取款卡。

他犹豫的态度莫名的剌伤了谌吉,自己算什么呢?

推开了鹰飞,他拼命按着电梯的按纽。电梯门一开他就一头扎了进去。

走到夜风里,他的头脑才稍微冷静了一下,也许给鹰飞闯祸了。现在庆幸的就是,自己并没有真的掏出钥匙。要不也许在外人面前就真的是太多说不清的。不,他缓缓转动脑子,苦笑了一下,我可以装成是清洁工、钟点工,或者是修马桶的。

“你朋友?”秋宗实看着谌吉走了,问了一下心神不宁的肖鹰飞。

肖鹰飞的情绪还在刚才中,有点恍惚,看着秋宗实感觉他嘴巴张张合合了一下,就是没有听见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耳朵痛,痛得嗡嗡地响,耳鸣一样。

秋宗实轻轻地推了一下他,似乎说了什么。肖鹰飞无意识地摇摇头,示意他自己还有反应,打开门进了屋。他在屋里转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抓了放在手里,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

“要不要喝点水?”他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看饮水机,走到近前,才发现,饮水机里已经没水了。

“对不起。”肖鹰飞尴尬地说,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出来。

“不用,我不喝酒,我要开车。”秋宗实抬起手拒绝了。

“嘣”地一声,肖鹰飞仍然选择拉开了易拉罐,狠狠地喝了几口下去。

“我们走吧。”他抬步向外走,秋宗实落在后面,眼光放在他专门上来要拿的那包东西上,走了过去,把他塞在肖鹰飞手里。

肖鹰飞脸有些发窘。

秋宗实已经走到他的前面,按着电梯的键,“你的这个朋友我见过,好象是原来陪你来考试的那个。”

肖鹰飞心里彻底地被秋宗实的记忆震住了,他故作轻松地说,“是呀,原来的好朋友,多年没有联系了。”

秋宗实没有再问下去,没有把他曾经从玻璃窗里见过他们走在一起的说出来。

肖鹰飞没有特别地去想秋宗实的感觉。

他只是希望能快点到目的地,让他能给谌吉打个电话。

车上没有什么人说话,仍然是音乐,听得肖鹰飞有些困意,蜷起身子,把头靠在车窗上,打起盹来。

肖鹰飞好象是做了一个梦。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大学里,他和谌吉刚有了关系,两个人租了个小房子。有一天晚上,他想和谌吉做爱,夜很黑,他的欲望很强,他翻过身去抚摸谌吉,亲吻他的身体,很结实的身体,中国人好象不管怎么练,好象也不可能有很突出的肌肉,谌吉也很瘦。但是那经过煅练的身体,平滑而温实的肌肤,每一寸里都都透着生命力,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然后谌吉被他弄醒了,突然推开他,问他是不是把他当女人,他愣在那里,一时给不出答案。然后谌吉就冲出去了,没有带钥匙,就那样冲出去了。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吵架,或者还算不上吵架。他不明白谌吉怎么了,在想什么,他一个人留在黑黑的屋子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谌吉回来。

然后谌吉终于回来了。谌吉在推自己,自己怎么睡着了。

他猛地从睡梦中醒来,眼睛因为张得太突然,反而把叫醒他的人吓了一跳,是秋宗实。车厢里是浓浓的烟味。

“我们到了。”秋宗实告诉他。

“哦。”

“上去睡觉吧,这样睡毕竟是不舒服的。”

“嗯。”肖鹰飞没说什么,拿了行李,进去了宾馆。

他已经急不可耐的要给对方打个电话了。扫了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他顾不上。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很快被接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肖鹰飞有些紧张,他觉得自己好象不知道怎么开口,好象一瞬间变得极陌生了一样。所有的语言在一时都显得虚伪。

咳了一声,他冲口而出了一句,“我想要你。”

梦中那还没有实现的欲望好象突然从黑暗中又继续压了回来,在这一瞬间,肖鹰飞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渴望占有对方,来感受对方的存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跨下,那个明显的东西硬了起来,这些莫名的欲望,也莫名的给了自己勇气。

“把衣服脱了。”他直截了当地命令着。

他自己把电话夹在耳侧,一口气用力将自己的外裤和内裤一把都褪下,欲望弹了出来,裸露在空气里。如果,如果此时,小吉的唇,热的唇……

肖鹰飞低头看了一眼那明显涨大的雄性,“脱了吗?”他粗嘎着嗓子问了一句,一手扶住话筒,另一手则握紧勃起的那一部分,上下捋动起来。他闭上了眼,想象着对方的髋骨,那完美的曲线,还有他的私密地带,他丝毫不回避自己的欲火,粗重的呼吸喷在话筒上。

“阿飞。”对方的声音里有着难堪,还有畏缩,可是这样的禁忌反而更剌激了鹰飞。

“小吉,我在想你,你知道吗,我在爱你,你知道吗?”肖鹰飞对着话筒,他的手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头颅在话筒上难耐地磨擦,如果这个时候是真实的肉体在自己怀里就好了,他会好好爱他,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抚摸他受伤的那一部分。那样有些话不用自己说了。

对方轻轻地哼了一声,鹰飞笑了,知道对方在那一瞬间后咬住了牙关,只敢外泄那一点点的呻吟,那已经够了。

他捋动自己的手也温柔起来。“吉,叫给我听好不好。”

“你去死!”颤抖的声音比任何情话还来得煽情,啪啪地点起了更多的热情。

想象在脑子里翻涌起来,快感来得永远比言语更明确,谌吉此时的样子,让鹰飞也忍不住要咬着牙关努力控制自己的高潮,无意识地叫着,“吉,小吉,我……”那一瞬间他“啊”地叫了出来,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远离了,只有他自己还有他脑海里的谌吉,那一瞬间他想要说出的一句话也被自己打断了。当高潮过后,他倒在床上里,脑海里模糊里想,我要说什么呢?

对方在电话里也闷哼一声,鹰飞有些遗憾,不能见到此时的谌吉,偏过头,轻轻密密的吻落在电话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慢慢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没生气了吧?”还是鹰飞打破了僵局。

“嗯。”

“你下了我一跳,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什么。”谌吉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呢,你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好象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耳鸣的历害。”鹰飞微有些撒娇一样报怨着。

“那可能是太累了,你好好休息,也不早了。”

“哦,吉,你真的没什么事吗?我……”

“没什么,真的,睡吧。”

这一次,是谌吉先挂的电话。

夜很静,肖鹰飞觉得很累,懒得去洗澡,他就那样抱着电话入睡了。

****

李宪生下定了决心不再莫明其妙搭理谌吉的事情时,两人却不期然有了一次交集。

加班的时候,李宪生饿了去面馆吃饭。

面馆的老板是个年青人,弟弟是一个瘸子,那瘸子帮着收钱,总是坐在柜台里面。面馆很小,老板烧了一个滚烫烫的大锅,熬了香喷喷的牛肉汁用来下面。

老板做得很实在,总会额外附送给客人一些自制的腌菜炸酱,也总是很客气地向着人笑。每天清早的时候就把他弟弟背过来。晚上收了摊再把他弟弟背回去。

李宪生很喜欢这家店,感觉上很适合自己这种单身汉。他也喜欢这里的气氛,有种家里的气氛。

他要了一碗面,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抽了放筷子放在手上。

面还没有送上来,有人踏进了店门。李宪生眼快,看到是谌吉。

谌吉大概也是要了一碗面。老板抱歉地说,“没有单独的位子了,您要不和那位先生挤一挤?”说着一指李宪生。

李宪生一下子乐了,抬着头就是冲着谌吉笑,就是想看看谌吉百般无奈的样子。

谌吉也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是已经先交了钱,又不好离开,想了一会,倒是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向李宪生点头示意。拉开登子,坐了下来。“啪”地一下子,打开了一张报纸。严严实实地把自己遮了个滴水不漏。

李宪生闷笑了一声,心里想自己真的可以改名叫“鬼见愁”了。他的面不一会儿端了上来,他故意吃得呼噜呼噜的很大声。看到那张报纸似乎连风都吹不动绷绷地竖在自己面前。李宪生心里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开心。

“你这张钱是张假的!”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柜台里那个男人扯住一位顾客,那个被扯住的女人用力地扳着他的手,那个瘸子的脸涨红着,仍然不愿意放手。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你找钱。”

“这张钱是假的。”

“你这个死小白脸的瘸子,你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借机向老娘揩油呀!”

她叫得难听,李宪生终于看到对面的谌吉放下了报纸,皱着眉头注意着这一切。

“阿城,算了。”老板终于吱声了。

瘸子弟弟望望他哥哥,终于放下了手。

“算了什么?我还等着找钱呢!”女人越发放肆的大声喧叫起来。

弟弟的手发颤,他的手上捏着的是一张一百元的假钞。而一碗面的价格只有三元。

李宪生觉得眼前一花,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就冲了出去。

“你不相信他,就把钱拿到银行去做证明。”谌吉严肃地说。

“哟,你是哪根葱呀,从哪里冒出来的呀,我凭什么要跟你去银行,。”女人直着脖子硬着气说。

老板谦恭地叫着他弟弟,“把那张退给他算了。您这餐就当免费。”

弟弟要把那钱退给对方,那女人推开他的人,越发卖力地惨叫,“这死瘸子是不是把我的钱给换掉了,换一张假钞硬塞给我!”

所有的人都哗然,觉得这女人闹得不象话了。

“你!”谌吉也被气晕了。

“你想说什么,你想带我去警察局呀,是不是还要做指纹鉴定呀,告诉你,老娘不怕,你要带我去就去。”胖胖的女人几乎是跳脚在说话,手一直在谌吉面前挥呀挥。

局面马上僵持下来,谌吉也怒了,“你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你还帮他们,你不要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两个男人一起进一起出的,更何况这有个男人还能叫男人吗?大概……”那个女人用很不屑的

“你住口!”谌吉用极大的声音吼着,“啪”的一掌打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女人愣了,气焰马上消退了很多。那个女人“哇“地一声突然大叫大哭起来,撒泼一样扯着谌吉的衣服和头发。

谌吉被他弄得快疯了。又不好意思真的动手。

一个人扯开了那女人,用力把那女人的手困住。“我警告你,你不要在这里闹事。”是李宪生。

说着他腾出手来,掏出手机,“喂,刑警分队的老张吗,我是小李呀。这里有人在闹事,影响治安,你们能尽快解决一下吗?这里的地址是……”

话音还没落,那女人一把扯过那张假钞。“老娘没时间。”说着走跑了出去,在门口“呸”了一声。

谌吉见那女人跑了,才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回头看那个瘸子,一脸呆滞,眼睛里还隐约有些泪水,实在是不忍心。心里有些难过,迈步走了面馆。李宪生忙追了过去。

谌吉感觉到身边有人,可是他没有说话。

身后好象有时有车喇叭不断地在按,不过他没有让路,缓缓地向前走。街灯慢慢亮起来,可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一样。

“今天谢谢你。”他终于转过身对李宪生说。

李宪生见他说话,一下子心里轻松好多,“看不出来呢,你那么沉默的人,有时候暴发力可真强。”

谌吉比较平和了情绪,就是听着,也不多说话。

李宪生好奇地嘀咕,“真不知道你和别人在一起是不是也是这样。”

谌吉心里无端地想起了鹰飞,又有些柔情,又觉得很迷茫。

“你说那两个人真的是那个吗?”李宪生撞撞他的肩。

“什么?”谌吉走神了,没太在意听。

“那个,同性恋呀?”李宪生压低了声音说。

谌吉觉得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这个词突然被人就这么直接地抖落了出来。

李宪生缩缩肩膀,好笑得说,“想想,真恶心。”

谌吉有些恼,“人家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就你八卦。”

李宪生微有些吃惊,认真地问,“你不觉得很怪异?”

谌吉没有想什么,严肃地说,“不关我的事,也不关你的事。”

李宪生挠挠头,“好吧好吧,对了,看我帮你忙的份上,请我吃饭吧,为了你,刚才的面也没吃完。”

谌吉看看他,突然笑了,李宪生的娃娃面上,居然还有没有擦干净的面汤,嘴也是油乎乎的,此时故做一副可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真的有点啼笑皆非。

“嘿,你说,咱们这样,也算是朋友了吧。”

两人一起向饭馆走去。李宪生忍不住又嘀咕着。夜倒不算太黑,刚好又是一个没有情人相伴的周末。

****

肖鹰飞没有想到万导演是那样的人。但也许绯声国际的名导演,总是有她另类的一面。

这个女人,留着男人一样短短的头发,但是头发仍然很乱,似乎出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梳理过。她站起来迎向自己的时候,手在头上随意扒了两下向自己走过来,“你来了。希望我的样子没有吓着你。”她伸出手来,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的手很大,指关节也很有力。

她用象看一件衣服或者鞋的眼神看了一下自己,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个人坐下,“你比我想象的还好看。”她笑了一下,但是肖鹰飞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你看了剧本吗?我想你不介意我抽支烟吧?”她其实并不打算听从肖鹰飞的任何意见,这个女人在男人的世界里,有种自己独特的独断专行,也有种对男性特殊的藐视。

肖鹰飞不觉也认真起来,去掉了一向习惯的客套和笑容,他点点头,需要在这场审视中站稳一点。

“是个战争片,二战期间的。”她晃晃烟,“一个中国士兵和一个日本士兵的男人与男人的感情,你可以称之是同性的相恋,也可以称之为战争。我很感兴趣。”她又笑了一下,“你呢?”肖鹰飞在接触对方的眼光突然感觉到对方的魅力,那种因很喜欢而有的激情,甚至有种孩子似的快乐。

对方仍然不需要等待他的回应,肖鹰飞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欧美都有很好的对战争的理解的片子,我们国家却没有。”对方的眼光里又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的迷惑和不服气,“我喜欢当第一。”她继续说。

“我也是!”肖鹰飞冲口而出。这个人在本性里有几分和自己很象,喜欢挑战,就象蓝球场上的越战越勇的对手,可以把自己的潜力都逼出来。

当肖鹰飞走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迷惑,这样的一个片子,充满战争的苦闷压抑,人性的疯狂。这些真的适合他吗。或者象导演说的,因为他的外表。

“你的外表会剌激人的疯狂。”他不知道这算是夸耀还是讽剌。

他想给谌吉打个电话,报刊杂志上,已经纷纷在传播这个消息,多少,他想着谌吉会给自己打个电话,可是两人不知道为什么都维持着这个默契,从来没有人主动提过。

肖鹰飞乐观地想,也许就象谌吉一向给自己的支持,他不说也许就是不反对。又或者象自己一向和他说的,报纸杂志上的信个一分也就够了。

谌吉对自己总是和李宪生混在一起有些吃惊。他觉得这样不太好。不过真的有时太寂寞了,而且也许和李宪生认准的那点很象,自己其实是一个很不擅长拒绝别人的人。

进了饭馆,两人都饿了,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来。

李宪生话多,谌吉却是埋着头只顾着一个劲得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菜单。

明显地感觉得出来,李宪生是比较快乐的人,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甚至与和他这个男人在一起,从来没有另长个心眼一样。因为这些,谌吉会迷茫。

读书的时候,谌吉的人缘是好的,周围的朋友很多,可是他也知道,多数的情况下,只是因为他的个性是温和的无害的,象他这样的人,就好象是故事书里的哑巴,可以成为大家倾倒苦水的人而已。

认识鹰飞以前,他没有谈过女朋友,读书的时候,就应该安安份份以学业为重,他当时就是这样想的。认识鹰飞以后,感情出了轨,一切一切都不是他想过的,也会有挣扎,可是感情太快就埋得太深了,等他想走的时候,早就已经走不了了。他开始努力接受自己这样的现实,两个人慢慢和周围的朋友,同学疏远,圈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谌吉本能地回避和男人的来往,我不想自己被诱惑,也本能地回避着女人,因为不想无意中给谁希望。因为这些,他的生活越来越窄,似乎只有鹰飞,可是鹰飞走上演艺之路以后,两个人要回避别人,经常可能一个多月才见一次。就算见了面,谌吉叹了口气,性也许占了更重要的部分,有时觉得自己象驼鸟一样。

“喂,你是不是饿了就会叹气?”李宪生的手伸过来敲敲他面前的桌子。

“啊,没有。”

“你呀,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个菜单看了半天也没点一个菜出来,我刚说了半天的笑话,你也没一个笑容,老兄呀,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很不给我面子呀。”说着他拿过菜单,抬起眼在大堂里逡巡,“服务员,服务员。”

谌吉轻松起来,何必想这么多呢。端起茶杯,给自己续了些水。

“你看,你看,是肖鹰飞!”

谌吉陡然一惊,自己的手被对方抓住直摇晃,对方的话声虽然很轻,但是惊得他心里象炸了雷一样,他的目光也顺着前方看去,熟悉的人影带着墨镜,似乎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了一下,但是那条人影迅速和其它人会合,走到楼上的包间去了。

谌吉觉得自己一瞬间,手脚全部冰凉起来。

“认错了人吧。”他端起了茶杯,试图温暖一下自己的手。

“怎么会,我不会错的!哪怕他烧成了灰。”李宪生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来的兴奋,低头在包里猛翻着。

“带着呢!“李宪生的声音里微微透着一些兴奋。谌吉觉得自己呆头呆脑地够呛,就那么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巴掌大一样的照相机。

“看看他在和谁约会?或者谈些什么。”李宪生眨巴眨巴眼睛,“我和你说,我有一次跟踪他,他用一种极亲密的口气在打电话,他一定有个爱人。也许是和那个人在幽会。”

谌吉皱着眉头,“为什么你们会对这样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呢?明星也是人,不能让他们多保留一些个人的隐私吗?”

李宪生轻轻笑着,“这也是,不过这是他们的工作,就象我,报道也是我的工作。”有一瞬间谌吉从他脸上读出几分严肃,接着,李宪生又用无赖的口气继续说,“我运气不错,得来全不费功夫。最近他准备接拍电影,现在大家对他的兴趣更大呢,你要不要先坐一下,我看看就回来。”

谌吉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着李宪生已经窜入人群中。他来不及想什么,也跟了上去。

谌吉在楼上转了一下,所有的包房都是开着的,门口隔几步大概都是站着几个服务员,有一个人礼貌地问他做什么,他只好回答,“想找洗手间。”

他在洗手间洗手,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犹豫的脸,是走回座位上等,还是留在这里观察什么,给鹰飞通个信,还是去拖走李宪生?

背后突然有人拖着他。

谌吉只紧张了一秒,马上感到了熟悉的味道,轻轻地放松下来,就势被对方用迅雷之速拖进狭小的洗手间的厕位里。门板内,对方的墨镜已经取下来。手板扶着那门,插上插销。再转眼黑漆漆的眼睛就看着自己。

“你和谁在一起,那么亲热?”

谌吉有一秒想哭,突然一把拥抱着对方,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闻着对方的身体的味道。他感到自己无比软弱,因为思念。

对方的手环住了自己,发出了一声叹息,说不出来是谁主动,谁先吻上了谁。不知道是自己的后背撞上了木板或者是交缠中谁的腿在挪动中撞到了马桶的“砰”的一声,才让谌吉的头脑猛然清醒,真的不太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推开鹰飞,两人对视着,沉默着,呼吸着,外面似乎不远的地方,有人走了进来,边上另一个厕位的门还听着咣啷的关上,还有流水的声音,似乎还有谁在洗手。

“他妈的,我们真疯。”他无声地用唇形告诉对方,脸上不禁带上笑容,因为感觉到对方的醋意,还有深深的希望被占有的感觉,不自觉地让他觉得骄傲和幸福。

鹰飞的眼睛里也带上了笑意,只是那笑意掩盖不了那炽热的情潮,“让我看看你。”他也无声地用唇形告诉对方,手伸了过去,扯开谌吉的衬衣,一只手压着谌吉,另一只手用力而又急切的将其衬衣从裤子里拽出来。谌吉有点担心纽扣儿会被硼掉,他的手自然地想回护自己。也许是因为是空间过于狭小,又或者谌吉本来也是欲拒还迎,鹰飞轻易地就制住了他。

衣服被撩开,鹰飞的视线落在谌吉因为长期的锻炼而结实的腹部,手指头好象有自己意识一样,在谌吉小巧的肚脐上轻轻滑过,沿着异样柔润和光滑皮肤,鹰飞的手摸索着到了谌吉在小麦色皮肤上挺立的乳头。猛然伏下身子咬了上去。

谌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异样的感觉,死死咬住嘴唇,才将那声呻吟咽了回去。嘴唇粗鲁地在他皮肤上烙印,唾津把皮肤濡湿。

鹰飞用力将谌吉压向墙面,两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鹰飞的眼直视着谌吉,眼神有些复杂。

“别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鹰飞缓下了头,在谌吉的耳朵前低声说。

谌吉的眼神明明暗暗的闪了一下,看着对方,细致地帮他把衣服扣好,还原。两人的情潮还没有退去。却又不得不努力控制。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肖鹰飞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另一个男子也走了出去,两人擦肩而过,象不认识。

这是某个星期三的下午,整个会场弄得都是大手笔,价值不菲的鸽子花开得灿烂,好象真的有和平鸽飞翔。

按道理,新闻发布会已经开始了,可是另一位主演,扮演新城真实的日本人远山彻却迟到了。

当他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眼看着他慢步走上主席台的时候,房间里弥漫着骚动。似乎不知名的角落里都在不断地在提到他要演的角色。肖鹰飞知道,这些人不一定是真有恶意,但是他们带着一切恶俗的好奇,来窥视他们。他有些坐立不安,因为对方就是要和他演对手戏的人。

他的五官是亚洲人欣赏的那种男性的端正,显得斯文和正派,实在不知道会如何来演出戏中的狰狞。他走上台来,有翻译向他介绍肖鹰飞,他宁静地打量着自己,鞠躬致意,用不是很标准的汉语说了句“你好。”然后他便静静地坐着。

肖鹰飞看着那些记者陆续地坐回在位子上。大家先礼貌地询问了一下远山彻,可是由于翻译和沟通地太慢,大家慢慢失去了对日本人的兴趣,开始把矛头指向肖鹰飞。

“请问,你会不会考虑爱上眼前这个男人。”这样的话题与赤裸裸地询问性取向已经毫无分别了。

“爱情并不是象一粒种子丢进土地里就能发芽,更多的感情也许不是用爱情来简单形容。”肖鹰飞答得很正经。有时他的回答具体是什么并不重要,记者会更不知情理地追究。他看到翻译将自己的话说给那个日本人听了。

“那么也就是说你会对你的搭档产生感情是吗?”对方毫不嘴软的挑着他的用词。

“是的,有时候,需要假戏真做,我是一个新手,所以更需要投入感情来创造这个角色。”

仍然还是外交辞令。肖鹰飞回答的很轻松,打着擦边球。

“你所失演的角色里有被催残。你有没有可能担心投入感情后心理上产生问题。”

“会,我也会担心。但我仍然会尽职尽责演好这出戏。”

说到这里的时候,会议主持的人切断了他们的话头。“我们租用会场的时间已经到了。这次采访就到此结束。”

会场里响起一片嗡嗡的声音,表示着不满,不过肖鹰飞和其它与会者已经站了起来,表示他们将不会再接受问题。

这个时候,记者群里一个小姑娘冲了过来,穿着件黄色的T恤配着条牛仔裙,热烈地看着他,“你还认识我吗?”

肖鹰飞很吃惊,脱口而出,“是你?!”

“你还认识我。太好了,你好久都不去我们家玩了,我,我,我和我妈妈都很想你。”

肖鹰飞欲言又止,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身后的工作人员叫唤他催他。而其它娱乐八卦的记者则兴趣盎然地等着他们的谈话一样。

肖鹰飞准备走了,看着那殷切的人递上来的纸和笔,突然又有些不忍心,冲动地接了过来,飞快地签好。

“我可以不可以有空去片场看你?”小姑娘仍然在兴奋之中。

“当然。”肖鹰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客套还是希望,掏上了墨镜,冲动之下安抚地拍了拍谌祥的肩膀离开。

李宪生忍着一切的不耐,听着谌祥兴高采烈地炫耀着向肖鹰飞要来的签名。

谌祥反复提到的是肖鹰飞和谌吉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有多年没有联系了。

“真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他还能认识我呢。那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子把我认出来。”

李宪生啐了一口,“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丑,也难怪别人认得出来。”

“他和我哥关系可好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就没联系了。”谌祥自顾自的感叹。和谌祥一样疑问的李宪生没有再说话了。

肖鹰飞是名人,谌吉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两人不在有交集了后,按照谌吉的性格来说也不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上次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他应该会和自己一样认出了肖鹰飞,却不说明。那是想保护肖鹰飞?他去跟踪了肖鹰飞,回来的时候,谌吉却连打听也没有向他打听。难道是一点也不关心?而肖鹰飞呢,他不了解,他们应该是习惯做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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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杀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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