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市集上人潮热闹,阿紫一头钻入人群之中,好奇这稀奇那,最后停在一摊捏面人前,睁大双眼看那一支支活灵活现的小人儿。恍惚间,思念如流,阿紫目光如水,最后买了两个最俏的小人儿。

「看……这像不像那时候的你和我?」喃喃自语,阿紫将两个小人儿摆在一起,露出怀念的笑。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会儿后,阿紫才小心翼翼将它们用纸包好,细细收进怀里,又向前寻稀奇古怪的东西去。

一个时辰后,阿紫右手抱一包糕饼,左手提一只烤鸡,心满意足往回走。却在此时,听路人道:「张家后山那儿可阴的!又有三人一去不回,真是活该!早警告过不能接近张家!后头那座山可比张宅阴,当然一去不回,都死在那儿了!」

阿紫想起张家家规中便有不准靠近后山这一条,果然后山大有问题!

谨记此言之后,阿紫快步走回张宅。

张真正在大厅喝茶,一见阿紫回来,展颜,「这么快?我以为至少两三个时辰。」

阿紫皱皱鼻,朝张真作个鬼脸,「东西买好自然回来。」然后把手往张真面前一晃,笑吟吟,「可香不?花了我好几个子儿的。」

张真失笑:「要吃荤食告诉阿庄一声即可,何必自己去买?」

阿紫摇头,道:「阿庄非人,煮素菜甚好,可煮荤食没了人味。」

张真点点头,「也是。不过……修道人能吃荤食?」

阿紫理直气壮,「和尚都偷吃荤,修道人乃修炼术法,有何不可?」

「清心寡欲乃修道之途。」

「神仙都不净心,凡人又能寡欲?此不过为一笑谈。」

张真挑眉,反问:「那么杀生也能成仙了?」

「非也。尽己所能,不杀人、不杀畜,明心净目,存善心为善事,才能成仙。」

「然你不杀伯乐,伯乐却因你而死。」

阿紫一窒,搔头挠耳,「真哥哥不吃就不吃,唯有佛能无欲,真哥哥是想成佛啊?」

张真摇首,苦苦一笑,却沉默了。

阿紫若有所思看他,随后一笑,「无妨,糕饼总能吃吧?」

张真点头。阿紫将糕饼盛好放案上,自己则提着鸡径自离开了。

阿紫的举动令张真不解,「福君,阿紫又去哪?」

福君答:「日前救得一狐。」

张真恍然大悟,失笑:「原来鸡不是他要吃。他连待一只狐都那么好……」

福君默默看张真一眼,摇首不语。

***

午膳过后,阿紫陪张真在书房看书。阿紫无意间从书柜取得一书,看见书名是写着张家祖谱,他不禁好奇翻阅,才知张家自五代之前才迁居至此。

将书摆于张真手边,阿紫道:「真哥哥祖先均为天师,名不虚传。」

张真望了眼祖谱,苦笑,「好几代前的事,那些事皆为未迁居至此之时。」

「真哥哥可知为何张家祖先迁来此地?」

张真一愣,道:「不知。爹未曾言。」

阿紫神秘一笑,「不妨猜猜?必与此地风水有关。」

张真拧眉,思索,「张家自爹当家之前便早已有鬼盘踞此地。每代主人早亡均为鬼怪作祟。此地乃鬼窟,阴气极盛,张家乃天师一族,突迁至此想必与此地鬼怪作祟有关?」

「真哥哥好聪敏!猜得一点不错!不过张家为天师一族,本应可克住此地阴气幽魂,然最后却沦为鬼之玩物,可知为何?」

张真闻言,脸色大变,凝声道:「阿紫又探得什么消息,竟套我话!」

阿紫笑笑:「非阿紫探得,明眼人一望可知。若张家无十足把握,何必迁于此地沦为鬼的玩物?

「传闻张家天师驱鬼灭妖有一法宝,此法宝可镇住任何鬼怪,可阿紫来此多日,未曾见过,真哥哥也未曾用过。由此推之,张家镇鬼之宝想必出了岔子,可不是?」

听了阿紫这话,张真甚有防备之心,道:「阿紫貌似十五年少,应不知此间之事。

「张家五代之前确为鼎名天师,然为驱鬼又防百姓骇怕,因而隐瞒张家为驱鬼一族的消息。此地百姓无一人知,除张家之人。然五代距今已过百余年,阿紫区区少年之龄,从何得知?」

阿紫但笑不答,径自收拾张家祖谱,物归原位。半晌,才又道:「真哥哥可信有轮回?」

张真看了他一会儿,才答:「……信。」

「那便是了。」阿紫这么说着,并无多言,随后出了书房。

离开之后,阿紫心中打算趁天未黑,偷探张家后山。

为防张真疑心,阿紫先与狐儿玩耍,直到日薄西山,才拉拉衣摆。岂料正想动身之际就见张真出了书房往竹林去,且并未带上福君。

阿紫双眸一沉,猜出张真的企图。然而他只微微一笑,转身提步往张家后山去了。

张家秘密如万头钻动的蚂蚁,不可胜数,要解决目前众鬼盘踞的窘境,就必须将一切事情打探明白后采因应的行动。否则张家事一日不了,这镇上人民迟早蒙受其害。

张家后山林木蓊郁,万籁无声,但阿紫心中一凛,明白此处阴气极重,隐隐有鬼气传出。这种地方通常草木沉寂,是因为动物较有灵感,见鬼怪而逃,然人类大多无法见鬼,因此与鬼共睡一床也不知。

阿紫步步为营,沿小径进入山中,其间只有他的脚步声,空荡阴森,并让他感到一股寒意,越深入越觉得有道刺人的视线,太阴太刺骨,阿紫不免双手打颤。并非害怕,而是阿紫天生本能,那让他判断这对手并非前几日那些鬼怪所及,或许是……

阿紫停下步伐,睁大双眼,霎时的震撼不亚于见到张真倒立走。

——一棵老树盘根错节,树干焦黑,一团黑雾笼罩树顶,树干中间一个黑洞,洞中有一人影,以张手的姿势被缚在洞中。黑洞中,幽幽鬼魂哀号如泡沫一浮一沉,仔细一看,洞中人有二颗头,长畸角、有黑斑,且身上布满眼睛,或张或闭,邪气四溢。

对方闻到人味,猛然抬头,嘴大裂,尖牙沾血,口一张,腐臭之味迎面扑来,吹在树上竟侵蚀出一个个凹陷下去的黑洞!如此可怕的东西阿紫却不为所动,抿唇凝神,定睛观察此中异象之后,口中唤出:「黑罗刹!」

黑罗刹为地狱十八层所列之鬼,能力之高足称为魔。他本被囚在地府中,为何今日现身人间?而且以目前的情形看来,他几乎要挣脱神界设于人界与地府的结界,人形已成,等他变成完成体,那将是人界的浩劫!

阿紫灵光一闪,脸色一沉:难道是那时的……

黑罗刹见了阿紫,并不急于攻击,倒是身旁附生的鬼魂一个个急脱而出,朝阿紫扑去!

阿紫见状,不惊不慌,双手不快不慢作一结印,以双手为中心发出一圈金光,而后急扩,笼罩自己全身。鬼魂为金光弹开,痛苦哀叫,其它鬼物见此情形,竟停下攻击转而环绕阿紫身边,一道道黑影伴随阴笑将阿紫团团绕住。

阿紫冷冷一笑,黑影皆是小鬼,因而右手作剑诀,口中默念一道伏鬼咒,随剑指大大一划,周围的鬼被一刀两断,消失无踪。

黑罗刹会人语,见阿紫神通,竟说:「……好……个……凡……体……仙……魂……之……少……年……你……究……竟……为……何……人……挡……本……座……之……路……者……死……」

山中回音阵阵,更加深恐怖气氛。阿紫只觉头皮一麻,随后嗤笑道:「吃了人肉竟会人语了?黑罗刹可谓好学徒!」

「……你……的……肉……一……定……比……那……三……人……好……吃……」

「那三人果真是你吃了!」

「……可……惜……无……仙……胎……好……吃……」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笑!」

「……那……人……之……子……可……味……美……哈……哈……」黑罗刹阴阴笑起。

阿紫知道他所指的是张真,微微恼怒,但察觉天色已晚,再不离开就真的沦为黑罗刹的腹中食了,便冷睨道:「选一黄道吉日再来收拾你。」

因此右手又作一印,无视黑罗刹黑气攻击,他转身便在一道金光中消失踪影。

阿紫瞬间回到张宅,一落地,脑中便有人唤:「阿紫。」是福君,他晓得张真找他,连忙赶去。

方踏入大厅,张真抬头蹙眉道:「你又去哪?晚膳便缺你一人。」

阿紫脸不红气不喘:「去走走玩玩。小狐狸没了娘,可爱得紧。」

张真笑起:「不过一只狐,我让阿庄作了一只油鸡,等会儿用完膳给它送去。」

阿紫歪头看他,可爱地笑:「阿紫以为真哥哥仍气着。」

张真想起午时他恼怒阿紫探听张家事一事,微窘,「是我失礼。阿紫既为保护我而来,自然非得探清所有事实不可……总之是真哥哥太过防备你了。」

阿紫摇摇头,「不,真哥哥无错,是阿紫没大没小了。只是事情越形棘手,若将来得罪真哥哥之处还请多见谅。」

张真眼神一黯,叹道:「无妨,而今张家仅剩我一人,再多坚持也无用。我只怕你为了我而丧生,因之不希望你长留此地。」

「真哥哥,不多久,你即可脱离痛苦。」阿紫笑容不改。

张真苦笑:「阿紫不用安慰我……」

「是否为安慰,静待日后分晓。」阿紫眨眨眼,别有深意。

「如是便好,随你。」顿了顿,他又道:「那狐从何而来?为何言救?」

「真哥哥可记得日前有一猫妖袭击?」

「记得。邪妖一只,除食肉外,专食人之灵魂。」

阿紫点头:「小狐本乃猫妖寻得之食,阿紫见其可怜可爱,因而救之。不料猫妖发现真哥哥,改而偷袭真哥哥,说来到底是阿紫的错。」

张真一阵无言——也就是说你把猫妖的食物抢走了,所以他才转来吃人吗?

阿紫嘿嘿笑,搔头。「抱歉,是阿紫差点害了真哥哥……」

张真无奈,叹:「无妨,总之有阿紫护我。」

「嘿嘿……」阿紫不好意思地笑。

「可否也让我见见小狐?张宅无生灵已久……」

「自然可以。等会儿用完膳我便将它带来。」

用膳过后,阿紫真将小狐狸带到大厅,它是一只全身雪白、身形异常娇小的狐狸,大大的湿润黑瞳望着人时似会说话,具有灵性。小狐一见张真便跳到他腿上,抬起小小头颅望他,喉间呜呜叫,阿紫一见即笑:「它喜欢真哥哥。真哥哥不妨摸摸它?」

张真浅笑,胸中暖流充斥,大掌轻轻覆上小狐狸的白毛,掌心一片柔软,令人爱不释手。「难怪乎阿紫喜爱与小狐狸玩。可替它取了名?」

「尚未。真哥哥要取吗?」

「可以吗?」

「自然可以。」

张真点头,思索了下,「那么……叫『皓雪』可好?」

阿紫一愣,双眼闪过一丝异芒,喃道:「原来你仍是你……」随即又笑起,「好。」

皓雪似乎听懂有人唤它,开心地呜呜叫,用小小的爪子拍打张真手背。张真笑得开心,阿紫眸光温柔地看着他,一旁未曾言语的福君却是一句无声的叹息。

入夜,阿紫与张真同卧一床,福君不用睡眠,守于床前。阿紫害羞地躲进被里,只露一双大眼瞅着张真,道:「真哥哥可曾与他人同卧同眠?」

张真用手将腿搁好,未曾多想:「曾。」

阿紫声调一转,可怜委屈:「跟谁?阿紫竟不是第一位吗?」那口吻便好像询问丈夫:我不是你的大夫人吗?

张真以指轻敲阿紫额头一下,无奈,「你又乱想什么?我是与——」话未竟,脸色大变,似乎想起某事而令他再难以开口。

阿紫奇道:「怎么?到底与谁?」

张真默默躺下,沉声:「没有与谁。」

「咦?方才明明说有……」

「住嘴!睡吧。别再多言。」

阿紫长长叹了一声:「真哥哥何时才不防备我?」

张真转身背对阿紫,身子一僵,无语。阿紫咬咬唇,最后无奈睡去。

***

自那日偷入后山,这些日阿紫并未再去,一则是黑罗刹实力几近完成,不在阳日阳时灭他,便连阿紫也感吃力。

二则近来阴日阴时将到,张宅众鬼幽幽,先前除鬼时,已在张真平日走动范围内设下结界以防鬼怪,然这结界一遇阴日阴时可能大幅降低威力,阿紫只得专注于巩固结界,分不出心去思考对付黑罗刹的计谋。

几日来,张真热衷与皓雪同玩,阿紫大方将皓雪让出,自个儿则在偷闲时跑到市集逛逛,回府时通常带着皓雪喜爱吃的烧鸡与张真钟爱的甜饼。

一日,阿紫正步上回府的路上,一群村民团团围在城东与城西交界之处。

阿紫好奇,上前一凑,原来是一名胡子道士自外地来此,见城西妖气冲天便想前往一探究竟,结果让村民挡下。村民正与道士解释城西的危险,道士却只静静聆听,并未打消前去的念头。

阿紫在一旁观察,道士道行不浅,然若与尚未失去功力的张真相比却是不足,但比下已是足足有余。这道士收拾厉鬼、妖物之类仍可行,然若收拾像那自地狱深处而来的黑罗刹则不行,一去便是送死。

可阿紫见他神色自若,胸有成竹,不禁疑惑:难道真是一个不怕死之辈?隐隐记在心头,阿紫便回了府。

不料晚膳前竟有人胆敢敲张家大门,张真命阿罗一探,竟是那名胡子道士孤身前来!张真已自阿紫那儿得知这道士,虽惊讶但随即摆出冷漠脸孔。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吾乃天玄子,为一驱妖道士,修行已有数十年,此间打此经过,惊觉张家阴气冲天,为大不祥之兆,特此前来探察。」天玄子说。

张真冷眼相待,「此乃张家之事,与你无关。请尽速离去。」

阿紫则在心里窃笑:只数十年道行便想来张家除妖?未免太不自量力!

「阁下乃为外人所传已逝之张少爷吧?」天玄子笑道,「张少爷印堂发黑,显出积阴已久,区区青年之龄,面呈死色。张少爷若再顽固不理,可谓断送自己性命!请听老道一言,通融后山之路与竹林之路。」

张真此刻隐隐发怒,只为天玄子逼人。「请回,张家不欢迎你!」

天玄子未料张真竟顽冥不灵,也怒道:「张少爷不顾自身安危便罢,可此地阴气已威胁了村民,张少爷不通融,莫非与鬼作了交易为其掩护?张少爷可谓此城罪人!」

张真震怒:「你才被鬼蒙了心思!我不过不想他人贸然送死,你竟以此言激我!罢!你要去便去,死了便下十八层地狱!」

天玄子一听,眉开眼笑。阿紫却从旁插话:「后山你可去,竹林不可。」

天玄子一愣,看向阿紫,疑道:「为何竹林不能?」

「待你收拾后山之妖再来打算,不好吗?」阿紫淡道,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他想让天玄子打头阵去与黑罗刹一番缠斗,无论谁死谁活,他都可坐收渔翁之利,黑罗刹棘手,阿紫不想贸然挑战,恰好天玄子急欲送死,阿紫便也不反对。

不过……阿紫心中仍是疑惑:这天玄子真只为除妖而来?还是……

罢。此事即将分晓,他不便多想。

天玄子考虑了阿紫的提议,甚觉可行,因而应了:「好,便依你所言。另,可否让我住下?」

张真已不想理会他,摆一摆手,冷怒:「随你。然西厢房不可去,望你切记!」语毕,福君推他离开大厅。

阿紫朝天玄子笑笑,举止恭敬,「请天师随我来,东厢房尚有一处可居。」

天玄子抚须点头,笑言:「请带路。」

阿紫转身,笑容一敛,眸若深潭。可有好戏看了!

之后,天玄子虽在张家住下,倒没迫切地去探张家后山。一连几日向张真借笔砚纸墨,关在自个儿房中闭关修炼。待他出关,阿紫好奇询问,却见天玄子得意举出一迭符纸,神情自傲,「此乃驱妖之符,一道便可使寻常之鬼魂飞魄散!」

阿紫左瞧右看,倒不认为黄色符纸能比他亲手所写的符功用来得大,然以道行深浅而言,这种成就于天玄子算是不错。阿紫鼓励笑道:「天师厉害,可准备何时驱妖?」

「工作尚未准备完成,仍需几日时间。」

天玄子将符小心收好,阿紫默默摇头。这符给黑罗刹塞牙缝还说得过。

待天玄子抬头,阿紫又笑道:「仍需何物?天师告诉阿紫一声,阿紫便为天师准备齐全。」

「缺一灯笼。」

「何种灯笼?」

「白皮灯笼。」

「哪种皮都行?」

「只要色白又是皮做的就行。」

虽有笑容,但阿紫眼中已无笑意,眸光阴冷无波,向天玄子点头道别便转身离去。

——天玄子,你打算收谁的魂?张家已剩真哥哥,除了他,你看上谁的魂了?

贪婪的天玄子……打的竟是如此的龌龊心思……

白皮灯笼。白为丧色,引鬼,妖魔所爱。

皮去毛,曝晒之后韧性极佳,用于术法之上能包覆亡灵与鬼魂。

白皮灯笼,皮漆白,引鬼、缚魂——通常是人刚死的魂,或人未死的生魂!

张家近日无丧,除了张真阴阳不谐。而天玄子要这灯笼究竟是看上了张真的魂,抑或有所他用?阿紫将此事告知张真,张真也是修法之人,自知白皮灯笼厉害。

「要我的魂何用?都已成半鬼。」张真苦笑。

阿紫淡道:「传闻有一种修法人,专吸食人未死之生魂。其多挑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吸食之后,可急进百年功力,修仙之路不再遥遥无期。」

「人吃人吗?可如此一来,那天玄子又与鬼有何不同?」张真不甚赞同。

「人未死,生生取出生魂食之,不为鬼,好比动物为成仙而吃其它灵兽内丹。然此方法为禁术,天地不容,徒增枉死城中之鬼。」

张真深感无力,「鬼吃人,人也吃人了吗?」

「这世间便是如此残酷。」阿紫淡淡笑道。

「天玄子要白皮灯笼是为作此用途?」

「有可能。否则收妖驱魔用此灯笼完全无用,唯有捕捉人之生魂方有可能。」

张真一呆,呐呐道:「那天玄子要捕捉之生魂真是我?」

「自然是真哥哥,张家之中阴过于阳还能有谁?真哥哥是最好选择。」

张真闻言,气急败坏:「原来天玄子别有用心!将他给我赶出张家!」

立于一旁的福君正要照办,阿紫突地拉住他,向张真道:「别急。有阿紫在,天玄子能奈真哥哥如何?」

「若他连你的生魂一起收……」

「阿紫属阳,区区天玄子无法收我。」阿紫笑得开心。

张真瞧了阿紫一会儿,才道:「你待如何?」

「给天玄子白皮灯笼。」

「……然后?」

「他会于三更时分行动,阴气于此时最盛,由阿紫与福君护真哥哥,随后将天玄子打得落花流水,抽去他一身法力,关他进白皮灯笼三日三夜,再瞧他乖不乖。」

张真讶道:「人之生魂离体若欲回体非容易之事。」

阿紫神秘嘿道:「阿紫自有办法。」

张真微一踌躇,毕竟人命关天。「那天玄子不会死去吧?」

「不会。人有七魂六魄,只拘他一魂,并无大碍。」

张真点头,叹道:「由你吧。既是天玄子有贪念在先,也不怪我们卑鄙。」

阿紫摇头,年稚的脸上神情不符他年龄的认真与稳重,「真哥哥说错了。我们乃正义一方,天玄子才是卑鄙无耻。」

「阿紫说的极是。」张真噗嗤一笑。

***

是夜,三更,万籁无声。

阿紫与张真同床而眠,直到不远处天玄子的厢房传来开门声,他们俩同时清醒,两人互看一眼,心知天玄子已付诸行动。

黑灯瞎火,天玄子提着阿紫给他的白皮灯笼往某一处走去,灯笼以符点火,发出幽幽黄光,时而或有青光出现一瞬,平添几分诡谲。

阿紫跳下床,屏息以待,门外光芒一点一点缓缓移动,来到张真房前微一停顿,竟又往前走去!

阿紫微讶,顿感莫名,与张真相视,彼此眼中俱有疑惑。

待灯光远去,阿紫先向张真道:「真哥哥待在房里,我去看看。」

张真点头。阿紫又交代福君琐事,然后蹑手蹑脚开门离去。

阿紫眯眼找寻天玄子的身影,只见灯光缓慢移向西厢房!

他猛然想起张家家规之一:西厢房一律不可去。

天玄子好歹是修法之人,如今往西厢禁地去,显然那里有奇怪事物。阿紫掂量了下,终是循天玄子的脚步而去。

张家西厢房有异样,阿紫早隐约知情,只是与后山黑罗刹相比,那方可以暂时不管。黑罗刹的存在不仅危害张家也危害世人,因之以除黑罗刹为首要责任。

天玄子偷偷摸摸来到西厢某一房前,房门有锁炼,上绘奇异文字。天玄子往门缝中嗅嗅,贼笑:「是这儿没错。可这上头写啥鬼东西?」

锁炼上的文字天玄子未曾见过,且这锁炼没有开口,不知从何开启,天玄子只得将文字暗中记下,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阿紫见他往回走,忙掩身在廊柱后。

此时他心中暗暗明白,那房鬼气甚重,不时有黑色气雾从缝隙溢出,里头显然锁着什么东西!而天玄子的真正目的不是张真,而是这房中之物!

白皮灯笼囚鬼缚魂,天玄子既提灯笼来此,那么房中所锁住的就是……鬼魂!

看了一眼天玄子悻悻然离开的背影,阿紫扑到那扇门前,侧耳倾听,房中并未有任何声响。阿紫又低头端详锁炼,上头文字已让阿紫顿时明白里头的东西。

阿紫想起张真的叮咛,即便他可以解开锁炼,也只能暂先放弃。

他明白张真的苦楚,只是事情终了要等待时机成熟,而关键便是天玄子。天玄子既得白皮灯笼,不可能轻易放弃,阿紫便先回了去,再等待天玄子采取行动。

回房之后,阿紫将事简略说给张真听,只是将自己懂得锁炼文字一事隐瞒不说,也不追问那房中之物。

张真面如鬼火,阴恻恻,一言不发。阿紫凝神观察他的神情,一盏茶后,张真才面无表情地向阿紫道:「夜深,睡吧,明日之事明日烦忧。」

阿紫暗暗松了口气,嘻皮笑脸蹬上床,没多久便沉睡了。

张真却是靠坐床头,不知思索何事,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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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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