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次日阳光格外明媚。

越重城左右都是高山,清晨,各种不同种类的鸟儿一起欢快地唱起歌来,叫醒了睡了一个好觉的人们。

轻风在明亮的晨光和沾满露水的树叶上掠过,带着少许湿气的空气令人精神振奋。

唯一黑着眼圈醒来的,恐怕就只有天下以睿智机灵著称的鸣王了。

充当临时落脚地的主将府远远没有西雷王宫华丽,木制屏风后,大床上铺着的布垫被压出两个犹带体温的凹窝,凤鸣抱着双膝,脊背靠在床头,保持瞪视的姿态已经持续了半晌。

他瞪视的,当然就是逞了一晚淫欲,现在神清气爽的容恬。

至于罪魁祸首的羊肠套,早已被挫骨扬灰了。

「凤鸣,你听。」容恬忽然微笑着道。

「听什么?」鉴于**那个小小的入口还在红肿地述说昨夜遭受的踩躏,凤鸣的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地有点粗声粗气。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越来越快?」做贼心虚吗?哼!

容恬脸上的笑容扩展得更大了。

这一笑,更显得修眉俊目,顾盼神飞,「当然是因为你,因为被你这样直勾勾盯着。」

「容恬!」凤鸣忍无可忍地大吼,「我这是在瞪着你表示愤怒,不是在勾引你!」

容恬呵呵笑起来。趁着凤鸣握拳的时候,迅速倾前,在他唇上偷吻一记,「昨晚,最后你不是也很高兴吗?」

「哪有?」

「那是谁在我怀里激动得哭得不停?」

回想起最后的场面,凤鸣的俊脸刷地红了一片。可是……

「我在开始的时候一直在抗议啊!」在容恬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抗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几分。

容恬用大掌**他可爱的锁骨,「昨晚真的做得很过分吗?」

凤鸣低头,犹豫地小声道:「下次不可以,太……太激烈了。」

那种脸红心跳,死去活来,再多经历几次,说不定会在床上暴毙。

从前就觉得容恬在床上太那个了,没想到还能更上一层楼。幸亏这个西雷王不是现代人,对于那些SM啊情趣道具啊还不怎么了解,否则自己每天晚上都要死上十次八次。

容恬又呵呵笑了。

他让凤鸣在自己平实宽阔的胸膛靠了一会,看看窗外灿烂的阳光,柔情缩蜷地低头道:「该起来了,我帮你穿衣服好吗?」

「才不要!」凤鸣坐直起来,把他给人极大压迫感的肩膀推开,还朝他做个鬼脸,「我不会轻易上你的当的。」

容恬由着他,自己跳下床拿起衣带,穿好白色的里衣长裤,扬声道:「都进来吧。」

房门咯吱一声开了。

耀眼的阳光和新鲜空气随着房门的打开,高兴地跑进来玩耍。早在等候传唤的秋星秋月端着热水毛巾等跨了进来,「鸣王醒了?别急着下床,先用点热水敷敷脸。」

秋蓝另取了一盆热水,跑去伺候容恬洗脸换衣,烈儿咚咚跑进来凑热闹,笑道:「好久没有伺候大王更衣了,今天我也来帮一把。」和秋蓝一左一右,帮容恬将各件衣物一件一件顺序穿戴上。

不一会穿好衣服,子岩等人也过来请安了。

凤鸣记挂着烈中流的事,问,「烈中流和他的娘子现在怎样了?」

「烈中流人那么风流,我还以为他尚未娶妻呢,没想到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子岩想起烈中流鼻青脸肿的模样,也忍不住想笑,「卫秋娘现在被看管在房中,遵照大王吩咐,一丝也没有为难。烈中流担心他老婆寻死,又怕被他老婆打,整个晚上都待在房外廊下。」

「嗯,还探头住房里偷看了不知道多少回呢。」秋月插了一句。

秋蓝一边跪下,帮容恬把剑带固定在腰上,一边抿唇笑道:「我看这个烈中流,对他娘子倒是很好的。」

烈儿嘿道:「我看我大哥对嫂子你也很不错嘛。」

秋蓝久在凤鸣身边当大侍女,也不是好惹的,被烈儿揶揄一句,顿时反唇相讥,「最好的是那个永逸王子才对,我记得有一次他把你带走了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你连马背都爬不上去?」

众人一愣,立即明白,哄笑出来。

子岩跟着他们笑了一会,向容恬请示道:「属下清点过了,根据缴获的名录,越重城的将领士兵全部被俘,没有一人逃脱。这样一来,至少短时期内永殷王族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其它人都好办,依照惯例当成战俘关押起来。但卫秋娘是烈中流的娘子,这个女人怎么发落才好?」

容恬问,「卫秋娘还在烈中流的厢房里?」

「是的。」

容恬笑道:「那我们就先去认识一下这位美丽的女将军吧。」

领着众人,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房。

快到烈中流的厢房,从廊下远远看过去,可以瞧见房外伫立着几个被容恬调遣过来看守的侍卫。据说一夜都待在门外的烈中流反而不见踪影。

侍卫们见容恬出现,正要行礼,被容恬轻轻挥手制止了。他命令秋星等不要跟来,只带了凤鸣一人走到窗外,悄悄往里张望。

「没什么好说的,」卫秋娘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出卖我,出卖越重城,出卖永殷。我真恨透了父亲,竟将我许配给你这么一个混帐东西!」

她坐在床边,两手都被麻绳从背后捆住,已经没有能力再痛打烈中流。

容恬和凤鸣心下了然,都暗道:怪不得烈中流敢进房,原来母老虎绑起来了。

烈中流的脸经过一夜热敷,仍然肿得厉害,额头和下巴上都有挨过拳头的痕迹,原本还有几分英俊的脸现在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他试探性地靠近绷着脸的卫秋娘,讪笑道:「娘子,你不要生气……」

「我怎能不生气?」卫秋娘一声怒喝,把正想悄悄凑过来的烈中流吓退了一步。

「好,好,你爱生气,尽管生气。但不要气坏了身子……」

卫秋娘对于他的讨好无动于衷,冷着一张清秀美丽的脸,不屑道:「烈中流,你少给老娘嬉皮笑脸,这可不是把你打一顿,或者赶你出家门就可以消气的。你这是叛国!今生今世,休想我原谅你!你走!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娘子,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再也不想听你那些什么立国谋略……」

「鹿丹死了。」

房内的空气猛然凝结。

正怒到极点的卫秋娘像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呆住了,良久,才用微弱的声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鹿丹死了。」烈中流脸上讪笑的表情消失,眼眸颜色微微深沉,「这个消息已经逐渐在十一国传开,很快,连越重这样闭塞的小城也会得到消息。」

「死了。」卫秋娘眼中恍然一阵空洞,像蓦然沉入了一个遥远的回忆中,很久都无法自拔。不知静了多长时间,才缓缓叹了一声,「他终究还是熬不过去。死了也好,这样痛苦,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不要太伤心。」

她刚才对烈中流破口大骂,毫不留情,此时低语一句「你不要太伤心」,却大有情意。

凤鸣在窗外和容恬互相交换一个眼色。看来这对夫妻,和鹿丹大有渊源。

他们应该是永殷人,怎么会和东凡的国师扯上关系呢?

只听烈中流道:「自从知道他死去的消息后,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些话。秋娘,我们新婚那天,鹿丹连夜秘密来贺,和我们高饮夜话,你还记得当时他说过什么吗?」

卫秋娘不知是否又想起了他干的坏事,不愿回答,抿唇不语,目光转向他处垂下。

烈中流本来也不指望她搭话,低沉地回忆道:「他说十一国不断纷争超过百年,到如今天下一统已成大势,谁也阻止不了。东凡注定迟早被消灭,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看着利箭从很远的地方射来,明知道自己即将中箭,却没有闪躲的能力。那是一种痛苦又漫长的绝望。从他决定留在东凡王身边的那一刻起,这种已经预知结局的绝望就不曾离开过他。」

烈中流脸上一贯的不羁放荡,仿佛被滂沱大雨涤荡过,冲得一丝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沉郁和痛苦,「听说他在临终前,劝东凡王将东凡这个国家献给了容恬。鹿丹,鹿丹,天下只有你才有这样的睿智,这样的胆略。可惜,苍天却待你如此不公。」

卫秋娘默然。

两人在房中无语良久。卫秋娘才开口道:「就算他说的不错,天下迟早要被一统,那又如何?难道所有的人都应该学他那样,把自己的国家双手奉送给容恬?又或送给离国若言?如果看到他国强大就贪生怕死,跪地投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永殷是我的祖国,我绝不会看着它被他国威胁。容恬要吞并它,我就把剑对着容恬;若言要敢觊觎,我的剑就指着若言。就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她自从听闻鹿丹的死讯后,怒色已经稍有回转,但这番话缓缓道来,一字一句都异常清晰,更显得斩钉截铁,坚定毅然。

烈中流「唉」地叹了一声,撩起下摆走前,像是打算在卫秋娘身边坐下。

卫秋娘霍然转头,瞪着他道:「你敢过来?」凤目生威。

有了这极凌厉的一瞪,因为鹿丹而变得低沉窒息的气氛才总算有所缓解。

烈中流只好停住脚步,摊手道:「不过来就不过来。只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卫秋娘别过头哼道:「你别再想用那些漂亮的言辞打动我。你暗通敌国,把越重城拱手送给容恬,以为说几句话就能哄得过去吗?」

听到这里,一直在外面偷听的凤鸣和容恬总算稍微明白过来。

不用说,这对夫妻恐怕早就为天下大势的取舍争论过很多次。

烈中流觉得天下最好早点统一,来个民族大团结,不要你打我我打你。

卫秋娘当然就是死也要保住永殷独立自主,能坚持多久就多久。难怪她那一箭射得毫不犹豫,因为容恬确实极有可能就是日后让永殷这个国家永远消失的人。

大概烈中流口才了得,每次都能辩得过卫秋娘,所以才会经常被恼羞成怒的卫秋娘打出家门。

这时,烈中流却不管卫秋娘肯不肯听,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娘子是为了谁,日日夜夜守护着这个越重城?」

卫秋娘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被他哄骗,咬着下唇直勾勾看向他处。

烈中流又问,「是为了大王?哦,大王已经垂老,说不定明年就会让位给新太子。那么说,你是为了永全那个曾经调戏过你的无赖了?」

「你闭嘴!」卫秋娘忍不住喝道:「不管你怎么说,下迷药开城门,把容恬引入越重,就是卖国!」

「我就是卖国!那又怎样?」一声暴喝蓦然响起,震得屋顶簌簌直下灰。

不但首当其冲的卫秋娘,就连贴在窗边偷听的凤鸣耳朵也嗡嗡作响。

乖乖不得了,烈中流发威了。

烈中流威风一来,面目回然一变,顾盼神飞,口若悬河,「永殷小国,百年来在各强国之间残喘苟延。为了保护这个所谓的永殷王族,每年有多少青年被征集入伍,远离家乡亲人,调派到千里之外偏僻的孤城边境,活在那里,老在那里,死在那里。这些人,原本可以活得更好。有妻子,有儿女,有田,有地,可以孝顺年老的父母,春来播种,秋来收割,冬来炉前聚友。可是为了这些一无是处的驻兵城镇,他们活得窝囊,死得更窝囊!」

「他们都是在保护自己的祖国……」

「你闭嘴!」烈中流沉下脸,「什么保护祖国?他们保护的是永殷那群吃人血吃人肉的王族,不管被谁吞并,永殷的大地永远是一样的颜色,阿曼江永远都是阿曼江,只是这个国家的地方更大了,人更多了。当天下统一,国家强大,边境安宁,更多的人可以自由地活着,过他们要过的日子。而不是被国家像猪一样征集起来,年复一年地站岗,驻守,打战,送死。」

卫秋娘鲜少被烈中流当面顶撞,更不要说挨骂了,愣了一会,才气愤地仰头道:「你这么恶狠狠的干什么?天下统一,天下统一,在天地宫和鹿丹一起关了几年,你都昏了头了。天下统一,永殷被人吞并,我们都成了亡国之人,从此低三下四,沦为仆役奴隶,你就安心了吗?哼,什么可以自由的活着,过他们要过的日子。」

烈中流听她开口和自己争论,不怒反笑,嘴巴一咧,顿时没了刚才慷慨怒骂的气势,笑嘻嘻搓着双掌道:「如果你那一箭正中目标,容恬被杀。不超二十年,天下各国定会被离国若言逐一吞并,那时候情况就会像你所预料的一样。若言这个暴君向来主张胜者为上论。他要是君临天下,必定会把所有离国人定为最上等,然后将其它丧国的人民定为下等人随意**。」

「呸,难道容恬就是个好东西?」

「对,容恬也不是个好东西。光看他为了对付鹿丹,竟使东凡都城瘟疫横行,就知道此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容恬为了从东凡王宫救出凤鸣,将凤鸣传授的天花知识拿来干坏事,瘫痪了东凡全国大部分军力,最终将东凡收于囊中。

别人或许猜不到瘟疫流行和容恬的关系,但以烈中流的厉害,只要稍微探听到一些消息,当然可以从中推究出大概。

凤鸣听烈中流居然一口咬定容恬「也不是个好东西」,回过头来,瞅了容恬一眼。

容恬曲起指头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凤鸣继续听下去。

「既然你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又怎么开城门放他进来?好,我也不想再和你纠缠。要是你知错,不妨将功赎罪,找机会把他干掉。至少也为我们永殷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容恬不是好东西。」烈中流话锋一转,却又高深莫测地笑道:「他身边却有两个好东西。」还故作潇洒地伸出两个指头。

卫秋娘知道他在逗自己去问,又冷哼一声,不肯再说话。

烈中流见卫秋娘不上钩,果然不再卖关子,道:「第一个好东西,就是那个看起来挺笨的鸣王。他为什么是个好东西,说来话长,我日后再和你细说。」

凤鸣听到这里,又好笑又好奇。

烈中流既说他笨,又说他好,难道是因为他笨得够好?

这个人认识他也没两天,对他下评语时,语气却非常笃定呢。

但不知道容恬身边身边的第二个好东西是什么?

难道是烈儿?或是容虎,子岩?

不会是秋月秋星秋蓝她们其中之一吧?

「第二个好东西,你本来再过几天大概也会知道:因为容恬已经命人把它悄悄张贴在各个地方了。那就是均恩令。容恬虽然不是好东西,但确实极有远见,这么区区一道王令,其效力足可比拟一个强国的兵力。仅从这一点来说,若言比不上容恬。」

凤鸣愕然。

没想到烈中流这个家伙,居然对均恩令如此重视。

容恬在窗外偷听,一直面带微笑,直到此刻,脸色忽然大变,蓦然站起来,拉了凤鸣,推门就走了进去,看了坐在床上的卫秋娘一眼,目光移到站立一边的烈中流身上,竟然一揖至地,后直起身来,正容道:「惭愧,往日容恬小看先生了,愿以西雷丞相之位,邀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双目神光炯现,直对烈中流。

凤鸣和容恬两人在外贴窗偷听,命其它人都退到一丈开外静候。烈儿等在一旁早等得不耐烦,见容恬忽然站起来推门进去,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大事,一个个跟着冲了进来,恰好听见容恬这句对西雷的未来无比重要的决策,都齐齐愣在当地,不知道烈中流干了什么好事,竟让大王这么激动。

烈中流正一心劝服被他「出卖」了的娘子,没料到有人偷听,当即也愕然了一下。

他心思灵敏比鹿丹毫不逊色,一愕之间,已经明白容恬和凤鸣一直在外面偷听,换过另一副表情,冷冷笑道:「西雷丞相虽然听着威风,却是个难干的活,我没有这样的闲功夫,请西雷王另找高人吧。」转过身去。

容恬一向威震四方,王令到处无人不震慑惊恐,难得一次这么斯文有礼,直接奉上丞相大位,外加一顶高帽,谁也没猜到烈中流居然还会摆臭架子。

烈儿当即气得牙齿吱吱作响。

在他眼里,容恬这般礼贤下士,就算是全天下最自大的人也该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跪下来欢呼王恩浩荡才对。

「烈先生,」凤鸣是唯一和容恬一起偷听了他们夫妻对话的,稍微能明白容恬在想什么,态度诚恳地道:「你既然赞成天下应该早点统一,就也该明白自己迟早要选择一个有能力统一十一国的君主。容恬正是最好的人选,为什么您不答应下来呢?如果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

烈中流反问,「想当天下之主的狂徒太多了,容恬为什么就是最好的人选?」

「先生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容恬比若言厉害多了。」凤鸣说完之后,才猛然醒觉。这么一来,根本就是当面承认刚才他们在墙角偷听了嘛。

烈中流见他坦白得可爱,也不禁扬唇一笑,考虑了一会,问凤鸣道:「鸣王真的认为容恬是统一天下的最好人选?」

「当然。」

「也就是说,鸣王相信容恬有统一天下的能力?」

「绝对有啦。」

「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我的辅助,天下迟早是容恬的。」

「这个……」

「那又何必需要烈中流呢?」

凤鸣张口结舌。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烈中流笑吟吟看着他一脸尴尬,不知想到什么,又沉吟道:「也罢,看在好友鹿丹的份上,我就给鸣王一个机会。」

凤鸣忙问,「什么机会?」

「当然是一个让鸣王可以从此差遣烈中流的机会。」烈中流挺身直立,虽然脸上仍是一块青一块紫,惨不忍睹,但目光和暖淡远,顿时为他增添了不少男儿气概,微笑道:「要将有才之士收为己用,首先必须打动有才者的心。好吧,只要鸣王可以说出一个打动我的理由,我烈中流就抛弃这份悠闲懒散,从此任由鸣王使唤,为鸣王效命。如何?」

他说得轻松,提出的条件却实际上异常刁钻。

烈中流这样的人游历各国,见多识广,性格脾气又极端古怪,谁可以片刻之间就把他给打动?

这么高难度的任务,恐怕就连天下闻名的鸣王也完成不了吧?

秋蓝等人的目光都带些怀疑地瞅着凤鸣。

只有容恬笑得笃定淡然,静静站在一旁,看凤鸣怎么回答。

凤鸣自己也有点傻眼。

他笨归笨,但是也明白烈中流的这个所谓机会实在渺茫得很。

什么理由可以打动烈中流,让他为容恬效忠呢?

继续宣扬容恬的优点吗?他可是刚刚还说过容恬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句话的。

原来容恬这家伙,也并非全天下的人都敬慕崇拜他的啦。

「这个……」凤鸣紧张起来就开始挠头,皱眉道:「想理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给我一点时间吧?」

不管怎么说,先拖延一下,找机会和容恬他们商量讨论一下也是好的。

说不定众人的智商加在一起,真能想出什么好理由呢。

「好,就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凤鸣刚要多谢,烈中流伸出一指,对着门外正对着的半月形花架道:「我从这里走到那花架,再从花架走回来时,就是鸣王开口的时候了。」

「啊?呃,这个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话音未落,烈中流已经转身,跨出了第一步。

天啊,他来真的……

凤鸣紧张地瞪圆了眼睛,脑筋急速运转,一边不忘向周围的人求救,「到底有什么理由啊?快点说话。」

众人的心也悬了起来,立即争先恐后以最快的语速发表意见,「他辅助大王的话,将来大王会给永殷人很多额外恩泽。」

「对于他个人来说,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妻子儿女可以活得很好。」

「这家伙这么自大,一定很在乎名声。告诉他辅助大王将来可以流芳百世啦!」

烈儿的建议最没有建设性,自信满满道:「我们大王迟早君临天下,他要是不乖乖辅助,包管他死得很难看。」

「糟了!糟了!他转身了!」秋星紧张得把手绢捏成一团咸菜。

凤鸣抬头去看,果然烈中流已经到了花架前,转过身,打算走回来了。

妈呀!为什么在古代也会有这么刺激的即兴问答游戏啊?还是以天下大局为赌注的……

凤鸣急得直跺脚,「容恬你干嘛不做声?快点给些建议,不然你的丞相就要溜掉了。」

容恬刚才率先入门,对烈中流提出请他当丞相的邀请,现在却是他们之中神态最悠闲的人。看见凤鸣急得额头都冒汗了,轻笑道:「他只想知道西雷鸣王的答案。你如果使用了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建议,都不会得到他的尊重。」

真如醍醐灌顶,一针见血。

鼓噪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凤鸣骤然醒觉。

没错,现在正是发挥鸣王本领的最佳时机!不是一直都暗下决心说要辅助容恬吗,现在就是那个关键的时刻了。

帮容恬收服烈中流这样的人才,正是本鸣王的责任。

可是……大脑一片空白,连根草都没有……

天知道烈中流这个一看就知道和鹿丹差不多聪明的怪胎脑袋里面正转着什么念头?

听说天才的思维是平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凤鸣的心像被一只发疯的猫用爪子狂挠,偷偷往门外看去。

死定啦,烈中流已经走到花架和房门中间,只要再有十来步就到自己面前了!

为什么需要烈中流?

既然容恬对统一天下深具信心,为什么还需要烈中流的辅助?

烈中流对容恬并不仰慕臣服,对自己的荣华富贵似乎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甚至连自己的祖国都不怎么在意,否则也不会轻易出卖越重城了。

他究竟在乎什么?

烈中流的一只脚,已经缓缓跨入门内。

凤鸣的脑神经运转到极速,亿万个神经元在脑内疯狂释放能量。

烈中流到底关心什么?这个人和鹿丹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这种相似不仅仅存在于他们的善变和风度,还存在于更深的地方。

鹿丹……

鹿丹和烈中流一样,并没有执着于自己祖国的存亡。

这位在临终前把东凡双手奉送给容恬的东凡国师,毫不在意自己将背负千秋万世的卖国骂名。

「鸣王,」烈中流的布鞋,出现在低垂着头的凤鸣的视野中,「时间已到,鸣王想好了吗?」

凤鸣呼吸骤粗,缓缓抬起头来,漂亮的眸子黑得发亮,「我想好了。」

紧张的气氛,终于到达最高点。

——第十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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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流激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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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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