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丝炙热，有丝危险，他的表情该如何形容。
罗莉雅有些畏怯，“小叔叔。你生气了吗？”
“没有。”颜季曜嗓音低沉浑厚，有些嘶哑。“我只是觉得……”清了清嗓子，他绽放出过度灿烂的笑容。“应该把这套床罩送给你才适合。”
该死了！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天真的莉雅三言两语就挑起了情欲，不由自主的想像起身穿纯白蕾丝睡衣的莉雅娇慵地斜躺在蕾丝大床的模样。
啊！该死，他不能再放纵无边无际的遐思了，快快停止吧！
半透明既纯真又性感的白色睡衣……
温热的血液直冲他脑门。
天啊！地啊！
仿佛应验了他的祈祷，售货小姐兴匆匆地折回请他签名，并交还信用卡。
欣喜若狂的售货员解除了他鼻血狂喷的窘态。
售货小姐嘴甜得像抹了蜜。“小姐，你的男朋友真是体贴耶！都以你的喜好为优先考量。”
“啊？”罗莉雅微怔地张口。
男朋友？
“这种男朋友啊，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不是啦！”她想要辩白，脸却不争气地泛起微微红晕。
“多谢谬赞。”颜季曜开着玩笑。“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罗莉雅哭笑不得。“小叔叔！”
涉世未深的她哪晓得一对男女一起挑选寝具的情况，在别人眼中看来会有多暧昧；就算不是夫妻，至少也是亲密爱人，难怪会被售货小组误会。
留下了送货地点和时间，颜季曜和罗莉雅两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飘然离开。
因为所采购的用品都托给了送货服务，两人是空手而来、空手而归，但是这样逛了半天也是够累人的。
乘电扶梯来到礼品部所在的四楼时，颜季曜居然童心大发，买下了一对几乎有一公尺高的米奇米妮布娃娃。
罗莉雅看呆了。
“小叔叔，你喜欢布娃娃啊？”
“二选一。”颜季曜但笑不答，只说：“米奇或米妮，你比较喜欢哪一只？”
和一般人一样，罗莉雅脱口而出：“米奇。”
“那米奇就是你的罗！”颜季曜不由分说地把半人高的米奇推给了罗莉雅。
啊？什么？
“一人一只吧！”他手中抱着米妮。“米奇就当作是谢谢你辛苦陪我采购的一点小小谢意。”
“谢谢！”小孩子心性的罗莉雅绽放出甜甜的笑颜。
好高兴喔！
于是从四楼到一楼的路途上，两人又再一次成了众人的注目焦点和小朋友们羡慕的对象。
※※※
东区的一家KTV内。
“明珠，我帮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小叔叔，你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小叔叔，你不会在意的，对不对？”罗莉雅转头询问。
“凌小姐，幸会。”颜季曜斯文有礼地微笑。
可他得到的是不冷不热的一瞥和淡淡的一句幸会。
面对凌明珠的冷淡态度，颜季曜在松了一口气之外，不免有一丝狐疑。
他还以为自己的异性缘一向很好哩，原来也不过尔尔。
看情形，罗莉雅牵红线的举动是多此一举了。
他的笑容不禁加深了几分。“很高兴认识你，我常常从莉雅口中听到你的事情。”
“我该说彼此彼此吗？”凌明珠似笑非笑地说。
颜季曜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莉雅就麻烦凌小姐你多多关照了。”
凌明珠的的确确就像莉雅所形容的成熟妩媚，浓眉大眼的亮丽五官带有一丝刚强的英气，窈窕身段足以让男人想入非非。
若是硬要挑出什么毛病，那么大概就是她不是他所钟意的那一型。
颜季曜打量着凌明珠，而对方亦然。
从凌明珠打量他的冷静聪慧的眼神中，颜季曜知道，她评估他的眼光绝对没有女性想掳获男性的意思。
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她转头瞪了好友一眼。
笨小孩，早晚有一天被人卖掉了，还帮人数钞票。凌明珠没好气的想。
也不想想她打工都累得半死了，还玩我爱红娘的游戏。
更令人火大的是，人家“男猪脚”的目的昭然若揭，分明是冲着她这个少根筋的“笨红娘”而来的，偏偏这个笨小孩还要多事地把他介绍给她认识。
她的瞪视让罗莉雅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明珠好像在生气耶。
虽然她是看不太懂明珠的眼里是在“说”些什么啦，但是她大概了解不是啥好话就对了。
罗莉雅一脸无辜。人家只是好心，想帮她介绍男朋友而已。
“嘿嘿，明珠，你要不要喝点饮料什么的？”罗莉雅不无巴结奉承的用意。
凌明珠没好气地说：“拜托，这儿可是我的地盘耶！还用得着你来招呼我吗？你们先点歌吧！我再过半小时就换班了，那时再来陪你们。”
她的眼神扫过颜季曜，投过一丝警告的意味才转身离开。
颜季曜不恼反喜。
他告诉罗莉雅：“莉雅，你交到了一个聪明又正直的好朋友了。”
“嗯，对啊！”她也很高兴的说：“小叔叔，你不知道明珠有多棒。她不仅漂亮、聪明，而且还很有正义感呢。”
她告诉颜季曜，凌明珠是如何堵住爱说黄色笑话的助教的嘴。
“那个助教平常就喜欢说些黄色笑话，男同学们是不觉得怎么样啦！可是对女同学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尊重。那一次，他说……”她有些腼腆的说道：“万物都需要‘阴阳调和’，女人如果缺乏男人的滋润，会……结蜘蛛网。班上的男同学听了，都笑得好大声。结果明珠就站起来了，她一瞪眼，班上的男同学就安静了一些；明珠很冷静、很理智地说了一句话，你猜她说了什么？”
颜季曜摇头，他猜不出来。
“她说：请问助教，会结蜘蛛网这种事情，是你女朋友对你房事不努力的抱怨吗？还是你妈传授给你的经验之谈？”
哇！厉害！颜季曜无声地笑了。
“明珠超酷的，对不对？”罗莉雅与有荣焉的说：“你都不晓得，明珠当时的气魄，说有多帅就有多帅，好像古代身怀绝技、行侠仗义的侠女喔！”
边聊天边点歌，罗莉雅还不忘夸奖好友的优点。
在她口中，凌明珠几乎是完美无瑕的典范。
在颜季曜的鼓励之下，罗莉雅开始唱歌。
唱得浑然忘我的罗莉雅有着很妩媚的神情，尤其是在唱“勇气”的时候。
在封闭式的包厢中，两人相对。听到罗莉雅如诉情衷的歌声，实在很容易引人遐想。
而且这首歌，不正是他的心情写照吗？
对于爱情，三十二岁的他反而不像十七、八岁时的莽撞勇敢，为了恋爱而恋爱；现在的他，有自信可以付出最纯粹的情爱给莉雅。
爱，不仅需要勇气，有时也需要时间。
已经忘了是在哪一本书上看到——在对的时间里遇见所爱的人是幸福，在不对的时间里遇见所爱的人是烙痕。
曾经，莉雅是他打算深藏心中的烙痕，而现在却是可以期待的幸福。
只要莉雅也能多一点儿勇气。
不到半小时，凌明珠已经换好班，手捧着一盘综合水果和一壶热茶进来。
“打扰了。”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颜季曜笑了。好慧黠的一个女子。
“明珠。”罗莉雅趁着间奏的空挡，语气热切地说：“你来唱江蕙的‘半醉半清醒’。”她又转头告诉颜季曜：“明珠的歌喉超棒的，我们班的同学都叫她小江蕙耶！”
“她呀！”凌明珠心里有些恶作剧的念头。“平常是一副可爱乖宝宝的模样，唱起歌来可是很闷骚的。”
颜季曜一笑。
凌明珠审慎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也柔和了一些，不似刚刚见面时的冷淡。“莉雅的心很年轻，她还有许许多多发展潜力的时间与空间，守护她的人需要更多的耐心。”
“我知道。”颜季曜正色道。
“Goodluck！”凌明珠报以微笑。
他不禁喃喃抱怨：“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好像有些幸灾乐祸？”
“有吗？”凌明珠一脸无辜。
罗莉雅一曲唱罢，看到的是颜季曜和好友凌明珠融洽交谈的情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唱起歌来也有些吃力。
吃着凌明珠专程为她准备的水果盘，喝着热茶，罗莉雅又开心起来了。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一王二后飙起歌来也是颇热闹的。
于是，凌明珠包办了江蕙的歌，博得众人的喝采，就连值班的同事们也忍不住跑来一饱耳福。
甚至连罗莉雅在稍后被凌明珠倒了两杯啤酒为她壮胆后，也抛开了矜持，扭腰、撩裙，故作娇媚状地引吭高歌。
让凌明珠和颜季曜又是爆笑又是鼓掌，气氛High到不行。
达成某种默契的两人，去除初次见面的客套后，也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当然，话题大多围绕在罗莉雅的身上。
颜季曜毫不意外的发现，有着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凌明珠，是个满有个性与主见的聪慧女子。
相同的，凌明珠也颇欣赏他的风趣幽默与博学多闻。
为了罗莉雅，两个人原本是谨慎评估对方的，如今却也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埋首点歌的罗莉雅偷观了两人一眼。
嗯！看来，她这次牵的红线似乎成功有望喔。
※※※
唱完KTV后，充当护花使者的颜季曜先开车送凌明珠回住处，再载着罗莉雅回家。
凌明珠一下车，罗莉雅马上迫不及待地追问：
“小叔叔，你觉得明珠怎样？”
唉！这个迟钝的小丫头。颜季曜暗叹。
“很好啊！”
“那么，你什么时候要约她出来？”
“为什么要约她出来？”颜季曜反问。
“咦？你不是要追求明珠吗？”
“莉雅。”颜季曜无奈苦笑，“你哪一只耳朵听到我说要追求你的同学了？”
罗莉雅听了傻眼。“可是明珠她……”
颜季曜语气温和地截断了她的话：“明珠她不是我喜欢的style。”
耶？怎么会这样？罗莉雅迷惑了。
颜季曜贪恋地凝视着罗莉雅姣美的侧脸，想起了凌明珠刚刚下车时说的一句俏皮话——
先下手为强，良机稍纵即逝，到那时候可就后悔莫及罗！
“因为，我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
“真的吗？可是你不是说过你没有女朋友吗？”
“对呀！因为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完全不了解我的心意。”颜季曜慢条斯理，一脸哀怨地说：“还一心一意要把我推给别人。”
他很怨叹地望了罗莉雅一眼，又把目光调回林荫大道专心开车。
车内陡然陷入了一片暧昧的沉默。
双手抱着米奇大娃娃的罗莉雅怔怔地望着颜季曜好看英俊的侧脸，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他说的好像是……
不！不会是的！罗莉雅心乱如麻。
车子一下子就开到了罗宅大门前，颜季曜轻缓地将车子熄火停好。
他转头别有深意的望着罗莉雅，深邃的眼神盯着她，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头皮发麻。
“莉雅。”他的嗓音像掺了蜜糖般，如丝缎般柔滑，“你不问我，那个女孩是谁吗？”
宽敞的车内空间仿佛变狭窄了，氧气也变得稀薄，罗莉雅深吸了一口气。
动弹不得的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俊逸脸庞逐渐放大、靠近……
她低呼出声，索性闭上了双眼当驼鸟。
极轻极柔的吻像雪花般落在她粉嫩的樱唇上，心慌意乱的她有一种被细心呵护的微妙感觉。
※※※
翌日——
到学校上课的罗莉雅脸上挂着两个熊猫眼，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换教室上课时都差点走错教室。
凌明珠看在眼底，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好不容易忍到下课，她连忙询问罗莉雅：“你到底怎么啦？”
呜呜呜……她说不出口啦！
看她支吾了老半天，心地善良的凌明珠很好心地帮她开口：“你的‘那个’昨天晚上跟你告白了？”
罗莉雅张大了嘴巴，“你怎么会知道？！”
“呵呵，我未卜先知嘛！”凌明珠懒洋洋的嘲笑她。
啊？
“明珠，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她故意问。
“就是那个、那个……”罗莉雅羞涩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说你那个条件一流、外表潇洒的叔叔……”凌明珠引用罗莉雅昨天扮演红娘的台词，还故意强调“叔叔”两个字。“他喜欢的人是你这个没开窍的小呆瓜吗？”
罗莉雅忍不住抗议：“人家才不是小呆瓜！”
“好吧！”凌明珠口头上退让一步。“不是小呆瓜，只是小迷糊。”
她又嘟起了小嘴，“明珠好过分喔！”
“小姐，到底是谁过分啊？”凌明珠可不是省油的灯，“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要帮我介绍男朋友。把人不声不响地带到我面前来要我‘强迫中奖’也就算了，更可怜的是这个奖早就奖落别家，被主持人给‘暗嵌’去啦！”
这个好像变成她的错了耶！罗莉雅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真是没看过像你这样没神经的人，”凌明珠摇头。“唉，真可怜。”
可怜？
“你是说我吗？”罗莉雅傻呼呼地问。
“不是你，我说的是你的那个、那个。”凌明珠模仿她结结巴巴的语气。
“啊？明珠，你好坏喔！”罗莉雅蓦然惨叫。
她都已经糗到极点了，她还要这样欺负她。
“呵！”凌明珠心情极好，“我是坏人。”不过，她很好奇。“你究竟接受了他的告白没有？”
“这个……”罗莉雅支吾其词。
凌明珠扬眉诧异地问：“你不会是拒绝了吧？”
“没有啦！”她双颊滚烫，“我一时之间被吓到，没有回答他，就跑回家了，而且……”
“而且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些话算不算是告白啊？”罗莉雅一脸无辜地说。
直到现在，她还有一种漫步云端的不确定感。
她把昨晚的对话内容告诉了凌明珠。
凌明珠听完后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一脸困惑的她。
大概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吧？莉雅有时实在是天真的过了头。
“如果这还不算是告白的话，那么，我可不晓得什么样才算是告白了。”凌明珠继续说：“就像你自己说的，他的条件多好多优秀，又把他夸得天花乱坠，还要帮人做媒；现在好了，人家中意的是你啊！俗话说：‘肥水不落外人田’，你就捡起来凑合凑合用吧！”
“可是……”罗莉雅扭扭捏捏地说：“我觉得好丢脸喔！”
两个女生边走边说，十二月的冷风凉跑跑的；路上没有几只小猫，倒也不担心会有人偷听。
“我还是觉得，你和小叔叔才相配。”她说：“明珠，你头脑好，人又漂亮，而我就很普通。”
“哦！谢谢你的赞美喔！”凌明珠赏了她一记白眼。
她可看不出来莉雅有哪一点普通了。论家世，她是“罗氏企业”千金，众人捧在手心疼宠的凤凰；论外貌，她有清灵飘逸、秀雅怡人的气质。相较之下，自己模特儿的身高及明艳的五官，虽然常常吸引了众人第一眼的惊艳目光，却也引来了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让她不堪其扰。
如果不是深深了解莉雅的纯真和善良，她会认为莉雅只是矫揉造作、言不由衷。
面冷心热的凌明珠沉思了半晌，决定打破自己一向独善其身的行事风格！插手帮忙。
毕竟，莉雅的善良与傻气已经使莉雅她自己弄丢了一个未婚夫啦，好不容易又有个冤大头——呃，金龟婿自投罗网，她当然得帮帮忙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