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我要祝福他们!

尽管我很伤心;尽管我依然爱他,但是我还是要祝福他们。

爱情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流沙,一旦微微松开五指,它就会毫不留情地流走。

曾经握手里的流沙,现在已经流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我应该含笑祝祝福他们,不是吗?

****************

如果说她以前还不死心,还有一些留恋,一点点不确定的话,那么当他扑向姐姐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有人说过:一个人在危急关头作出的决定,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决定。

尽管他遍体鳞伤,管他满身鲜血,可是他身下的姐姐却是毫发无伤。他对姐姐的爱有多深,才能在那样危急的状况下很好地保护了姐姐。

受此惊吓,林湘的心脏病发作了,陷入昏迷。她身上穿着的白色毛衣和粉色的裤子到处沾染着秦明扬的血迹,就连她苍白的脸颊也被他流出的血染红。

拧了一条毛巾,林潇轻轻地将姐姐脸上的血渍擦掉,又给她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她慢腾腾地走到了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她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面无表情地坐在门边的长椅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两个黑衣人伴着秦大川快步走过来,其中一个她认识,就是那个要砍下她一只手的阿鲲。

她的眼睛滑过他们的脸停在了秦大川的身上,她惊异的发现他平素冷清的眼中如今一片焦灼,挺得笔直的腰杆也微微弯曲。

怎么?他也会担心他的儿子?林潇在心中冷笑,会吗?一个重视自己的事业胜过一切的人,会担心自己的儿子吗?

此时,几个医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从手术室中也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医生,他们围在一起低声地交谈着。

林潇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紧皱着眉头的秦大川,他们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注意,她一瞬不瞬地注意着秦大川脸上的表情,将他的紧张,惶恐,不安,懊悔统统看到眼里。

突然,她站了起来,慢慢朝他走过去,一双闪着光的大眼睛牢牢地盯着他。正在说话的医生住了嘴,其中的一个黑衣人走前一步想要阻止她的靠近。秦大川制止了黑衣人的举动,稳稳地站在那里等着林潇的靠近。

林潇站定在他的面前,看了他良久才缓慢地开口。「你就这么一个儿子,非要逼死他你才甘心吗?」

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沈,平板无波,却声声击中秦大川的心底深处。

「放肆!」阿鲲沈声呵斥。

林潇不为所动,仍盯紧秦大川的眼睛,牢牢的,紧紧的,好像非要看到他眼中的屈服才甘心。

秦大川微瞇着眼睛回视着她,心中的不悦一点一点加深。

尽管他也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为秦明扬的受伤担心,可是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当着面的斥责,他还是有些恼火。

阴沉着脸,他低喝:「阿鲲。」

「是。」阿鲲恭敬地点头,一只手搭上林潇纤细的肩膀。

「林小姐,这边请。」

林潇硬挺着站定不动,不妥协的眼睛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大川。

秦大川的眼神更阴沈了,眉头也微微皱起。

「林小姐。」阿鲲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强要拉着她离开。

「秦哥。」低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欧阳志刚伴着满脸焦急和懊悔的夏青衣急匆匆地走过来。

「青衣,和林潇去那边坐会儿。」欧阳志刚的眼睛淡淡地扫过阿鲲放在林潇肩膀上的手。

阿鲲放开林潇,冲欧阳志刚点点头,重新退回秦大川身后。

「潇潇,陪我去看看妳姐姐。」夏青衣拉着林潇离开,留下欧阳志刚对着一脸阴沈的秦大川。

**********

「小扬怎么样?」欧阳志刚关心地问。

「正在手术,断了一条腿,头部撞了一个洞,其它的还在检查。」

秦大川揉揉疲惫的脸。这一刻,他不是叱咤黑道的老大,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人。

欧阳志刚和秦大川一起听医生分析秦明扬的病情,等医生回到手术室之后,他轻扶着秦大川。「你累了,秦哥,我们去那边坐会儿。」

秦大川点点头,第一次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别人的安排。

他们坐在刚才林潇坐过的位子上,眼光不时地飘向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红灯。

「秦哥,你知道吗?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能让手下的人对你死心塌地。」欧阳志刚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一脸警戒的阿鲲和阿成。

「手下那么多人,你还是能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你安排他们的一切却也尊重他们的决定。我记得前年有一个人因为老婆反对想要退出组织,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可以和老婆做些小生意。」

他拍拍秦大川的肩膀。「你对手下的人都可以这么宽厚,为什么对小扬却不行了呢?」

秦大川眉头微皱,嘴唇紧抿。

「虽然你总说自己没感情,可是你爱小扬,就像普通父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儿子。」欧阳志刚话锋一转。「但是,你却是在以你的方式爱着他,以你的思维想象着他。你以为给他留下如此大的产业,给他无人能及的地位就是爱他了。」

「你有没有和小扬好好谈谈,你有没有去探询过小扬心中真正的想法,你甚至不知道小扬为什么坚持拒绝接手你的事业。」

秦大川依然不,依然眉头紧蹙,只是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夕阳西下,当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的时候,欧阳志刚也结束了和秦大川长长的谈话。

当紧闭双眼,面色铁灰的秦明扬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一个眼含泪水的老人用颤抖的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他的脸。

***********

留下坚决不离开的姐姐,林潇和妈妈一起离开了医院。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林潇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秦明扬扑向姐姐的那一瞬间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放,最后定格在她的眼前。

「潇潇。」林妈妈心疼地抱住林潇,将她的头压在自己温暖的怀中。「想哭就在妈妈的怀里好好哭一场吧。」

不能哭,不能哭!她在妈妈的怀里摇着头,可是,为什么她控制不住,为什么泪水自己要往下流?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悲伤化作泪水奔涌而出,她在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为一出生就遭遇不公平对待的姐姐哭;为生死未卜的秦明扬哭;更为自己逝去的爱情哭。

林妈妈紧紧地搂着她,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女儿的发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她的女儿?

「不哭,乖,」她拍着林潇的背哄着她。「都是妈妈不好,妈妈真的应该在你们订婚之前把一切都告诉妳的,那样妳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林妈妈懊悔地说:「可是,他不让我告诉妳。」

迅速从妈妈怀里抬起头,充满泪水的大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妳说什么?他知道?」

林妈妈诧异地看着她。「是的,他知道,和妳订婚前他就知道妳不是他要找的潇潇,难道他没有告诉妳?」

仿若晴天霹雳,林潇怔愣当场。

他知道!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为什么还要和她订婚?难道……心中的死灰开始复燃,难道他真的爱她?爱的是她林潇不是当年的潇潇?

如果他爱的是,为什么在火车站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扑向姐姐呢?为什么?为什么?他到底爱的是谁?

*************

谁?是谁在摸他的脸?是谁在他耳边哭泣?是她吗?那个小东西又以为他不爱她了是吗?在他扑向林湘那一瞬间,在他被汽车撞上那一剎那,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惊恐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绝望,她对他彻底死心了吗?

真傻!林潇,他扑向林湘是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了欧阳叔叔的警告,他明了那辆车子的真正目的是林湘。

别再哭了好吗?秦明扬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张开手臂把她拥在怀里。可是他的眼皮好重,他的只手好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喊:「别哭呀,宝贝,我很好,我很好。」

「明扬哥哥,怎么了?」林湘看着突然间眼珠乱輚,呼吸急促的秦明扬,惊慌地大叫:「医生……」

「明扬哥哥」?她叫他明扬哥哥,她不是林潇,不是!林潇每次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秦明扬,不管高兴还是生气。她还是误会了是吗?她又想逃开了是吗?长叹口气,他昏睡过去。

「怎么回事?」秦大川厉声问正忙着诊治的医生。「你们不是说他很快就会醒过来吗?现在都十几个小时了,为什么我儿子还没清醒过来?」

「病人的脑中有一点儿淤血,但是这点淤血不能造成这么长时间的昏迷。」擦着满头的汗珠,医生抖着声音说:「应该马上就会醒了,应该……」

满脸横肉的壮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咆哮:「应该?告诉你,如果我们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们整个医院陪葬!」

林潇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哭泣的姐姐,憔悴的秦大川,忙碌的医护人员,还有暴跳如雷的黑衣人。

秦明扬!他怎么了?

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直奔床前,探手摸向他的心脏。半晌,她放下手长舒口气,还好,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尽管很微弱,但是它依然在跳跃。

「别哭了,他不会有事的。」她边安慰着仍然哭个不停的姐姐,边把一个纸袋递到她手里。「去吧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回家去休息一下吧。」

「不,我不走。」林湘对着依然昏睡的秦明扬说。「我要在这里等他醒过来。」

「姐姐,妳先回去休息好不好?」林潇耐心地劝着。「这里有这么多的医生,护士,他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林湘摇摇头,依然不愿离开。

「别这样,姐姐,妳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妳的身体会支撑不住。他一醒我就立刻通知妳好不好?」

经过再三劝解,林湘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秦大川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潇一眼之后,也带着手下走了出去,到了最后,忙来忙去的医护人员也不见了。

林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着沈睡的秦明扬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还坚持和我订婚?」

抬手轻抚他消瘦的脸,她的眼中漫上薄薄的水雾。

「我可以认为你是爱着我的吗?可以吗?」她无奈地笑了。「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要说,我爱你,真的爱你……」

握着他的手,将脸庞贴着他的心口,她的声音哽咽。「要忘掉你真的好难。」

这次又是谁在的耳边低语?是谁在他的心口流泪?会是她吗?他盼望的人!快点!他要睁开眼睛,他要看看是谁在说爱他。

「秦明扬,你快醒过来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好担心。」

秦明扬?她叫他秦明扬,不是明扬哥哥,不是小扬,是秦明扬!

他的心脏开始雀跃,从心底升腾起的力量迅速传遍全身,一用力,他睁开了眼睛。

入眼先是满室的白,他微一怔愣,无神的眼睛向下落在胸口,落在了那个黑色的小头颅上。

他想说话,可干涩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费力地动着被她握着的手。想要通过这个方式告诉她,他醒过来了。

趴在秦明扬胸口的林潇感到被她握在手心的手指在轻微的颤动,她先是愣愣地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然后快速抬起头。

两双眼睛彼此凝视,一双满布泪水,一双尽管无神却有着无尽的深情。

「你醒了!」她跳起来想要去叫医生。

他拉住她,尽管他的力量很弱,可是仍如愿的留住了她的脚步。

「我去叫医生,你需要检查。」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柔着声音对他说。

他摇头,比比自己的喉咙。他不想让她离开,他有好多话要和她说。

「你要喝水?」

他含笑点头。

她倒了杯水,轻轻扶起他,又坐到他的身后,支撑着他虚弱的身体。

将杯子凑近他的嘴边,她小心地喂他。

喝下几口水,他觉得干涩的喉咙得到了缓解,轻咳两声找到自己的声音。「别走,潇潇。」

放下水杯,轻拭去他唇边的水渍,她让他躺回床上,边给他掖着被子边轻声说:「我不走,我只是叫医生来给你检查。」

他再度摇头:「我没事。」

她不放心,摸着他的头,他的手。「你的头痛不痛,晕不晕?」他的头上破了好大一个洞,一定很痛吧。心好痛,眼泪又漫了上来。

握着她忙碌的小手,放到他的胸口,他凝视着她眼中的泪水。「我爱妳!」尽管每说一个字都会头痛欲裂,他仍然坚定地说出。

她错愣,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的手伸到她的颈后,揽下她的头,让她的脸贴着他的。「我只想要妳。」

刚一进门的林湘看到的就是他们相贴的脸,听到的就是秦明扬深情款款的话语。

「记得吗?我们打过一个赌?」头好痛,他闭上眼克制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妳输了,对吗?」

林潇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妳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的声音微弱。

「什么?」

「永远陪着我。」

深吸口气,林湘悄悄地退了出去,退出了病房,退出了这场感情纠葛,退出了他的生命。

放弃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去强求呢?

很奇怪!曾经以为得不到他的爱她会痛不欲生,可是现在她不但不难过,相反还感到无比轻松。

她对明扬哥哥真的是爱吗?六岁的她懂得什么是爱吗?

她承认再见明扬哥哥的时候,她被他的气度,他的儒雅所吸引,她一直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就是像他这样的翩翩公子,她暗问自己:如果明扬哥哥是一个又矮又胖,一事无成的普通人,她还会喜欢他吗?

爱情是没有条件的,不是吗?而她对明扬哥哥的爱掺杂了太多别的成分,这还是爱吗?

对着湛蓝的天空她露出明媚的笑脸,她很高兴,她更为潇潇祝福,毕竟能得到这样卓尔不凡的男人的钟情,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阳光照着她一身的白裙,她美得像掉落凡间的天使,春天来了是吗?她淡淡地微笑,深深地深呼吸,属于春天的味道在她的鼻间环绕,也许她也该去找寻自己的春天了。

*****************

「潇潇,我们结婚吧!」

林潇瞥了一眼他光光的头和打着石膏的腿,继续削着苹果。

她把苹果切成小块,送到他嘴边。

他迅速咽下,继续说:「潇潇,我们明天去结婚好不好?」

「姐姐回美国了。」她摆弄着床头的鲜花。

「她是个好女孩。」他低低地说。

「姐姐祝我们幸福。」

「我们当然会幸福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但是妳要先嫁给我。潇潇,明天去公证好不好?」他又开始软磨硬泡。

「你省省吧。」林潇看着他的光头。「等你的头发长出来再说吧!」她可没有勇气和一个光头,打着石膏,拄着拐杖的人去公证。

秦明扬摸摸光滑的脑袋,心中又将给他剔头的医生恨恨地咒骂了一遍。

「怎么了?又头痛了?」刚进门的欧阳志刚和夏青衣问着摸着头一脸痛苦表情的秦明扬。

「呃……不痛,不痛,我很好。」秦明扬尴尬地放下手。「欧阳叔叔,小婶婶,你们请坐。」

「你叫她什么?」林潇指着夏青衣,眼睛大睁,声音颤抖。

「小婶婶。」秦明扬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本能地回答。

「小婶婶?」林潇怪叫。「嫁给你,我是不是也得叫她小婶婶?」

「当然。」欧阳志刚幸灾乐祸地回答。

夏青衣掐了他的腰一下,要玩也得看时间,场合,这个时候还火上烧油,存心想让秦明扬娶不上老婆是不是?

「当然?」林潇抚着头,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我和青衣是同学,是最好的朋友,你居然要我叫她婶婶?」

「不是──潇潇,这个……」秦明扬手足无措,想要安抚林潇,却不知从哪儿下手。要是按照辈分,他们确实该叫夏青衣婶婶。

「秦明扬,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林潇宣布,大步走了出去。

「等等,潇潇。」秦明扬慌忙从床上下来,脚下一个不稳向旁边摔去,顺便带翻了柜子上的芯瓶和果盘,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和秦明扬气急败坏的叫声热热闹闹的在安静的午后响起。

他们还是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在秦明扬拿掉石膏后的第二天。

在牧师的祝福声中,在飘香的花海中,在无数人的见证下,戴着帽子,拄着拐杖的新郎吻上了满脸不情愿的新娘那高高噘起的唇。

阳光明媚,绿柳拂动,春天是一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季节,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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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射错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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