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明媚的清晨,薄纱般朦胧的雾气轻轻笼罩街头巷尾,洒水车响着柔和的音乐缓缓驶过。空气顷刻间湿润,开始奔波的人群慢慢热络起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骑着脚踏车轻快的驶进省公安厅的大院,看门的小武警立刻亲热的打招呼。

“范哥,早安!”

“早安”大院内的其它同事也纷纷对那人打起了招呼。

“范哥早!”

“早。”

范建舟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正是这副英飒俊朗的面容,还有他开朗豪爽的个性,使得范建舟在警察局的人缘稳排第一,高居不下。

范建舟一路小跑到会议室,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屋内已经坐满了人。范建舟抱歉的一笑,向讲台上的局长点了点头,便猫着腰从后面绕到自己的位子上。局长扫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责备,却没说什么,而同事们则小声的笑着与范建舟打招呼。

“好了,人到齐了,会议开始。”

张局长清咳一声,朗声说道:“相信大家最近都略有耳闻。目前全国各地屡屡发生国家一级文物失窃案,从现场取证和犯案手法大致可断定犯人为同一人,但此人神出鬼没,从未失手,而且手法奇特,令人十分头疼。我局刚刚收到中央下达的特别档,各县市公安局、省级公安厅全部抽出额外人力、物力调查此事,力求以最快的速度逮捕此人。”

张局长拿起桌上的一张宣传海报,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我想各位都知道下周在本市的省博物馆内有一场意义非凡的‘昔日辉煌’展,因舆论和宣传造成的国际影响而无法改期,现在他们已向我局申请警界保护。而在座的各位都是各区推荐来的精英警员,所以,将由你们成立特别重案组,负责此次展览会的安全事宜,并且赋予你们调配各区警员的权力,力求确保展会顺利进行。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十四位警员齐齐应道。

“另外,”张局长的声音有点迟疑,浓眉一皱:“我想有必要言明此次行动的艰巨性……要事先声明一下,我个人一向不支持非科学理论的解释,但是……嗯……我想大家还是看一下关于前一桩案件的案发录像吧。”

语罢,张局长向手下微微点头,那人拿起遥控器,壁式显示屏缓缓降下,画面开启,录像开始播放。播出的图像是中国历史博物馆的内部监测系统拍下的镜头,而其中一个镜头一直锁向‘司母戊铜鼎’。

“各位请注意,最好不要眨眼。”

张局长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严肃,台下几个比较熟识他的警员都不由低笑出声,大概好笑他此刻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滑稽。屏幕中的镜头一直没有转移,锁定于司母戊铜鼎,被提前告诫的警员们也不由睁大眼睛盯着,好奇那个神出鬼没的盗贼是如何将它偷走的。没人眨眼,镜头未动,没有任何物体闪动,然后,司母戊铜鼎不见了……本还脸挂嬉笑的警员全都愣住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了?“是不是监测器破做了手脚?”“影片经过特别剪接了吧?”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张局长清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慢慢说道:“很遗憾,经过无数专家鉴定过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任何技术上的可能性。”

“就是说,它所拍摄的全是真实情景,司母戊铜鼎就是这样凭空不见的?”范建舟不由奇道。

“没错。”张局长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会不会是高手用了障眼法?”

一个男警员不太相信的反问。

“不可能。”另一个女警员扬了扬手中的资料:“司母戊铜鼎高一点三二米,口长一点一米,重八七五千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算再高明的盗贼也不能将它一瞬间移出监测器的摄影范围。更何况,中国历史博物馆的防盗系统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人为造成摄影机无法捕捉镜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有技术上的手脚,没有人为的可能性……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

“难道是那个东西?”

不知是谁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却令会议室内一阵沉寂,不知怎得,这些在枪林弹雨中打滚的警员们忽然觉得背后凉风飕飕……

“嗯哼!”张局长大声咳嗽了一下,正色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们是执法人员,任何封建迷信的推测都是不负责任的。虽然目前并不知道盗贼是如何做到的,但我们的目的正是识破他的诡计,将他绳之于法!好了,现在宣布小组名单,以两人为最低行动人数,可以自行组建搭档。”

张局长开始念小组名单,他的手下也开始派发案情数据。范建舟接过数据便立刻翻阅起来,忽然身旁有人轻轻一碰他的胳赙,紧接着,一张黝黑的大脸凑了过来:“喂,老伙计,这次还是咱俩搭档吧?”

范建舟望着那张笑得有点阴险的熟悉面孔,不由无奈的一笑:“好好好,能跟吴枓大人搭档是鄙人的荣幸。”

范建舟的多年死党吴科嘿嘿一笑,又故作神秘的说道:“喂,你说有没有可能真是那种东西做的?”

“如果是……”范建舟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那种东西’要‘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呢?”

范建舟指着手中的几张资料照片,‘利簋’、‘齐王墓青铜方镜’、‘三星堆玉边璋’等等,有哪件文物对‘那个东西’有吸引力?难道冥府也在办国宝展览会?索性派下牛头马面来咱们人间‘借’用一下?”

素来都是无神论者的范建舟,对于大伙在一瞬间将嫌疑范围考虑到另一个世界而倍感好笑,不由对着吴枓打趣起来。

“对哦!”吴科搔搔头,也低下头翻看数据,喃喃起来:“这次博物馆的‘昔日辉煌’中展出的精品可真不少,说不定咱们真会遇到那个家伙!就是不知道他会偷哪件?”

“从之前失窃的文物来看,此人无疑对巅峰之作额外青睐,”范建舟轻笑一下:“一会儿跟局长请示一下,咱们去博物馆调查一下吧,毕竟极品还是少数。”

“好!”

古埃及金字塔造型的省博物馆,坐卧于城北繁盛的商业区,独有的古典文化气息令它在大厦林立的商城中心独树一帜,以其丰富的文化底蕴成为本市的标志性建筑。

一向保持着宽阔明朗氛围的省博物馆内,此刻的气氛却极为紧张。屡屡出现文物盗窃案却抓不到凶手,令大展迫在眉睫却无法延期的馆长焦头烂额,生恐展览出现半分差错。所以,当范建舟与吴科到来后,胖胖的馆长立刻发起了牢骚。

“不是我说啊!这次真不能出错啊!这些文物为什么叫昔日辉煌?那是因为这些文物见证了我国的辉煌历史绝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个王朝!比什么玛雅文明、巴比伦文明、古格王朝、亚特兰蒂斯王国更具无与伦比的魅力!这不仅仅在于这批文物本身的尊贵,更多的是这些文物的每一寸雕琢所涵含的文化精髓!#¥%#!%*……”

魔音贯耳的唠叨了十几分钟,吴科终于忍受不了的挖挖耳朵,凑到范建舟耳边小声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啊?狂热的文物爱好者现场演讲?”

范建舟微微牵动嘴角,低声说:“你敷衍他一下,我四处查查。”

“啊?”

不待吴科回过神来,只见范建舟看向馆长微微一笑,温柔的仿佛可以腻出水来:“对不起,能不能打扰一下,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哦……”馆长一怔,被那份帅气的微笑慑得有点回不过神,木讷的一指:“在那边……”

“谢谢。”

范建舟悄悄向吴科使了个眼色,也不理会对方抗议的眼神,立刻逃之夭夭。

范建舟的动作倒也干净利落,很快就迅速查访了大半个博物馆,更是在同声传译室中与数位女士闲聊出不少情报。果然三个女人一台戏,片刻间,范建舟就已经知道了谁是新进来的、谁家闹婚变、某某某跟谁谁谁最近不和等等。

但有一条情报,引起了范建舟的高度关注。

“我们副馆长这病真得很奇怪啊!毫无征兆,一下子就睡死过去了,到现在也没醒过,连医院部解释不清呢!说是疾病吧?他明明就是在睡觉!上次我去看他的时候,还听到他打呼噜呢!”

“睡着了?到现在也没醒?”范建舟好笑的笑了起来:“这病怎么得的?”

“谁知道,他把小周介绍进来后第二天就病倒了,会不会是撞邪了?”

“小周是谁?”范建舟不动声色的问道。

“听说是副馆长的远房亲戚,刚毕业,没工作,就让他来这边打打杂。”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几位女士互相一对视,神秘兮兮道:“我们这里的人都说他有点奇怪。嗯……怎么说呢?就是有点阴阳怪气的……”

“是吗?为什么?”范建舟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常有人见到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话,如果那时候走近他会忽然很冷,全身直哆嗦。但一离开就没事了,反正好诡异……”

“哦?”

范建舟的昨子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是多年侦察经验培养出的职业本能,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身卜也许会有重要的线索!

“他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应该在图书室吧,全各叫——周罡。”

范建舟匆匆告别二位女上,快步走向图书室。

很难形容这种预感是怎样产生的,但就是直观的认为这个人有问题!范建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屡屡凭本能办案的他,写报告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怀疑到嫌疑人,进而发现他是真凶。

当他走上三楼的楼梯拐角处时,忽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仿佛瞬间进入一间冷气室般阴凉。范建舟本能的停住脚步,这种不寻常的寒意绝不可能属于新建筑物的阴凉!他小心的移动脚步,悄悄闪到墙后,一点、一点探出头,目光小心的搜索过去。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大的少年站在拐角那端,一袭洁白的T恤衫,有些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偏长的头发紧贴脖颈,长长的浏海掩住了他的眸子,从侧面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能直观的知道他是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年。

这个少年轻轻的仰着头,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范建舟略微向前一探,顿时愣住,因为少年正前方根本空无一人。

难道他在对着空气说话?

忽然,少年蓦然回头,顿时一阵阴风骤起!仿佛可以看到几团半透明的气流瞬间袭来!范连舟立刻奉能的用手护住头部!仿佛一瞬间浸入冰冷的寒水之中,心跳一霎那停止跳动!那种异样的感觉,如同被激浪冲刷过身躯一般令人心悸。待激流淌过,范建舟只觉身体倏然一松,又恢复了正常……

范建舟心有余悸的抬起头,周围那股阴冷的寒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暖暖的阳光轻轻的灼晒着脸颊。而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以淡淡的目光看了看他,范建舟仿佛可以看到被浏海隐去一半的眸子中闪过的幽幽视线。然后,少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等一等!周罡!”

少年的脚步停住,范建舟却一怔,为什么一下子认定眼前的少年就是那个神秘的周罡呢?

少年的目光缓缓移来:“有什么事吗?”

冰冷的声音,以尚还童稚的嗓音,透出格外苍老的世故口吻,仿佛小小年纪的他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人生坎坷。

“啊……那个……”

被那对不太明显的淡淡眸子凝视着,范建舟的大脑竟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运转。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二十多年的语言基础,范建舟深一吸气,尽量以平静的口吻问道:“我是省公安厅特别行动组的范建舟组长,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协助调查。”

公式化的自我介绍后,立刻禁不住心底的疑问,范建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周罡轻轻的捋了一下额前的长发,范建舟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双如何的眸子:淡茶色的瞳孔,颜色浅的有些虚幻,他的目光犹如毫五生气的傀儡娃娃的双眸,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活力的事物存在。唯一有的,除了冷漠,还是木然。

他的年龄并不大,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目光?而且……

范建舟困惑的凝视着那双茶色的眸子,曾几何时,我在哪里见过一双同样的眸子?为何如此熟悉?不,又好像有所不同……

“我没有说话,您眼花了。”

周罡淡淡的说完便再度转身,范建舟慌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猛地抓住他的肩!就在手接触到周罡肩头的一瞬间,周罡的发丝犹如被风吹动般轻轻拂动一下,轻盈落下。而空气中,却连半丝微风都感觉不到……

周罡回过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范建舟却僵直着身子,怔怔的回视着他,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拍住的到底是什么。

“请问还有什么事?我还有工作。”周罡不带感情的说道。

范建舟呆了半晌才蓦然回神,自己在出什么神?一定是看花了眼!再不然就是光线折射造成的错觉!甚至有可能是幻觉!但绝不可能是其它非科学性的理由!

范建舟深呼一口气,稳了稳思绪,这才再一次正式向周罡说:“我希望你能协助调查,只需回答几个简单问题就可以了,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周罡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有些反感范建舟的执着。但他并没有直接拒绝,犹豫了一下,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询问的过程非常简短,范建舟甚至不太记得自己问了他哪些问题,以及周罡是如何回答的,只隐约的记得他的答案与之前的情报差不多。那种蒙胧的感觉,就好像整个询问过程是在梦中进行的一般。而当这个梦醒过来时,周罡已经离开了,只剩自己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出神。

虚幻而不真实的感觉,范建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游,根本就没有遇到过那个叫周罡的少年……

***

范建舟坐在办公室内望着桌上的一堆数据发呆,而他的手中,正攥着一张履历表,那上面的小小黑白照吸引着他的全部目光。微长的头发,蛟好的面容,冷漠的神情,还有那冰一般的眼神……“你……是谁?”不由自主的轻轻喃喃道。

“我是你老哥!”

肩头被蓦然一拍,范建舟吓的手艺颤,履历表轻轻的掉落在地。吴科笑着拾起来,吹了个门哨:“我以为是看哪个美女这么出神呢,原来是个小帅哥!我说小范啊,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调调了?”

范建舟的脸微微一红,有些恼火起来:“我在调查资料!胡说什么!”

“哈哈哈!”吴科大笑两声,拍拍范建舟:“开个玩笑嘛!别生气!不知道还当你心虚呢!”

眼见范建舟脸一阵青一阵红,吴科忙见好就收,扯开了话题:“我是拿这次展览品的数据给你看的,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厚厚的一迭数据扔到了范建舟桌上,范建舟皱着眉翻阅起来。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张图片吸引住了,那是一个细小的桃木手环,简单的纹理,粗糙的修饰,连普通雕功都称不上的平凡手环。

仅因历史年代的悠远而被列为文物的小饰物,在这里只能被排为三流保护对象。但奇怪的是,范建舟却久久无法栘开目光,仿佛,擒擭他关注的,早已超越了那小小的饰品本身。

是我的错觉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手环……

吴科没有发现范建舟正在出神,他自顾自的排出相片,兴奋的说:“你看这个!这是所有展品中最珍贵的!瞧!在一群精雕细琢的一流作品中,依然这么显眼!不愧为皇家的巅峰之作——‘万宗归元佩’!不过从现有出土的文献来看,这个万宗归元佩应该是某个王朝的皇家之物,可是却毫无这个王朝的相关记载……难怪馆长一直拿传说中的王朝与此次展览相比较,原来展品中同样有一部分是没有来历的极品。真得很奇怪,为什么历史的一环扣会断掉一部分呢?仿佛被人刻意的从历史中抹煞了……啊,你手上的那个小手环好像也是同批出土的文物。”

“失落的王朝吗……”

范建舟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张手环的图片,一种淡淡的、横穿千百年历史的羁绊,轻轻柔柔的撩动着观赏人的心弦。彷佛那份蕴藏在沉寂岁月中的淡淡宿命,借由一张平面的照片中隐隐的泄露了出来。

你……在那个失落的王朝之中,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范建舟在心中轻轻的感叹着。

***

明媚的午后,范建舟顶着骄阳又一次来到了博物馆,跟门卫打过招呼后,便控制不住脚步似的向图书室走了过去。范建舟苦笑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那个冷冷的少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想去认识他、渴望了解他……

打开图书室的大门,周罡正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埋首看书。轻轻的开门声令他抬起头,茶色的眼睛淡淡的看了范建舟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这倒令范建舟有些不知所措,傻傻的站着,连手是应该垂着还是插兜里都不知道了。

“这里有很多椅子。”周罡没有抬头,用有些冷漠的声音缓缓说道。

“啊?哦……”

范建舟怔了怔才明白他是跟自己说话,听话的乖乖坐到椅子上,继续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开话题。

“有很多书。”

“啊?好……”随手抓起一本《上下五千年》胡乱翻着。

“找我有事?”

“……没有……”硬着头皮想了半天,也吐不出个“我没事找你但想找你所以才找你’……

“那看书吧。”

“好……”

于是,两人开始看书。

我在做什么啊……

范建舟大声的在心中哀嚎,却只能乖乖的翻着书。此刻的心情可谓陷入了人生最低谷,郁卒不已。

一片寂静的图书室,烈阳洒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清风扬起纱帘,和煦的暖风轻轻抚触脸颊。周罡将头轻轻倚到窗上,发丝随着柔风轻扬,冷漠的眸子中竟带起一丝淡淡的柔和,微扬的嘴角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范建舟张着嘴,傻呆呆的看出了冲,书自手中滑落,“砰”!一声惊回了神智。范建舟手忙脚乱的慌忙将书拾起,而周罡好像没听到一般,依然没有动静,但微扬的嘴角不知何时起收敛起来。

“对不起……”

范建舟像做了祸国殃民的大坏事,窘红了睑,非常小声的道着歉。周罡缓缓抬头,淡漠的茶色眸子中隐隐中好像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但仔细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快下班了,你的书看完了吗?”

“啊?嗯……看、看完了……”

“那再见。”

“再见……”

悻悻的把手中的书交到周罡手上,范建舟很沮丧的垂着头走了出去,背影无限凄凉。忽然,周罡的嘴角微微的、微微的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是一个好人。”空无一人的寂静图书室内,周罡飘渺的声音轻轻回荡着,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他的发丝轻轻飞扬,可是,却没有一丝微风……

***

范建舟低头闷走,越想越郁闷,越走越快,砰!一下子撞上了从拐角处走出的人对方被猛地撞翻在地。

“我说范、先、生!您对我有意见也不要这样报复啊!”

一见坐在地上瞪眼的人是吴科,范建舟不由暗吐舌头,赔笑的拉起他,拍拍他身上的灰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想事情呢。”

“想什么这么出神?”吴科继续以恨不得吃人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他。

“……”范建舟犹豫了一下,拾起头,很认真的说:“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啊?”吴科的下巴差点掉地上,用手摸了摸范建舟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如果不失败的话怎么会连话都不会说?”

“我说小范啊……”吴科一本正经、语重心长的说:“恋爱是苦恼的,过程是艰辛的,结局是悲惨的,所以想开些吧!”

“去你的!”范建舟笑着一拳打去:“胡说八道!”

“好了,不闹了!”吴科收起嬉皮笑睑,正色道:“明天下午展品就要送到了,局长通知各单位让人家各归各位,迅速熟悉环境。你跟我负责东区,一会儿去转转吧。”

“好,我去东区北楼,你上南楼,一小时后在这里集合,怎么样?”

“好。”

吴枓笑着拍拍范建舟的肩,然后哼着小调快步向南楼走去。刺目的阳光打在吴科的背影上,产生一种朦胧的即视感,原本轻盈的动作仿佛变得迟缓停滞,犹如慢镜头般清晰,却有种飘乎的遥远感……

范建舟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晃出脑海,用力的拍拍脑门,强撑精神往东区北楼走去。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破了博物馆的静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那一瞬间弥漫在所有人心头的预感令空气都为之凝结。范建舟只微怔了一下,便立刻向南楼奔去!

很难解释为什么那一瞬间脑中升起的念头是:吴科出事了!

跑至东区南楼的大院中,范建舟漫无目的四处寻找起来:“吴科!吴枓!你在吗?回答我!”

焦臊、不安、心慌的感觉袭卷心头,随着过于寂静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范建舟心底的不祥预感愈来愈烈!突然,头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加杂着一声惨叫。范建舟蓦然抬头,只见一个庞然大物由高处坠落,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便已逼近!反射性的后退几步,砰一声重重的摔落在他的脚边!

范建舟心有余悸的定睛一看,随即发出一声惊叫:“吴科!”

只见吴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满脸是血,双目瞪圆,身体犹如被挑筋的小鱼般抽搐着。范建舟低吼一声,倏扑到他身旁,双手颤抖的掏出手机,慌乱的拨通一二〇,近乎狂吼的大叫着:“快派救护车!省博物馆东区南楼!要快!”

忽然,吴科的嘴巴一颤,眼睛似乎瞪得更大,目光紧紧的锁向高楼某处。范建舟不由顺着他的目光向上寻去,六楼破碎的窗户边缘,一张熟悉的冷漠面孔静静的屹立在那里。

范建舟愣了。

有着白皙肤色的少年,以淡然而冷漠的目光的与楼下的眸子打了个照面,便从范建舟的视线中消失了。

“站住!周罡!”

范建舟大叫一声向楼梯口冲去!忽然,脚步倏止,范建舟愕然的看着本应还在六楼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范建舟顿时懵了,看了看六楼,再看看眼前的周罡,大脑出现了停顿状态。

“你……”

周罡的目光绕过范建舟,落到了吴科身上。平淡的眸子中忽然闪过一丝异动,他的右手轻轻抬起,突然自袖口处滑出一把形状奇特的短匕。范建舟一怔,眼见他缓步向吴科走去,一个急步上前:“你想做什么!”

忽然,范建舟的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无形的物体掀起,难以克制的抛出老远!身体不听使唤的在空中打了个转,重重摔下!周罡淡淡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继续向吴科走过去。

“你给我站住!”来不及细想是怎么回事的范建舟忍着剧痛站起身,立刻掏出手枪,大声喝道:“周罡!你再不停止我就开枪了!”

仿佛没有听到警告声,周罡的步伐丝毫没有迟缓,他走到吴科身旁高扬右手,眼看便要刺下!几乎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铛!

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短匕扎着转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冒着白烟的枪口还未冷却,周罡却转过身来,目光落到远处的短匕上,缓步走去。

“周罡!你不要逼我!”

范建舟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连他自己都分辩不清此刻心脏部位传导而来的剧烈痛楚,到底意味着什么……

周罡却置若罔闻,慢慢的俯下身想而一次拿起短匕。范建舟一咬牙,一枪向着他的胳膊射去,沉闷的枪响再度响起!忽然周罡一扬手,一瞬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慢慢抬起头,手缓缓松开,一粒子弹轻轻自他的指间掉落。

范建舟再度怔住了。

周罡微微皱眉,好像手心有些疼痛般用另一手轻轻的抚着,紧接着便若无其事的抬起匕首。范建舟忽然像发了狂一般一把丢掉枪,冲上去紧紧抓住周罡的双臂!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吴科!为什么!”

“放手。”

“回答我!”

“如果不想你的手断掉的话。”

“那就断掉吧!我绝不放手!”

周罡轻轻一皱眉,范建舟的身子顿时一沉,仿佛气压瞬间降低,犹如泰山压顶般的负重令他难以克制的单膝跪下!范建舟不解而愤怒的扬着头,倔强的挺直身子。而周罡则不太欢悦的皱着眉,目光中闪过不耐烦的神情。

忽然,久无动静的吴科微弱的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凝重的胶着。范建舟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几乎与此同时,负重蓦然减轻,四肢顿时灵活起来。范建舟顾不上奇怪,慌忙奔到吴科面前,只见一口腥血伴随着咳嗽自吴科口间流出,但他的呼吸已经明显起来。

“吴科!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到!”范建舟欣喜的紧握住吴科的手,大声的喊着,生恐他又会沉沉睡去。

一个淡淡的声音幽幽传来:“看来太晚了……”

周罡轻轻的话语中透着几分无奈,他将匕首收起,仿佛失去了适才的坚持,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开了。

“周罡!你站住!周罡!”

不敢贸然离开吴科的范建舟只能冲周罡大叫着,但那狂吼丝毫没有动摇离去的脚步。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就这样慢慢走出视线,越来越远,范建舟无力的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头,发出低低的咆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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