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嘴角的伤,第二天到了公司难免被人问及。理由我顺口拈来,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对众人讲的理由不知有没有冲突。

“司秘书,你的伤没事吧?”下班后走出电梯,陈恋就从一楼斜角处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嗯,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我刚刚买了药膏,擦在伤口上消炎用的。”

“谢谢。”这个女孩还真不是一般的细心。我望着背影感慨了一番。

回到公寓,简单地吃了饭,百无聊奈地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任意转台。阿晓明天、或者后天就该回来了吧,不知他有没有吃什么苦头?我看着电视屏幕,心里却想着阿晓的情况。既然宁展风答应过三天之内,那一定就没错了。只是不知道宁扬会不会从中阻挠。想到宁扬,昨天自己确实将人气得痛快,可现在又开始为自己痛快的后果而忧心忡忡了。

平缓的门铃音响了。我诧异地隔着门问,并不见有人答话,以为是有人按错了门铃,才走到沙发上坐好,那铃声又响了起来。

“是谁啊?”

过了几秒,门外响起了声音:“是我。”

我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为他开了门。

“你有毛病啊,装神弄鬼的!”

“我……怕你听见是我,不会开门。”

宁扬站在门口,西服似乎还是昨天的那件,头发也乱糟糟地四下散开。我有些吃惊,不过嘴里仍旧冰冷不带感情:“怎么,昨天还没打够,今天来继续找我打架?不过,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希,昨天是我误会你了……”宁扬语气讪然。

“你没有误会,事情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如果不是你上来打扰,事情就会你想像中那样进行下去。”

宁扬猛地挤进门内,一个转身将我扣在门反背。

“你昨天是故意让我误会的是不是?!”我听见他咬牙切齿地问。

我毫不否认,却也没说话。宁扬眯着眼神里所透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危险。

在紧闭的门与危险的男人之间,是全身警戒却又难以动弹的我。

“你一定要用武力才能展示你的优势所在吗?”我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忿。

眯着的眼看了我好一阵子,宁扬才缓缓开口:“你这样故意气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想看我为你气得发疯的表情吗?还是只是单纯地为了气我而气我?”

“前者怎样,后者又怎样?”

“如果是前者,那说明你还是在意我的,我会很高兴很高兴。如果是后者,”间歇间,宁扬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只能说明你太残忍了,希。”

“残忍?”我对这个词感到很新鲜。

“不是吗?看到自己的恋人和父亲在酒店开房,你觉得这个误会不够残忍吗,希?”看到他的眼神,我心中突然有股心慌蔓延而上,避开他的眼神,我硬着嗓子讥笑:“宁扬,我想你该弄清楚一点,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恋人’了?”

宁扬默然无语,并没有急于宣告他那种只存在于他意识里的对我的那种‘独占欲’。好一会儿,他眼神奇怪地看着我我:

“不是吗?没关系,从现在以后,就会是了。”

我还没吃透他那变得奇怪地眼神,就被如狼似虎地吻住了。突然被袭,我拳脚并用,跑开两步又被他拖住往卧室而去。

“宁扬,你放手!你这个神经病!变态……疯子……”

“是,我是个疯子,我昨天就差点被你气疯了,疯得想杀人!”宁扬用一种比我更高亢的语调回应着我的咒骂。进了卧室,他把我死压在床上,想脱我的衣服,嘴又不停地胡乱吻我。我知道,若不拼命抵抗挣扎,这之后又会是什么后果。

“宁扬……你……”

我发疯般甩开他的吻。

“宁扬,你要是再吻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不具危险性的威胁对压在我身上的这个被欲望占去理智的男人并没产生多大的效力。

“你想杀就杀好了,随便你。”他开始一脸情色地啃我的脖子,同时手在解我的衣服。

我咬一咬牙,一个动作下去,便让所有的动作全部停止了。

宁扬松开制住我的双手,愣愣地看着我。我望着他右胸上流出的血,一时忘了将身子挪开。

愣了几秒,宁扬伸手捂住刀口,但仍然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我。

“希,你真的刺了我一刀?”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愚蠢。

我恢复冷静,从他身下挪开,将水果刀顺手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你不是都已经用手捂着那地方了吗?”

“你……怎么会有刀的?”看样子他不明白我刀从哪里弄来的。

“是事先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我走进浴室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又将身上弄脏的睡衣换了。出来时,宁扬靠着床角蜷坐在地板上。看见我,脸上挤出一点很难看的笑意:“怕把你的床弄脏,所以自动滚下来了。”

我看了一眼已然沾上血迹的床单:“已经弄脏了。”

我用毛巾擦拭着手掌,宁扬从下方仰头看着我,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希,你好冷静,看起来像个职业杀手。”

“多谢夸奖,我只不过成功地阻止了一个色狼的侵犯而已。”

过了几秒。

“希,你还有一件东西没处理。”坐在地上的伤患突然变得怪腔怪调。

我没多想地就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宁扬朝着不远处的桌子噜噜嘴。桌子上放着那把沾着半截血迹的水果刀。

几秒钟过后,我明白过来,他是在讥笑我销毁罪证。脸上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我咬着牙冲着地上的人说:“你若真怕毁尸灭迹,就给我滚出去,别要死不活地赖在这里。”

“你不怕我出去后告你故意伤人罪?”宁扬眯着眼扭曲地笑着。

“请便。”

“那可是好几年以上的刑罚啊。”

我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罗嗦!你想怎么告随便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我走不动。”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奈。

我不再管他,转到书柜,从上次没抽完的那包烟里抽出一根点上了火。在前厅坐了阵子,不见里面卧室里有任何声音,忍不住走进看看。宁扬依旧靠着床头坐在地上,头耷拉着垂下,伤口已让他自己用脱下的衬衫草草包住,但血还是把浅色布料染了一大片。

“你想死在我这儿吗?”我冷声冷气地问。

听见声音,宁扬虚弱地抬起头看向我:“希,你再不管我,我就要死了。”

“要死就出去死,别赖在我这里。”

“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我像看怪物似地看着他,觉得他这个人的确是个人才。

“你死我不会伤心,但是我会殉情。”

我语气很认真的一句话,在几秒之后,便换来几声短促的大笑。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说的最好笑的一句笑话了。所以,两秒不到,宁扬这个唯一的听众就很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了,只是笑不到两声,他便像只受伤的豹子形态优雅地蜷在地上呻吟起来。

我看着他衬衫上的血污又扩大了一圈,实在很想把这个大麻烦弄出去,可又担心他在门口会走不动。我心情烦闷地在卧室走了几遭,将吸不到一半的烟熄了扔进垃圾篓。

“你到底走不走?”

“希……给我叫医生来好吗?”宁扬这次没抬头,或者说是他已经没有抬头的气力。

“你们家有专用家庭医生吧,你自己不会打电话叫吗?”我对着他几乎在怒吼。

“要不,你去买点药品来给我包扎?”似乎我的怒吼对他来说没有出现过,他用虚弱的声音再次提议。

我冷笑:“那你等着去死吧。”

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我皱着眉将床单换下,床单那头被宁扬的背压着,我粗暴地用力一扯,“咚”地一响,宁扬低低地闷哼了一下。

我抱起枕头准备睡阿晓那边。

“希。”

在我走出卧室时,宁扬突然叫了我一声。

“……你不会让我死的。”

“我睡去了,要不要打手机你自己决定。”

“你不会让我死的,因为……我还要给你种一棵树,一棵不要叶子……只有花的树。”

无法形容是种什么感觉,我在门口愣住了。

随后也没回应他什么,走出卧室,在沙发上怔忡地坐着。

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滋味。

为什么对我说这句话的是他,不是你?

我一遍遍地不知在问谁……

不知睡了多久,觉得口渴,我起身倒了杯水,看到时钟已到十二点多,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卧室,眼角跳了一下,低咒了一声。

这个疯子!

走近床边,探了探已经昏过去的人的鼻息,有些微弱。

我尽量让手稳稳地伸进一旁的西装袋里摸出手机,开机之后,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同样的号码,我随便按了一个回拨过去。尽管深夜,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

“宁先生吗,我是司希,你儿子在我这里,受了伤,最好带个医生来。”

宁展风来得很快,身后跟了一位年青、但一看就资历不浅的医生。由于失血过多,宁扬已经完全昏迷,宁展风默不作声地看着那双手熟练迅捷地替宁扬包扎急救。

“这是怎么回事?”他语气不失冷静。

“被我刺了一刀,目前昏迷不醒。”我说着根本就不用说明的摆在眼前的事实。

宁展风朝伤口看了一眼:“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个小时前。”

“我得重新估计他对你的感情了。”离去前,宁展风对我说。

我站在窗口位置,静静地看着车子疾驰而去。

***

第二天我刚下班,阿晓就被宁展风送回来了。人虽然有些憔悴、有点蔫蔫的,但所幸没有什么大碍。我很高兴。

“阿晓,你没事吧?”

“没事。”少年没有以前的锐气,只是有着显然的疲惫。

我迟疑了会儿,还是问了。

“你与黑羽会结了什么梁子吗?可能这些事我不该过问,但是我真的是很担心你。”

“我哪能与那些黑社会结什么梁子,躲都还来不及呢。”阿晓很快就否认了。我松了口气,紧接着又不解起来:

“那他们为什么抓你?”

“我……我怎么会知道,那个人莫名其妙的。”不知阿晓紧张什么,讲话变得结结巴巴的,脸也像喝了酒一样。

我奇怪地看着他:“阿晓?”

阿晓显得烦闷地甩了甩头:“司希哥,我跟他们那些人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

见他那样,我没再问什么,便叫他先去洗个澡休息休息,自己则进厨房做饭。

“司希哥,我辞了所有Pub里的……那些工作,”不知什么时候阿晓洗完了澡,在厨房门口站着。

“嗯。”我貌似不经意地答应。

“早前阵子,有个乐队就一直想要我过去做主唱,以后我会老老实实地在歌厅里当个歌手,司希哥……你相信我吗?”阿晓上前一步看着我,那表情认真得像一个在对亲人保证自己不再做坏事的孩子。

***

对于宁展风的突然来访,我有些意外。猜不出他来找我的目的。

“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宁扬,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你会接受他。”

“感情上吗?没有可能。”

“即使他这样爱你,将来或许会更爱你,也没有可能吗?”慎之又慎的问话,我觉得,这种慎重是否用在国家决策的议事桌上更为合适?

“他要怎样,那是他的事。”我微微笑着。

宁展风靠在沙发上凝目看着我。

“一个人,拥有物质上的一切后,就会很自然地转而追求精神上的需求;一个男人,事业成功后,就会退而寻求背后家庭的幸福温馨。两个孩子和我,这就是我的家庭。以前我由于事业而忽略了他们,但我同样很爱他们,所以,我会尽一切可能地让他们幸福。”

突然而起的话题有些突兀,我不知如何接口。

“若以一个普通父亲的立场来着想,自己的儿子爱上一个男人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从他能幸福的角度来讲,只要他是真正喜欢,我不会阻拦。但是现在情形却不是如此。他如果继续这样一头栽下去,不仅毫无幸福可言,到头来很可能结果会落得一个独自伤心黯然。所以……”迟疑的语声渐停,目光定在我的身上。

“所以?”

“所以,你若真的不打算接受他,就干净利落地绝他所有的希望,让他死心吧……也算给他一个重新爱人的机会。”

重新爱人的机会?我的笑有些凉。

这个机会,不知今时今日的我是否还有资格重新获得?

***

时间眨眼即过,阿晓回来后大约半月后,宁扬又神情气爽地站在了我公寓门前。

“希,这个月来,你怎么不去看看我?”俊挺的身材,双手很帅气地抱在胸前,有型如服装杂志的模特儿,可嘴里却发出如此白痴的质问。

我鼻子里嗤出一声:“你少说些废话不行吗?当时没在你身上补上一刀,然后毁尸灭迹就算对你不错了。”

“也是、也是,呵呵。”他笑得甚是愉快。

宁扬站在门边,我嫌他碍事,手一伸将他推到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一声夸张的叫痛声,宁扬捂着胸口哀怨地看着我:“希,你怎么这么野蛮,温柔点不行吗,我的伤还没好全啦。”

“宁扬,你越来越无耻了。”我看着他作做的表情,语气有着浓浓的无奈。

被骂无耻的人耸耸肩:“我本来就这么无耻啊,希,难道你现在才发现?”

面对这个人的油盐不进,只得在心里咒骂一声,扭开门锁,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你不用进来了。”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

门外那人大概还在发懵吧。我在门内恶意的偷笑。不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希,你最近越来越机灵了呀。”

“啊,这都拜你所赐。”

“今天天气不错,要出来玩玩吗?有场音乐会听说还不错,要不要出来听听?”

“……好吧。”我考虑了几秒,爽快的答应了。

“真的?!”门外那人似乎不太相信。

“什么时候?”

“七点进场。”

我出公寓,是一个小时后的事。看着车旁边捧着一大束花的男人,我头开始发晕。

“你这是做什么?!”

“希,这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约会,怎么可能少得了花。”手捧花束的男人笑得容光焕发。

“你想让我抱着这么一捧男人送的花在大街上被人砸死吗?”

他固执地将花递到我面前。我不想再为这些小事争辩,收下后扔进了车里。

我看着手表问:“现在离音乐会还有多久?”

“一个小时。”

应该够了。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先去喝杯咖啡吧,我想和你谈谈。”

***

“希,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喝咖啡呢。”宁扬很不顾形象地双手伏在桌面笑得甜蜜,“不过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这种没有情调的店子。”他很轻地抱怨。

“这里的咖啡很好喝。”我端着杯子轻轻晃着。

“宁扬,你有女朋友吗?”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坐在对面的人很久没转过弯来。短暂的错愕后,宁扬脸上的灿烂一点点地褪去。

“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岁吧?”我继续喝着咖啡,自说自话。

对面而来的目光紧锁在我脸上:“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而已。最近很多以前的一些老同学都相继结婚了,有些感慨。”我垂下眼神,望着杯中晃动的液体。

突然,我听见一声奇怪的声响,似乎是骨节松动的声音。我抬眼朝对面瞥了一眼,宁扬的拳头用力地攥着。

“这样捉弄我真的就这么让你快乐吗?”宁扬从对面看着我,语气突变成不同以往地脆弱。

“我没想过要捉弄你。”

“你明知道我的心,还问我有没有女人,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任何女人都产生不了兴趣了吗?”嗓音压得很低,我不禁听得有些难受。

对面的视线良久地锁在我身上,不用看也能感受到。

这种方法应该是最合适的了。我独自一边默默地考虑。实在不想和他再这样奇怪地相处下去了。拖着别人的感情,自己却是最累的一个。所以,我比任何人更希望摆脱它。

从宁展风来过后,我就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那个疼爱孩子的父亲大概本意是想我离开吧。只要我一句话,他甚至把我送到西伯利亚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次,我不想让自己再打点行装、抛开一切,到陌生的地方开始陌生的生活了。

为什么每一次自己都一定得逃开呢?

接受不行吗?面对不行吗?

我没有那么多生命可以重来。

这次,我要选择一种不再生涩的方式,来留存我的人生。

“没有用的。”我抬起头来,看着那张不知我所云的满是错愕的俊美面容。

“你从现在开始放弃我吧。”

“绝不。”

“宁扬,你要看清楚,我不是什么天香国色、绝代佳人,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而已。放弃对你我都好。”明明说着感情激烈的话题,我语气却听不见半点起伏。

宁扬稳稳地捧着杯子凝目注视着我,语声缓慢,一句一字听来格外清晰:

“你要我放弃你,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放弃盛乐吧。”

我怔了一怔,没想过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和盛乐没有关系。不管怎样,我不会接受你的。”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弃了吗?”牙缝里挤出的字让我的耳膜听得很难受。

“我有女朋友了。”我这么说。

一阵冷哼:“天真!你随便的一句话我就会相信!”

“是公司的女孩,你或许也看到过。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但是人很好。”我知道他在远处见到过陈恋。

宁扬不说话了,脸色却瞬间差了许多。我不禁第一次在心里有了种怜悯的心情,为何要这么容易纯粹地就受我的影响而情绪波动?

“如果顺利,我们会结婚。”我心里没有任何说谎的不安。仿佛就在叙说一件事实。

宁扬低下头,过了几秒,默不作声地喝起咖啡来,不多时,他已叫了三杯。

出得店来,我看了看手表:“我……先走了。”说不出再见,转身而去的霎那,觉得被什么力量牵绊住了,回头一看,宁扬抓住我的手臂。

“音乐会快到进场时间了。”

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去听音乐会?

见我停下,他松开手臂。

“上车吧。”他若无其事地看了我一眼便坐进驾驶座。我在车门外站着。

车里的人探出头来:“你想爽约吗?第一次约会。”

去音乐会的路上,前面驾驶座上的人始终没说一句话。没有言语,车里CD放着轻缓的音乐。是我最喜欢的Bandri。

车平稳地开着,平缓的车速让人体会不到开车人的情绪。

而我,就静静坐在后座、和一堆娇艳的玫瑰花旁。

***

从音乐会回来后,一连几天里,宁扬没再来找过我,也再没在我面前出现、或是偷偷地在远处凝望。

虽然心里不知为何会蔓延着一丝模模糊糊的空虚感,但比之,那种“终于摆脱”的“如释重负感”还是来得更为强烈。

之后,徐应文,我的上司约我吃饭时,提出了要我做他床伴的建议。两个男人,又都喜欢男人,互相似乎也并不讨厌,他提出这个要求显然并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只是……

“徐总,我以前是喜欢男人没错,但现在我想过普通的生活,或者说谈场与一般人并无二致的恋爱。”我如这般说。

第二天,我进总经理办公室递交辞呈。

“你不用辞职。”办公室里的男人对我说,辞职信被扔进了垃圾桶。

“可徐总……”

“我当初调你上来,的确是看中你的能力。”听他这么说,我有些欣喜,因为自己在公司的一切并没有被否认。

“司秘书,”出办公室前,男人叫住了我,“我是真的很欣赏你……希望你能留下来为公司多多出力。还有,忘记昨天我约过你。”看向我的眼神闪闪发亮。

“好,总经理。”我愉快地笑了起来。

***

“我考虑好了。”

“啊?”女孩紧张地抬头。脸上淡淡的妆容,在优雅的灯光映照下,更添一层妩媚。看得出来,她有精心打扮过。一身宝石蓝套裙,衬得她多了份往日所没有的气质。

今天是我约她出来的。

我微笑着:“就是小恋以前说的那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

“那……”

“不知小恋有男朋友了没有?”

女孩马上摇头。慌乱的样子让我觉得她很真的很可爱。

“愿意试着和我交往吗?我……会努力让你幸福的。”我诚恳地对眼前的女孩说。

“愿意。”女孩很大方地回答我。

“我并没有什么经济基础,单身一个人,没有亲人,朋友也很少,或许没有什么钱给你来买贵重的礼物,这样你也愿意吗?”

回答我的仍然是肯定。她点头的那一瞬间,说心里没有感动是假的。

和小恋在一起很轻松快乐。有时我甚至在想,要是在遇上所有人之前,先遇上她,我会很幸福的,和我的家人一起。

由于公寓晚上经常就是我一个人,所以有时小恋也会上我这儿来玩。但为了避免让阿晓碰到尴尬,我们基本上都是在电影院、情人餐厅、公园里度过。

这是一场没有爱情的恋爱。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快乐。对方对自己很用心,而我也用心的对待对方。

除了爱情,人生里还有很多乐趣,我发现。甚至觉得,这样没有爱恨、淡然轻松、细水长流的模式才是生活本来的面目。而那些世间的爱恨情仇、哭泣缠绵、都是被人所扭曲了的生活的变形体。

我是否够得上资格和那些学士僧侣们谈经论道了?

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又落到墙上挂着的吉他上了。好久没有动它了,沾了些灰。拿抹布细心擦拭后,抱着坐在床边用手指拨弄了几下,然后,打开衣柜放了进去。

不会用了的东西,该好好收起来吧。

和小恋看电影,接着送她回家后,回到公寓已快十点。下车后远远看见一个瘦长的人影在公寓大门前徘徊。初冬的风里,他的身形有些瑟瑟的轻微耸动。猛然间,我觉得这个人的侧面有些熟悉。走近一看,却又呆在那里。

“小平,你怎么会来这里?”眼前的人竟是盛平,许久没见,他又在迅速长身体中,以至于我开始竟没认出来,“你来这里是要找人吗?还是有其他事?”

“我是来找你的,小希哥。”

乍见盛平,我看着他那与他哥略微相似的容貌微微失神,一阵风吹过,单薄的男孩经不住寒气将头缩了缩。不知他等了多久。

“先上去吧。”

阿晓看见盛平,不知是谁,我只说是老家的同乡,到我这儿借宿一宿。阿晓听后便说他把房让出来,他自己来和我睡。我对他说小平有点怕生,还是和我睡一起比较好。阿晓一脸不悦的进了自己房间。我看着他小孩脾气又犯了,只好摇摇头带盛平进了自己卧室。把空调开开,泡了杯热的奶茶,让盛平暖暖身子。换上我的睡衣后,盛平端起杯子,喝着喝着,眼慢慢变红了。

我的心跳不由急遽加速。

盛平眼角终於滴下早已蕴著的眼泪。我只觉得我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完全没有节奏。

“小希哥,你去看看我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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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的温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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