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百花谷内。

倘若只是采集百草参,这事并不困难。

百草参又不是传说中能跑会跳的参娃儿,还会使妖法害人,但采集却非常危险,因为大凡灵物身边,都有怪兽守护。

过往那些采参人折损于百花谷,十有八九就是让怪兽害了。

但穆康并不害怕怪兽,一来他天生神力,二来他武艺不凡,三来……他摸摸胸口,感受到贴身的天蚕甲,仿佛随时随地散发着沙贝儿的温柔,暖着他的身体和心灵,有她的陪伴,他怕什么?

他趴在地上,细细地搜寻目标。

一般草药多是鲜绿,但百花坠落之谷不同,这里万物不生、百里萧条,放眼望去,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而那百草参就跟沙地一般颜色,形如路边一颗小石,稍不注意,便永远与它错过。

所以冬天来寻,比如他第一回探谷,在遍地白雪中寻那参草,反而容易。

如今秋末,寒风猎猎、沙石飞扬,反而更难寻到目标。

如果能等到冬天大雪落下之时就好了,可惜岑爷爷状况越来越差,随着气候转冷,他几回断了气息,若非他救治得快,老人家已经命丧黄泉。

他无计可施,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他趴在黄澄澄的土地上,一寸寸地找,每一颗石头都仔细检查。

第一天,他一无所获,打坐调息两个时辰后再继续寻找。黑夜里,没有火光,他仍然跪在地上,摸着每一块土地、石子。

金阳升起,晒得他一身的汗水与泥灰,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他只是简单啃块干粮、喝了几口水,便重新投入搜寻大业。

他找得非常认真,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寸土地,但仍然没有收获。

两个日夜过去,他全身已经脏污得看不出原样,原本尚称刚毅的面孔上满布胡须,说他是乞丐也没有人会怀疑。

第五天,他不只脏,还发出一股味道,就算离他三里远也能嗅到。

一直偷偷隐着,准备在穆康失败时以救命恩人姿态出现的赵天源,不得不将藏身之地再撤离半里。

他从不认为穆康会成功,毕竟雪堡居民在百花谷内隐居数百年,每年见过的采参人太多,但得参而去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他料定穆康必然遇险,届时,他奋力救他,两人同回雪堡,不只别人看重他料事如神,沙贝儿也该了解,论才华、讲本事。他才是最棒的,她的心该从穆康身上转移到他身上了。

其实,他暗地想,就算不救穆康,只要让沙贝儿看到他此时的肮脏恶臭,那些爱啊情的,都要被熏得无影无踪吧?

沙贝儿实在是太盲目了。他摇头叹气。

至于穆康,看着那野人似的身影,赵天源认为,放弃一件做不到的事是聪明,放弃一件做得到的事是懦弱,而不放弃一件做不到的事,则是愚蠢。显然穆康正是第三种人。

熬到第七天,赵天源已经快受不了了,他好想跳出来大喊:百草参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穆大哥,你死心吧!就算找到又怎么样?拿去救一个九十好几的老头子?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九十已属奇迹,用百草参那种天地灵药救岑爷爷,再过两年,他不一样要翘辫子?

这种不划算的事,根本不值得做,何况还得受如此大苦,这些人脑袋都坏了,可恶!

第十天,穆康脏到看不出模样的脸上,突然绽放比天上金阳更加灿烂的笑容。

他总算找到了——这东西外型如石头,触感如丝绸,用力捏它不会粉碎,却有弹性,正是书上说过的百草参特性。

皇天不负有心人,师父、岑爷爷,你们有救了——

他兴奋得几乎呼喊出声,但在下一刻,他面色大变,身子如利箭般直袭长空,就连躲在远处的赵天源都能察觉谷地的变化。

整座百花谷都在摇晃,地面像被巨人以斧头拼命劈砍、裂出一道道缝隙,无数的土石朝穆康的方向涌去,不多时,已经堆起一座小山。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小山炸开,一个牛犊大小、头生尖角、浑身绿色鳞片、四肢如蹄的怪兽从土石里沖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撞向半空中的穆康。

“独角蜥?”穆康脸色微变,手指向怪兽弹出一点绿色粉末后,便想侧身闪躲。

“穆大哥,我来助你!”却是赵天源现身,手持长剑斩向独角蜥。

“不要!”他大惊失色。

这时,赵天源的剑已经砍中了独角蜥。精钢制成的利剑虽称不上削铁如泥,却也是锋利非常,可砍在独角蜥身上,不仅没造成任何伤痕,剑身反而裂成片片,随风而散。

“这是……”赵天源呆了。

“该死!”穆康咒骂一声。

独角蜥身上的鳞片比钢铁还坚硬,浑身刀剑难伤,又最是记仇,发现百草参被夺,本就怒火冲天,再被人无缘无故砍一刀,哪里还在乎穆康弹出的一点迷药,当下火气大发,它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喊。

“快走!”穆康拉着赵天源,拼命往百花谷外跑去。

赵天源已吓得失神,随他四处乱窜。

直过半个时辰,他才恢复神智,问道:“穆大哥,我们不回雪堡找人帮忙,这是要上哪儿去?”

“哪里没人,就去哪里。”穆康面色一沉。“独角蜥凶恶非常,如今又被惹怒,逢人必伤,我们岂能将祸水往家里引?”

“可凭我们两个人,哪里对付得了如此厉害的怪兽?”赵天源很害怕。

“对付不了也要对付。”穆康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赵兄弟,雪堡内都是我们的亲朋好友,若为我俩生死,让如此恶兽沖进雪堡,你试想,该有多少人伤亡?万一沙堡主、沙夫人甚至沙妹妹……他们随便哪一个出了事,我们终其一生可能安心?”

赵天源听得愣愣的,他想起为了护卫雪堡恶斗天残地缺身亡的爹娘,他们当时的心情是否也是这样?

堡里有最亲密的朋友,和唯一的宝贝儿子,怎能令他们受恶徒所害?因此不自量力,以性命一搏所有人的将来。

虽然最后他仍是因为悲伤惊惧过度,连发一月高烧,差点成了一个傻子,但他终究是活下来了。

他的爹娘不是笨到不懂得避难,而是舍不下那些最心爱的人们,才慷慨赴死。

他竟到现在才明白爹娘的心意,亏他读圣贤书,一度还看不起爹娘的愚蠢,原来,一直看不清现实的人是他。

“发什么呆?走啊!”穆康拖着他漫山遍野地逃跑。

但轻功非穆康强项,实在很难摆脱独角蜥的追击,尤其还带着一个武功只是半桶水、却自以为是高手的赵天源,就更辛苦了。

当穆康二人跑过半座山头,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向北方而去。

“穆大哥,你不是说前方有个湖,独角蜥不谙水性,若你我能避进湖里藏些时候,说不准能逃出生天,怎么又改变路径了?”

“我听见渔歌唱晚的声音,显然湖里有人正在捕鱼,我们现在过去,那些人就死定了。”

“可我们走北边,这里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吗?”

穆康默然。其实惹怒独角蜥后,他已经有了自我牺牲的准备。

“赵兄弟,一会儿我再去斗独角蜥,你趁乱逃跑,回到雪堡后,叫大家日夜巡逻、谨慎戒备,以防恶兽伤人。”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摆脱它的。”或许他可以跟它同归于尽,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行,我不能这么没义气,抛下你不管,我们联手和那恶兽拼了!”

一直以来,穆康都拿赵天源当兄弟那么看待,他治疗他、照顾他、教育他,却从来没有指责过他。

但有些话,事到临头却是不得不说。“赵兄弟,来寻百草参之前,我已说过不要任何人跟随,为什么你还是来了?”

“我……”赵天源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你想逞英雄是吗?”穆康长喟口气。“但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他那生死两难的师父一样。

“我……”赵天源长吸口气,他已错了一回,难道还要再逃避第二回?“我知道错了,我愿意付出代价。”

“哪怕这代价是你的性命?”

赵天源瑟缩一下。他还年轻,真不想死,但他更不想做个抛弃同伴、无情无义之徒。

“赵兄弟,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轻易言死,非英雄所为,况且,你并非没有生机,而你却为了面子放弃它,这就更不值得了。”

“那你呢?你的做法就不是轻易言死?”

“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便能逃出生天。”

“你凭什么这样有把握?”

“凭我的武功和经验,还有……”他摸着胸口,虽然自己与沙贝儿清清白白,但他没有推拒她的情意,在这一点上,他对赵天源有愧。“我有天蚕甲护身。”

赵天源终于懂了,此时此地,他是累赘,不是帮手,他以为自己能在危急时刻救回穆康,赢得众人的称赞,根本是痴人说梦。

他垮下肩,沮丧几乎压垮他整个人。

这回他不只将失去未婚妻,恐怕连名声、荣誉……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他成了一个不知轻重的家伙,跟以前一样,除了闯祸,还是只会闯祸。

“我知道了,若有机会,我会走的。”他无精打采地说。

穆康把百草参用油纸仔仔细细地包妥,再递给他。

“穆大哥,你把这东西给我干什么?我又不会用。”赵天源纳闷。

“待会儿我将独角蜥引走,你就带着它,能跑多远跑多远,确定独角蜥没有追上你,你再回雪堡,把百草参交给沙堡主,他知道怎么处理。”他早想过自己可能有死无生,便将一些急救偏方和处理百草参的法子教给沙家人,可惜只有堡主学会。

他希望这法子能救得了岑爷爷,等他复原,再去槐树村寻师父,两位医术大师若能共同论道,兴许可以找出彻底救治师父的方法。

他形貌粗犷,可心思很细,做任何事都筹备周详,才会开始行动。

赵天源至此才是彻底服气。穆康的才华气度都是一等一的,难怪沙贝儿一见他便入迷了。

他输了,输得很难过、很痛苦,也很悲伤。他看着穆康,不管自己曾经多么嫉妒他,他的治疗、教育之功,他都没有忘记。

穆康称他做“兄弟”,但严格说来,他更像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穆康要去送死,他心头宛如刀割。

赵天源小心地收妥了百草参。“穆大哥,你一定要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我会的。”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独角蜥来了,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你乘机逃走,记住,千万别回头!”

“我一定安全将百草参送回雪堡。”赵天源立下誓言。

穆康安慰一笑,只见独角蜥越来越近,它长长的尾巴一扫,碗口粗的大树便拦腰而断,若被击中,就算穿了十件天蚕甲,也是没用吧?

赵天源吞口唾沫。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恐怖的怪兽,穆康一人真的挡得住吗?

穆康给了他一个满含自信的眼神。他早知生长百草参的地方必有怪兽守护,也配好了强力迷药,只等拿到参,便想办法迷了怪兽,乘机逃跑。

谁知赵天源坏事,独角蜥大怒,中了迷药却连晕眩都没有,便疯狂地追击两人,才会弄得他们如此狼狈。

这时,穆康拿出自己的药锄,药锄漆黑得不起眼,却是寒铁所铸、九炼而成,无坚不摧。

他使出全力,硬撞上独角蜥额头金角。

同时,他大声吼道:“走!”

赵天源不敢往来时路奔去,怕连累那些捕鱼人,便朝南方跑去。

独角蜥被穆康这一撞,居然一阵摇晃,用力摇了两下头部,小巧的墨绿眼睛愤恨地瞪着穆康。

穆康也聚起全身功力,准备与它拼个死活。

谁知它看了穆康两眼后,却转身朝南方而去。

穆康怔住。这畜牲有如此大度?被他狠扁一下,只瞪他一眼便饶他而去?那它是为什么追他们,它——

“糟了,百草参!”原来独角蜥能闻到百草参的味道,所以不管它们跑到哪里,他都能找得到。

现在他把百草参给了赵天源,却是间接害他陷入险境。

“该死!”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朝赵天源直追过去。

这时,赵天源已被逼到瀑布边,一面是大水奔腾、一面是恐怖的独角蜥,似乎不管他选哪条路,都是死路一条。

“把百草参丢过来!”突然,穆康抓着树藤,从独角蜥头顶荡了过来。

“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独角蜥毫不客气地尾巴一扫。将穆康狠狠扫下来。他仰头喷出一口血。

“穆大哥!”赵天源急红了眼。

“把百草参丢给我……”穆康边说,鲜血边从他的眼耳口鼻不停涌出,显然独角蜥那一下让他的内腑受了重伤。

赵天源哪里遇过这种事,早就惊慌失措,穆康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当他把油纸包着的百草参丢出来的时候,独角蜥也动了,宛如一座大山般冲向穆康。

但穆康不与它硬碰,他飞起一脚,把油纸包踢入了瀑布中,自己也随着这态势跃入水底。真感谢沙贝儿激他学会游水,否则他现在真的已经是尸体一具。

他想,独角蜥不是能闻百草参的味道吗?但水能隔绝各种气味,到了水中,不信那畜牲还能称王称霸。

但独角蜥只迟疑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它似乎很舍不得百草参,所以半畏惧半愤怒地跳下瀑布。

直看到这里,赵天源才隐约了解为什么穆康没能把独角蜥挡住,害他被追得如此凄惨。那畜牲要的从来不是他们,是百草参。

现在人、参、独角蜥都在水里,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赵天源没本事从瀑布上跳下去,便沿着山道往下走,来到瀑布下的水潭边。他没见到穆康,至于小小一包的百草参?除非老天降鸿运了,否则哪这么容易找到?

倒是独角蜥在水里翻腾得厉害,一会儿升、一会儿潜的,看来它并不会泅水,刚刚那一跳,纯粹是贪心作祟。

只是它折腾得也太厉害了,弄得潭水翻滚,有几回大浪突然打下,赵天源避无可避,也给淋了一身湿。

他更害怕了,不敢下水,就在潭边等着。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独角蜥终于沉多升少,然后,渐渐不见身影。

他不知道它溺死了没,但他担心穆康。穆康跳下来之前可是受了重伤。

赵天源慢慢沿着潭边找,试着找寻穆康的身影,若是不能……他心里一抖,自己的水性也很差,让他下水救人,恐怕十死无生。

“穆大哥、穆大哥……”他小声唤着,一边祈祷那只独角蜥快点淹死,否则他和穆康一样有危险。

他找了大半天,也没见着穆康的身影,却发现一件令人心神俱丧的事——那只独角蜥正往上浮,虽然很慢,但它确实浮起。

老天,它没淹死,它又起来了!赵天源手脚并用,尽量游离独角蜥。

但他终究没逃。不能弃穆康不管,就算他死了,至少也要给他收尸,否则还算是人吗?

独角蜥已经整只浮上水面,并且往潭边靠过來。

赵天源一步一步地退,等独角蜥上了岸,他已经游到水潭中央。他宁可淹死,也绝不跟独角蜥在一起。

“赵兄弟,你在干什么?”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像天边的佛唱一样,让赵天源恐惧的心灵瞬间解放。

“穆大哥!”他开心地靠过去。“你你你——”穆康是不是疯了?他居然不趁独角蜥危急时取它性命,反而将它推上岸?他想害死大家吗?

“帮个忙。”穆康要他一起救独角蜥。

赵天源吓得手脚发软。没沉下水中就不错了,还救怪兽咧!

没办法,穆康只得自己将它推上岸,之后,他再没半点力气,沉重的身体像灌铅鉗似的,咕嚕咕噜地往水里沉。

“穆大哥!”眼看穆康就要没命,赵天源也顾不得怕了,慌忙救人。

等他将穆康拉上来,才发觉穆康简直面目全非,臂骨、胸骨也折了好几根,眼耳口鼻都渗出血水。

他的药锄断了一截,但细看独角蜥,那粗重的尾巴上也被戳了好几个洞,正汩汩冒着鲜血。

看来在水里,穆康和独角蜥又打了一场,不过这回,穆康惨胜。

赵天源让穆康在岸边躺平,又喂了他几颗平常带的疗伤药,希望能减轻他的伤势。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穆康手里居然还捉着那包裹百草参的油纸包。这么大的水潭,他到底怎么找到它的?

尤其,刚才情况如此危急。他仍不忘自己使命,赵天源更是佩服他的韧性。

沙贝儿就是看见他这份勇猛,才会爱上他,死活不嫁自己吧?

赵天源无法确定,但已经彻底认输。既然良缘非己,不如成全他们,也算一桩福报。

穆康服了药,没多久,又挣扎着起身。

“赵大哥,你上哪儿去?”赵天源扶起他。

“我跟独角蜥讲几句话……”

“什么?”赵天源怀疑他伤到脑袋了。“一只怪兽怎么听得懂人话?”

“它守护这参也不知多少年头了,平常并不伤人,这回若非我们夺宝,它不会凶性大发,说来是我们抢了它的东西,才有今天的祸事,其错在我,不在它。”自从独角蜥弃攻击改追赵天源,他便看出这是只已有灵性的怪兽。

对于这些天地灵物,穆康一向心存敬畏,若非百草参事关岑爷爷、师父两条性命,也许他会把参还回去。

赵天源想,忠义之人脑袋多半也不拐弯吧,他居然还去同情一只兽?

他啼笑皆非,但还是扶着穆康来到独角蜥身旁。

穆康摸着它有些歪邪的金角,见它墨绿色的眼流下豆大的泪珠,不禁感慨。

“对不起,你好好在百花谷生活,也不伤人、不害人,但人们却不停地打扰你,是我们不对。”

独角蜥委屈地哼了哼。

“但我真的很需要这参救命……我也不要多,就取一半,剩下的还给你,你大人有大量,便将这事揭过如何?”

独角蜥眼睛亮了,当下,脑袋反覆点了三次。

穆康松一口气,取了油纸包打开,将百草参一分为二,一半重新包起,一半递给独角蜥。

它一口吞下,大概是被抢怕了,好东西不要等,吃了就是。

独角蜥吃了参,身上的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金色的角甚至长大一圈,发出淡淡的光芒。

它对穆康点了个头,代表恩怨两清,从此不找他们麻烦,然后便转身离去。

赵天源看得眼都直了。原来怪兽真的通人性,这实在太神奇了。

“穆大哥,它它它——”咚,他还没说完,便听到一记撞击声,原来穆康已经支撑不住,昏倒在地。“穆大哥,你别吓我啊!”他赶紧背了穆康跑向雪堡。

老天保佑,他千万没事才好,否则……沙贝儿一定很伤心。

想到她,他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二十余年的情分,终是断了。

但经历这一切后,他奇异地不再有怨。像穆康这种为了别人的事,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他苦笑,谁能恨得了?

他还没有办法为他们祝福,但他会学着看开的。

至于现在……

穆大哥,你要撑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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