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当曲问情找到赛医圣,告诉他他们要离开时,赛医圣只给他一句话。

“行踪泄漏啦?”他也没等曲问情回答,自顾说道:“那你死心吧!曲无心不会放过你的。”

曲问情注意到了,他说的是曲无心不会放过他,而不是豆蔻与小手。曲无心追缉的对象改变了。

“你到底是谁?你知道些什么?”

“不是要你自己想吗?你想不出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很肯定从不认识一个像你这样烂个性的人。”

“彼此彼此吧!”赛医圣悠闲地喝着酒,根本不把他的紧张放在眼里。“说实话,如果曲无心求我把你绑了,送回铸剑山庄,我会答应他。你没想过,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吗,曲无心现在也许变成了一个魔鬼,但却是你把他推下地狱,让他变成这样的。”

曲问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从赛医圣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是真的很了解曲家的事,包括无心对他的感情。

但是他不爱无心啊!他喜欢二弟,却无法回应他的爱,这难道也是错的?

“你走吧!”赛医圣说。“希望你动作够快。”

曲问情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后,也不再浪费时间,对他拱手一揖,转身离开。

“不过,你能第三度逃离铸剑山庄吗?嗯,我很怀疑……”后头,赛医圣还在嘀嘀咕咕。

曲问情没有听见,他急着去找豆蔻与小手,拉了两人便往外走。

这时,四更早过,月亮将落未落,漫天星子也无一光彩,天地好像浸在一缸浓墨中,伸手不见五指。

“小心点,路有些不平。”曲问情内力高深,还能看出丁点端倪,但他担心豆蔻和小手,一女一小,暗夜赶路难免危险。

不过他太小看他们半年多的逃亡经验,再艰苦的情况他们都熬过了,更别说这小小的赶夜路。

“放心吧!我们能照顾自己。”豆蔻说。事实上,她和小手跑得还挺快的。

“你以为我们是豆腐捏的?”小手跟曲问情的感情还是不好,仿佛每天不吵一架、打一场,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曲问情摸摸鼻子,发现现在自己变得比老妈子还要啰嗦。

不过他是好意啊.死小鬼不领情就算了,豆蔻也不接受讨好,呜,他好可怜。

突然,他愣了一下,幸福的微笑从嘴角一路蔓延到全身。

豆蔻的小手正拉着他,稍微的用力,表达了最深的支持。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深信,她此时的脸色一定很温柔。

他也回握住她,感觉她微颤一下后,两人的手指纠缠得更紧了。

“豆蔻。”他话到一半,面前忽地整片烛光亮起,白蒙蒙一片,闪得三人同时一阵眼晕。

等他们适应过来,睁眼瞧去,对面一个青衫人,容颜如雪、气质如雪,夜风扬起他青色的衣袍,就像雪地中那唯一盛开的雪莲,妖异得惊人。

曲问情二话不说手按在腰间长剑上,护在豆蔻和小手身前。

“庄主(爹爹)!”豆蔻和小手不约而同惊喊。

“大哥,好久不见了。”曲无心却没看到他们,他只注意着曲问情。

豆蔻非常讶异,她认识曲无心三年多,从来只见他笑,不闻悲怒。本以为他天性柔和,不懂得生气,后来才发现,他已经习惯把笑容当面具粘在脸上,摘不下来了。

可现在,曲无心是没有笑容的,他的神情欲哭欲诉,黑得发亮的眸子里满是悲愤。

“我来接你回庄。”曲无心说,声音冷得可以冻死人。

“你是……我大伯?”小手大吃一惊。

“死小鬼。”曲问情拍一下他的头,轻声笑了起来。“听惯你叫我大色狼,突然被你喊大伯,还真有点不自在。”但谁都能听出他心里的欢喜。

他是个热爱生命、喜欢享受生活的人。但命运总爱跟他开玩笑,他失去了很多东西,直到现在,难得捉住一样,就忍不住纠缠不放。

时长日久,他变本加厉,特别讨厌那些轻视生命的人。

他不知道曲无心经历了些什么,可曲无心拿活人去祭剑,就让他打心里感到痛恨。

可他还记得这是自己的弟弟,自幼与他友好,视他如天如地,所以他很难责骂他,只用一种带着悲怜和一点点疏离的目光凝视他。

曲无心看见他的眼神,突然笑了,看看小手,又望向豆蔻,以及她和曲问情交握的手,他的神情又冷了下来,好像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刹那间又变成一尊绝美雕像。

“大哥,你不想回庄是因为那两个人吗?”他举起手,就见到他身后一排剑手,足足有近百人,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如果他们死了,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回去?”

“无心,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曲问情长剑出鞘,要对付弟弟,他很心痛,却不得不做。“到底是什么东西改变了你?我快不认识你了……”

“你真的认识我本来的样子?”曲无心笑着,但很奇怪,他的脸却像没有表情。

“好吧。”曲问情叹气,他或许真没理解过曲无心。弟弟怎会爱大哥?弟弟居然拿妻儿去祭剑?他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如果你针对的是我,我道歉,你放过他吧!”

“他们……比我重要……”曲无心的眼神变得虚无,尽管他仍然在微笑,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现在很悲伤。“任何人都比我重要……为什么我就不重要……”

无心真是疯了!曲问情想起曾要以他祭剑的爹爹,他也是疯的!是不是人在铸剑山庄待久了,脑子都会变得有些不正常?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曲问情的头痛了一下,好像想到某些东西,却捉不住头绪。

此时,曲无心举起的手用力挥下。

“杀了豆蔻和小手,活捉曲问情。”他说,百来个剑手结成箭矢阵,冲向曲问情三人。

曲问情来不及多想什么,迅速把豆蔻和小手推往一边。

“你们决走,我来挡住他们!”他说着,举剑冲向敌人。

“曲大哥……”豆蔻红了眼,不舍地看了曲问情一眼,又瞥向身旁脸色发白的小手。他们都不懂无功,在这种对决中,根本帮不了曲问情,留下只会给他添麻烦。

但曲问情一个人挡得住那么多对手吗?她不敢想,万一他失手……她逼自己不要想,她得先保全小手。

“曲大哥,你保重。”她拉着小手,逃向黑夜的另一头。

厮杀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刀剑交击,还有人中剑惨嚎,此起彼落,每一记都惊心动魄。

小手忍不住偷瞄那激烈的战况,随即被漫天血花吓得全身发抖。

豆蔻没有再回头,她拖着小手不停地跑,甚至没有迟疑过迈出的每一步。她知道,每一次犹豫都可能致命,还会浪费曲问情为他们争取到的活路。

但是,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她不会丢下任何人不管,因为她知道,被抛下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那很痛,是刨心掏肺的疼。

所习她发过誓,这辈子哪怕是死,她也不再松开任何人的手。

她拉着小手尽挑小路跑,越是荒芜崎岖,他们越往里头钻。

以往逃亡的经验令她很清楚,有些地方,人们会下意识避开它,比如脏臭的茅房或者尖刺遍布的荆棘丛,那会让他们伤痕累累,但可以保命。

逃亡的生活就是如此艰困,可她依然执着,既然将小手带离铸剑山庄,就要保护他到底。

身后的砍杀声渐渐小了,到最后,完全听不见。

豆蔻知道,她和小手又一次逃过了追兵,但这却是曲问情用命换来的。

她没有办法感到高兴,心里一抽一抽地痛着。

天不知不觉亮了,太阳从东边升起,将黑夜一点一滴驱离。

可豆蔻却感觉她心里的夜并没有离去,相反地,它越来越暗。

“这里、这里……”突然,路边有人向他们招手。

豆蔻抬眼望去,这才发现视线是模糊的,泪水布满了她整张脸,她不知道哭了多久。

“小柱嫂!”她惊道。

“哎!”小柱嫂将他们拉到草丛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回家后,才知道小柱已经把那个山庄的人领来了,我不知道他们动作会那样快,否则我就不跟小柱吵架,也不骂你一顿,早直接叫你们逃命去了,那个……对不起啦!小柱人是有点软弱,不过本性是好的,你别怪他。”

豆弦抖着唇想要道谢,却说不出来。小柱嫂没有义务救他们,她能做到这程度,已经很了不起。

“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联系了老家的人一起帮你们。”小柱嫂继续说:“我原先住在沙摸,后来被沙匪绑架,才被卖到中原,偶然与小柱相遇成亲。我老家的人都安排好了,你们可以躲到沙摸去,那个山庄的人应该找不到,他们也会照顾你们,你觉得怎么样?”

豆蔻看着小手,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她希望小手去,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但她自己不想去,她无法舍下曲问情独自偷生。

小手虽然年纪小,但经历一番变故后,人也懂事多了,明白豆蔻的难处。

但他心里还是不满,明明是他先认识豆蔻姊姊,怎么最后她却被曲问情抢走了?那个大色狼哪里比他好?

可随即,他又想到曲问情拦住追兵,让他们逃命的事。这个大伯似乎也不是糟到极点。

更重要的是,他不忍心看豆蔻姊姊继续哭。他咬牙忍悲挣脱她的手,走到小柱嫂身边。

“我去沙模。”他说话的时候,唇都是抖着的。“豆蔻姊姊,你回去找他吧!”

小柱嫂下意识去牵他的手,却只捉到一只空荡荡的袖子,脸色不禁变了变。

“对不起,我不惯与人牵手。”

小手用右手掩住短了一截的左臂,大多数人发现他这样都会不自在,有的人甚至会排斥他。

豆蔻姊姊是唯一不在乎他缺陷的人,他真的好舍不得离开她,可是……

“是我抱歉才对。”原来手长坏了,唉,可怜的孩子。

“小手……”豆蔻走过来抱住他,哭得几乎不成人样。“小往嫂,麻烦你好好照顾他,拜托……”

她哭泣着,始终放不开手。

“好啦!别哭了,再哭就丑了。”小手主动推开她。“豆蔻姊姊,你记住,你们一平安,就要来找我喔!”豆蔻姊狠不下心,就让他来迈开这一步吧!他主动上前,小柱嫂走到他身边,帮他指路。

“我会的,小手,我一定会去找你!”豆蔻冲着小手的背影喊。对不起,小手,对不起,分别真的只是暂时,她说过要照顾小手长大,她说到,绝对做到。

小手没回头,只扬起他那只短短的左臂挥了挥。

豆蔻泪眼模糊地看着小手的背影完全消失,埋头又往来时路跑。还是那条荆棘小道,她冲得义无反顾。

她好担心曲问情,他没事吧?!他一定不能出事。

“曲大哥,等我,等我……”

曲问情挡得很辛苦,他手中的剑已经卷刃,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敌人似乎没有减少。这时候就觉得剑还是应该用铸剑山庄的。瞧,两剑相交,他的铁剑开出一个又一个米粒大的缺口,对方的长剑却完好无缺,这根本是不平等对阵嘛!

他气喘吁吁,额头的汗都快流成小瀑布了,而铸剑山庄的人还不停地攻来,想朝豆蔻和小手逃走的方向追缉而去。

也许这回真的躲不过了。曲问情心里有一种悲凉的感觉,但挥剑的手仍然没有迟疑,只要想到豆蔻和小手在前方跑,他就无法放弃。

“算了吧!大哥,继续挣扎下去,你只会更痛苦。”曲无心说,一抹忧虑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曲问情没理他,有力气斗嘴,还不如多杀几个敌人,让豆蔻和小手更安全些。

“你就这么在乎他们?”曲无心咬牙,声音像针那么尖锐。“好,很好……”他拔出了剑。本来不想跟曲问情兄弟相残的,他对大哥毕竟还留着一份情。

可大哥在乎过他吗?或者说,从来也没人在乎过他真正的心情。爹爹、娘亲、大哥每个人都一样,他们只会要求他。

既然如此,他也不要在乎别人了。

“你们去杀了那两人。”他的剑指向曲问情。“他,交给我。”

闻言,曲问情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已经浑身是伤,鲜血布满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手脚,连他的剑都是红的。

但他阻挡追兵的气势却更旺盛,哪怕要死,他的尸体也要拦住道路,为豆蔻和小手撑出一片生天。

一个剑手想越过他身边,却被他一剑洞穿了心脏。

曲无心怒喝一声,剑尖闪着银色的光芒朝他扑击过去。

曲问情来不及回挡,只能尽力侧身,闪过胸前要害,长剑在他肩旁带出一溜血珠,那滚烫的液体溅到他脸上,让他的手颤了一下。

“唉!”突然,一记叹息落下,然后是漫天蓝色的烟雾,在初升金阳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够了吧!大曲、小曲。”

一个白发男子就这么从剑手群中走了过来,而剑手们却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他们其实是没办法动,那阵烟雾封住了他们的手脚。

“赛医圣!”曲问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叫我们什么?”

“大曲、小曲……”曲无心也傻住了。这世上会叫他们大曲、小曲的只有一个人,鬼谷医圣卓不凡。但几年前,卓不凡卷入政争,为了护卫皇权,已与奸徒同归于尽。

曲问情和曲无心都去他的墓前祭拜过,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可是……曲无心看了曲问情一眼,刚才大哥叫他……赛医圣。天底下谁会有这样的恶趣味,给自己取个绰号,赢过以前的自己?

除了那个外表斯文、其实满腹心思、脑子偶尔还会打结的卓不凡外,没有其他人了。

但死人就算复活,也没道理形容大变啊!难道是借尸还魂?

妈的,这种事根本不会有人信。

“你们要兄弟相残,也别在我的地盘上啊!存心给我难堪嘛!”赛医圣头摇得像博浪鼓。“拜托,要死回你们铸剑山庄再死,别打扰我隐居,行吗?”

好吧!这么别扭、这么讨厌、又这么烂个性的,确实也只有卓不凡了。

“你不是死了吗?”曲问情问。“还有你的脸……为什么变了?”

“阎王爷说我这辈子做了太多好事,所以决定给我延寿一百年。至于旧的脸……不小的砸烂了,我便做了张新的,你有什么不满?”卓不凡瞪他一眼,突然出手迷晕他,再转向曲无心。

“小曲,当给我个面子,大曲你带回去,至于逃走那两个,就算了吧!”曲无心接过曲问情,手在发抖、脚也在发抖。

等他平复心情,再转向卓不凡,他的眼眶渐渐变红。

也许是旁观者清吧!所有人都觉得曲无心是变态杀人魔,把自己的妻儿都送去祭剑。

但卓不凡却觉得最可怜的是他,每个人都受不了铸剑山庄,从那里逃了出来。可最软弱、责任心又最强的曲无心却逃不了,他逼自己勇敢重振家声,把自己压榨到最极限,结果将自己弄得都半疯了。

他一直渴望有人帮他分担,他把希望放在大哥身上,一心一意对他好,但最后,大哥还是扔下他走了。

当然,曲无心做错了很多事,不过可恨之人,也是有可怜之处的。

“我派人几乎将鬼谷翻了一遍,你不在。”曲无心的话总是很直白,简单到有时候会惹人误会。

幸好卓不凡很了解他,曲问情离家那十年,曲无心有事都会跟他说,直到他出意外为止,恐怕从那时候起,曲无心就再没对人说过心底话。

“鬼谷地底有暗流,意外发生时,我摔进水里了,再醒过来,已经被冲到槐树村。”

“你没回去。”所以他孤孤单单的,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最后连自己的心也失去了。

“我无法离开这里。”卓不凡苦笑。“我能活过来,是因为槐树村下有座钟乳石洞,我吃了里头的万年石乳,才侥幸捡回一命。它每天只流一滴,我每天都要吃,否则就会筋脉崩解,骨肉消融,不出七天,非死不可。”

“你保重。”曲无心接受了他的解释,他抱起曲问情,撤回剩下的剑手,回去那座他最厌恶、却禁锢住他灵魂、让他脱离不得的铸剑山庄。

他也没再叫人追缉豆蔻和小手。他有了大哥,就不再需要其他人了。

卓不凡看着他的背影,叹口长气,希望他们兄弟这次回去后,能开诚布公谈清楚,别再纠缠不清,搞一堆事,他们自己不累,他这个外人光听流言都快累死了。

不过……

“小曲太没义气了,也不叫人收抬一下,这么多尸体,难道都要我这个病人处理?”他相信小曲是故意的。小曲能理解他的苦衷,但还是在生气,政争发生时,他没有请求任何人的帮助,就自己一个人很伟大地前去赴死,所以小曲要惩罚他。

可卓不凡若不是生死关头走过一遭,也不能理解适时发出求救的重要性。

“人哪,总要经历过,才能学会成长。”现在只希望小曲也有摆脱阴霏,迈向新生的一天。

然后,他开始认命地处理那些尸体。

“尘归尘、土归土,我老人家没那么多钱为你们每一个人备棺木、墓地,就委屈你们自然消融,请大家别见怪……”

“大夫!”豆蔻远远地跑过来,满面风霜、一身疲惫,看到遍地血腥,心里凉凉的。“人都跑哪儿去了曲大哥呢?”她没看见曲问情的尸体,他不见了?

“你不是走了,又回来做什么?”存心给他添乱嘛!

“曲大哥自愿为我们断后,可我不能抛下他啊!”

“你回来又能做什么?”

“至少我可以陪在他身边,快乐一起,痛苦也一起。”

卓不凡室了一下,这姑娘倒是重情重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他想到总在不经意间互相伤害的曲家两兄弟,他们本性都好,就是沟通不良。让这钢铁性子的姑娘去帮他们磨一磨,兴许能有转机。

“曲问情被曲无心带回铸剑山庄了。”

她面色惨白,全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曲问情落入那恐怖的地狱中,还有生机吗?

她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但依然可以看出,她前进的方向是铸剑山庄。

“喂,你去哪儿?”卓不凡明知故问。

“去找曲大哥,我答应过的。”说出口的话,就要做到。

“铸剑山庄戒备森严,若无人帮忙,你怎么可能进得去?”

“大夫!”豆蔻恍然回神,跑回来。“你能帮我吗?”她渴求地望着他。

“跟我来吧!我给你化妆一下,虽然我的易容术不太好,但改一下容貌至少不容易被认出。我再托人走点关系,让你进铸剑山庄做丫鬓。”

豆蔻觉得命运真是捉弄人,她千方百计逃离铸剑山庄,结果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又得回去做丫鬓。

不过这回她有个重大的使命——救出曲问情。

当日,她和小手被沙匪捉住,最绝望无助时,是他救了他们,之后,她生病,他为她千里延医,细心照料,这份恩、这份情、这份爱,她永远不会忘。

如果不能救出他,她就陪着他一起.现在想想,祭剑也不是那么可怕,有他在身旁,什么事都变得轻松愉快了。

曲无心把曲问情关在地牢里,虽然没有虐待他,也请了大夫为他诊治伤口,却在他身上挂了副三百斤重的手铐、脚镣,要他插翅也飞不出铸剑山庄。

曲问情对这种情况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早知道曲无心想尽办法要抓他,好不容易真的抓到了,当然不会让他有机会轻易离开。

他比较不满的是,卓不凡竟出卖他;这混账,曲无心是朋友,他就不是吗?以后再也不帮他买酒做饭了。

还有……

“无心,我可以自己吃饭,不必你喂我。”他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人把饭菜送到嘴边。

“你可以拿筷子吗?”曲无心只是做着自己的动作,并不理会他的抗议。

手上的镣铐这么重,要灵活用筷,确实有困难。

“你可以解开我手上的铁铐,然后在我腰间绑个铁球,或者增加脚镣的重量,你觉得如何?”曲问情给他建议。

“你的双手一自由,就会想办祛逃走。”曲无心说。

靠,不必这么了解他吧!曲问情很头痛。

“再不然,你每天帮我解开半个时辰,至少让我有时间处理一些生活项事吧。”

“比如?”

“洗澡。”

“我可以帮你。”

“算了!”曲问情打个哆嗦,他不洗了。

“那吃饭吧!”曲无心继续喂他。

曲问情挫败得想要去撞墙,但他也不能绝食抗议,人是铁、饭是钢,三天不吃饿得慌。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鼓励自己,含泪吞下曲无心喂来的饭菜。

“无心,天底下俊男美女何其多,你何必执着我一个?你知道,我们是兄弟,你那种想法是不对的。”

“他们再好也不姓曲,对我没有意义。”

“为什么一定要姓曲?你到底是在找一个爱人,还是在找一份血缘关系?”

“爱人?”曲无心明显愣了下。“我不需要爱人。”

“那你千方百计把我锁在身边是想干什么?”

“因为我需要你。”

对话好像进入了鬼打墙,曲问情的脑袋迷糊了。

曲无心给他喂完饭,就去端水,拎来手巾给他擦脸、清洗手脚。他服侍他,非常习惯、非常开心的样子。

但曲问情却有一种陷入绝境的感觉。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兄弟间的关系越来越诡异?

“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曲无心帮他打理好一切,准备离开。

“无心。”曲问情在他的背影完全捎失前,及时回过神喊一声。“别再抓人祭剑了。”

曲无心歪着头,好像在思考他的建议,却又弄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没有抓人祭剑。”好一会儿,他才说。“我问过他们,他们是自愿进铸剑炉的,娘、弟弟、叔叔,每个人都一样,我们必须那么做。不过……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

会有人自愿去祭剑?曲问情不敢相信,但无心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在撒谎。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一瞬间背脊凉了,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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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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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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