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向晚晚睡不着,眼睛闭上就会听见方英雄在她耳边说:“向晚晚,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他的表情那样真实,他的笑容那样诚挚,任谁都无法将那些表现当成演戏。

他的诚恳让她真心相信他喜欢她、爱她,相信她存在他心中某个重要部位,是谁都无法取代,相信他关机多年,因为他的幸福只为她开张,相信他的人生失去她便再也无法完整……她相信了那么多事,相信到痛恨爱情的自己舍弃信念,接纳了他的心。

谁知道,竟会换来他的一场报复!

他说了,对她不是喜欢、不是弥补,她听过的所有台词只是台面话,不含真实成份,他心底存在多年的不是爱情而是复仇,他要她尝到被抛弃的滋味……

原来,伤一个人可以不用刀刃,就轻易解剖对方的灵魂,痛得她生死难分!原来,母亲当年的疼痛不是因为懦弱无能,而是所有女人碰上这样一场情伤,都会痛不欲生。

她被方英雄摆了一道,而她憎恨自己的愚笨。

她知道聪敏的时代女性应该尽快站起来,把那段不堪迅速忘怀;她知道爱情没什么,二十一世纪哪个人不谈几段爱情、被几个人抛弃,也抛弃别人?她不过是搭上潮流列车,真的算不得什么。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明知道算不得什么,心还是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她看不见血,却清楚鲜血在胸口蔓延;她刻意遗忘方英雄,他却时时刻刻造访她的心头;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在和她作对,连她自己也无法和自己妥协。

镜子里,向晚晚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乱七八糟的头发纠结,脸消瘦了一大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懂,但她阻止不了方英雄入侵。

她不只一次认为他的鸭霸很温柔,他盯人的方式会让人额头冒黑线,比坚持,没人赢得了他,但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输。

想来她不适合爱情丛林的生态,而是适合寡欲、平淡过一生,方英雄的游戏太刺激,她的心脏负荷不起。人是经验的动物,她已经错过一回,绝不会再重复同样错误了,只是……

门外有一部车,只要她下楼,就有司机追上前,送她到任何想去的地点——他派了个司机确切掌握她的行踪。

屋子里的花已经满坑满谷,旧花未谢新花又上门——她没改行开花店,是他企图让她误以为自己住在花园。

如果那还不够夸张的话,那么书桌上的礼物,已经多到可以让迟迟当作积木玩叠叠乐,就称得上夸张了吧。

他用夸张的事、夸张的手法,夸张的想再说服她一次,他爱她。

她不信了,不信爱情了,再也再也不相信爱情是种好东西。爸爸教她一遍,方英雄又教她一回,她再笨,都已经充分学会,爱情不可以随意触碰。

忿忿地刷牙梳洗,她泄恨似地把头发扎得紧乎,走出卧房环视四周,红红黄黄的花束没让她心情好转,反而更加心烦。

她们住的是个三十坪大小的旧公寓,三间小房、两套卫浴,再加上厨房和客厅就没了,平常一家五口走来走去已经够拥挤,如今再堆上这些花,她整个人觉得快要窒息。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二姐被公司派到屏东评估某间工厂续存的必要性,大姐去上班,她卖房子的业绩可以傲视全台湾,迟迟到学校去了,而妈妈则到叔叔那里帮忙。

孙叔叔是妈妈的朋友,认识近五年,他开了一间音乐教室,收了不少学生。平时她们三个女儿各忙各的,迟迟上小学后,妈妈更无聊了,就到孙叔叔那里帮点忙,在那里可以接触她喜欢的音乐。

这时间还待在家里的,只有失业的她。

她不是不找工作,而是工作难找,姐姐和妈妈都要她别紧张,慢慢来,找一个符合性向的工作比较重要。但她怎能不心急?她比谁都明白,老旧公寓很快就要改建,买房子是她们迫在眉睫的课题。

当门铃声响起时,向晚晚的无明火再度狂喷。她受不了了,受不了那个简单男人说对不起的方式!

刚地,她打开大门,门外是满脸满眼蜜的蜜蜜。蜜蜜是她进公司后唯一对她释出善意的女生,因为她的善意,她没办法狠心将她赶出去。

“晚晚,喏,今天的。”她将一束黄金海芊和纸袋推到她面前。

“蜜蜜,可不可以……”向晚晚无奈地看着她送上来的东西。

“不可以。老板有多恶霸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任务失败,你以为他会让我留下来吗?小姐,你比我更清楚工作难找,就别害我了吧。”她还是一样涂着夸张的眼影,贴着双排睫毛。

向晚晚叹气。方英雄永远知道她的罩门在哪里!接过花和纸袋,她想起他说过要用黄金郁金香、黄金风铃草让她的爱情灯随时保持在发亮状态。

“他到底还要搞这套搞多久?”

“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蜜蜜走向沙发,自己主动倒了杯茶。她来这里很多趟了,早就熟门熟路,熟到当成自己的家。

向妈妈是个好人,偶尔碰上还会请她吃点心,向家人都知道晚晚碰到什么事,她们不鼓励、不参予,只留下空间、时间让晚晚自己沉淀处理。

“你不能叫他停止吗?”

“嘿嘿!”蜜蜜朝她好笑两声,拿出手机,打开留言,按下扩音——

晚晚,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见面谈谈好吗?我那天说的话是很过份,但不全是真心的,你因为父亲的薄幸而拒绝承认爱情,而我……因为难以出口的原因形成狭隘性情,我有错、错得离谱,我恨自己千百次,却没办法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告诉我一个方法,只要能够扭转眼前,再难,我都做。

关掉语音,蜜蜜把手机放到桌上。“给他一通电话吧,也许他可以考虑停止对我们两个人的折磨。”

向晚晚看了手机三秒,别过头。他不需要做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顶多以后狭路相逢,两个尴尬笑容应付过去就是。

呃,这意思很明白了。蜜蜜摊摊手,起身准备离开。“那么明天见喽。”

“蜜蜜……”向晚晚挫败的扯住她的袖口。

“我帮不了你,你还不晓得老板有多坚持、多固执?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会一路执行到底,不成功绝不停止,我怀疑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妥协和放弃。”蜜蜜叹口气,看了她两眼,重新坐下问:“我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什么问题?”

“就我所知,你和老板不是感情不错?前阵子你们在大陆拍片,秦秘书传来的讯息是你很可能变成我们的老板娘。怎么才没几天,你就拎着行李回台湾,而我的工作从接待变成宅急便?”

“感情是假的,喜欢也是假,从头到尾,他都是在报复,报复那年我失约。”

“老板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记恨的男人……”蜜蜜再瞄了她一眼。“喂,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就算我吃人嘴软,就算老板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也不会因此替他说话。说真格的,我认知中的老板不像你形容的那样。”

“话是他亲口说出来的,他的计划是等我爱上他,然后大大方方抛弃我,让我尝尝他当年的感受。”看蜜蜜想播话,她又补上一句,“我保证,自己的听力和理解能力都在正常范围内。”

这些话,她想几次就受伤几回,这辈子,她都无法不挂怀。

“那么你爱上他了吗?”

向晚晚沉默了,但表情让人明白,那是个失恋女人的哀愁,不必言语就能通透。

她果然爱上老板了!就说嘛,老板是个只能容许成功、不准失败存在的男人。

“那你说,既然他已经达到目的,为什么还要弄这些?”指指满屋子的花,和她语音信箱里塞爆的留言。

“谁知道?他那么爱演戏,说不定是一时兴起。”向晚晚一撇嘴。

“你不知道金价大涨,每天花几万块去搞个一时兴起,会不会太大手笔?”

“方英雄的脑袋哪里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一个简单失约被他形容成抛弃,还要她付出代价,这种男人,岂只是狭隘而已。

“有没有可能,你听见的那些话不是他的真心,也许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也许他根本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没搞清楚。”

“你还说不是在帮他说话?”她埋怨地看了蜜蜜一眼。

“我是在分析。不然你说,假设我一天到晚梦想把某个人的钱挖空,好不容易我把钱在存进自己的户头里、好不容易变成亿万富翁,你觉得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逃跑,还是把钱存回去他的户头里?”

这是什么烂比喻?向晚晚没答话。

“如果我真的把钱汇回去,对不起,我一定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而我确信老板的身心还算正常,会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难道你不想弄清楚?”

“清不清楚又怎样?反正我们已经没有交集。”

蜜蜜不负所托,尽力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就当是满足好奇心吧,和他见个面、搞清楚他的背后动机,他还能把你吞进肚子里?”

“他有相当好的说服力,我不想再当一次傻子。”她痛恨在他面前出糗。

“你宁可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无心工作,成天在家复习那个男人的可恶?”

向晚晚反驳她的说法,“我没有在复习什么。”

“少骗人了,明明就一张怨妇脸!拜托,再见他一面,把话谈清楚,如果他说得不合意,你就恐吓他,不准再来打扰你的生活;如果他讲得还可以,就决定一下,看要把他留校察看还是说拜拜,决定权在你啊。”蜜蜜说完一大篇,发现她有一丝动容,便加把劲,再赌点狠的。“当然啦,如果你想要快速发财,不理他也是一个好办法。”

“这是什么意思?”

“就让他一天一黄金,慢慢给、慢慢送,直到他送累了而你存够了,自然就不了了之。”

“你以为我要这些?错,我不要他的东西。”她怒道。

“可是到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是这样。”请将不如激将。

“我是因为你的关系,怕你被裁员——”

“我知道啊,可是外面的人知不知道?老板知不知道?每个人想法不同、角度的方向不同啊。”

蜜蜜射中她的靶心,笑得很好恶,拍了拍她的手。“反正你来决定,我全力配合,如果你决定给英雄哥一个机会,我自会到他面前邀功,如果你想累积礼物赚大钱,到时候,也别忘记给我一点甜头。”

“你真邪恶!”向晚晚气得跳脚。果然什么老板带出什么员工!

环住她的肩,蜜蜜笑道:“没办法,你没发现白雪公主已经绝种了吗?适者生存,这是个崇拜巫婆的时代,就这样啦,拜拜!”

她一离开向家,向晚晚便颓然地缩进沙发里,想着讨人厌的问题。方英雄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方英雄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别人心情差时,是做什么都不顺利,而他心情差到爆,却为了早一点回台湾找向晚晚,工作得更卖力,许多镜头都是一镜到底,五月份才杀青的戏,他四月初就把自己的部份完成,包袱款款飞回台湾。

他不是可以被拒绝的男人,送花送礼物这类事持续上演,在黄金花朵之后,又多了钻石戒指。

除此之外,他还找上向妈妈、向冉冉、向秧秧,连那个小毛头向迟迟都在他的拜访名单内。

工作狂把工作丢在脑后,积极在她们身上求证许多事,也同时寻求她们的帮忙协助,渐渐地,向家人一个个倒戈,更多的劝说在向晚晚耳边炸开,受不了被疲劳轰炸的她终于点头,同意两人见面。

台北街头,星马克,落地窗前的咖啡座。

心情,像十七岁少年,忐忑不安重新回到身上,但他是谁?方英雄呢!怎么可以在旁人面前示弱?所以,他笑容满满地望着对座女生,但仔细看,还是可以发觉他的紧张,发觉他的眼底盛着无数抱歉。

向晚晚把纸袋推到他面前。“这是什么意思?代表我是个可以收买的女人?”

“你把事情想复杂了。”他用大众情人式的笑脸对她。

“好啊,那你来讲讲简单说法。”

“你说三颗、三十颗不能让你在我床上躺平,那我就试试三百颗、三千颗。”

他试图开玩笑,她却立即火大起身,扭头就走。

于是方英雄学会,当对手是个复杂女人,就千万不能把事情弄得太轻松简单。

他飞快抓住她的手,眸子里透露出凝重。“我道歉。”

“你对不起我什么?没有,你只是没搞懂,就是三万颗也买不到我在你床上躺平!”向晚晚轻蔑地望他。

“事实上,它们不是买你在哪里躺平,而是……”低下头,他再抬眼时又说:“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走,我不留你。”这次,他不只眼神,就连声音都带着沉重。

她看他半响才坐下,紧绷的表情和他紧绷的声音一样。

他松口气,啜饮一口咖啡,“我说谎。”

“什么事说谎?”

“我的母亲没死,她是受不了寂寞,才离开我父亲的。”

“什么?”她明明记得……好吧,他解释过了,他说谎。

“我知道她家里是种海芋的,也知道她是独生女,其他的,全是我瞎编。”

“你对她毫无记忆?”

“不,我记得她常把我抱在怀中,坐在靠窗的摇椅里,一面唱歌、一面哄我入睡,我记得她在离开老爸前曾经对我说:“英雄,对不起,妈妈很害怕寂寞。”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所有人都害怕寂寞,不是吗?后来我懂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决定离开我老爸。”

“那阵子她经常半夜醒来偷偷哭泣,我问她为什么哭,她摇着头说,她的人生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知道哪来的第六感,我猜,她就要离开我,于是每天上学之前,我都一再叮咛她要记得到学校接我,直到她点头,再三保证过之后,我才肯乖乖上车。

还记得那天,天气有点阴,云层压得很低,把人的心情压闷压紧,我在校门口等妈妈来接,她没来,我惴惴不安、饿着肚子坚持等到她为止,从刚开始的焦急,等到后来的忿忿不平,从怀着希冀等到伤心不已。当时我念小学一年级,只上半天课,我一路等到下午高年级学生放学才死心,知道她不会来了,她没有遵守承诺,她抛弃我了。”

向晚晚轻声问:“从那之后,她再也没回来?”

“没有。我一学会搭公车,就坐往阳明山,找种海芋的农家一户户问,我想找到她,想问她为什么把我当成小狗小猫,说扔掉就扔掉?”

“你找到她了吗?”

他头一点。“找到了。”

“她怎么说?”

“你可以大声嘲笑我,因为我连上前认她的勇气都没有。我只会愤世嫉俗、不断抛出问题,为什么别的阿姨能够忍受寂寞,就她不行?为什么别的阿姨把孩子摆在第一重心,她只想着自己?是我不够好、不够乖、不够听话吗?为什么她可以掉头就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狠心……

我满肚子恨,恨母亲的背叛、恨父亲的漠不关心、恨老爸的黑社会背景、恨同学有完整家庭,我却要在一个阿姨、一个阿姨家里不断流浪,我满脸都是恨,六姨说,她第一次看见我时,感到非常恐惧。”

向晚晚叹息。原来不是只有她的家庭不完美。

“晚晚,如果你父母的婚姻让你学会不信任爱情,那么我的母亲则教会我,害怕被抛弃。

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被你的气质吸引,也许是你刘海被风吹起来的样子,也许是你皱眉头不理人的模样,总之我掉入爱情里,毫无道理地爱上你。

帮里见过你的兄弟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皱眉头的样子有我母亲的味道,刚开始我同意他们的说法,但当我晚上没有想你就无法入睡,当我一记起你说我没水准就觉得心脏快要分裂,当我因为你口里轻轻吐出来的流氓字眼,急切地想要改头换面……我知道,那绝对不是几分相似的味道就可以轻易解释。

你不能不认我很拼命,我为你改变打扮,为你重拾书本考高中,为你咬破几百次舌头、改掉讲了十几年的台湾国语,为了你,我每天都挖空心思,企图让你高兴……做这些事时,我幸福着,相信日子还是有趣的,相信生活不是只有打打杀杀、复仇来复仇去。

终于,你不再痛恨我的接近,终于毕业典礼那天,我们有了进一步接触,终于我赢得你一句承诺,知道我们可以当朋友,那感觉像什么?像我射了几百箭都射不到靶子,没想到下一箭居然射中红心,我既开心又骄傲,觉得自己的人生将要大放异釆。

在我觉得世界不是那么无药可救时,觉得生命可以有所不同时,你却失约了。我走遍所有能想得到的地方找你,我恨你像母亲一样抛弃我,我恨你不守约定,让我不停等你、等你,我恨你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我怎会不知道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把抛弃这个字眼套用在你身上太牵强?但我就是真真实实、确确切切觉得自己已经被你抛弃。

那种感觉很烂,我一下子回到小学一年级,处理不来那种情绪,只好恨你,不断恨你,把所有错归到你身上,让自己好过一点。”

原来如此,新经验、旧经验,两个最爱女人的背叛,她怎忍心责怪?

“命运让我们又碰在一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当年一样看不起流氓,或者仍然觉得我是个没水准的家伙,但我猜得到,既然你知道方英雄成了当红偶像,却不愿意出现,答案只有两个——你不想和我有任何交集或者……你根本不记得我是谁。

这时候,简单的方英雄会怎么做?自然是掉头就走,保护自己不受伤是生物本能,但我没办法,我想和你在一起,那个炽烈的感觉没改变,所以我找到一个很好的说法——接近你是为了要报复,等你爱上我,我们两人便打成平手。

这个说法让我不介意你是个会抛弃男人的女生,理直气壮把你留下,理直气壮地爱你,理直气壮地让那年的想像转化成事实。再然后,我告诉自己,其实你也不算抛弃我,其实忘记过去,让两个人都幸福快乐,是比较下面的作法……直到我误解向迟迟和你的关系。”他一脸懊恼。

“砰!爆炸了,越来越多的想像在我脑袋里发酵,想着你是为了某个男人而不守约定,在你眼里我是块没用的烂抹布,你痛恨流氓、讨厌没水准,你有丈夫孩子,难怪不愿意当我的助理,我吃醋、嫉妒,猛然想起你会抛弃男人。

第三次被抛弃的我不愿示弱,于是找了不同的女人演街头热吻,好像抢在前面抛弃你,就不会被你抛弃。我很无聊,想借着那些女人让你生气,可是你无动于衷,我更气、更火,用一堆谎言来欺骗秦秘书,仿佛骗过他,我就能骗过自己。

牛角尖越钻越累,我又不肯只让自己累,非要把你拖下水,才会有那些幼稚的举止出现。

对不起,我伤了你,我为我的幼稚向你道歉,但扣掉那些说法,扣掉误会、扣掉横隔在我们之间的岁月,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你,一如多年以前。我知道你对我充满愤懑,我知道自己追女生的手法很差,但我希望你给我机会,给我一点点可能,这次我发誓,一定会好好表现。”

话说完了,方英雄轻吐气,额头、手心都是汗。多少年了,他没有像这般缺乏把握。

见她不语,他的汗水滴在桌面上。“可以吗?再给我一次修正的机会,我保证用最正确的方式呈现爱情有气味。”

看着他的汗水,那双真诚的眼睛再度打动向晚晚的心,可她说过,她玩不起爱情游戏,那次已经让她太伤,她尚无新勇气可以重新开始。

“我……很生气。”她开口,但口气里的火气已经消失无踪。

“我懂,是我的错。”

“我不是金钱可以收买的女人,我讨厌你那种暴发户的追求法。”

“我会改进。”

“有了问题,成熟的男女应该坐下来好好沟通,而不是找别的异性来制造话题。”

“我说过,我很幼稚。我一向被女人倒追,没有追过女人,所以这方面缺乏经验,以后你可以教我,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她停了好一阵子,才开口,“我们……先当朋友吧。”

他闻言,凝重的眼神放松,好看的笑容在脸上跳跃。“好,我们先当朋友。”

他是个有自信的男人,而且从不重复错误,他有把握追上她,只要她给他一次机会。

“有空,我陪你到阳明山看海芋。”向晚晚说。

“好啊,陪我去找我妈,我要告诉她,我已经原谅她抛弃我。”

“嗯,宽怀大肚是好事,我陪你。”

“可是……我有点紧张。”

“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撑腰用的。别紧张,有我。”犹豫再三,她还是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是朋友,都该给予支持鼓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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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客型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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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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