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尹上大宅里，尹上岚和夏淑君看着坐在对面沙发，阴沉着一张俊美脸蛋的二儿子。

「怎么讲两句就挂断了？」尹上岚问。

「没什么！」哼！那根大木头真可恶！尹上慎二有些恼怒。

「嘻嘻，慎二，真想看看阿悟那孩子看见你现在这张阴沉的脸会有什么反应。」夏淑君轻笑，与儿子相似的美丽脸蛋有着难掩的慧黠。

「我不会让他看见的。」尹上慎二白了母亲一眼。

「儿子，你觉得这样好吗？你该知道伪装并不能长久。」

「爸爸，每个人面对不同的人、事、物，都会有不同的表现，譬如你，是一个溺爱妻子到无法无天的丈夫；是一个开明、会疼爱孩子，却不会盲目宠溺的父亲；是一个严肃、果断犀利的饭店负责人，你能说哪一个你是伪装的？」

尹上慎二修长的双腿交迭，决定今天对父母说清楚。「相同的，在悟的面前，那也是我，我只会用那个面貌对待他，就像爸爸你绝对不会用饭店负责人的态度对待妈妈一样。」

「但是慎二，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更何况同性之爱又比异性更困难，阻碍和顾虑也更多，你不能强迫那孩子接受你啊！」夏淑君轻声告诫。

尹上慎一石心不住轻笑。

「我说了笑话了吗？」夏淑君有些不满的蹙起眉。

「妈，妳哪只眼睛看见我强迫悟什么了？我不会那么没品好不好，他要离开，我不就让他离开了吗？」

「你只是欲擒故纵，我相信你一定有什么阴谋正在酝酿。」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会强迫他回来，当他决定回到我身边时，绝对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尹上慎二笑睨着父母。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切如你算计的顺利，他真的爱上你，甚至一起生活，到时候你又如何隐藏那占了你本性七成以上狡猾诡诈的性情？」

「妈，妳还是不懂，我并没有打算隐藏什么，就算悟看见我狡猾的面貌，我依然会让他死脑筋的认定，我永远是他眼里那个单纯、无邪、善良好欺，而且完美的情人。」

「这点我可以理解。」尹上岚有感而发。「因为连我，还有你爷爷，明明知道你一点也不单纯，可是，有时候还是会脑筋打结的认为你是天真的，说到底，就是你那张脸在作怪。」

「唉！我觉得阿悟那孩子将来会很可怜……不，现在就很可怜，我已经开始同情他了。」夏淑君似假还真的说。.

「或许真的很可怜吧，不过相信我，我会让他甘之如饴。」他说过，他不用强迫的手段，因为他深知，强摘的瓜不甜的道理，他会让悟自己心甘情愿的回头求他，就算他拒绝，也非要留在他身边不可。

「话说回来，你刚刚为什么生气？」夏淑君故意问。

尹上慎二闻言，表情倏地一沉，思绪重新转到刚刚那通短暂的电话上头。

真是可恶，知道他不是「莹子」的时候，那口气像巴不得赶紧挂电话似的，真让人生气，害他气得连头都晕了。

那个莹子到底是谁啊？

嗯，等等！

他飞快的起身准备回房，却被夏淑君给扯住。

「慎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哪！」

尹上慎二瞥她一眼，弯身对母亲甜甜一笑。

「亲爱的妈咪，我什么时候生气了？」轻轻的抓开她的手，「很晚了，我要回房睡觉，明天还要陪爷爷去打球呢，晚安。」

回到房间，他立即打开公事包，抽出里面菊地悟的调查资料，翻到家族成员名单的部份，果然！

菊地莹子，悟的妹妹，难怪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哼，既然她是你妹妹，那就原谅你了！」他看着菊地悟的照片低哼。

微笑的弹了弹手上的照片，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在菊地家族名单上，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有了！

他起身匆匆走到客厅，看见沙发上的父母正吻得难分难舍，他嘻嘻一笑，在父母对面坐下。

「不好意思，暂停一下。」他戏谴的咳了一声，看见父母听到声音立即分开，两人同时不满的朝他瞪来。

「你不是要睡了？」尹上岚口气不善。

尹上慎二耸耸肩，「爸，总店这次电脑软硬体更新是不是由威达电脑得标？准备星期三签约？」

「对，你问这个干什么？」尹上岚疑问。

「我去吧！」尹上慎二说。

尹上岚有些错愕，和夏淑君相视一眼，才又转向儿子。

「慎二，你应该知道威达的负责人觊觎你很久了，这一次的发标案，你还刻意置身事外，不与之接触，为什么突然说要出面签约？」

「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尹上慎二微笑。「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可以吧？」

「签约之后还会举办一场酒会，负责的人都必须参加，你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那是必要的元素。

「所以你会参加酒会？」尹上岚蹙眉望着他，真的不对劲喔！

「这是当然。」

「好吧，如果你认为没问题，我也没意见。」尹上岚耸肩。

「谢谢爸爸。」尹上慎二笑得迷人，站起身。「好了，不打扰你们亲热，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回房去比较好，要不然下人们就有身历其境的A片观赏了。」哈哈笑着，转身回房。

「这小子！」尹上岚轻斥。

「岚，你觉得慎二在搞什么鬼？」夏淑君皱眉。

「我哪知道。」尹上岚耸肩，并不会替他太担心，他相信那小子有能力照顾自己。

「我实在搞不懂慎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因为阿悟那孩子离开他，他就自暴自弃想堕落了吗？」

尹上岚失笑。「老婆，妳觉得慎二是那种会自暴自弃的人吗？」

「可是他很讨厌吉泽先生啊！每次都很刻意的和吉泽先生保持距离，绝对不和他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为什么这会儿却自己往狼穴里跳啊？」

「管他的，慎二已经二十五岁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

尹上岚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倾身封住老婆的嘴，成功的制止她满脑子的疑问。

就在两人又渐渐火热的时候，尹上慎二突然一脸焦急惊慌的跑了出来，直接就往门外冲去。

「慎二？」尹上岚疑惑的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尹上慎二没有回答，一会儿，车子急驰而去的声音传来。

两夫妻疑惑的对视。

「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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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坐在急诊室走廊椅子上的菊地悟反射性的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慎二？！

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突然两人的视线对上，尹上慎二朝他跑了过来。

「你怎么会……」菊地悟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尹上慎二便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慎……二先生？」

他手上的伤被压得有些痛，但是他没有喊痛，因为尹上慎二这种模样他第一次看见，这么晚了，他却气喘吁吁的跑来，一脸的焦急、慌乱、恐惧，是为了他？

「你……还好吗？」一会儿之后，尹上慎二终于平静下来，缓缓的放开他。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菊地悟审视着他，为什么？慎二先生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尹上慎二上下梭巡着，额头包扎了一圈纱布，左手臂吊着，其他的似乎都是一些擦伤，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大碍，这让他终于松了口气，腿一软，就跪坐在地板上。

「慎二先生！」菊地悟惊呼。「怎么了？」

尹上慎二低着头，无声的摇头。

「慎二先生？」菊地悟用右手将他拉起，让他在他身边坐下，这时才发现，他竟然哭了。「慎二先生？」

「我没事，我只是松了口气，突然就……没事，我没事。」尹上慎二赶紧摇头，抹掉眼泪，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慎二……

菊地悟眉头微蹙的望着他，他这么关心自己，而自己却因为对他日益滋生的邪念，而选择离开……

不，别再犹豫了，就是因为他这么好，所以自己更不能毁了他！

「你怎么会来的？」菊地悟轻声地问。

「我刚好打电话去你家，菊地翔说的。」

「翔？你认识翔？」

「嗯，因为工作的关系，曾经见过几次。」尹上慎二有所保留的说。「他不知道你已经不是我的保镳了，所以才告诉我你出车祸，他说他还在忙走不开，我就自愿过来。」

「翔不该麻烦你的，他如果没空，我可以自己叫计程车……慎二先生？！别哭，我……」菊地悟手足无措的喊。

「为什么要这么见外？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尹上慎二难抑伤心。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好好，我很抱歉，谢谢你赶过来。」菊地悟替他抹去眼泪，「拜托，你别哭了。」

「你可以回家了吗？不用住院观察吗？」尹上慎二抹掉眼泪，关心地问。

「没问题了，都是一些小伤。」

「那我送你回去吧！」抓着他的右手将他扶起。

「我可以自己走……」菊地悟觉得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在发烫。

「我扶你。」尹上慎二坚持。

菊地悟没再反抗，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如果能永远这样陪在他身边……脑袋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菊地悟赶紧甩掉脑中的遐想。

菊地悟，你给我清醒一点，不要连脑袋都撞坏了！

「怎么了？」尹上慎二疑惑的望着他。「想什么，一脸严肃的样子。」

「不，没什么。」菊地悟赶紧摇头，意外引发一阵晕眩，脚步一个踉跄。

「悟！」尹上慎二赶紧抱住他。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他靠着他，几乎不想离开，老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该死的，慎二是男人啊！他不可以……

「我的车子就在前面，你忍着点。」尹上慎二拉着他的右手环过自己的肩，「靠着我。」

尹上慎二身上清新的沐浴味道窜入他的鼻息间，让他心头忍不住一阵骚动，闭上眼睛，慢慢的靠近他……

「到了，上车吧！」尹上慎二用遥控器打开车门，扶着他上车。

菊地悟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做了什么，就羞窘得想要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如果再继续待在慎二身边，他一定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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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地家族，是一个古老、且有名望的武道世家，在全球的武术界，菊地家族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除了参与各种武术大赛，设立武道馆招收学生之外，家族成员所从事的工作，也几乎都是与武相关的行业，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保镳的工作。只有少数成员，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练武，或是武术才能不足，而成为一般的上班族。

菊地翔赤脚越过占地约两百坪的道场，道场后方是个更广大的广场，他来到道场边缘的长廊，看到菊地龙太坐在那里，观察着广场上那一批初学者，对于训练了两个月的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似乎不太满意。

「父亲，悟堂哥的伤没事了吗？」菊地翔在长廊边坐下，低声的询问自己的父亲。

「都是一些小伤，两天就没事了。」菊地龙太说。

「他该不会打算把那些学生操死吧？」菊地翔看着那些可怜的学生。

菊地龙太偏头望了小儿子一眼，再望向正带领一群初学者在广场绕场跑步的菊地悟，然后摇了摇头。

「别管他。」严肃的口吻带着隐隐的火气。

「父亲，就算我想管，也没有权力管啊，问题是悟堂哥再继续跑下去，这些菜鸟一定会被吓到飞光，不剩半只的。」那些肉脚初学者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都发青了，悟堂哥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可以想见，初级训练结束之后，肯定剩不到几只了。

「无所谓，这批学生训练了两个多月，连这种程度的耐力都没有，就算留下来也撑不久，早早刷掉也省得浪费时间。」菊地龙太依然无动于衷。

菊地翔叹气，可怜的菜鸟们，不过父亲说的也没错，这些菜鸟们的能力比他还不如，想当初他都没能通过父亲的标准，这些菜鸟们就更别提了。

「悟堂哥怎么有空参与教学？既然他的伤没事，不用保护尹上家的二少爷吗？」菊地翔一脸疑问。

「翔，你有事找阿悟吗？」菊地龙太不答反问，阿悟不再担任慎二的保镳的事，依慎二的要求，他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嗯，是有一点事，不过我可以等他上完课……」

菊地龙太没有回答，拍了拍手，扬声朝广场大喊一声，那批菜鸟们松了口气，全都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大喘。

「下课了。」菊地龙太说完，起身离开。

菊地翔楞了楞，然后发现菊地悟已经从另一边离开，赶紧跳起来追了过去。

「悟堂哥，等等。」他在门前追上菊地悟。

菊地悟一手抵着门，转头望向他。「翔？你回来啦！」

「嗯，刚回来，刚好看到堂哥操那批菜鸟的精彩实况。」菊地翔朝身后比了此那些依然无法动弹的菜鸟们调侃。

「伯父说他们欠锻炼，要我放手去做，我也只不过是让他们绕场跑步练耐力而已。」菊地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移话题。「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菊地翔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菊地家族里少数几个没有从事武术工作的人之一。

「都很顺利。」菊地翔点头。「悟堂哥，你呢？车祸的事处理得怎样了？」

「酒醉驾车，对方自己伤得比我重，所以就交给律师处理，我懒得管了。」原本以为是蓄意，结果好像不是。虽然他隐约觉得事有蹊跷，不过没有心思去理会了。

「既然你的伤没事了，怎么没有回去保护尹上二少呢？你明天会回去吧？」

菊地悟垂下眼，不答反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啦，如果明天会回去，那我就不用担心了。」菊地翔笑了笑，脸上真的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菊地悟蹙眉，翔的意思难道是……

「说清楚，翔，你之前担心什么？」

「咦？堂哥还不知道吗？」菊地翔讶异。

「不知道什么？」这个翔是在吊他胃口吗？怎么讲话不干不脆的。

「就是明天的事啊！我们公司取得这次皇楼更新电脑软硬体的工作，明天要签约，原本是由皇楼总务课经理负责这次的签约，可是今天收到通知，明天的签约由尹上慎二亲自出面主持。」

菊地悟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才大咧！悟堂哥，你不知道，我们老板吉泽先生觊觎尹上二少已经很久了。」菊地翔叹气。

「你是说……你老板对慎二先生……」

菊地翔非常肯定的点头。

「没错，吉泽先生非常迷恋尹上二少。」

「慎二先生是个男人！」菊地悟皱眉低吼。

「同性恋现在很普通啊！悟堂哥，难道你会瞧不起同性恋吗？」菊地翔偏头望着他。

「我不会。可是就算你老板是同性恋，也不能强迫慎二先生接受他！」

菊地翔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说。

「依照我老板的说法，那是追求，不过……」菊地翔耸了耸肩。「悟堂哥，虽然他是我的老板，可是除了他的工作能力之外，我对他的人格、品行操守一点也不推崇。」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指，你老板打算用卑鄙的手段得到慎二先生吗？」菊地悟握紧拳头，像巴不得现在手里捏着的就是那个吉泽的脖子。

「老实说，那种可能性非常的大，而且签约之后还有一场酒会……」菊地翔忍不住摇了摇头。

「想到今天老板接到通知之后那种兴奋得像变态的表情，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我真的很担心他会使什么下流的手段，毁了这次的大生意，害公司关门大吉，尤其签约和酒会都在饭店举行，饭店什么没有，就是房间和床最多，不过既然有悟堂哥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菊地悟脸色愈来愈沉，他离开了，他已经不是慎二的保镳了。

「什么时候？」

「什么？」菊地翔疑惑的反问。

「明天的签约和酒会是几点？」

「喔！那个啊，签约是下午四点，然后接着在莲华厅举行酒会。」

「我知道了。」菊地悟抿唇，他绝对不会让那个吉泽得逞的！

「对了，悟堂哥，你为什么会在家？」

「我回来帮莹子找个东西。」菊地悟声音紧绷。「你会留下来吃晚饭吧？伯母很想你，说你很少回家呢。」

「哪有，只是前一阵子刚升迁，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工作也比较忙，所以才那么久没回来。不过这几天我回来了好几次呢！」菊地翔微笑。

「我找到东西之后就回公寓，麻烦你转告伯父。」

「不吃完饭再走吗？」

「不了，我还有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菊地悟拍拍他的屑，转身回房，没有瞧见菊地翔偷偷勾起的唇角。

「不客气。」菊地翔喃喃低语，转身离开，回到长廊那边坐下。

看看左，又看看右，再回头望进道场，那些菜鸟们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道场里，今天的晚课由他另外两位堂兄弟教导。

其实他很羡慕他们，只可惜自己才能不足，没办法成为其中一员。

叹了口气，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马上接通。

「我这边ＯＫ了……不必谢我，只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就可以了。」简单的说完，便挂断电话。

双手向后撑在地上，仰头望着满天星空，呵呵，今天的天气很晴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