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将冰袋放在卫景桓的腰臀部位——那里有着大片淤青,医生嘱咐要先冰敷,隔天才能热敷。接着到厨房泡茶,想到自己午餐还没有吃,仙仙登时觉得饥肠辘辘。

记得来卫景桓这间公寓的路上,司机在半途下车,除了购买冰袋等医疗用品外,还有其他物品,就放在……她环目四顾,在角落的桌子上找到一个大袋子,里面竟然有披萨、玉米浓汤、饮料和甜点。

仙仙口水直流地赞叹司机小陈是个天才,将整袋食物都放进餐车上,加上热茶和两组杯子,推进卫景桓的寝室。

他躺在床上闭眼休息,俊挺的浓眉不时地抽紧,显然伤处的疼痛仍困扰着他。

仙仙登时愧疚不已,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卫景桓不会受伤。

虽然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但光是左肩部的皮肉之伤便看得她怵目惊心,卫景桓还为此打了破伤风预防针和消炎针,而他一句责备她的话都没说。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以一种轻快的语气造:“看我找到什么!”

“唔?”他张开眼睛,看见她献宝似地端来披萨。“是我要小陈买的。我想你可能还没吃午饭,这会儿大概饿惨了吧。”

仙仙感到眼眶潮湿,想要说些话,喉头却紧涩得难以言语。

他为何仍是这么体贴?为什么不骂她;反而帮她准备午餐?

“肚子不饿吗?”见她怔怔地对着他发呆,卫景桓纳闷道。

“我……”她摇摇头,不晓得该怎么讲。

“肚子饿就先吃东西……”

这种时候教她怎么吃得下!

“对不起……”深切的歉意冲口而出,仙仙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除了这句话外,你似乎还欠我许多解释。”卫景桓疲惫地说,示意要仙仙扶他坐起来,看向她的眼光锐利而严肃。

“我……”一抹委屈涌上心头,他同样地欠她许多解释!

仙仙想要这么呐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忧郁的情绪不断地湿濡着眼眶,她倔强地咬住下唇,强忍泪水,不知道这模样有多令人心疼。

卫景桓轻叹一声,没受伤的右手朝她伸出,“来吧。”

没有比这句温柔的话更能击溃仙仙的自制了,抿紧的嘴巴颤了颤,她哇的一声,投进他怀里。

“好了,我又没怪你……”

呜……他嘴上是没说,可是心里……是不是那么想呢?

“只要以后不要再跑给我追……”他忽地抽了口气,“仙仙,你哭得我伤口好痛……”

“我……哭,跟你伤口痛……有什么关……系?”她哽咽道。

“你哭得我心乱,心一乱,伤口就会痛。”卫景桓促狭地说。

什么歪理呀!

仙仙扁了扁嘴,虽然不相信,哭声却受挫地停歇下来。吸了吸鼻子,从他怀中起身,湿漉漉的眼眸里蒙上一层忧虑和狐疑,注视着他。

“有话要问我吗?”那双眼睛太单纯了,心里想什么全都反映在眼神里。卫景桓嘴角轻扬。

“刘宜萱的儿子怎会喊你舅舅?”

果然是这件事在困扰她,卫景桓故意蹙起眉,表情困惑地回答:“我本来就是轩轩的舅舅,他不喊我舅舅,要喊我什么?”

仙仙一时语塞。

他说得没错,如果他本来就是轩轩的舅舅,轩轩当然该喊他舅舅;问题是,他怎会是轩轩的舅舅,刘宜萱又不是他的姊妹!

看出她的怀疑,卫景桓进一步解释,“宜萱是我大姊!”

“大……姊?”仙仙惊得下巴合不拢。

“她是我父亲婚前便有的私生女,一直跟着她母亲,很少人知道她跟卫家的关系。”

仙仙恍然大悟,这解释了轩轩会喊景桓舅舅的原因了。

明白这点的同时,仙仙惊恐地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以为轩轩是景桓的儿子,以为宜萱和景桓是……情人,只顾着自己的伤心悲痛,却将景桓的呼唤和追赶视如蛇蝎,不但闯红灯,还害景桓为了保护她而受伤。想到这里,仙仙羞愧得直想找个地洞钻去,悔疚与沮丧笼罩心头,发酵成强烈的不安,她没勇气面对景桓了。

“你不会不相信吧?宜萱真的是我大姊,我没骗你。”等了半晌,没等到她的回应,卫景桓语气严肃地保证。

“我没有不相信!”她困窘地喊道。

顿时,千种歉意,万般愧疚,堆积在心头都成了累赘。仙仙深吸口气,努力再将一句“对不起”给挤出喉头。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仙仙除了一直道歉外,不晓得自己还能说什么,她好担心卫景桓会生气。

“跟人家对不起,至少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还要让对方知道你是为什么道歉吧。”他意味深长地道。

“我……”仙仙苦着一张脸。那么丢人的事,教她如何启齿!

“仙仙!”

在卫景桓的催促下,仙仙硬着头皮嗫嚅地解释,“我……误会你……”

“误会我什么?”

“就是你跟宜萱嘛!”

呜……他一定会很生气啦。

仙仙低着头不敢看他。

可事到如今,就算他会生气,仙仙也无法推诿自己的过错。

她咬紧牙关,索性全盘道出,“玫馨表姊昨天拿了一叠剪报给我,说你跟刘秘书有个私生子,然后我看到你们在一起,还有轩轩……”

难怪仙仙会不理他的叫唤,拚了命地跑开,原来是听了宫玫馨嚼的舌根!卫景桓蹙起眉。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吗?”

“我本来也不愿相信,才会想找你问清楚。”仙仙激动地解释,“可是当我在麦当劳看到你们一家三口……看到轩轩就是剪报照片上的男童,我……”

“全是那些八卦记者的捕风捉影。你就没想过轩轩是宜萱的儿子,却未必是我的吗?”

“可是他那么像你……”她羞愧地低下头。

“外甥像舅舅有什么稀奇的,”

“我之前又不知道……”她嘟嘴辩解,仍是不敢看他。

声音那么凶,表情一定也很难看。

呜……还说不会生她的气,他现在就生气了,

“人家什么都不知道,看到你们……我……心里全乱了、碎了……”

“那也不用跑给我追呀!就算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你应该进来说清楚,而不是蒙头蒙脸地跑掉,闯红灯自杀!”

“我不是要自杀啦!”她抬起泪水滂沱的小脸,坚决地道。“当时心情好乱,根本没注意到交通情况,而且……人家心都碎了,哪里想得到要进去找你说清楚!就算问明白又如何?我以为轩轩是你跟宜萱姊的孩子,我能忍心要你抛弃他们母子吗?”

说着,新一波的泪水又迸出她红肿的眼眶。

怪不得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就算燃着一把天火,也会被那流不完的泪水给淹灭。

卫景桓的余怒全没了,只剩下声音里的一些些苦涩与无奈。

“我倒宁愿你找我兴师问罪,命令我抛弃他们母子……”

仙仙一怔,湿漉漉的小脸蒙上一层忧悒,樱唇浮起一抹苦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如果轩轩真是你儿子,我……”她咬了咬牙,“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抛弃他,这样轩轩太可怜了……”

卫景桓心情复杂了起来。

他承认仙仙为人着想的善良个性一直都令他欣赏,可是另一方面,却不希望她在爱情上也这么善良,宁愿她自私一点,展现出强烈的占有欲,以火焰般激烈的感情狂恋着他,即使玉石俱焚也绝不将他拱手让人。

看出他眼中的失望,仙仙觉得一颗心都碎了,眼中有着锁不住的哀痛。

“你后悔了,是不是?”

“后悔什么?!”卫景桓一怔。

“后悔……喜欢上这么平凡的我!”她的语调破碎,泪水如雨纷落,一颗颗都落向卫景桓毫不对她防备的心头,引来温柔的疼痛。“我知道自己不够成熟,胡乱误会你,可是……我……我……爱你呀!以为轩轩是你的孩子,我真的好伤心……”

这是她头一次说爱他,卫景桓激动不已。

“傻仙仙,再一星期我们就要订婚了,你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可是你刚才的表情好失望……”

“我承认是有些失望。”他深深看进她眼里说,“因为在你以为宜萱是我的情人,轩轩是我儿子的情况下,你选择的是逃离我,而不是争取我。你知道这有多伤我心吗?”

“我是因为……”

“嘘……我晓得是因为你善良,而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才会逃开。但我真的宁愿你走向我,不管是气愤地骂人,还是霸道地命令我不可以跟其他女人在一块,只能爱你一个都行。至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而且不会把我拱手让给别人!”

仙仙张开嘴,接着紧紧闭起。

她深深地注视着卫景桓,仿佛想确定这就是他想要的,许久,她慎重地点了下头。

“我明白了。”她说。“以后要是有人来纠缠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当着他们的面命令你,除了爱我之外,不准喜欢另一个人,我一定不会把你让出去!”

这番话听得卫景桓晕陶陶,但仍板着脸,评论道:“勉强还可以。但气势要再狂傲些、凶狠一点。”

“这样呢?”她绷紧天使般可爱、温柔的脸蛋,眼光睥睨地眯起,“卫景桓是我的,谁也不准抢!不然我就……”

她很努力地寻找凶狠的字眼,但每每就快找到了,小脸便皱成一团,眼神闪过惊恐。

“这个好可怕,那个太残忍,我……我……”她伤透脑筋。

“哈哈……”卫景桓被她苦恼的表情逗笑。

“喂,人家很认真的……”她噘起嘴,眼神闪亮,到了后来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

“我相信!”卫景桓搂住她,眼神充满促狭,“不然你就要让对方笑死嘛!”

“哎呀,你取笑人家。”

“我是佩服你呀。”他边笑,边俯身覆住她想要争论的小嘴。

仙仙立刻热情地回应他,为他开启甜蜜的芳唇。

卫景桓满足地在她嘴里释放叹息,感受着怀中软若无骨的娇躯服帖着他,男性的身躯为她发热着。

仙仙,他美好的仙仙。

只要她一个微笑,他愿意在她甜蜜的眼波下融解,化为她指头上的柔环。

男性的嘴唇无声地倾诉着情意,需索着她更多的甜美,只手在她窈窕的身躯探索,直到体内的热情汹涌激荡得快要爆炸,卫景桓翻身想将她压到床上,一个用力拉扯了腰臀处受伤的肌肉,狠狠地倒抽着气。

“你要不要紧?”仙仙警觉到他的不适,神情忧虑。

卫景桓苦笑地摇头,好不容易有机会诱拐仙仙,受伤的身体却碍了好事。

“冰袋都滑下来了,你乖乖躺好。”她扶他躺好,嘴巴嘟嚷道:“肚子好饿喔。顾着跟你说话,都忘记这件事了。”

说着,她的注意力投向餐车上的食物,浑然不知自己差点成了大野狼的大餐了!

卫景桓与仙仙的订婚宴会办得极为热闹。

两人的名分确定后,卫景桓为了不让宫玫馨再有机会伤害仙仙,安排未婚妻陪伴祖父母到纽约的宅邸度假。玫璇沾了仙仙的光,陪同前去,两人逛遍纽约名胜,乐不思蜀。

这一日,两姊妹自古根海姆美术馆返回卫家豪宅,人在玄关处,便听见客厅里传来熟悉的男性笑声,不由得加快脚步。

原来是卫景桓和卫景翰兄弟联合来纽约探视她们。

“你怎么来了?”仙仙扑进卫景桓怀里,开心地说。

“来看你呀。”卫景桓热情地低头吻住她柔软的香唇,将厅里的其他人当成西瓜、白菜,全都不理会。

识相的人当然只有闪开的份,谁教人家是未婚夫妻嘛。

分开有大半个月了,两人自是有说不完的情话,卫景桓附在仙仙耳边低语,“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到时你就知道。”他神秘兮兮地说。

翌日,卫景桓偕同仙仙来到中央公园南道的一家私人美术馆。

工作人员引领他们到其中一间展览厅,仙仙看见墙面上的一幅油画,惊讶得抽气出声,眼眶潮热了起来。

那是……

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绳所牵引,仙仙一步步走近,即使相隔多年,她还是第一眼便认出来,因为画中如天使般纯真可爱的女童便是年幼的自己,而她身旁笑容可掬的少妇则是她的母亲。

不管相隔多久,她都能认出这幅用色活泼、充满温暖的画作是出自她父亲笔下。

“这是……”泪水淌满脸容,仙仙狂喜地喊道。

“你不是一直想找回父亲当年失去的昼作吗?半个月前,我从一位艺品经纪人口中打听到,当年买你父亲画作的外国人是纽约一家私人美术馆的拥有者,我进一步请人追查,总算和对方联络上。”

“所以你就带我到这里来?”难以言喻的感动冲击着胸口,景桓不但从她那本记事本窥出她心底最大的悲痛,还留意在心,帮她寻找父亲的画作,这番深情教她怎么回报?!

“嗯。”卫景桓充满疼惜地注视着她,为她轻拭脸上的泪水。“这家美术馆的拥有者当年深受画家笔下呈现的动人情感所感动,才会买下来收藏。这些年来,包括这幅画的五幅作品一直轮流公开展示,让无数喜爱绘画的人欣赏。我想,对仙仙而言,看到父亲的画受到肯定,会比重新拥有这些画更开心吧。”

“噢,景桓!”

他是那么了解她,一种对他的恋慕情怀自仙仙芳心深处源源流出,一次深似一次。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惶恐地问。

每次在她以为景桓不可能爱她更深时,却每每发现景桓比她知道的更疼宠她。这份深切的柔情让她怎么追赶都赶不上。他好坏,好可恶,为什么不放一点水,让她可以赶上他待她的情深意浓?

“傻瓜!”卫景桓低笑着在她唇边叹息,轻刷着她诱人的红唇,半是感慨地道:“谁教我从第一眼便痴定你了,让我想不对你好都不行!”

听起来好似很无可奈何,却蕴含无限情意,仙仙感动之余,却因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而噗哧笑出声。

“当时你的眼光好饥渴,我却以为你气得想吃了我呢!”

“我是想吃你,却不是生气。”他意有所指的说。

仙仙羞红脸,随着每次的相处,她逐渐明白他对她的渴望。

她不由得感到呼吸急促,却碍于两人处身在公共场所,不好意思表达相同的心意。

直到两人终于独处了,她方闭起眼眸,噘起樱唇逸出轻柔的叹息。

再没有比这样的暗示更能让卫景桓明白的,他低吼一声,热情地吻住她。

我要你,要得心里好痛。

他的吻无声地传达着渴望,仙仙在喜悦里颤抖,迫切地回应着同样的渴望。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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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定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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