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承祀心里想着对赵“山”的奇异感觉,那种焦灼的渴望是什么时候在心里萌生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赵“山”,从第一眼看到他,便被那双英气勃勃的朗目,和闪着淘气笑容的丹红朱唇所吸引。除此之外,赵“山”充满智慧的言语亦是十分吸引他。两人间的交往可说是十分自然的,但这份自然为何令他如此困扰?

对赵“山”日益增加的好感,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像肝胆相照的纯男性友谊。尽管赵“山”救过他,但赵“山”娇柔的外表,总令他下意识地想保护他、照顾他。

他仰望他的模样是那么令他心旌动摇,那双漆亮眼瞳里深蕴的温暖情感,奇异地驱走了心里所有阴暗的情绪,一颗孤独的心因他而敞开,依赖他的开朗光明,照亮、煨暖他冰封的心。

然而随着那层冰融化,他向来孤傲、不需人陪伴的心也跟着脆弱起来。就像被冰雪覆住的种子,在春暖花开时节有机会冒出地面时,对光和热产生的渴望,使他毫无节制地享受来自赵“山”的无限关怀。被惯坏的结果,是他一日也少不了赵“山”的陪伴,终于心一步一步地沦陷,以至于无法自拔。

他警告过自己了,一开始就严正地告诉自己,这份友谊是如兄如弟的手足情谊。尽管心底再渴望拥有赵“山”,他都不该让那份感觉越过线,他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吗?

可刚才为何失常了?

是因为担心赵“山”,还是他病弱的模样彻底击垮了他理智的防线,才会让压抑下的情感出轨?

如利刃般的罪恶感割着他的心,承祀凄惨地责备自己。他怎么可以在赵“贤弟”最脆弱时,想占他便宜?若不是赵伯母在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胡涂事。

即使已离赵家那么远了,发自赵“山”身体的奇异香味仍困扰着他的嗅觉,更别提他美丽的倩影始终盘踞在脑中,没一刻消失。

他真的太不该了。更不该的是,尽管知道这是不对的,他还是沉溺下去,难以自拔。

理智告诉他最好一走了之,不要再见赵“山”;情感上却拒绝这样的想法,因为只要离开赵“山”这个意念进入脑中,他的心就疼得四分五裂、碎成片片。何况赵“贤弟”对他情真意切,他怎么可以辜负他的一片情意?

噢,他又想到哪里去了?赵“山”对他的感情,不过是纯真的友谊罢了,不像他那种非分之想。

哀叹一声,承祀垂头丧气地走在一排山楠树的阴影下。他答应赵“山”要去湖边巡视,昨天的一场雨是否有破坏好不容易建好的地基?只有寄心思于工作上,才可以阻止他继续胡思乱想。

他一定要记住,赵“山”是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心之向往……呃,最后一项得删掉,定然是太久没跟女人——况丽和况嫂不算——相处,才会对赵“山”产生爱慕之情……

这个想法令承祀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原来那种渴望拥有某个人、血脉燃烧的灼热感觉是爱慕!记忆中,他有对女人产生这种感情吗?为何成年后第一次动情的对象竟是个可爱的少年!

承祀欲哭无泪,胸臆间兴起一种莫名的疼,觉得好空虚。

自艾自怜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势向他包围而来。他诧异地看向前方,十步距离外的路中间,站立了一道渊NB628峙的挺拔身影,那狂涛巨浪般涌来的气势,便是发自他身上。

承祀的眼光对上男人深如大海、充满智慧的眼睛。修长的眉宇下有一双美丽的凤眼,眸光清澈内敛,气度雍容、闲适,令人油然升起孺慕之思。承祀朝他拱手为礼,垂手路旁,望着男子朝他走来。

随着两人的距离接近,男子审视他的眼光渐趋锐利起来。

承祀觉得在对方犀利的目光凝视下,仿佛被人穿透灵魂,连最幽微、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也全落入对方眼中。他感到有些难堪,并真诚祈祷,可别连他对赵“山”的那份好感都被人窥知。

“我没见过你。”醇厚温柔的嗓音响起。

承祀抬眼看向对方,发现那张俊雅的容貌有着不属于年轻男子的成熟风范,唇上留着短髭,更添迷人风采。

他无法分辨出对方的年龄,但铁定是比他年长,气势上有着和父亲相当的威严,令人不自禁地执起晚辈之礼。

“晚辈君承祀,前辈是……”

“你就是君承祀?”男子闻言,再度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这回他是蹙着眉头的,目光多了几分挑剔,令承祀惴惴不安。

“你刚去看过珊儿?”他严厉的眸光令承祀顿觉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着想分辩。

“晚辈是去看过赵贤弟,因为他——”

“我晓得了。”男子不在意地打断他的话,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光审视他。

被他那样注视,承祀有种受人侮辱的感觉,但想到这人可能是赵“山”的父亲,遂不好计较。

“前辈可是赵伯父?”

“你不笨嘛!”赵天凤惊讶地扬了扬眉,原本对于君承祀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赵珊的女儿身而感到有些轻视的心情,渐渐淡了去。

“晚辈听赵贤弟提过前辈许多事迹。”承祀忍住气,不卑不亢地道。

“珊儿都说了我什么?”天凤随意坐在树下,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他也坐下。

“贤弟说前辈轻功当世第一,武艺深不可测,行走江湖时仗剑好侠,具有商业奇才,胸罗万机,任何事都难不倒前辈。此次我们在湖畔建筑竹屋,多亏前辈指点……”承祀说到顺口时,赵天凤又不耐烦地扬起手。

“年轻人,告诉我建竹屋的事是谁的主意?”

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令承祀迟疑了一下。“因为我喜欢湖畔的景致,所以贤弟说——”

“小子,你是男人,要自己拿主意,不能珊儿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天凤不客气地教训着。

“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承祀自卫道。

“是不是珊儿说的任何话,你都觉得不错?”天凤质疑。

“贤弟的每句话都是条理分明。他聪明又有才学,晚辈从他身上受益良多。”承祀本能地护着赵“山”。

“呵,我可不知道珊儿有这么能干呢。”

“前辈太看轻他了。”承祀想到赵“山”为了孪生弟弟可以到江湖游历,自己却被困在家中,每每感到郁郁不平,便觉得有必要为他的赵“贤弟”说句公道话。“其实赵贤弟武艺卓绝,见多识广,并不逊于您的另一个儿子啊。”

“我没说珊儿不如珞儿。”

“难道前辈不让贤弟到江湖游历,是因为他的顽疾缠身?”承祀恍然大悟。

“顽疾?”天凤狐疑地扬眉。

“是啊,就是他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老毛病啊。贤弟一脸苍白的虚弱模样,真是教人心疼。前辈医术卓绝,难道治不好贤弟的病?”

原来是那种病啊。天凤脸色为难,这教他怎么说呢?

他只好含糊道:“这是体质上的关系,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有两三天会疼得难受。”

“前辈这么说,晚辈就放心了。”先前为赵“山”担忧的一颗心,如今总算放下。承祀松了口气后,诚挚地对赵天凤道:“如果只是这样,晚辈要请求前辈,答应让赵贤弟游历江湖。这是他生平最大的希望。当然,晚辈也会善尽为人兄长的责任,沿路照顾贤弟,这点请前辈放心。”

“要我把珊儿交给你?”天凤诧异地瞪他,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晚辈或许才疏学浅,但晚辈一定会尽心尽力。”

“难道你想照顾珊儿一辈子?”天凤精睿的眸光如滔天巨浪般朝他压迫过来。

承祀心里一震,像被巨浪打到似地浪花激涌,埋藏在心底的深切渴望,全因这句话而被掀开。

“如果可以的话……”他脸色苍白,眼光却出奇地明亮,“我希望能守护他一生,只要他快乐。”

不胜凄楚的一番话,让赵天凤听了不禁感动。深深注视承祀显得悲伤的眼瞳,他仿佛能体会到他心里惊惧交加的挣扎,以及最后绝望的妥协。

就因为无法确认珊儿的女儿身份,君承祀爱得特别痛苦;苦苦压抑的结果,仍无法阻止禁忌的情感越过理智的防线。天凤同情他,免不了暗暗责怪女儿的任性。

“你这孩子……”天凤对深陷于情爱痛苦中的承祀摇摇头。他眼里的凄然令他有告知他真相的冲动,但基于尊重女儿,他仍然隐忍下来,长叹一声。“我相信你的话。不过,我不能因为你这句话,就把珊儿交给你。我需要……确认你的诚意才行。”

“我了解。”他同情的眼光让承祀心里的羞愧褪了些。尽管心里不确定赵天凤是不是看出了他对赵“山”的畸恋,但对于能获得他的同意和赵“山”继续交往,仍感到十分雀跃。

“有空常到家里坐坐。”天凤意味深长地道。“珊儿老往你那里跑,实在不成体统。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承祀愕然瞪视他,显然对他这席话深感不解。天凤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再拍掉衣服上沾的草屑及尘土。

“别忘了要常到家里来。”他再度提醒他。

“是。晚辈一定常向前辈请益。”

目送赵天凤远去的背影,承祀仍为那句“不成体统”感到困扰。赵“山”老往他那里跑,是不成体统?他感到怀疑,却始终推敲不出答案来。

三天之后,健康的赵“山”出现在承祀眼前。很难想像三天前还病恹恹的人,会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果真如他所说,那个“老毛病”只要休养几日,即可痊愈。

但承祀仍感不放心,不敢让赵“山”做粗重的工作。

这时,竹屋的工程正进行到将延伸到湖面的平台地桩打进湖底,承祀光着膀子,下身只着一件犊鼻裤,浸在水里从况熙和赵珊手中接过木桩和锤子。

赵珊的眼光溜过他宽阔的双肩,有力的手臂,充满力与美的纠结胸膛,平坦结实的腹肌,到他强健的腿肌,她一颗心急促跳动,呼吸紊乱,胸臆间有股奇异的火焰烧了开来,思绪整个都乱了。

尽管两人最初见面时,承祀也是光着上身,可那时她对他的感情还没这么深厚,所感到的冲击自然不像现在这么强烈。她只觉得他的身体似乎有股吸引力,让她无论如何努力,就是无法转闭眼光。这种无助的感觉令她浑身无力、口干舌燥。

赵珊浑不知她热情的凝视对承祀也有影响。当她圆睁着眼,好奇又羞涩地窥视他时,承祀的一颗心亦跳得厉害。

他觉得赵“山”的眼睛带有某种热力,一落到他身上的某个部位,那地方立刻像被烧着似的,火焰迅速窜烧,下腹部的肌肉纠结痉挛,一种既疼痛又甜蜜的渴望紧跟着肆虐。

若不是下半身浸在冰凉的水里,这种怪异的感觉只怕会逼疯他。奇怪,为什么况熙看他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换成赵“山”的眼光硬是不同?

回瞪向赵“山”,那张秀气的脸容上布满红晕,低垂着视线避开他的凝视。他感到不解,甚至有些气愤,但究竟是气自己,还是气赵“山”,他却无法确定。

午膳时,承祀湿淋淋地坐在阳光遍洒的草地上,赵珊拿着干毛巾替他擦湿头发。

“贤弟,反正等会儿还会弄湿,不用擦了。”他口头瞅着那依然布满红潮的水嫩脸蛋。

“不行,这样子吹风你会受凉的。”赵珊柔声呢喃,视线总是避着他,盯着地面。

“贤弟,你的脸好红。”伸手摸向她的脸,柔嫩的触觉令他心摇神曳。

赵珊的眼光落在他贲起的胸膛上,红色的男性乳豉挺立,她害羞地转开脸。

“贤弟,你到底怎么了?”身体发热的感觉,令承祀格外暴躁。

他不耐烦的声音教赵珊委屈地扁起小嘴,低声道:“大哥好强壮。”

承祀一怔,随即大笑。“贤弟年纪还小,等贤弟再长大些,就会像大哥一样壮了。”

赵珊可不确定自己想像他那样壮,她摇摇头,笑着跑开。

日子在这种情愫暗生、又暧昧不明的状况下迅速飞逝。

承祀有时会到赵家拜访,聆听赵天凤对时事的精辟分析,如果他带了好茶叶或一壶好酒,赵天凤高兴起来时还会顺便指点他武功,传授几招他叱吒武林的绝学。

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在湖畔工作时,承祀大多时候是光着膀子,每次不经意和赵珊碰触到时,这对男女总会各自血脉贲张,努力压抑着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

有一次,他们遇到偷偷爱慕赵珊许多年的查鲁扬,承祀立刻像遭遇强敌的刺猬,一只手示威地搂在他赵“贤弟”的小蛮腰上,眼光机警地防备对方。

查鲁扬受伤的眼光在这对才貌相衬的男女身上梭巡一遍,知道赵珊喜欢上承祀,他黯然神伤地转身离开,无论赵珊怎么唤他都不回头。

而承祀彷佛自他眼中瞧出什么,暗忖:难道查鲁扬也喜欢上赵“山”?那他对赵“山”的感情就不算太不正常,至少有个男人是跟他一样的。

然而,这个想法却令承祀更加困惑。他喜欢赵“山”就罢了,怎么连查鲁扬也一样?是他太敏感了,还是赵“山”过于女性化?

承祀不能否认他的赵“贤弟”越看越不像男人。那过于文秀的容貌,没有一丝男子汉的粗犷,举止斯文儒雅,除了打猎时有几分狠劲外,实在是像透女人了。

而赵“山”每个月固定来一回的老毛病,也令他既担心又困扰。

在经过两次“老毛病”后,他们的竹屋终于完成。两房一厅,上覆茅草,完全依照赵天凤的指点完成,连赵天凤都认为是完美之作。

当天他们举杯庆祝。春天的脚步远离,炎夏的气候在白天时更加燥热,承祀立刻脱了衣服,从平台跳进湖里,赵珊照例蹲在平台上渴望地看着湖水。

她也很想游泳,可是……

承祀以为赵“山”身体虚,不适宜泡在冰凉的水里。游了几圈后,他回到平台,侧脸对赵“山”道:“我记得贤弟说过小时候也在这里游过泳,那时候你也有那个老毛病吗?”

这话问得赵珊面红耳赤,只能支吾以对:“那……呃,是在我十三岁时才有的。”

“十三岁才发病,以后每个月都会固定发作?”承祀眸里的疑惑加深,这有点像是女人的那个毛病嘛!

“嗯。”赵珊别扭地从平台站起身。

承祀反射性地捉住她的手,麻热的感觉从他手心传过来,赵珊膝盖一软,身子不稳地往前仆倒,惊恐地发现她居然跌在承祀身上。

充满弹性的肌肉触感坚硬又柔软,他深幽得像黑夜的瞳眸燃着两簇炫目的火焰烧向她,赵珊全身都发热起来。少女的矜持令她迅速从承祀身上坐起,一只手仍抓在他手上。

她突然害怕起来,感觉到危机正从他眼中涌向她。一股野蛮的掠夺射向她,仿佛她是他正在狩猎的猎物。她不自禁地打起冷颤。

“大哥……”赵珊怯怯的哀求着,楚楚眼眸中起了一层薄雾的无助,震醒了承祀的理智。

需索在血脉间流窜,欲火焚烧着他的肉体,胯下的男性悸动呼喊着解放,然仅存的一点清明理智未失,他无法放纵自己任性地索求,只能轻轻放开赵“山”的手,翻身跃进湖水中。

她怔怔地坐在原处,约一柱香的时间承祀才游回来,他冷静地看她一眼后便回竹屋内穿好衣服,吆喝她一起回家。

赵珊整个下午都在跟况嫂学做点心,捧来糖蒸酥酪给他品尝时,他的表情如常,仿佛之前的越轨不曾发生。她松了口气,放心地回家。

然而那段记忆并没有在承祀脑中消失。当两人的身体接触,当他们看进彼此眼中,他清楚地感应到火焰分别烧向他们,欲望在他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头里怒吼着要解放,若不是赵“山”眼里的恳求,他早就任性地占有他。

天啊,难道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吗?

承祀感到自厌,却无法否认在那一刻,他根本就是将赵“山”当成一个他可以怜爱、拥有的女人。

眼光看向窗外明亮的月色,心里的凄惶和挣扎无法排遣。

湖边的一幕再度涌上心头,他身体跟着发热,强烈的欲火几乎要毁灭他的理智。

他需要一湖的冰水才能冷却身体的欲望,再饮一壶美酒灌醉他的理智,否则要如何平息身心所受的煎熬?明天又要如何面对他的赵“贤弟”?

承祀苦笑,从厨房里拿了一壶酒,踏着月色狂奔向小湖,他迫切需要湖水浇熄他的欲望,洗涤他深陷罪恶的心灵。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注定背负终生无望的等待与寂寞,那不只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痛苦,更是一种身心的戕贼。他不晓得自己还能忍受多久,而一旦那份感情再难压抑地爆发出来,后果更是他无法想像的。

为什么会喜欢赵“山”,而赵“山”又为什么是个男子?在被酒精麻痹的理智陷入昏沉时,承祀仍在心里重复地问着这两句话。

赵珊睡不着。

父亲刚骂了她一顿,说她再不将实情告诉承祀,承祀一定会发疯。

早上在湖畔的一幕仍回荡在她脑中。

老实说,她吓死了。既被承祀热情的眼光,也被自己的身体反应吓坏了。

爹说承祀正濒临爆发边缘,一个男人的控制力有限,她不该指望承祀是柳下惠。

可是她明明是做男装打扮啊?

爹对地说,就因为这点,才让承祀倍受煎熬。他喜欢她,却误以为她是男儿身份,因而陷入痛苦挣扎之中。

她也想告诉承祀实情,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她心里好乱,怕承祀知道后会生她的气,不肯原谅她。可她不是故意的啊,看承祀那样难过——尽管不清楚他难过什么,但那副脸孔痛苦得扭曲起来的样子,分明显示出他身体的不适,让她心里也不好受。

明天就去告诉他吧。

如果他生气的话,她就哭给他看。对,承祀一看见她哭就会没辙,然后就会原谅她。

打定主意后,心情奇异地松懈下来,承祀健实裸露的男性躯体,仿佛在眼前晃荡,赵珊不禁感到身体发热起来。

夏天到了,天气跟着越发闷热。赵珊想起承祀在湖水自在游泳的模样,皮肤更加地发烫。

每个夏天,她都是湖中最美丽的人鱼,今年却什么都不能做,连泡个脚都不行。

她好想游泳,却不能在承祀面前宽衣解带,只能徒然望水兴叹了。

如果能游泳,那有多好?

这个念头一直蛊惑着她,不管她在枕上怎么翻身都无法忽视。

她要游泳,一定要游泳。就趁着夜里无人,皎亮的月色可以照路之际,偷偷潜到湖边游个痛快,任那冰凉的湖水洗去一身的烦躁。

好,她决定了!反正她以前也摸黑去过湖边,那条路熟得就像她自家后院般。

赵珊起身换衣,将头发简单扎在脑后,蹑手蹑脚离开家门,随即施展轻功全速往小湖赶去。迎着夜风奔驰的快感,让她感觉就像风般自由,等她泡入水里,她会变成鱼般悠游自在。

竹屋黑漆漆的不透一丝光亮,赵珊奔过竹屋往更上游走去,她打算在瀑布那里先冲凉,让瀑水拍打她僵硬的肌肉。

来到距离瀑布最近的一块大石头,赵珊卸除全身的衣物,光溜溜的就像是新生儿,她咯咯娇笑,窜到瀑布帘里,当冰凉的水珠落到身上,激起的快感使得皮肤起了无数疙瘩。强劲的水流拍打着头部、颈肩,按摩着僵硬的肌肉,她舒服地闭起眼,双手抱在胸前,轻轻哼着曲儿,柔美的歌声随着夜风飘送,轻轻送入那困在相思梦里的可怜人儿耳中。

昏昏沉沉之际,承祀像是听见了什么。他困惑地撑起沉重的眼皮,过了许久,才从风声水声中分辨出迥异于大自然乐声的幽微歌声,昏睡的身体完全清醒了过来。

起身走到屋外,这回他听得更清楚了些,声音像是从瀑布那边传过来。断断续续的歌声温柔得像是情人的召唤,吸引着承祀的脚步。

怎会有人在半夜里唱歌?是山精还是鬼魅?

不管是山精或是鬼魅,和着叮叮当当流泉声的歌声还真是好听。承祀凝聚耳力,终于听出歌声里的几句歌词,赫然是辛稼轩的一首“青玉案”——

“……星如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众里寻他……”

听到这里时,承祀的眼光约略捕捉到一道模糊的身影。他飞掠向前,在飞珠溅玉的水气中,一双修长玉腿首先映入眼帘,他眼光不自主地往上移,轻轻摆动的圆翘臀部,不盈一握的柳腰,在乌黑长发下若隐若现的光裸背脊……他感到嘴巴发干,然后那这美的令人屏息的身影,缓慢旋转着,当遮在挺秀玉立的丰满乳房上的柔荑以一道美丽弧线往上移去时,承祀只能困难地吞咽口水。好不容易移开眼光,正好瞧见她伸手挥开脸上的水珠,圆润的丹唇轻轻吐出令人销魂的歌声。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轰的一声,承祀错愕地瞪着一张数月来折磨着他肉体和心灵的美丽脸庞,那张属于他赵“贤弟”的娇媚脸蛋,居然接在一副令人喷鼻血的尤物身躯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祀发现他根本无法思考,只能贪婪地汲取眼前的美景,任欲火贯穿全身,灼热的目光肆无忌惮地饱览那成熟美丽的胴体。

皮肤上的灼热刺痛,将赵珊从沐浴的快感中惊醒,那双犹沉迷在自得其乐中的眼瞳,茫然地迎向承祀充满欲望的炽热眼光。她心房猛地被撞击一下,瞳眸因惊恐而放大,全身的力气霎时被抽得一干二净,双腿无力地滑了一下。

“啊!”她惊呼出声,从站立的石头上滑倒,感到腰背一阵生疼,身体跌入湖内,一大口湖水灌进喉中。

承祀几乎在同时跃入水面,朝赵珊游去,很快就从水里捉住她往下沉的身躯,将她滑腻的胴体抱在怀中,游到岸上。

月光下,赵珊赤裸的胴体像个发光体般,紧紧吸引着承祀的视线。他低头审视她呛咳的绯色脸蛋,眼光再度落到那沾满水珠、丰满耸立,只可能属于女人的乳房。一股夹杂着愠怒的欲望排山倒海地朝他袭来,他搂紧怀中的娇躯,有些用力地捏着她的腰臀。

赵珊轻叫一声,身体轻颤起来,一绺湿发搔痒了她的鼻子,她哈啾一声,暂时唤醒了承祀的理智。

“我的衣服……放在石头边……”她小声地嘟哝着。

承祀不可思议地瞪向她。一丝不挂地被男人抱在怀里,她居然丝毫不惧地叫这个男人去帮她拿衣服?

承祀抿紧唇,在心智摇摆不定时,双腿已朝赵珊所指的那块石头迈过去。

他很不情愿地一把抓起石上折叠整齐的衣物,脚步不停地转回身,朝两人的竹屋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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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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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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