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德厅里,充斥着一些熟悉的,以及更多陌生的面孔。

谈璎珞气喘吁吁地赶到德厅,才快奔近门边,就看见了满面愤怒惊恐、气色灰败的爹爹,却不见二叔叔和四叔叔时,她的脚步蓦地一顿。

她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去,不知怎的,脑中闪过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爹爹为什么会有那种……大势已去的悲愤恨极绝望?

「为什么?」双眼怨毒得似要喷火,谈礼复仇恨的目光环顾着每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要联合起来对付我?对付我谈家?」

还有他几时又欠下了几百万两银子的借据?那上头盖的印肯定是那些混蛋私刻的,想趁火打劫,趁乱诈欺他们谈家。

「你谈家?」一个清脆的嗓音冷笑响起。「这谈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谈家。」

谈璎珞这才发觉那一抹耀眼似熊熊烈焰的红衫身影。

那是一个她平生见过最美、最冷也最艳的女子,一双美丽的瞳眸里,却极力压抑着澎湃汹涌如狂浪般的……恨。

她心下不禁打了个突。

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令一个美得教人屏息的女子,有那样凄艳如女鬼的可怕眼神?

那样深沉骇人的咒怨目光,令她畏惧地僵在当场,双脚始终不能移动前进半寸。

厅上气氛紧绷危险得仿佛布满了火药,随时就要一触即发,是以根本没有人察觉到那个站在半敞门扉后头,被遮挡住的娇小身影。

「你这是什么意思?」谈礼复瞪着她,「你甭以为仗着凤徽号,仗着商岐凤的名头就能来折辱老夫。商岐凤呢?叫他出来!我倒要问问,这就是他对待商场先辈的手段吗?他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商德伦理?这般赶尽杀绝,难道不怕全天下的商人笑话、齿冷?」

「我夫君现在正忙。」玉娘子抿着唇儿笑了,笑得好不愉悦残忍而快意。「事实上,他这些日子以来马不停蹄的,一忽儿运作「势力」好叫兵部放假消息给你们,一忽儿赶往凉州,去替你们「拉抬」西凉马的价格……」

「你、你说什么?」谈礼复如遭雷殛,瞠目结舌。

「我正向你谈大老爷解释,为何我夫君没能贵人踏贱地的原因。」玉娘子高高挑起了柳眉,似笑非笑的。「唉,若非爱妻情切,以我夫君地位之尊,又何须大材小用地亲身出马对付你?」

谈礼复死死瞪着她,像是不信双耳的所听所闻,可是他的脸却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像是个死人。

一旁玉树临风、气质优雅的堂烬默默伫立,眸光带着一丝怜悯,却是袖手旁观。

是她?原来就是她……处心积虑想毁了他们谈家!

谈璎珞呼吸困难地瞪着眼前美艳却彷若地狱罗刹的女人——这个……这个贱人!

「你凭什么毁掉我谈家百年基业?我谈礼复从无得罪过你们苏州商家,你凭什么这么做?」谈礼复像疯了般狂吼,就要扑上前去活活掐死她。

玉娘子动也未动,众人眼前一花,她身后那名护卫已闪电般跃向前护住主母,并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谈礼复击飞出去,狼狈痛苦地跌坐在地。

「凭什么?你问我凭什么?」玉娘子仰天大笑,笑声满满嘲讽与悲愤。「凭我是我爹的女儿,凭我爹就是这谈家的三爷,凭我娘被你们这些畜生诬陷私刑活活打死,凭我可怜的妹妹才六岁就命丧此地!就凭这些,你说我够不够资格毁了你全家,夺走你的一切?」

谈礼复面色若死,颤抖着指着她,「你、你是珠玉?」

「大伯父,好久不见了。」谈珠玉笑得好冷,目光冰如寒刀。「听说,这些年来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儿,什么闹鬼、交霉运、买卖惨赔,连大伯父那位如花似玉的四姨太秋菊年前也发了疯,给你赶回乡下了?」

「你……你……是珠玉?」谈礼复一脸失魂地喃喃,「你果然是那个珠玉?」

像是久远以前幽幽阴魂鬼魅又回来了,不再只是纠缠着他每个沉沉黑夜的恶梦里,而是真真切切地回来索命了!

「是,我就是「那个」你调查过的,同名同姓还同一个人的谈珠玉。」她的笑容令他浑身寒毛一炸,不由得瑟缩了。

「你还活着?你、你竟然没死?」尘封的丑恶记忆纷纷回笼,谈礼复深深不安了起来。

「是,我还活着,我还没死。」她缓缓一步一步地走上前,谈礼复跌跌撞撞退后。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喉咙因深沉恐惧而发干,犹如濒死困兽般试图再奋力一搏。「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什么证据也没有,你什么都不能做……你不能对我怎样!」

「没错,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谈珠玉冷冷地看着他,「可你还没死,你两个弟弟也没死,还有对我爹下药的秋菊,她虽是疯了,可嘴里整日喃喃说的,都是你叫她在我爹爹药碗里,每日下一点一点的砒霜……」

「她疯了!」谈礼复失声号叫,满头大汗。「她、她是个疯子,你、你不能随便听了一个疯婆娘的话就来诬陷我——」

「那敛尸的刘仵作可没疯,他还记得是谈家大爷塞了一百两银子,叫他向上头报个暴病而亡。」她目光凌厉而凶狠,谈礼复一窒,眼底满是绝望。「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你那两个弟弟不在吗?」

「你把他们怎么了?他们好歹也是你的亲叔叔,你这蛇蝎心肠——」

「我盼了那么多年就是等这一日,我怎么可能让你们死得那么舒心痛快?」谈珠玉笑了,笑声冰冷却无比畅然。「现在,有罪的无罪的一干人等,统统都在徽州府台大人堂前提刑问话呢。约莫一盏茶辰光后,衙门差役就会上门来提审大伯父你了。」

「珠玉……」谈礼复冷汗湿透衣衫,面色惨然地望着她,嚅嗫着试图恳求,「大伯父求你别这么赶尽杀绝,当年、当年或者我有不对的地方,可我也是一心为了维护我们谈家,我……」

「住口!」谈珠玉眸底怒火狂烧,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进出,「你害死我爹娘和妹妹,吞了我谈家三房的家产,更毁了我们一家子的幸福。今时今日你死到临头,还想抵赖?」

「我……我……」谈礼复冷汗涔涔、老脸灰白若死,浑身惊悸畏缩着,脑中闪现了昔日历历情景——

父亲称赞老三才是谈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老三每年赚进的银子永远比他们其他房的还要多上数十倍,相与们个个只愿跟谈三爷谈生意,做买卖,在商界人人只认得谈家三爷,那才真是个爷儿们,其余那几房只不过是糟蹋谈家金字招牌的败家子、无能汉……

最令谈礼复恨到骨髓里的是——为什么就连香表妹也选了嫁给他?

这一切,无论是名,是利,是谈家的权势还是地位,甚至是香表妹,都该是他这个谈家长子的,他才是老大,他才是!

「不,我不后悔,我也不抵赖……」谈礼复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状若疯狂。「我这辈子最快活最得意的便是除掉了你爹,这是我这一生做过最了不起的一件事——我终于杀了他,成功夺回所有属于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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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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