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夕阳余晖映染上天际,骑马回诊所的路上,颢云忍不住问:“你是何时记起小时候我们见过面的事?”

奕麟正为她娇美秀脸上浅浅映出的一朵微笑失神,听到她的话,连忙收敛住心猿意马。

“你替我的马接生的当晚,工头阿义告诉我,你是最近才到山区里开业的医生。我正讶异怎么会有人跑到山区行医时,阿义说你的诊所就开在吴伯照管的那栋木屋,隔天我详细询问了阿方,他告诉我你的名字。从那时候开始,‘姜颢云’这三个字便在我脑海里回荡不休,如同一股暖流,贯穿我周身的神经。”

“哪有那么夸张!”颢云轻笑。

奕麟耸了耸肩,继续道:“我先是想起颢天,去年我们还见过一次面,一道吃过饭。我想你既然住在他的木屋里,又跟他同姓,名字也只差一个字,必然有非常亲近的血缘关系。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小时候的模糊印象,去翻了以前的日记,往昔的岁月便在纸页翻动中跃上记忆最上层……”

“你还写日记啊?”颢云十分意外。

奕麟落在她身上的宠溺眸光里泛起一抹笑。

“我的日记里还有你的涂鸦哩,你居然不记得了。写日记是我们家的传统,家母说这也是一种生活反省,我们可以在写日记时好好想想一天发生的事,是否都能无愧于心。”

“一日三省吾身?”宋家对生活的严谨态度,令颢云大开眼界。

“是啊。”奕麟扮了个鬼脸。“我的文笔不像我大哥和小妹那样好,只能像记流水帐般记录。可是我发现和你短暂相处的那段日子,是我这生中日记最精彩的部分。

我不信邪地翻到我们第一次重逢时的争吵记录,发现那一段便占了全篇日记的四分之三,令其他的四分之一像白开水般淡而无味。反正只要生命里有你,我的人生就变得不同,单调的黑白色变成绚丽的彩色。”

颢云听得有些飘飘然,没想到自己对奕麟有这种影响力。

“也从那天开始,我发现自己变得像诗人般多愁善感,明明没和你碰面,却满篇都是有关于你的文字。我开始想着你,你的影像充斥我的思绪,逼得我快要疯狂,只好借着工作.看看是否可以把你赶出脑海。直到那天我病倒,你来替我看病,我所有的防卫全都不由自主地崩溃,我再也不能控制我的感觉,只能任渴望的情绪奔泄而出,结果你都知道了。在认清这种感觉无法逃避后,我决定勇敢面对,所以才会在今天去找你,还拿小时候答应要送你马的允诺当借口,让自己有理由接近你。”

颢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她一直认为男生追女生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会像奕麟这样拐弯抹角,还要替自己拼命找借口?

“颢云。”

“什么?”

“你家到了。”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骑到诊所大门外,他停住马,俐落地跳下来,伸手将她抱下,在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俯下唇热烈吻着她。颢云被他吻得手脚发软,只能紧紧抱住他,依附着他强健的身躯。

“小姐!”月眉不敢置信地站在前廊处掩嘴尖叫,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的贞华和她的丈夫林清和,两双眼睁得快凸出来,也是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

颢云被月眉的叫声惊醒,急急忙忙推着奕麟,他不情愿地放开她。

“小姐,你……”月眉躁红脸,低着头。

颢云羞得无地自容,躲在奕麟怀里。

“你们好。”奕麟脸不红、气不喘地跟大家打招呼。

贞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充满兴味。

“你……你……”月眉指着他,气嘟了唇。“放开我家小姐啦!”

奕麟无辜地朝她眨了一下眼,低下头轻柔地对着巴住他不放的颢云道:“听到没?人家对我下最后通牒了。”

颢云快被他气死,狠狠瞪了他一眼才离开他怀里,面对月眉。

“小姐……”月眉突然向她跑过来,杏眼红红的。

“怎么了?”

“少爷他……”月眉吸了吸鼻子,才住下道:“刚才柳姨打电话来,说少爷出车祸了。”

“什么?”颢云呆住了。

“现在人在医院,柳姨要小姐赶回去……”

颢云心里乱成一片,不知该怎么办。

奕麟弓起俊眉,立刻有了打算。

“颢云,你先准备一下。我开车载你们到机场。”

他毫不迟疑地重新登上马,轻喝一声,两匹马一前一后地朝牧场方向飞驰而去。

※※※※※※※※※

从松山机场赶到医院时,已经九点多。沿途的人、事、物浮光掠影般无法在颢云心底留痕,所有的心思都被兄长的意外占满。

走进医院大厅,在询问台问出兄长已从手术室转往加护病房,颢云和月眉进人电梯一出来,便看到加护病房外挤了一票人,柳姨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

“小姐……”柳姨猛吸着鼻子,眼眶红红。

颢云伸手搂住她安抚着。

“姜小姐。”慈恩纪念医院的梁院长和天云集团的沈总经理从加护病房内走出来。

“梁院长,家兄的情况怎么样?”她放开柳姨,着急地迎上去。

“姜董事长右腿中弹,左手臂脱臼……”

“中弹?”血色自颢云颊上褪去。

“是,董事长他……”沈总经理表情沉重。“他被人绑架才……”

“绑架?”颢云不敢置信地提高声音,怪不得加护病房外有警察站岗。

“是。详细情形我不是很清楚,陈特助,你来说。”沈总经理唤了一旁沉默无语的董事长执行特别助理。

颢云转向身材瘦小的特别助理,见他扶了扶金框眼镜,嘴唇抖动,显然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我陪董事长参加一个商务会议,开完会后我们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走向车子时,董事长突然把我推开,我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搞不清楚状况,便看见三名男子冲出来将董事长架走,我赶紧躲到一辆车后,以行动电话报警。歹徒所开的那辆车,在警方追逐下发生车祸,董事长受重伤,我通知救护车将董事长送到慈恩纪念医院。”

话说完后,陈特助突然崩溃地掩住脸,朝颢云跪了下来,她连忙扶起他。

“对不起,小姐。都怪我没好好保护董事长。”

颢云见他瘦小的模样,保护自己都成了问题,何况是比他孔武有力、又运动神经发达的大哥姜颢天呢。

“陈特助,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颢云的安慰下,陈特助冷静下来。她转向梁院长询问兄长的情况。

“那时候我不在,多亏高医生急救得宜。我让他来做报告。”

高汉川从梁院长身后走出来。见到那张儒雅的脸孔,颢云难掩讶异之情,她以眼神示意他开口。

“经过紧急手术之后,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令兄因为流血过多,身体很虚弱。他的头部在车祸中受到撞击,虽然只是外伤,没有症状显示脑部受到伤害,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仍建议做进一步观察。在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期间,如果没有任何感染,令兄就可以脱离危险期了。”

汉川专业口吻的描述,令颢云安心不少。汉川的医术向来受她欣赏,她感激地向握住他修长、宽大的手掌,令汉川受宠若惊。

“高学长,谢谢你。”

“你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他温柔地望进她湿濡的眼睛,表情充满怜惜。

颢云怕他误会,连忙收回手,冷静地道:“家兄清醒了吗?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

“令兄还没清醒过来,姜小姐随时可以进去看他。”梁院长如此说。

颢云慎重地点了个头,转向沈总经理。

“沈总,在家兄住院的这段期间,公司的业务就有劳您了。明天我会到公司去处理一些比较紧急的事务,没有时间性的重大计划,就等到家兄痊愈后再处理。”

“是。”沈总经理对颢云不慌不忙的镇定处事态度暗暗佩服,不愧是姜家人,颇有几分姜颢天果断的处事风格。

“另外,不用一大票人都在这里守候。您请大伙儿回去休息吧,明儿个大家都还要上班。”

“是。”

颢云交代过沈总经理后.转向柳姨和月眉。

“柳姨,你跟月眉先回去。”

“小姐,让我留在这里陪你。”月眉固执道。

“听我说,月眉。”颢云捉住她的肩,眼光充满不可动摇的意志力。“我要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再过来照顾哥哥。虽然医院里有特别护士,不过我还是不放心。

月眉,别跟我闹别扭,如果没有充足的睡眠,怎么会有精神照顾病人?柳姨年纪大了,要她熬夜看护哥哥实在太辛苦,而我白天还要到公司去,也没有体力照顾他,所以一切要劳烦你了。”

月眉听她这么说,只好乖乖答应。

“小姐,你一定还没吃饭,我回去煮点东西送过来。”

颢云眼睫间的疲惫阴影,教柳姨看了心疼不已。

“不用了,柳姨,我在飞机上吃过了。等会儿我请人泡杯伯爵奶茶就行,明天你再帮我送早餐过来。我要喝粥喔。”尽管心情十分沉重,颢云仍打起精神,对柳姨俏皮地眨了眨眼。

“好,我明天一大早就帮你送早餐来。”柳姨欣慰地一笑。“要不要给大少爷也准备一份?”

“不用了。”颢云摇摇头。“大哥刚开完刀,暂时还不能进食呢。他的部分就由我替他吃吧。”

“你这孩子!”柳姨笑道。

颢云吩咐陪同柳姨来的司机送两人回去,等到加护病房外的人都走光后,她疲累地拨了拨头发,发现汉川还留在原处.深情款款地直瞅着她,不禁咧出一抹苦笑。

“颢云,我可以跟你谈谈吗?”他充满希冀的眼光无声地恳求着她。

“高学长,我很累了,可不可以改天再谈?”

“好吧。”他失望地道,目送颢云进人加护病房。

颢云松了口气,跟病房里的护士打声招呼,到病床前探视昏睡中的兄长。

额头上缠着白色纱布的姜颢天,脸色苍白地躺在白色的枕头上,微蹙的眉头不复往昔的飞扬跋扈,倒像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疼痛。

颢云的心一阵阵生疼。

兄长给她的印象一向是如山般稳靠,没想到也有如今的虚软无助。

自从六年前父母因意外过世后,两兄妹一直相依为命。哥哥是她的支柱,他张开羽翼屏卫她单纯的小世界,不让她受到外面世界的风雨侵袭。

这些年来,他一直如父如兄地保护她,现在却无助地躺在病床上,需要她的照顾、呵护。

颢云热泪盈眶,坐在椅子上低低饮泣。

从接到兄长发生意外的消息后,她一方面太过震惊,一方面得在众人面前装作坚强,直到此刻才能任心头惊涛骇浪般的无助感和悲伤席卷向她。

热泪滚滚流下,她用双臂搂紧自己。在台东机场和奕麟分别时的记忆在脑海里晃动,男性结实的双臂带来的温暖感觉,即使在分别两个多小时后,仍那般强烈地充盈着颢云的心。

在紧紧相拥的一刻,两颗心穿透了有形的躯体,融合在一块。

她感觉到奕麟了解她所有的思绪,体会到她的害怕、不安、悲伤和无助。他温暖的气息仿佛在向她保证,一切都会没事。

“等我把牧场的事安排妥当,立刻赶到台北。”

临别密密的嘱咐仍在耳边回响,颢云因为这句话而感到格外心安。

她不是一个人,她告诉自己。有奕麟在,没什么好害怕的。

尽管长夜漫漫,尽管兄长仍在昏迷中,她却出奇地镇定下来。夜再长、再黑,曙光出现时,朦胧云暗云遮的夜色终将消失在天边的金黄色朝阳下。

她渴盼着黑夜与白昼快些在天边交接,好将奕麟带到她身边。

在迷迷糊糊的思绪里,她疲惫地潜进睡眠中,等她再度醒来时,又将是新的一天了。

※※※※※※※※※

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惊醒了颢云的美梦。

护士在病床前安抚病人,颢云很快从躺椅上起身。

“哥,你醒了?"她欣喜地睇视正对着护士怒目而视的病人。

“颢云……”他朝妹妹露出虚弱的笑容。他早醒了,而且是痛醒的。

“好点没?”

妹妹的间题令他苦笑不已。他只觉得全身难受,像有无数小虫在蛰他似的,每个部位都感到痛。

“姜小姐,你在这里看护一下,我去问医生是否该给病人打剂止痛针。”

“好,你快去。”

颢云坐在病床前,看到兄长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既心疼又感好笑。

“我上回不是提醒你,该给自己找个贴身保镖吗?

瞧,发生了这种事。”

“颢云,你就不要念我了。”他懊恼地嘟囔。

“好。你好好休养,什么事都不要想一切有我。”

颢天不是故意看轻妹妹,只是无法置信的表情就这么出现在脸上。向来备受他呵护的颢云居然说要替他扛起一切,要他安心休养?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啊?”颢云不服气地道。“我虽然没有从商的经验,可是公司里还有沈总和陈特助可以帮忙啊。再说现在你清醒了,如果我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还可以请示你。放心。我不会在你住院期间让天云集团破产的。”

“你别胡说了。”颢天无力地合上眼睑,另一波的疼痛开始在他体内肆虐。“我伤得如何?”

“右腿中弹,左手脱臼,头部有外伤,有没有脑震荡还得观察一段时间。只要在加护病房待上二十四小时,现在已经过了八小时,再十六小时.你就完全脱离险境。”

“就这样?"妹妹如同专业医生般机械化的描述,令颢天感到些微不悦。

“这样还不够严重吗?”颢云没好气地嚷道。“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得半死?”一接到柳姨的电话立刻赶下山,从台东机场直飞松山机场的一路上提心吊胆。月眉甚至偷偷哭了好几回……”

“月眉也回来了?”颢天眼睛一亮,精神振奋了些。

“是啊。”颢云正对兄长的态度感到奇怪时,护士带了值班医生进来。趁医护人员替颢天量血压、温度和测脉搏时,颢云到洗手间梳洗了一下。回到病房时,颢天已打过针,显得昏昏欲睡。

“早上我会到办公室转一下,中午再回来看你。”

“嗯。”颢天微扯唇角,懒懒应了声。“别给我乱作决定。”

“放心,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

“对了,月眉呢?”他勉强打起精神问了一句。

“我让她在家休息,令天晚上过来看护你。”颢云心里纳闷着,哥哥不问柳姨,独独问起月眉,好奇怪。

“若不是我受伤了,你还要躲我多久?”颢天的神智渐渐昏沉,模糊的低喃教颢云听得莫名其妙。

快七点时,柳姨带着月眉来到医院,颢云在加护病房外的视听室吃早餐。

“月眉,不是叫你晚上再来吗?”颢云以崭新的眼光看待月眉,昔年的小女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怪不得山上有不少年轻小伙子全冲着她到诊所看病,连哥哥都念着她。

老实说,她并不排斥月眉当她大嫂。

月眉性情温柔又乖巧,在姜家待了这么多年,早像一家人了。颢云只怕大哥会辜负她、伤害她。

“我……”月眉低下头,脸颊涨红。“我不放心,只看他一眼,等会儿就回去。”

“那你去看他吧,哥哥打了止痛针,还在睡哩。”

月眉离开后,颢云一边喝粥一边问柳姨:“哥哥这段期间,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古怪倒没什么古怪啦。”柳姨沉吟道。“倒是最近都没怎么应酬,一回家便关在书房里,不知在烦恼什么。是公司有麻烦吗?”

“那倒不是。”颢云摇摇头。

“还有,他老催着我打电话叫你和月眉回家。少爷大概想你吧。”

“我?”颢云微笑地耸肩。大哥是想着一个人没错,可惜不是她。

这回大哥是认真的吗?三十一岁的他是该安定下来了,不能再像只鹰般狩猎下去,而月眉也不是那种他可以玩玩的女性。

“颢云。”

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呼唤吓了她一跳。颢云抬头一瞧,汉川不晓得什么时候到的。

“我看过令兄了,目前的情况很稳定。”

“嗯。”颢云慢条斯理地吃着粥,见汉川不但没有离开的意思,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这家伙是非缠着她说话不可。

该来的躲不掉,颢云不介意早点跟他了结。

“你这么早就有排班?”汉川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颢云基于礼貌,问了他一声。

“不,我是特地来看我的病人,还有你。颢云,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颢云接过柳姨递来的纸巾擦拭嘴巴,放下手中的空碗。“我以前那间办公室,现在有没有人?”

汉川不明白颢云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但仍诚实地回答:“梁院长仍把那间办公室空着。”

“那这时候露台上应该没人。”颢云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对汉川挑眉道:“你有事跟我谈?”

“是,我……”

“好。”她果断地答应,转向柳姨交代,“我跟高学长到我以前办公室的露台聊一会儿,等一下就回来。若有什么事就到那里找我。”

她率先起身走出视听室,汉川连忙跟出来。

两人搭电梯来到那层楼面,颢云打开面向视听室的法式长窗进入露台,汉川跟在她身后。

“坐。”她在白色的单人休闲椅坐下,招呼汉川坐另一张椅子。“高学长,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颢云大方的态度倒令汉川不敢造次。他轻咳了一声。

“颢云,你知道我一直很懊悔……”

“高学长,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她深深地看向他,语气真挚温和。“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梁小姐对你一往情深,梁院长又十分看重你,高学长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何必自苦于过往的小事呢?”

“颢云……”

“你听我说。你没升上外科主任的事跟我无关,是家兄对你的态度不满所致。不过经过这次事件后,相信家兄对你的医术将另眼相看,你以后还是很有可能升上外科主任,甚至更上一层楼。你是慈恩纪念医院的王牌外科医生,这是大家公认的,只要你对每个病患都这么尽心尽力,我保证医院不会亏待你。”

“颢云,我不是要跟你谈这个。”他受挫地道。

“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什么好谈?”

“难道你……”汉川痴痴凝娣那张在阳光照射下越发明艳动人的娇容,爱慕的情绪如浪涛般在心底涌动。“对我不曾有一点点眷恋吗?”

汉川的间题令颢云哑然失笑。

“高学长,”她摇摇头。“我承认我欣赏你,只是这份欣赏并没有机会转变成喜欢或是爱。”

“你是说,你从来没有……”他艰难地咽下她的答案,眼光仍不死心地看向她。

“是。我还来不及爱上你,你就跟梁小姐交往了。”

“你对这件事仍耿耿于怀,仍在气我吗?”

“不,当然不。”颢云好笑地道。“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现在什么时代了?男女交往有充分的自由。你我之间并没有承诺,你跟谁交往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如果我没有跟湘玉……”

“我不知道。”颢云回答得很干脆。“对没有发生的事,我无法作任何预测。如果我们继续交往下去,经过一年、两年、三年,也许会有感情,但也可能什么都没有。高学长,不管怎样,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梁小姐也许骄纵了点,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真心的。”

“但我喜欢的人是你。”

“那你还招惹她?”颢云板起脸来。“你不觉得你现在对我说这种话,不但不尊重梁小姐,也侮辱了我吗?高学长,别让我对你的一点好感也消失,好吗?”

“颢云,难道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如果我不是姜颢天的妹妹,你会这样积极?高学长,人与人之间贵在一颗真心,如果掺杂了别的条件,感情会变得复杂、不纯。你错在为了追求名利而出卖了自己的感情,现在又为了同样的理由二度出卖,你不觉得自己太可悲吗?”

“颢云,你不了解。其实我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你。”

“那又如何?”颢云冷笑。“既然已做了选择,那就要爱你所选择的。”

“颢云,你真的不给我机会?”

“对不起,不只是覆水难收,我没办法接受这种有杂质的感情;同时,也因为我心有所属,根本没法子再接受第二个男人。”

“你……”

“对,我有了心上人。”颢云站起身,代表谈话已结束。

“高学长,你是个聪明人,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好好把握手掌心的幸福吧。”

颢云越过他走向法式长窗,眼光不期然地和走进来的奕麟对个正着。

“奕麟!”惊悦的情感流遍全身,她奔进那双朝她张开的臂膀,将自己紧紧依偎进那副温暖、安全的胸膛。“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她又哭又笑。

“傻丫头。”他宠爱地低头吻着她颊上的泪。“我不放心你啊,所以坐了早班飞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贪婪的眼光梭巡着他黝黑、耀眼的俊美五官,两人虽然只分开一夜,心里的思念却如同酝酿了三秋。

“我去看过颢天,你们家的管家柳姨告诉我你在这里。”他闲适地回答,在感觉到一道带有敌意的眼光射向他时,奕麟不在意地看向对方,朝站在法式长窗外的男子微微颔首。

汉川一看清和颢云亲热拥抱的男子后,心情沉到谷底,仅余的一点希望也落空了。

还以为颢云说有心上人不过是搪塞之词,没想到居然真的冒出如此伟岸、出色的男人。

该死心了,他对自己说。

他只能呆呆站在原处,目送那对沉溺在郎情妾意的男女消失在门口.任孤寂的失意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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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黑狗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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