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樊姊，小于說有要事找妳。」阮如燕的聲音透過內線電話傳了過來。

「接過來。」小于是公司的職員，她馬上回想他們今天去幹麼，雖然樊曉薇的職務只是設計師，但她還要管理公司一切大小事。

「樊姊，我是小于……」

「小于有事嗎？」樊曉薇已察覺小于口氣中的怪異。

小于深吸一口氣，講出樊曉薇會氣得跳腳的事。「樊姊，大集的ＣＡＳＥ出問題了……」

她馬上從腦袋中歸出那ＣＡＳＥ的總負責人及大樓工程案。「大集？我記得是新辦公大樓的案件，主要設計師是由段珮如親自持筆的，現在已在裝潢了不是嗎？」

「對！」

「是承包商那出了問題？或材料臨時短缺？或者……」

「不是，今天他們總經理突然要我們去做最後的接洽，因之前他人不在國內所以他要求看此案的設計細節，一看他很不滿意，要求幾個地方重新設計，例如頂樓最後一間，他要等新的設計圖出來再談，可是那樣就變成工程全部要停止——」

「開什麼玩笑，頂樓的裝潢兩個星期前早就在做了不是嗎？」她打岔。

「對！所以才傷腦筋呀！而且段姊又不在國內，這一拖恐怕很花時間及財力的……」

樊曉薇緊抿著嘴，看了一下今天的時間表。「嗯，我今天沒空去大集，你先回來再向我報告一次細節，然後我要求和大集的總經理在……呃，明天早上親自談談。」

「好，我知道了！」小于鬆了一大口氣。

樊曉薇掛了電話，大集的新大樓案她參與了一部分，最後她也大略看過那整個企劃、設計圖……等的流程，相當不錯，也是段珮如相當滿意的作品，且段珮如早在尚未出國時就跟大集公司溝通了好幾遍，也儘量配合他們開出的要求，連副理都點頭了，那個總經理是在搞什麼鬼呀！她一定會抓狂！這個段珮如人在國外逍遙，可苦了她這個身兼設計師、救火隊、雜務的超人！她得看公司營摺眨诌呥有好幾個案子要忙，還要照顧其他設計師出的問題，真是累人。看來今天一定又要加班了，真是歹命呀！

※※※

翌日，樊曉薇和小于兩人來到大集企業。

小于看著樊姊的表情不對，不禁為大集的人捏了把冷汗！希望樊姊不是來拆台的！

樊曉薇努力忍著怒火，她不懂那位高貴的總經理不滿意設計圖的哪裏。

昨日晚上，她和小于及幾個設計師留下來討論，設計師的做法完全符合他們當初的要求呀！看來，她今天要是沒有去拆了總經理的辦公室那才怪！真是浪費她寶貴的時間。

他們兩人在一樓的電梯前等著，樊曉薇不耐煩地看著兩部電梯遲遲不下來，突然，她眉一皺、面一白，身旁的小于見她的臉色不對，關心地問：「樊姊，妳怎麼了？」

「沒事的，小毛病。」樊曉薇走到一旁的牆壁靠著，該死的MC！

「樊姊，要不要去看醫生呢？要不要我去跟大集改個時間……」

「不，不用了！等一下……就好了。」小于只好怔在一旁束手無策，樊曉薇在心裏扮鬼臉，那個來心情本來就欠佳，再想到大集的人是存心雞蛋裏挑骨頭她就更火！心情怎麼會好呢？半晌，她覺得好多了，在眼角瞄到一個人的身影，她暗自苦叫一聲：媽呀！真是冤家路窄！她伸出左手擋在臉旁、頭部壓低。

身旁的小于以為她的表情是因為肚子非常痛，急忙說：「樊姊，妳還好吧？要不要我叫救護車？」

樊曉薇在心底呻吟，這個小于真是多嘴。

「樊姊，妳可說話呀……」

樊曉薇瞪了她一眼，壓低嗓音。「閉嘴！小于。」小于果然乖乖閉嘴，但很莫名其妙。

剛進大門的關毅展本來沒有注意到電梯不遠處兩個人，但在走過他倆身旁時，驀地聽到說「要不要叫救護車」，他才停下腳步，看那兩人一眼，一瞧！咦！那名女子的側面好熟悉……會是她嗎？他沒有遲疑地走向她。

從樊曉薇那個角落，加上小于擋住的功勞，讓她看不見他到底滾上電梯了沒，所以她故意假裝掉了東西，想乘機瞄一下，哪知耳旁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我幫妳撿。」

她的頭更是低了，聲量更小。「喔！謝謝……」心中直叫衰喲！

關毅展看她的動作，心更確定，一臉好笑地說：「不客氣……」

這個王八蛋怎麼還不走呢？她由聲音的反方向起身急忙地說：「電梯來了，我們走吧！」

關毅展在她後頭喊著：「那正好！我也要搭……」

樊曉薇頭也不回地改口說：「呀！時間還早，我看小于我們兩個人走樓梯好了。」她已二話不說朝樓梯口走。

「樊姊，爬樓梯！我們要從一樓爬到十五樓呀！不會吧！」小于驚訝地喊著。

這個小于怎麼是來扯她後腿的，樊曉薇在心裏叫苦連天！十五樓？她光聽到就腳軟了，更甭要她爬了，通常她是響應爬樓梯邉拥模侵幌揿抖牵龢沁可接受，再多她就吃不消了，且她還是穿高跟鞋也，爬完不累死才怪！

小于又很多餘地問著：「樊姊，電梯來了，妳搭不搭？」他在想若樊姊不搭，他要不要犧牲陪她一起爬十五層、數百個階梯？

樊曉薇硬著頭皮走向電梯，目不轉睛地瞪著前方，她很努力不去注意旁邊的關毅展，但她用眼角還是瞧見他笑得快岔氣的表情。

笑！笑什麼？沒笑過呀！這個可惡的男子！

關毅展瞥了繃著一張臉的樊曉薇。「不走樓梯了？」

「不走！」

小于怔了一下：咦！樊姊和這個男士認識嗎？

「對了，你們到幾樓？」他注意到他們沒有按數字鍵。

小于說：「十五樓。」

樊曉薇不想讓他幫忙伸出手要去按，但關毅展出聲說：「我幫妳。」

「誰要你幫忙了？」她不悅地瞪著他。

他聳肩，不以為然。「今天一早吃炸藥了？」樊曉薇要去大集找誰呀？

「不，我吃飛彈配地雷當早餐而已，所以你小心流彈炸到你！」她笑得咬牙切齒。

「喔！那我會閃遠一點。」

「我看你閃得還不夠遠。」

「那妳記得提醒我一下，以免我忘了。」樊曉薇不作聲，自忖：誰理你呀！他又說了：「對了，妳來這兒幹麼呢？」

他怎麼就不閉嘴呀！「這裏是總統府嗎？不然怎麼坐個電梯都會被盤問呢？」

「我只是在表現友善罷了！」他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哈！你若是可以稱得上是友善的話，那我就是聖人了！」

關毅展上下打量著她。「喔！原來妳是『剩人』呀——剩下又多餘的人。」

「你……」喔！樊曉薇的手突然覺得好癢、好癢！

她可終於正視他了！那生氣、專注的模樣真是動人——略過她想殺人的眼光，關毅展覺得自己真的很喜歡逗她。

樊曉薇心想好在快到了，電梯一停她自然以為到了就衝出去，一出了門，朝關毅展瞪了一眼又咧咧嘴，才發現他怪異的表情及小于驚怔的眼神，看著電梯門闔上，她左右瞧瞧才看見了牆壁上寫著兩個斗大的數字：十三樓。「呀……下錯地方了。」

嘴角張了半晌，她才記得閉起來，看著兩邊電梯都是往下的，她認命地瞥了一旁的樓梯，看來她還是逃不過爬樓梯的命撸欢〞笑得牙齒掉光才甘心！想不到她樊曉薇——在別人眼中完美無缺、聰明伶俐的女強人，今天是慘遭滑鐵盧！

當她爬了六十個階梯才到十五樓時，樊曉薇直吐舌頭，老天，今天她穿了兩吋半的高跟鞋、提著不算輕的公事包也！大概是年齡大了，才爬兩層樓，她已有點累了，這個設計師沒事把階梯設那麼多幹麼呢？真討厭！見到小于一臉不知該笑或是面無表情的臉時，她先聲奪人。「別、別對我說任何一個字！」她知道她的大腦失去平日的鎮定，但一見到那痞子那張可惡的臉，她全身上下最惡劣的壞脾氣便爭相出涣恕

他們在約定好的時間到達，小于跟大集的人說明來的目的，結果秘書說：「稍等一下。」誰知，一等就是二十分鐘還沒好，看來見這個總經理比觀見總統還難。

半晌，她們得到那個大人物的「召見」，進入一旁的會議室去。

「搞什麼鬼？還要等？八成又是個食古不化、迂腐得可以的老男人……」樊曉薇才開口叨唸一半時，就有聲音傳了過來，她才不介意有人聽到，聽到又怎麼樣！她受夠大集了！若不是她是個有始有終、有責任心的人，她就屁股一拍走人。

「我不知道我是個食古不化的老男人。」

她馬上回頭，一見他表情是不可思議、甚至還以為自己眼花，不然怎麼會看到「他」呢？她皺著眉說：「噩夢呀，怎麼走到哪都會看到你呢？」

關毅展吃驚的程度不亞於她，對於她的話又有點不太高興，她就這麼不想見到他呀！「以情況看來，我們兩個人還挺有緣的，不是嗎？」

「哈！那一定是孽緣。」樊曉薇補了一句。

他哈哈大笑，關上門。「人家修了五百年才可以同船渡，看來我們大概是修了上千萬年才會碰面的。」

「誰會頭殼壞去想要跟你碰面呢？」她反唇相稽。

「似乎還不少人呢！」

「她們八成近視上千度外加散光才會認錯人！」

「是嗎？可是我記得她們都是二點零的視力，也沒聽說過有散光的情況。」

「那你八成大腦秀逗記錯了。」

「或許吧！對了，妳有近視嗎？」

「我有沒有近視不關你的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沒有！」

「喔！可惜！」他停了一下轉移話題。「兩位請坐吧！不然我會被人家說成待客不周。」他交代秘書倒咖啡來。

關毅展坐在他們的對面和樊曉薇大眼瞪小眼，直到秘書送來咖啡才打破僵局。

「你們是L．A建築事務所派來的人？」

「對！」

「妳的職位是什麼？」關毅展看著樊曉薇，他很好奇她在建築事務所裏做的是什麼。

「怎麼？非要老闆出馬我們才可以談嗎？」擺明在侮辱人！

「也不是，我只是好奇妳會做什麼？」看她外表纖細弱不禁風，但骨子裏可不是，不知這樣的女人會做些什麼？」

「我在公司沒事畫畫圖、塗塗鴉，做做雜務，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嗎？」前者她是指畫設計圖，後者的雜務就像現在要替人收拾善後解決各種疑難雜症。

關毅展一聽，直接認為她是一無長處、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一只，純粹擺在公司美化景觀的，嘴邊浮起嘲笑唇型。「嗯，和我想的差不多。」

見他的表情她皺起眉，他八成想偏了而且還信以為真，算了！懶得理他，誤會就誤會。「扯回正題，不知我們公司的企劃和設計圖哪兒讓總經理看不順眼？尤其是裝潢工程都已完成一半的時候。」

「你們的設計圖不錯，但整體來看費用太高了。」他敬打包票這個段珮如是故意找碴的，這個ＣＡＳＥ是他很久以前人在香港時交給大弟關毅文的任務，而大弟又是交給段珮如包辦的。之後他忙著當空中飛人，去美國、日本……等等，早忘了這檔裏，直到之前大弟去歐洲出差時，提醒他要稍看一下大樓的設計，他才調資料來，一看就頻頻皺眉。

「費用高，是你們要求素質高又要登得檯面，所以我們採用價位中上又很被國人喜愛及好看的建材，一分錢一分貨，我們的開價完全在你們的預算範圍內，且這名設計師也是我們公司設計辦公大樓的箇中翹楚，除了你嫌費用高外不知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我們是對事不對人，先前接洽此事的並非我本人，所以有些情況我無法掌握：但撇開成本、費用不談，我看了一下你們的設計案，我肯定你們公司有個地方設計錯了……」段珮如那個小惡魔不知在搞什麼鬼？

「白紙黑字的企劃、整體的內容及單價，我們資料也早給你們了，怎麼會不清楚呢？錯了你們早該發現，哪有人等到裝潢都快完工時才發現，那你這個總經理也未免太混了吧！」樊曉薇忍不住諷刺一下。

「妳以為我工作這麼輕鬆呀！」他這幾個月累得像條狗。

她挖苦道：「有空去玩，卻沒空辦正事嗎？」

「工作之餘總要有些娛樂，不然不成了工作的奴隸了，妳不也是嗎？」

「我哪有某人這麼好命，我加班熬夜都來不及，哪有空呀！」

關毅展這時才看到她眼睛旁有些黑眼圈，他突然說出一句不相干的話。「妳熬夜了？」一個花瓶要加什麼班呢？但他不好意思問，似乎太直接了。

三個人都嚇了一下，樊曉薇警戒地看著他，不知他的用意在哪。「不關你的事！」

「也是！」他嘲笑自己多此一舉，樊曉薇一來，將他原來想說的話全擠了下去，原本他是對設計案很挑剔，但是對象是她的話……門外傳來聲響，關毅展開口說：「進來吧！」

「關總，分公司任經理有要事找你，你要接嗎？」

來人是關毅展的私人秘書，她知道他在開會，若不是緊急的事，她不會打擾他的，他點個頭。「我接。」他轉向他們。「麻煩你們等一下。」便接起電話。

樊曉薇握緊拳頭，混球！之前他臨時和人談話要他們等，現在有電話進來也要他們等，什麼東西嘛！

半晌，關毅展緊抿著嘴，大弟不在真不方便，他看一眼手錶。「抱歉，我看時間差不多了，等一下我還有緊急會議要開，我看我們今天一塊吃個午餐好了。」

「我有約了！」樊曉薇口氣很衝，約他們來還這樣對她，且和他一塊吃飯，她準會消化不良的。

「那晚飯好了？妳該不會也有約了吧！」他揚起眉。

原本她想說對呀！但想想這件事遲早也要解決，還是速戰速決好了，很勉強地點頭，他約了地點，她無奈又火大地走人。

小于在走出大集公司時，忍不住問：「樊姊認識他們總經理呀？」

「才沒那麼倒楣！」她想都沒想就回答。

「但……」

「閉嘴就是了。」小于只好住口了。

※※※

晚上，樊曉薇正板著一張臭臉坐在關毅展對面。

「妳想吃什麼呢？」關毅展看著菜單詢問著她。

「我不吃，給我來個紅茶即可。」她還不希望吐死。

「這樣對胃不太好吧！何況妳已這麼瘦了，根本不需要再減肥了。」

「關你屁事？」講完她才覺得不對，她拿起菜單說：「喔！我反悔了，給我來點簷魚特餐、飯後我要黑森林蛋糕雙份、冰紅茶、草莓布丁……」為何要幫他省錢呢？是不？吃垮他好了，嘻！

關毅展不解她的轉變，她的脾氣還真怪！他點了菜，侍者便告退了。「叫那麼多妳可有本事把它吃完？」她笑了笑，他太不了解女人的食量可以大到什麼地步，樊曉薇一向不是那種在人前吃相淑女而食量連螞蟻都會餓死的女人，她一向就那麼自然、不做作。

等到上菜後，關毅展才真正開了眼界。

一頓飯下來，樊曉薇吃飽喝足了，火氣也下降了不少，那是因為美食在前誰還能氣得起來。

關毅展吃得並不多，而她一直顧著吃也不大理他，於是，他剛好可以好好欣賞她的一舉一動。他向來不欣賞自主獨立的女人，但回想幾次的際遇他發現他滿欣賞她的，她和別的女人都不同，也絕不是故意引起他注意的，因為她一舉一動都在表示她討厭他。唔，被女人討厭這倒是頭一回。

他在兩人喝咖啡時，才把今天的正題切入。樊曉薇一聽馬上又擺出一張臉來。

「我們設計師目前人不在國內，你們若要改設計圖的話，大概要一個半月以後，而中間的時間工程又要暫緩。」

「時間不是問題，但那個設計師在一個半月後才回來未免也太久了吧！」

她覺得還不夠久呢！最好段珮如明年再回來算了！「那我也沒辦法了！」

關毅展覺得她的笑容很刺眼。「妳的表情似乎很愉快嘛！這是對顧客應有的態度？」

「呵！你說笑了，你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我怎麼會這麼失禮呢？是不是？」樊握薇皮笑肉不笑地道，要不是段珮如不在她才懶得接這個燙手山芋。

他還是盯著她。「妳很討厭我對不對？」

「我有說嗎？還是你終於發現且承認自己很討人厭、反胃，不然怎麼這樣問？」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我知道我們前幾次的見面的確不太愉快，但妳有必要這樣對我嗎？」他怎麼會聽不出她言辭中諷刺、挖苦的意味呢？

「我哪有像某人這麼小心眼。」她眨著好無辜的美眸。

他決定不再問下去，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你們公司總有別的設計師，那妳叫她們來改設計圖好了。」下回見到段珮如他一定要把她抓起來打，看她設計了什麼東西給他！

「你不知道我們設計師的自尊心都是很強的，尤其最討厭人家批評我們的設計圖，且若要修改的話，也最討厭別人動我們的佈置及設計。」

「那叫你們那個設計師立即滾回台灣來見我！」

「滾還不至於，不過我會叫她盡快回國來再去見你的！」她的「盡快」是指一個半月後，嘻！

「妳……」他謎起眼睛，她的八字絕對和他從頭到尾犯沖！

「我會和她談談設計圖的事，但至於她什麼時候回國，我就沒有把握了。」

他緊抿著嘴道：「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我吃飽了，先走了！」她隨手拿起帳單，被他阻止了。

「是我約妳談事的，所以我請你。」

「隨你，再……喔！不，拜。」她才不要和他再見呢！看了都反胃死了。

「我送妳一程。」他是紳士。

「不用了，我有開車。」她不是弱女子。

關毅展看著她的背影，真不知該懊惱還是高興，不過他的確欣賞她。欣賞她的不做作、反應機靈、不是只有外貌而空無大腦的繡花枕頭，當然不能漏掉她有個滿利的口舌，會教他氣得半死，又不得不服她，尤其很少人敢在他面前這般無禮，但她就敢做、愛向他的自制力挑戰。他看得出來，她並不怕他板著臉，反而還以還嘴為樂。

事實上，這件設計圖並不是這麼棘手，他本來故意刁難是針對段珮如，但後來才想起她不在國內，現在的理由，其一是私心，他想和樊曉薇再見面，就算兩人常是針鋒相對也是一種樂趣……(呃，他該不會有被虐待狂吧！)其二，他敢發誓段珮如這個小惡魔百分之兩百是故意把他的辦公室裝潢弄成粉色系的！他堂堂一個總經理，又不是女人，給他設計成那個顏色存心是要氣死他，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新辦公室是那間，真是欠打！等她回國，看他怎麼跟她算帳！她最好有個好理由。

※※※

回到家後，樊曉薇立即打了通國際電話給遠在國外的段珮如。

「嘟……」

響了幾聲，電話便被接起來，傳來一陣清爽、秀氣的嗓音。「HELLO！」

「我是樊曉薇。」

「曉薇，最近好嗎？我不在公司，忙不忙呀？」段珮如清爽的嗓音傳了過來。

「我還好，倒是公司沒有妳就快倒閉了！」

「哇！火氣這麼大！誰惹了妳呀！」

「大集的關毅展。」

「呃……他哪裏惹到妳了？」她很小心地問，奇怪乾媽早上才跟她通過電話，樊曉薇怎麼晚上就來電了。

「他挑剔妳的設計圖，要求重新設計！還說我們的裝潢成本過高！」

「喔！結果你們兩人意見不台，就吵了起來？」

「當然不只這樣！新仇加上舊恨，我看了他就頭痛反胃！」

段珮如停了一下。「等等！什麼舊恨呢？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之前我跟妳講有個大淫蟲說什麼認錯人而被我破口大罵的人，那個人不巧就是他！」樊曉薇倒隱瞞了昨天在酒會的經過。

「是他！怎麼可能？他……」

「怎麼不可能！喂！妳到底站在誰那兒呢？小姐，妳的胳臂向外彎喲！」

「我……當然是站在妳這邊的。」小心喲！她差點就幫他說話了。

「這還差不多！對了，他說有一間辦公室要重新設計，太女性化了，要妳修改。」

「哪一間？妳告訴我樓層及位子，我想想。」段珮如在彼端扮個鬼臉，她當然知道哪一間，但總要裝一下，否則不就太明顯了——穿幫了。樊曉薇拿起設計圖告訴她樓層及位置。

段珮如叫著：「喔！那間喔！我想起來了，那不是女性主管的辦公室嗎？」

「不，不是，那間好死不死正好是那位高貴的關先生的辦公室。」

「是嗎？我怎麼記得那是……喔！那大概是我一開始就記錯了。」段珮如吐吐舌頭，不知今天關毅展的臉色如何呢？恐怕會氣個半死！若是再讓他知道她根本不是弄錯而是故意的話，他大概會有把她掐死的衝動，不過她不是真的怕關毅展，好歹她是他的乾妹妹，他也不可能真的對她怎樣，只是罵她一頓倒少不了。

「想不到妳竟然會出狀況，真是不容易。」

看她多犧牲，以自己的名譽、知名度讓她和他見一面，但她想不到的是：他們早就見過面了。「嗯，現在最重要的是補救動作，我記得那一間工程比較難所以排在那層最後才施工，那一切還來得及。我之前有多設計幾個辦公室的設計圖，應該是在黃色檔案夾裏，妳去找找，妳若覺得可行的話那就用那個，再去跟廠商換貨，這設計圖的建材廠商上我記得他們告知我有貨的。」她是和樊曉薇兩人合租一層公寓住。

「那太好了！我會去聯絡，對了，妳在國外如何？」這次，段珮如是去美國設計一間大樓的，及接洽幾個國外ＣＡＳＥ。

「幾個翻修的ＣＡＳＥ我看過了，很不錯，我打算接下來，等會兒我去見他們的負責人：現在我手邊的案子，我腦中已規劃出模式，不過還要和對方溝通，我想他們是不怎麼會刁難設計師的，且這種大的集團資金夠，也比較明理會放心讓設計師去打理。」

「好，那祝妳在那邊一切順利，若照原訂日子的話是一個半月後妳才回國，有問題以電話聯絡，妳知道怎麼找我的。」

「沒問題，拜。」

※※※

週末，樊曉薇應上回日耀副總劉威之邀出席今日的商業酒會。

劉威的太太洪妍是個有智慧、以夫為重、盡責的好妻子，一直在旁招呼客人。

不久，蕭伯伯來了，他笑了笑、揮揮手要她過去，她點頭向女主人致個歉走向蕭文李。

照那晚劉威的評估眼神來講，她今晚定有不少的支持，等一下她會見到日耀公司的一級主管，此時她心中已有底稿，今晚她打算告訴他們，她和段珮如兩人之前研討那棟摩天大樓案子的觀念、設計理念及企劃案，若是順利的話勝算就更大。走到蕭文李身旁時，她發現一雙灼熱的視線，她回過頭一瞥——關毅展正皺著眉瞪著她，她莫名其妙，也沒多加理會他因蕭文李已挽著她走向日耀的高級主管介紹著，六個人便聊了起來。她高雅的台風、進退得宜又不失禮的談吐、精切地捉出設計要點的思緒讓在場的五個人露出滿意的神情。

之後，他們五個人交換眼神後就聊起其他的事，她靜靜地旁聽，但內心是興奮的，她很滿意今晚自己的流利對答，加上連蕭文李都對她讚賞有加的目光，讓她更信心十足。

一個聲音插進來說：「介意我加入嗎？」

「喔！是關氏企業的總經理關毅展先生，歡迎。」劉威伸出手和他一握。

「謝謝。」關毅展一邊回握，一邊趁勢擠開劉威，自己站到樊曉薇的身旁。

「對了，我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公司總裁——蕭文李。」

「幸會，『久仰』大名。」

「你好。」蕭文李為何覺得隱約之間他對他有敵意呢？奇怪。

「而在你左側這位美女是L．A建築事務所的樊曉薇小姐。」

樊曉薇禮貌地對他點頭，不知他突然插進來的用意何在，只見關毅展已開口道「喔！我早就認識她了。」

「真的，那你們是舊識囉？」

「不！」

「是！」兩人「異口異聲」，讓在場的人一陣尷尬。

樊曉薇輕吐一笑，不著痕跡她瞪他一眼。「只是碰巧見過幾次面而已。」

「很巧不是嗎？」他眼神露出不可捉摸的涵義。

「想必關先生也領教過樊小姐過人的聰明才智。」

「還有伶牙俐齒……」他突然盯著她的唇，想起上回吻她的感覺。

「關先生過獎了！」她帶著警告的眼神，若是他敢提那一晚的事，他就完了！

「喔！一點都不會，樊小姐。」

劉威繼續接口介紹其他人給關毅展認識。

蕭文李壓低聲量趁一群人在聊天時間樊曉薇：「妳和他很熟？」

「才不呢！」她沒好氣地答。

「是嗎？」蕭文李倒對關毅展的態度感到很有興趣，比方說現在他雖和其他人打招呼，眼神卻看向她。「覺得他如何？」

「討厭死了！」

蕭文李笑了笑，對於她咬牙切齒的表情感到好笑，想必兩人有什麼過節。

談話中，樊曉薇對關毅展根本視若無睹，一直和蕭文李談別的事，但關毅展就是有本事插話，但又插的有技巧把她和蕭文李扯在大家的話題中，讓她幾乎不能單獨和蕭文李談話，直到蕭文李被一個舊友找去她才落單一人。

「妳想去吃點東西嗎？」關毅展提議。

「不……」

「走吧！我看妳一晚也沒吃什麼。」他拉著她就走，不忘向其他人告退。

樊曉薇臉上表情僵硬，等離開到別人的耳力範圍外時，她氣呼呼的。「你是什麼意思？」

「我有什麼意思？」

「你當所有人的面拉我的手，好像表示我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妳被蕭總裁碰的時候我就沒見妳有一句怨言！」

「他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喔！我知道是他比我有錢是不是？」關毅展簡直快氣死了，想不到今天參加這個酒會又見到她跟蕭文李在一起，不難看出蕭總對她的熟稔及欣賞有加，使他更加懷疑她和蕭總兩人的關係。

「你剛才是什麼意思？你看不出我正和蕭總裁聊得正高興嗎？還一直打斷我們的談話。」

「我哪有？」

「你今天是故意找我碴的，對不對？」

「為何我要找碴？」

「問你呀！那麼多人在那，你不一定要找蕭總聊的。」

「我崇拜他不行嗎？妳是在怕什麼？怕我對他亂說話？」本以為蕭文李是個財大氣粗的人，但交談後他就改觀了，蕭文李是個厲害的人物，對答中他也對他有一絲的尊敬。

「差不多，因為狗嘴是吐不出象牙的，怕你亂破壞毀謗我的名譽。」

「妳還有名譽嗎？」他馬上得到她一個踩腳，低呼一聲。「妳怎麼老是穿高跟鞋，踩人很痛的也！」

「就為了方便教訓一些「欠踩」的人。」她講完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你放手！」

「我還沒講完……」

她打掉他的手。「你有沒有講完干我屁事，我還有事沒空理你！」

「是這樣的嗎？我看妳比較害怕的是蕭文李看到妳和我在一起會怎麼說。」

她皺皺眉。「關他什麼事？」

「妳心知肚明。」他覺得他不是喝醉，倒像是喝了一大桶醋。

「你什麼意思？」他緊抿嘴不說。「不說拉倒，對了，今天這場聚會對我很重要，你不准再來打擾我、壞我好事！知不知道！」不等他回答，她就走了。

關毅展看她在男人堆裏如魚得水，尤其她把一堆老頭哄的天花亂墜，使得他醋桶翻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