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第六章(1)

今天的气温特别的低,云层也厚得连阳光都透不进来,给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预兆。

仆人们正为明天做最后的布置准备,忙碌的脚步一刻也没停。

在这样欢欣喜悦的日子里,却有人等着看好戏。

唐靖湄在冯痴心的寝居附近徘徊,一等她踏出房门,守在她身边的那尊门神自然也跟随左右,于是悄悄的溜进屋内。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动作可得快点。

“咦?不见了,她把那封信藏到哪里去了?”在床上翻找了一阵,结果是一无所获,她不死心的往衣柜里搜,在折叠整齐的衣物中寻觅,当她搜到最下面一层,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还是让她给找着了。

那丫头可真笨,居然还把这封信留下来,那就别怪她了。

而且另外还要一瓶药,唐靖湄拔开塞子嗅了嗅。“这是‘醉红尘’?”

中了这种毒就像喝醉酒一样,差别是永远不会醒来,不过对于内功深厚的人来说,还是可以用内力将它暂时控制住,直到解药调配好服下,时间都还绰绰有余,想用“醉红尘”对付阎皇,简直是在污辱他。

尽管凭这两样东西就可以证明冯痴心的居心不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唐靖湄还是取出精心绘好的地形图,上头详细描绘小岛上各个路径机关,有了它,谁还会相信冯痴心是清白的。

她才将它们塞在棉被底下,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来得正好,她早就算好时间,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仆人来整理打扫房间,她赶紧闪进后面的小房间。

两名婢女进屋后,便拿着抹布在桌椅上擦擦抹抹,还不忘在桌上放几盘未来阎妃最爱吃的甜食,这可是阎皇本人亲口吩咐,可见得这位年方十六,清纯可人的小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连这点细微的小事他都注意到,他们这些下人更要好生的伺候。

唐靖湄焦灼的从门帘缝中往外窥看情况,正巧见着一名婢女掀开被褥,顺手的打开那张对折的地形图,立刻脸色微变的拿给另一个人看。

目睹那两名婢女张皇失措的将地图、信以及毒药三件物证统统带走,她唇上逸出奸计得逞的坏笑。

大功告成!这下冯痴心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议事厅里的空气倏地凝固不动,四双眼睛全都担忧的定在东方聿身上。

他手中的信纸早已捏皱,但上头每一字一句都烙印在心坎上,像是在嘲弄他的痴情,即使人真的可以抹去不要的记忆,可是伤害已经造成,再也怯除不去已经侵入骨髓血液中的恨意。

最终还是被自己所爱的女人背叛了,这是他们父子共同的命运吗?

当东方聿目睹母亲在父亲的茶水中下了迷药,拔剑要置他于死地时,父亲脸上那抹沉痛深深的震撼了他。

为什么?那是父亲开口的第一句话。

他从小就看得出父亲极为深爱母亲,总是费尽心思的讨好她,只为了博得她一笑,可是母亲总是冷淡疏离,在四周筑起无形的围篱,不让父亲也包括自己靠近。

因为我不爱你,只要杀了你,我就可以回去和他团聚了。

如此绝情的话语,却比任何刀剑还要厉害,将父亲的心砍得千疮百孔。

难道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父亲痛不欲生的问。

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吗?我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随时随地准备狙杀你的棋子!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够久,再也等不下去了,东方寒,你去死吧——

不要!当时年仅八岁的他就这样扑过去抱住父亲,也许潜意识里想试探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分量,希望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父亲,可是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毫不迟疑的挥下,就这么活生生的将他的右臂砍了下来,当场血流如注——

好痛呵!

当时年幼的他分不出是手痛还是心痛——

只觉得那痛撕裂了他的心。

二十多年后,东方聿想不到会再度尝到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痛上加痛,他恨不得自己是个麻木不仁的人。

他像一尊石像般坐着,离他最近的赫连平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像根紧绷的琴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曾经在他身上看到的热情,也在疾速的冷冻结冰,这不是好现象。

即使物证俱全,赫连平仍然不相信冯痴心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子。他识人无数的眼也有看错的一天吗?

他惴惴不安的横睨其它人,就连和东方聿情如兄弟的黑修罗也束手无策,知道此时任何人插嘴都没用,只有静待事情往下发展。

“去把冯痴心带来!”那声音低柔的犹如催命符,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赫连平不禁叹息,好好的一桩喜事,只怕就要成为丧事了。

现在该怎么办?玉修罗忧心如焚的用眼神向两名同侪询问,仍是得不到答案。

仿佛等了一百年,赫连平严肃凝重的领着完全不知大祸将至的冯痴心及其婢女秀英进门。

“聿,赫连大叔说你要找我——怎么了?”冯痴心瞅着东方聿异于平常的态度,那恍如魔鬼般黑暗的双眸,和一脸的阴沉可怖,让她迷悯不解。

东方聿仍是坐着不动,眼中的阴森更浓。“你这出戏还要再继续演下去吗?”

那声音虽轻,却字字落入众人耳中。

“啥?”冯痴心没听懂,主动的上前一步。“聿,你在生气吗?”好久没看到他这种可以把人吓昏的表情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他的回答是将手中的信往空中一拋,低喝:“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那薄薄的信纸就这么飘呀飘的直到落在她脚前。

冯痴心弯下腰,一见信里头早已不能熟透的字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被抽光,震惊的表情藏也藏不住,抖着手将它拾起。

“怎么会?”她没想到会被人找到。

他的眼神足以冻死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一切了。

“我可以解释——”冯痴心喉头像梗着硬块,艰涩的说。

“我不想听你狡辩,这封信到底是不是你的?”东方聿下颚一紧,对她的话只是嗤之以鼻。

“是——”热泪早已盈眶。

“好,我再问你,你之所以会来参加选妃宴,完全是受你爹指使,他要你不择手段的接近我,是不是?”他的声音冷得令人打颤。

她蠕动着白唇,“是,不过——”

“我只要听是或不是就够了。”他磨着牙,恨声的说:“你可真是个又孝顺又听话的好孩子,不只如此,还非常的能干,这么快就达成任务,那么你打算何时毒杀我?是洞房花烛夜那天吗?”

泪花委屈的在她眼眶中乱转,“我没有!我从不曾想过——”

“不要再说谎了!连毒药都备妥了,就只羞天时与地利相配合了对不对?”东方聿紧抓着那瓶“醉红尘”,脚步沉重的步下台阶。“我说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凡是背叛我的人,我都不会让那人痛快的活着。”

冯痴心被他逼得频频倒退,泪水仿佛无止尽的流着。

“我没有——聿,我真的没有背叛你,你要相信我!”

东方聿眼中恨意迸出,“你敢否认这毒药不是你的?”

“它是爹爹给我的没错,可是,我没打算——”她颤唇呜咽道。

“你没打算毒死我,这就是你要说的吗?”他扯动嘴角冷笑。

“嗯。”冯痴心好用力、好用力的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还留着它?”他口气咄咄的问。

她语塞,“我……”

东方聿讪笑,“为什么不说呢?是不是因为你无话可说?”

“不是、不是这样的,聿,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你先听我说——”她的头好昏、好乱,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哈……”他的笑声酸涩无比,“我们只是在吵架吗?你扮演这角色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入木三分的地步,我东方聿白活了三十几年,却栽在你这小骗子手上,还要我提出其它证据吗?好。”猛力的将那张地形图展开摊在她眼前,“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是不是?”

冯痴心被他弄胡涂了,“这是什么东西?”

“你还在装蒜?事到如今为什么还不肯承认?”他狂吼。

她恐惧的想走过去抱住他,“聿,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它。”

连续几天晚上睡不安稳,又经过这么一闹,冯痴心只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东方聿无法忍受被她触碰,嫌恶的甩开她。

“不要碰我!你画这幅地形图的用意何在?是六大门派的意思?还是精英门铁振翔要你这么做的?”

“不是!都不是!那根本不是我画的,聿,为什么不相信我?”这不是她爱的聿,她的聿不会这样对她。

她的泪再也激不起他半丝怜爱,只觉得虚伪透了。

“信你?我就是因为信你才会被蒙骗到现在。”东方聿瞪向一旁吓得魂飞魄散的婢女。“你的四小姐不肯说实话,那就由你来说,只要老老实赏说出来,我答应饶你不死。”

秀英抖得跪下来直磕头,“我说、我说,求求你不要杀我。”

“这地形图是你家四小姐画的吗?”他屏息的间。

“是……是我家四小姐画的,我亲眼看到的。”只要能活着逃出这恐怖的地方,要她撤什么漫天大谎都可以。

冯痴心登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吶吶的问:“秀英,你为什么要说谎?这地形图不是我画的,你为什么要诬赖我?”

他红着眼怒咆,“够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回他是彻底的寒了心,这一切只是个骗局。

“聿,她说谎!我没有、我没有!呜——”她哭得声嘶力竭,两只小手紧抓住他的衣襟。“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聿,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他疲惫的紧闭下眼眸,“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赖?”

“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聿,你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她肝肠寸断的问。

东方聿敛起怒气,嘴角冷冷的往上一扬。“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那笑容无情而嗜血,看得其它人暗暗心惊。

“只要能证明,我什么都肯做。”她急切的表示。

他的眸底露出恶魔般的阴狠笑意,摊开大手,“醉红尘”立在掌心。

“如果我要你喝下它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尖锐的倒抽一口气。

冯痴心眨掉睫羽上的泪珠,“只要我喝下它,你就会相信我了吗?”太好了,聿愿意给她机会。

“我会考虑看看。”他的话中有诸多保留。

这样就够了。她无法承受聿对她有任何误会,只要有机会能让他相信自己无辜,那么所付出去的代价也就值得了。

“好,我喝。”冯痴心收起泪水说。

“阎皇,您——”赫连平听了心惊胆战,难道阎皇非逼她死不可吗?

“你有什么疑问?”东方聿如寒冰刺骨的眼神一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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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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