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讨厌他了！呜……讨厌……最讨厌了……呜……」
苑翎倩趴在床上一边哭一边骂，拭泪的面纸都堆成好几座小山了，还不见她有停下来的打算。
古筝被管家急电召回，看到的就是苑翎倩这副边哭边骂又边拭泪的可怜样。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被抛弃了？」
「呀……呜……」苑翎倩被人说到痛处哭得更是大声。
「呃，我只是开玩笑的。」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看来真被她给猜中了。
「表姊……」苑翎倩撇撇嘴，不平地嚷着，她知道表姊在取笑她。
「欸，既然如此，就换个人追吧！」
这下，她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别哭，我只是建议一下，又没说一定要当真。」
「呜……」
「来，擦擦脸，别再哭了，你快变成一只小白兔了。」古筝进浴室拿了一条沾湿的毛巾帮她拭泪。
「呜……谢……谢……」
「光哭没用。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不用帮了！反正他……一点都不在意我……」
她努力开口，解释下午的情况，小嘴嘟得半天高，一脸怨妇样。
古筝回想着她认识黎烨这几年来的种种，愈想愈觉得不大对劲。「他真的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他根本就是思想老旧的老古板！没眼光！还凶我。」
古筝忍不住放声大笑。「我倒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
严格说来，黎烨除了有些花心风流外，其实人品还不坏，对女人一向温柔体贴，而他对待翎倩的方式，反倒让她觉得奇怪，他不是那种会凶女人的男人，而且因为她的穿著而讲出难听的话，也不符合他的个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黎烨对翎倩是「特别」的。
「你明天还要去上班吗？」
「哼！不去！就算他求我，我也不去！」苑翎倩拿枕头用力地砸床，眼中有些挣扎，只是骄傲让她拉不下脸。
他都那么说了，她要是再去公司那不是太没面子了？
「那－－你就看不到他了……」古筝坏心地开口。
「谁要理他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他！」不知道是谁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这根本是骗人的鬼话！她和黎烨之间相隔的岂只是一层山而已！
古筝会心地一笑，瞧她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还真有趣。
不过;她倒很佩服表妹勇于追求爱情的勇气，她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光看在这一点，她就该去找黎烨好好谈谈。
＊＊＊＊＊
她当真不来了。
黎烨看着空了两天的座位，才知道苑翎倩是当真的。
昨天，沈敦凯见她没进办公室，也没请假，于是便拨电话去她家询问，结果管家说她不舒服拒接电话，而今天也是如此。
公司同事只知道她那天哭着跑掉，倒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只是这两天他们看他的目光都带着责怪的意味。
好吧！是他把她骂走的，但那又如何？以前不管他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可这一回，他们的态度就好像在指控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害他不由得罪恶感愈来愈深。
瞪了电话良久，他才决定主动打一通电话，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启口，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跟一个小丫头道歉的经验。
「请找苑翎倩。」
「对不起，您是……」管家王妈问着。
「我是她的上司，黎烨。」
「请您稍等一下。」王妈一听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黎烨，连忙冲上楼。「表小姐，你公司的老板打电话来，你接不接？」
闻言，苑翎倩无精打采的小脸顿时一亮。
他……总算打来了！
原以为他是不会先道歉的人，没想到……
高兴归高兴，她还是很气他，做人要有志气，她嘟着嘴开口。「不接！」
王妈听见她的回答后，只「噢」了一声就下楼了。
苑翎倩见王妈没有努力说服她接电话就离开，小脸立刻垮下。王妈怎么都没有积极游说她？竟然就那么无情的走掉！
她就不能再坚持一下下吗？只要王妈态度强硬一点，她还是会接的呀！
她……干么拒绝嘛！她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耶！
下次，他就不会再打来了，他连住在对面都不曾亲自来找自己，如果，他真的想道歉就不会只是打电话，而是会直接按她家门铃了，他这么没诚意，肯定不会再打第二次电话。
她是笨蛋啦！明知如此，还不懂得把握机会。
苑翎倩很没志气地冲出去，别扭又尴尬地杵在走廊上，就是不敢下楼。
欸！她要是现在说要接电话，肯定会把她的颜面全丢光的，呜……白痴！
王妈婉转的回答，传入正一脸为难又懊恼的苑翎倩耳中。「抱歉！黎先生，表小姐目前不大方便接电话．．．．．」
「没关系，谢谢。」他轻叹口气，果然是这个结果。
「不客气。」王妈有礼地应对。
苑翎倩拉长耳朵，没听到王妈再讲什么，便听到电话挂掉的声音，同时也知道他放弃了。
呜……她是猪头！竟还不会乘机为自己找台阶下，这下她要怎么办呢？
难不成，要她自己厚着脸去上班吗？
小脸皱成一团，她撇撇嘴哀嚎着。
哇！讨厌啦！
＊＊＊＊＊
摄影棚内刚收工，只剩三三两两的人。
一个在隔壁摄影棚拍完平面广告的女明星，一见到黎烨，便主动向前打招呼。「黎烨，好久不见。」
「嗯，很久没见。」黎烨本能的回以微笑。
她是哪一位？与他合作过的女人太多了，没法一一记得。
「为什么这回我的广告不是由你负责？」她娇瞋地道。
「公司安排的。」虽然他是老板，但CASE由谁负责还是得和大家一起讨论决定。
「噢！这样子吗？」她对他抛了一个媚眼。「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我……」
「不行，他和我有约了。」古筝突然插入两人的谈话。
「是吗？」女明星一看到古筝突然觉得备受威胁。这个女人是谁？她并没有见过她，不过姿色还不差，只输自己几分。
「嗯，抱歉了！」黎烨也没戳破古筝的话。
「好吧！」为了给他好印象，女明星硬挤出个笑脸，优雅地款步离去。
「我什么时候跟你有约，我怎么不知道？」他笑问道。
「就在刚刚。」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不一定有空。」
「我可没那么笨白跑一趟，来之前，我已经先问过沈敦凯了。」沈敦凯是行政经理，但事实上，他也是黎烨的朋友，要知道黎烨的行踪，问他准没错。
聪明！她很会假公济私，看在公事上阿凯不得不卖她几分面子。
「你还真不容人拒绝。」
「至少，我很少有机会被拒绝。走吧！」
＊＊＊＊＊
黎烨跟着古筝到附近的餐厅用餐。
「你难得来找我，有什么目的？」她从没主动约他用餐。
「讲得真难听，我看起来是那种无事下登三宝殿的人吗？」她扬着眉问。
「难不成你是决定让我当你的男朋友？」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更何况我也不想被其他女人围攻。」
「我就知道！」他无趣地睨着她。没诚意的女人！
「好吧！我就明说了，我可是为了答谢你照顾我家表妹才邀你一道吃饭。」
「噢，是吗？」
「当然！之前比较忙，忘了答谢你，现在补请一顿应该还来得及。」
「菜里头没放泻药吧？」照顾？讲得真好听，他明明才把苑翎倩弄哭，打死他都不相信她不晓得这件事。
「当然没有，我今天又不是来兴师问罪，只是想和你谈谈。」
「你不生气？」古筝果然是知道的。
「为什么？只因为她哭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想和我谈什么？」
「黎烨，你也知道她还年轻，她其实只是在闹别扭，你讲了那样的话，她怎么好意思再接你电话。」
「看来，你忙归忙，八卦还知道得挺多。」他停顿了一下。
「管家是我的人嘛！再说小倩一个人来台湾，我这个做表姊的多关心、照顾她也是正常的。」王妈可担心小倩了，不时就会打电话跟她报告小倩的状况呢！
「你关心的方式还真奇怪，任由她倒追男人？任由她穿那些凉快的衣服？」讲到这里，他就不得不抱怨她。
「小倩要追你时，我是阻止过的。」她有关心呀！
「你是什么意思？！」他瞪着她问。
「花心的男人，基本上第一个被我判出局，再说她年纪轻，我当然会担心她被你骗了。幸好你做人还挺有原则懂得拒绝她，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她微笑以对。
「你这是在褒我还是贬我？」他微愠地抿着唇。
「你说呢？」
他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是后者。
「至于那些比较成熟的衣服嘛，我觉得挺不错的，因为是我陪她去挑的。」
「你这个做表姊的还真是开放，你不觉得露太多了吗？」
「不会呀！她身材那么好，不稍微露一下多可惜。」她故意这么说，想藉此试探他。
「都被别的男人看光了！」
「你说的话太令我意外了，你有许多女伴穿着也很清凉性感，我就从没听你说过什么话。」她撑着下巴问。
「她还是个小孩子。」
「是小孩子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没人会想对一个小女孩出手的，再说现在是夏天，穿清凉一点免费让人眼睛吃冰淇淋，也算是造福人群。」
「你说的是什么话？她住在你家，肯定会被你带坏！」这女人真是够了！
「黎烨，今天我才发现你很像小倩的老爸。」古筝取笑他。
「谁像她爸了！」他抗议。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担心她。」算是好现象吧！至少他认真了。
「谁在担心她了！」他白了她一眼。
「还骂她，这也不是你的作风。」
他顿了一下。「那是我一时失言。」
她开始切入主题。「黎烨，你有没有发现你对待小倩跟别的女人不同。」
「因为我比较凶？」
她摇头。「你破例让她进你的公司，你破例一直板着脸对她，你更破例为了她的穿著而骂她。」
「那是……」
「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只是用旁观者的立场看待你，不管有什么理由，你对待她的心态确实是不同的，至少你很关心她这点，是不可否认的。」
黎烨突然哑口了，他难道在用自己不知道的方式关心她？
「年龄是问题吗？我不觉得。其实你并不讨厌她，再说她人也挺可爱的，只是孩子气了点。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如果两人真的相处不来，个性也不适合，我想不用等你开口，她也会主动知难而退。」
他疑惑地挑眉间道:「妳要我跟她交往？」
「不用管她的年龄，把她当成一般的女人相处就可以了。」
「这……」把苑翎倩当成女人？那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一个小女孩，古筝也太强人所难。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你常被女人倒追，我看你挺开心的。」
这女人竟然这样看他，他咬牙切齿道:「但我没被一个小女孩倒追过。」
「小女孩有成熟女人没有的纯真，哪里不好了？而且你又怎么知道她不适合你？就我看来，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她的。」至少当她奶爸绝对没问题，且还管得动她。
「你自己不喜欢我，也别硬把我推给一个小孩。」
「其实她不小了，真不知你为什么对年龄有这么奇怪的坚持，再说，等她真的二十五岁时，或许早巳移情别恋，所以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
「真不知道我是看上你哪一点。」女人口舌太利，男人可就辛苦了。
「因为我没被你迷倒，所以让你觉得有挑战性。如果，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你还会对我有兴趣吗？我很怀疑。」
「妳又知道了？」
「那是人性的通病。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吧！言尽于此，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今天算我请客，也谢谢你赏脸。」她拿走帐单，挥挥手便走人，留下黎烨一人。
或许，他真该好好想想了。
＊＊＊＊＊
隔天下班后，他直接开车回家，到家门口时，他没有下车，只是静静地望着对屋。
其实仔细想想，古筝也没有说错，他是挺关心她的。
他对她比一般人严肃，一开始便刻意刁难她，平时觉得她很缠人，巴不得把她调走。但如今没看到她，似乎又不大习惯。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她的存在和主动示好，因此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公司也有两个女同事，只是目前出国工作不在国内，而且她们太精明干练让公司里的男同事丝毫没把她们当成女人看待，自然也不会像对苑翎倩那样照料她们。
公司的同事都很喜欢她，她才来不到一个月，便收服了众人的心，如今她一不在，公司内的气氛也不像以往那般热络了。
她的表情相当生动丰富，扮无辜也很传神，难怪大家会喜欢她。只是个性淘气了些，而且也很固执。
看来，他若不去找她，依她的性子，恐怕是不会自己回来的。
骄傲的女孩，他的嘴边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从容地下车，朝对门走过去，只是他尚未按门铃，门便已自动打开，让他有点错愕。
门口出现了一位中年妇人，他认得她是古筝的管家。
「你好，我是黎烨。」
「我知道，你是我们对面的住户，也是表小姐的上司。」
「嗯。我想找苑翎倩，不知道方不方便……」
「古小姐交代过我如果你来，就让你进去。我要下班了，你们好好谈谈吧！」她对他点点头，就放心的走了。
黎烨不得不佩服古筝，她可真有把握，不但猜到他会来，还那么放心他一个大男人进门。
他似乎被人摸得一清二楚，太过聪明的女人果然可怕。
他顺手带上门，屋内的格局和他家一样，只是布置得比较女性化。
往二楼走，看到一把古筝挂在第一间卧室的门上，明白昭示所有人这是谁的房间。他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来到第二间旁门前，看到一个可爱的小熊娃娃挂在门上，他立即确定这间是他的目标。
他敲了敲门，回应他的是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进来。」
黎烨开门走进房，看到她背对着他，手里抱着一个很像是泰迪熊的大娃娃。
很像她的风格，他不禁轻笑出声。「喜欢洋娃娃？」
苑翎倩突然一僵，猛然回头，在看清来人时，她整个人傻住。「你……怎么在这里？」
「管家放我进来的。」他缓缓踏进房里。
「可是我……没有听到门铃声。」她连忙坐正，伸手拨拨头发。
呜，她的模样一定很丑！他怎么没事先知会一声啦！
「我来时，刚巧遇到她要回去。」黎烨看着她忙着梳理自己的发丝，一脸懊恼的模样，让他又差点失笑。
她的确很可爱。
「这样很好。」他低下头轻声道。
她吃惊地抬起头，对上他笑意迎人的俊脸，她反倒红了脸。
低下头，又偷偷瞥了他一眼，他还是在微笑。
奇了？他怎么那么温柔？平时，他不是嫌她很烦、很孩子气吗？
「你来做什么？」她尴尬地问。
「还在生气？」他不答反问。
她把玩着手指，小嘴顿时嘟了起来，没回答他的问题。
「上回我话讲太重了，我道歉。」
她心中暗自窃喜。
不行！这样就原谅他似乎太简单了。她固执地抿紧唇不语。
黎烨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
她伸长耳朵，决定听他怎么说。
他决定投其所好。「我买个跟我一样高的熊娃娃送你，如何？」
「好！」她想也没想便开口应允。
她果然好骗！他忍不住轻笑。
苑翎倩看到他含笑的脸，连忙又改口?「不好，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被这种东西收买。」
黎烨看着她身旁半个人高的熊娃娃，很不给面子地道:「那你身后的那个是什么？」
苑翎倩随他的视线一望，才想起她宝贝熊熊的存在，讷讷地开口。「那是……人家送的……」抵死不承认那是自己买的。
「那你想要什么？」
她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半点气也生不出来，但仍故意刁难他。
「钻石，很大的那种。」
「好。」他慷慨地允诺。「休息够了吗？」
「唔……」她很认真地思索着。
她要答够了，还是不够呢？这几天还真是无聊。
「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咦？」她吃惊地张着小嘴。她有没有听错？
「你不用花心思打扮成别的模样，你这样就很好了。」
「呃？！」这下，她更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明天见。」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便走了。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头，开心地笑了。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继续待在他身边吗？
是真的吗？他已经不再排斥她了吗？她该不会是在作梦吧？
她冲向窗边，正好看到他的身影，她不禁傻笑了起来。
他人在，那表示她刚才没有作梦。
好幸福哟！她开心地在床上跳呀跳的。
终于有借口可以回去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