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发霉~~吃晚餐了,今天吃鱼排饭~~」黎祖驯大呼小叫地,全然没有一般老板的架子。

「老板,你要我说几次,少故意好不好?是芳梅、不是发霉,你不要乱叫!」

他哈哈大笑,这爽朗的笑声,小君不可能认错。

她忽觉浑身血液往脑门冲,是他?!是黎祖驯!

那熟悉的声音又说:「张发霉,贝多芬要听几次?我听到耳朵都出油了。」

「你有没有品味啊?这套交响乐是我们这礼拜的主力商品。」

「要吃饭了,听贝多芬会消化不良。」

「那你每天放那个性枪乐团的歌吼来吼去,我才便秘咧!」

一室客人都笑,唯小君听了心惊胆战。没错,真是他!不敢转身面对,她没心理准备啊。

怎么办?分开五年,撞见负心人,她要骂他,要质问他,要跟他讨回公道!于是她立刻有了行动。

转身骂他--

不,江小君没这么做。

当下第一件事,她急急往右前方厕所去、她想,刚刚来的路上风很急,头发可能乱了。刚刚在咖啡馆吃点心,口红搞不好糊了。刚刚有揉眼睛,眼线有没有晕开?现在气色怎么样?衣着有没有整齐?情绪混乱的当头,她最在意的是自己的仪表。

她要光鲜亮丽出现他面前,她要美丽漂亮得让他超后悔,她要挽回被抛弃的尊严,她要……

当小君急急溜向厕所整理仪容,张芳梅还在跟老板斗嘴。

「不然你放你要听的~~我警告你,我现在要吃晚餐,不准放性枪!」

「那么放店歌吧~~」

「厚,我知道你又要放那首。」

「聪明。」

贝多芬退场,钢琴乐曲从音箱流泄,顿住小君的脚步。她正要开厕所门,前脚已经要跨进去了,却被这琴声给骇住。

ThePromise--

是她弹奏的乐曲,电影钢琴师的情人主题曲。

他还留着当初她送他的卡带……真讽刺,A走她妈妈的钱,还不要脸地保存她全心全意为他演奏的钢琴曲?

她听他好得意地跟他的店员说:

「怎样?这店歌赞吧?Promise就是要听ThePromise。」

「听到烂了,到底这是谁弹的啊?」

「说出来吓死妳,弹这首歌的人现在已经是很有各的音乐家。」

「谁?」

「秘密。」

「干么神秘兮兮?哦~~该不会跟这个人有一腿吧?」

「唉!大音乐家怎么可能看上我们这种小人物。」

「干么不说谁?我看是你乱说的。」

黎祖驯不想拿他跟小君的恋情做文章,已经分开,就有道义保护旧情人的隐私。

然而,听在小君耳里,这些话令她气得发狂。他在得意吗?很得意吧?什么叫不可能爱上他?他心知肚明,当年她有多迷恋他,而他呢?店是靠妈给的那笔钱开的吧?有多少夜,这男人对着多了好几个零的存款,笑她愚蠢?

而她呢?竟然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慌得想去整理仪表?

小君苦笑,心中酸楚。

太没骨气了!他这样对妳,妳还在意他看见妳的模样会有什么感觉?妳白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幼稚少女,怎么还会因为这烂男人,没自信地急急去整理仪容?他什么东西?不过是利用爱情的混蛋!

小君深吸口气,转身,瞪着那个混蛋。可恶,五年过去,她在异乡郁郁寡欢,这混蛋却依然英俊如昔,粗犷性格得害她心跳加速。她的离开没能令他憔悴,她的离开丝毫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正笑着跟工读生聊天说笑,一口健康白牙在那里闪闪发亮,这混蛋仍英俊非凡,下巴新增的青色胡髭只有更加添他的男性魅力。但他是个践踏爱情的混蛋!

琴声回荡,在曾为他深情演奏的叫ThePromise乐曲中,江小君直走向他们,停在他面前。

张芳梅先发现她。「嘿,有看到喜欢的吗?」

黎祖驯抬起头,表情凝住,含笑的眼,瞬间暗了。恍如梦中,朝思暮想的人儿,忽地现身面前。她比记忆中更美了,大眼睛少了当年天真的神采,正炯炯发亮地盯着他。

她化淡妆,秀丽的五官更立体。不穿少女的梦幻蕾丝边洋装,而是一身名牌套装,脚踩高跟鞋,气质高贵,脸上表情高傲冷漠,散发拒人千里外、难亲近的气息。

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是此刻她带给他的感觉。曾依偎着耳鬓厮磨的旧时光,如今想来荒谬得像场梦,她疏离的表情,望着他的眼神,像当他是个陌生人。往昔小鸟依人的江小君,那个天真烂漫,教他爱人心底的江小君,很需要他时刻提点呵护的江小君,已经消失,眼看是只活在他私人记忆里。

小君冷睇着他,云淡风轻地一句:「好久不见。」

「哦,认识的啊?」张芳梅问黎祖驯:「你朋友喔?」

「是啊,好朋友。」她表现得云淡风轻,那么他当然也能够强装出若无其事。

她爽约,然后光鲜亮丽地出现,跟他说好久不见?

去年中秋,他在老地方苦苦等候,那么痛过,看来全是自己一厢情愿。正如当初他早预料到的,江小君对他的爱情不过是少女情怀的一时冲动,满足了她对爱情的幻想后,时间过去,就把他撇下。说什么永远爱他,什么保证不后悔,跟定他。当初讲得信誓旦旦,时间过去,这些承诺变成笑话,只有他当真!

枉费谈过那么多场恋爱,竟栽在这小女生手上,因为她,这些年都没办法再和谁恋爱,苦苦等候,以为她会回来。想念伊人,断了身边所有缘分。

现在她若无其事的跟他打招呼,多讽刺!随着江小君的出现,对她的情感,全涌上黎祖驯的心头,他心痛,于是脸色更冷漠。他对她微笑,黑色眼睛,带着一丝嘲讽。

「有没有看到什么喜欢的?可以算妳便宜一点。」看来她生活富裕,没有他,过得好极。

算便宜一点?小君失笑,拿走两百万,还有脸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了不起,这家伙也真敢,怪不得当初被他耍得团团转。

她微笑。「过得很好嘛,开店了,恭喜你。」下流卑鄙不要脸!

他也笑笑地。「托妳的福,小生意,还过得去。」难道以为他该为她一蹶不振?

有问题!张芳梅在一边听得是兴致勃勃,忙着研究老板的表情,又偷瞄老板好友的表情,刺激剌激,这两个人嘴上说是好朋友,可彼此的眼神都有杀气,对话也酸溜溜的呢!

小君说:「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黎祖甽点点头。「请说,」

「这卡带请你还我,我不希望它在这种地方播放,更不希望是这家店的店歌。」他不配听,负心汉有什么资格听ThePromise?

大惊!张芳梅愣住,她就是卡带中弹钢琴的那个人咩?

黎祖驯冷笑,怎么?怕旧情被知道?想撇清跟他的关系?如果以为他会打着她的名号,到处宣扬旧情,那她未免也太看轻他这个人。

他抽出卡带,还给小君。小君伸手拿取,他忽地紧握住,教她拿不走,抬眼,戏谑地笑问:「还有什么要我还的,尽管说。这个呢?」解下左腕手表,也一并还给她。那是她第一份薪水买的礼物。

一股劲地抽回卡带,没收手表,她瞪着他。曾付出的情感,他还不起!

没了音乐,这里好安静,两人对峙,因为误解,都怨着对方。张芳梅噤声,只觉得暗潮汹涌,非常刺激。

江小君打开皮包,拿出喜帖,扔到桌上。

「下个月我结婚,欢迎你来。」

「妳结婚?」黎祖驯大受刺激,一时招架不住。

看着他惊愕的神情,给她很大的满足感。胜利!过瘾哪~~小君昂着下巴,享受这一剎胜利的快感。

五年前被你抛弃、被你利用,但、黎祖驯,你瞧瞧,我完全没为此堕落,更没为你蹉跎,我要结婚了,跟一个比你更好的人结婚~~

小君在心头欢呼吶喊,这几秒的胜利,令她热血沸腾。

而她春风得意的面容,就像刀光闪痛他眼睛。他镇定思绪,懒洋洋地道:

「哦?好巧,妳知道吗?」拿起喜帖打量,他说:「我上个月才订婚。」

什么?订婚?跟谁?!

小君骇住,惨白了脸。由于大受打击,她一时半刻张着嘴,很失态,搭不上话。

输人不输阵,江小君那反应不过来的痴傻样,让黎祖驯心头一阵爽。嘿,妳结婚我订婚,谁都没有为了谁颓丧失志,感情好,他也将她一军。

这对旧情人,难得重逢,没体贴问候,反倒互相幼稚的呛声。

就在小君因黎祖驯订婚的消息而恍神,一通电话,即时将她从天外天拉回来。

「喂?德生……」小君接电话,是周德生打来的,说要一起吃晚餐。她瞄黎祖驯一眼,侧过身,笑瞇瞇,口气比平时更软甜:「好啊,吃日本料理吗?嗯……好,我在师大附近,OK,等你过来,掰~~」手机放回口袋里,转头,张嘴,正要再呛他几句,威风一下,可黎祖驯大手一挥,要她住口。

「约会愉快,掰。」他撂下话,心很痛,不想再比较。

她僵住,随即笑盈盈,难掩得意地说:「你听到了啊,我要去跟未婚夫吃饭,掰喽。」

她转身上楼离开,可在转身瞬间,笑容隐去。脚步轻盈,心却沈甸甸--

他订婚了?谁?是谁?!谁让他想安定下来?

江小君人一走,张芳梅咻地抓住老板手臂。「你什么时候订婚?我怎么不知道?」

「我每天什么时候订便当,妳知不知道?」

「欸,我在问你订婚的事,不要转移话题。」

「什么时候订便当比我什么时候订婚对妳来说更重要吧。」

「嗟!」张芳梅不笨,觑着老板。「连女朋友都没有就订婚了?我看你跟鬼订婚,干么骗人?」

黎祖驯大口大口吃便当,不说话了。好幼稚,竟为了赌气,谎称他订婚。愚蠢!他恨恨地咬着鱼排,卯起来吞,没小心鱼刺,呛住了,大咳。

「怎么搞的?」张芳梅忙拍打他的背。

「水~~」他握着喉咙,痛苦求助。

张芳梅赶紧倒水给他,他拿了猛灌,灌不下去,又猛咳,折腾半天,才吐出鱼刺,好狼狈地俯着身直喘息。

有没有哭?没有,是鱼刺呛的。喉咙痛,胸口痛,都是鱼刺呛的,都赖给鱼刺害的,可他心知肚明,一手撑着桌面,低低喘着,他心知肚明啊!

好难得再遇到江小君,他却一直讲反话,真心的一句「我爱妳」讲不出口。其实一直难忘伊人的好,爱着她,全心全意爱着,像吃着美味的鱼儿,直到吞下鱼刺,鲠在喉,才知道痛。都因为鱼儿太好吃教他忘了刺,卯起来吞,才疏忽地被刺伤。

他忘了不管什么鱼儿总有刺的,他怎可能只贪图美味,其他都想着不去顾?现实是爱情的利,时间是爱情的剌,这鱼儿已不是当初他那条心爱的鱼儿,江小君已经改变。

真傻,他满以为有奇迹,他曾经甩过很多女人,直到遇见江小君。江小君是他感情上的分水岭,爱过她,他从此爱不上别人,他被她绑住了,却恨她自由。恨她可以无所谓地告诉他,她要结婚,把他当什么了?也不怕他伤心,好残酷,她变得好坏。

江小君大步往师大校门口去,周德生要过来接她吃晚餐。好棒,好迫不及待,最爱吃的日本料理呢,周德生真体贴。

走着走着,她忽地转入小巷,对着谁家的围墙,大口深呼吸,大口地吐气,这样两、三次,还不能收心,还不能平静,看看周围,四下无人,只有一只老拘趴着睡觉。

「啊~~」她咆哮,咚咚咚地重搥几下墙壁。可恶!可恶、可恶!坏透了,卑鄙无耻下流,黎祖驯是王八蛋!

老狗跳起,吓得落荒而逃。

搥完墙,小君动也不动趴在墙前,呼吸激动,双手好痛。

这一秒她在心里骂--管他去死,管他跟谁订婚。

下一秒她想--那女人是谁?

接着一秒骂--管他去死,管他爱谁。

更下一秒她怀疑--他很爱那个女人吗?

更下下一秒心中咆哮--管他去死,他现在过得怎样不关她的事,她不在意。

再下下下一秒又气--拿那种不义之财,他早晚有报应,诅咒他被女人抛弃,诅咒他结婚后很快离婚!

手机响了,她接起。

老好人周德生在那边兴高采烈。「我到了喔,妳呢?在哪?」

「马上到。」

关了手机,她蹲下,摸着发烫的脸。对自己下令--

停止!停止想他的一切。快停止,江小君,那人是恶魔,妳长大了,不该再被他的言语激怒,不该再被他左右情绪,不该啊!不是已经摆脱他了?不是早把他抛得远远地?不是很多书都说报复旧情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活得比他更好!

站起来,快快走向未婚夫的所在。

对,要高高兴兴,热热烈烈,盛大隆重的去结婚。黎祖驯?哼,他哪根葱,去死吧!她不会被影响,绝不被影响,绝不!休想!

周德生带女友到这家台北著名的顶级日式料理店。

「这家店如果没有预约是不可能有座位的……」他跟服务生点完餐点,知道女友喜欢吃虾手卷,特意点了很多手卷。

小君赞美。「地点这么偏僻还客满,可见得是真的很好吃。」

「本来没位子了,不过……」周德生邀功地笑着。「但是为了妳,我特地拜托我爸,他关系好,名气够,只要亮出我爸爸的名号就能订到位。」

「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不用这么麻烦吧?」还惊扰到老人家,真过意不去。

「跟妳吃的每一顿晚餐,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周德生握住小君的手。「我不会随便敷衍。气氛不够好,餐厅摆设不够优,餐点没到一定的水准,我是绝不让我心爱的未婚妻享用的。」说完,他吻一下她的手背。

「你对我真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摆设精致,食材讲究的晚餐,小君眼前忽然浮现一个画面,这画面使得她表情恍惚了--

黑夜里,灯火辉煌人声喧哗,那是一条夜市,她想起排着长长队伍,想起胡椒饼,想起那家胡椒饼饱满烫手,一撕开汁液迸流,还冒着热气……小君咽了咽口水,啊,好想吃胡椒饼。

周德生用筷子轻戳生鱼片。「妳看这个生鱼片的色泽,一看就知道很新鲜,还有这个肉质的弹性,妳知道怎么分辨吗?」

小君失神,好想吃胡椒饼喔,是因为它真的太好吃?还是因为那天太开心?

「快吃啊!发什么呆?」周德生的呼喊拉回小君的心神。

将近三千块的豪华日本料理,小君却吃得很少。买完单,小君建议他:「下次不要点这么多,太浪费了。」

「有什么关系,我宁愿吃不完剩下来,也不要让妳吃不够。」周德生挽着女友的手,走出餐厅。「接下来妳想去哪?看电影?逛书店?还是去唱片行看看新的CD?」

「嗯,你想去哪?」每次都让她决定,好像太自私了,但是周德生没有自己的主见。

「妳想去哪我就去哪。」

「你没有比较想去的地方吗?偶尔换我陪你去啊,」

「我只要跟妳在一起就很快乐了。」

「你比较想看电影?还是去书店?」

「妳呢?看妳比较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这是一出爱情剧,一出主角只有江小君的爱情剧。望着周德生因为迷恋她,深情到有些恍惚的眼睛,看着他亟欲讨好的表情,小君突然觉得好疲惫。忽然哪儿都不想去,意兴阑珊了。原来全部以她为天地的感情,没有想象中轻松,也是会累的。

「我……我想回家,吃太撑了,想睡觉。」

「是喔,好吧,我送妳回去。」明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他因为过度体贴,立刻接受她的决定。

回去路上,坐在周德生的宾士车内,皮椅很舒适,车内温度刚刚好。她却觉得心坎深处,不断地涌上烦躁的火苗,在那里烧着。

她看了未婚夫一眼,莫名地对他生气。可是又知道他没做错事,她气他什么呢?没有理由,就是觉得生气哪……他明明没做错事!

到家了,一离开汽车,她暗地里竟松了一大口气。

周德生提醒她:「过几天要挑喜饼,妳先看看有哪几家喜欢的。」

「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喜帖也是她决定的,婚纱摄影公司也是她决定的,饭店也是她决定的,婚宴形式也是交给她决定的,喜饼总该让给他来决定了,

老好人周德生笑笑地说:「只要妳喜欢的我都喜欢。」

啊、啊!小君脸一沈,笑得勉强。「好,我知道了,掰~~」

「等一下--」周德生忽然跨出车子,打开汽车后座,拿出一大束红玫瑰。

「九十九朵代表长长久久,红玫瑰代表我爱妳,给妳。」

是的,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九十九代表长长久久,红玫瑰就代表爱情。周德生跟着大家的普遍价值观来讨好她,她收下,却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没有惊喜,反而觉得自己更麻木几分。

周德生高高兴兴回去了。

江小君走进大直,搭乘霞梯,上楼。

有人教她,巧克力要配黑咖啡吃;有人教她,如果要独立生活,妳最好要学会怎么骑机车;有人告诉她,怕洗干净的衣服硬硬的触感不好,会伤她的皮肤,所以帮她洗衣服,要加熊宝宝衣物柔软精。

不禁去想,假如是周德生,假如当初是周德生,他会怎么做?

他不会告诉她要去学着骑机车,他会说,他来负责接送,妳不要吹风淋雨。周德生没有什么巧克力配咖啡这种怪搭配,他习惯按照餐厅配好的套餐点餐,他习惯上网将美食家评论好的优质餐厅列印下来,来决定哪一家好吃,他绝不可能随随便便一时兴起去冒险吃路边摊,更别提排队吃胡椒饼。周德生哪里管什么衣物柔软精?家里聘印佣,这些琐事,他才不会去管。

他过优质生活,跟随世人评价行走。安稳,保险,但缺乏惊喜。

她怀念十九岁夏天,她被黎祖驯拉去学冲浪,她被带去猫空喝茶,他们偶尔跑去山里烤肉,他们做过太多事,而那些事如果不是因为认识黎祖驯,她这辈子绝不可能碰触的事。

刺激新鲜偶尔还会跌倒受伤,像坐云霄飞车,常常情绪起伏很大,但却有种活生生的热情,时时在体内蓬勃着。忽望见镜中的自己,脸色瞬间发白。

江小君猛然惊觉,她竟然很可恶地在比较着周德生跟黎祖驯。竟在衡量着谁带给她的快乐多?这坏影响都是因为撞见黎祖驯,听见他订婚才引起的。她得想办法发泄掉这团混乱的情绪,她必须搞清楚这迷团,否则她会一直想不停哪!

江小君拿出手机,约人见面。

她警告:「不要乱动,快干了。」

他哀嚎:「黏黏的,很不舒服啊。」

她凶他:「忍耐一下是会死喔!」

他求饶:「还要多久?」

她发狠:「好了好了,我要撕了。」

唰一声,他尖叫:「好痛!」

老公寓客厅,美美的母亲和新男友约会去,今晚铁定又要夜宿男友家里。张天宝开车来接美美出去,他们要去PUB玩,自从美美向他吐露了心中大秘密,他们竟莫名地诡异的亲密起来。

本来要出发了,可是在美美发现张天宝鼻头有很多粉刺后,计划突然产生变化,她非常想表演身为造型师的美容专业,硬要用自制敷面泥帮张天宝敷面,说是要拔去他鼻子上所有粉刺。

张天宝碍于情面惧于反对,只好假装出很期待地欣然接受,但--痛死了啦!

美美撕下面膜,很兴奋地秀给天宝看。「你看你看一二三四五有五个粉刺,你好脏啊你,恶心啊你~~」

「真的欸,马的,还真的可以这样拔?!」

美美手机响,接起,脸色骤变,原本亢奋的声音突然小了八度。「喔,好……好……嗯,诚品咖啡馆吗?我大概半小时后到。」

关掉电话,美美哇哇叫:「完了完了我完了!」

「怎么了?谁找妳?」

「小君……忽然说有事要问我。」美美蒙住脸蹲在地上。「她该不会知道那封信的事吧?」

「妳不要慌好不好?她跟黎祖驯早八百年没碰面了,她不可能知道啦!除非有人跟她说……」

美美扭头,忽然盯着张天宝,眼神诡异。

「干么?」

「你有没有跟别人说?」

「拜托!当然没有,我帮妳守密都来不及了。」

「黎祖驯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我们不是讨论过了,江小君既然要结婚了,让他们知道对他们不好吗?」

「那这么晚了,为什么江小君忽然--」

忽然张天宝手机也响,看见号码,他脸色骤变。

美美问:「是谁?」

张天宝瞪着闪烁的手机面板。「是黎祖驯。」

忽然张天宝跟杨美美咻地巴在一起,瞪着张天宝的手机。

张天宝惶恐地问:「见鬼了,他们两个怎么会忽然都找我们?」而且在夜这么深的时候,好诡异。

「你快接啊。」

「喂?」张天宝接了。「嗄?现在?现在?!喔……好,我等一下到。」

挂上电话,美美急急揪住天宝手臂。「他找你干么?」

「要跟我见面。」

「在哪见面?」

「诚品咖啡馆--」

「不会吧~~」美美惊声尖叫。「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

「我是说诚品咖啡馆的过去好几条街穿过好几个路口黎祖驯住的2503。」说完自己一直笑一直笑。「吓到妳了吧?哈哈哈哈哈,喔!」他被美美踹一脚。

「笨蛋!我快紧张死了你还开玩笑?」

「好啦,对不起啦!」

「黎祖驯有没有说找你干么?」

「不知道,回头我再跟妳报告。」

「他们一定知道了,不然怎么忽然同时要找我们谈话?怎么办?怎么办?」

做坏事,就要时时恐惧着被发现,好惨,美美好慌。张天宝也无能为力,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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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爱·2503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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