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天、两天、三天之後，傅琳琳倒也习惯了一下班就赶著到仇磊别墅做「欧巴桑」的日子。虽然累，但是人的意志力是很奇怪的东西，她一直告诉自己，只要仇磊摧毁不了她，那她就只会变得更强，有一天……她也会还他的。

而今天，当傅琳琳一到之後，仇磊就赶著出门去。当然他不必向她交代他要去哪，而她也乐得不必和他大眼瞪小眼，反正她把该做的事做完，就可以走人了，没有他在家更好！

但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後，当她才刚刚把别墅里一共五间的洗手间清洗好时，仇磊回来了，而他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他的手上还挽著一个女人。

贾莎妮是仇磊新片的女主角，美艳动人又谈吐高雅，年纪和仇磊差不多，很多男人都迷这样的女人，所以她才会雀屏中选，和他合演新片。

她居然出现在这里？！

她和仇磊……

傅琳琳当然是有满肚子的疑问，还有满肚子的醋意。仇磊这么招摇的把他片里的女主角带回家做什么？他不怕她爆他的料，在杂志上大写特写吗？他是想向她示威还是头壳坏了？

「帮我们倒两杯果汁来。」仇磊吩咐她，一边很热情的招呼贾莎妮入座。

「我去倒？」傅琳琳楞了下。

「不然我去倒吗？」他要笑不笑的看著她。「还是要叫客人去倒？」

「仇磊，你真当我是你家的女佣？」

「这个月。」

「你……」傅琳琳本想跳起来发揼，但是看到贾莎妮那好奇又探询的视线正投向她，她忍了下来。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可以先忍下这一口气。「是的，我马上去倒果汁！」

「果汁倒来之後，别忘了切水果。」

「听到了，主人。」傅琳琳「甜美」的回答，然後很优雅的转身，绝不丢自己的脸。

「仇磊，你家的佣人好年轻。」贾莎妮问著他，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纯粹的感到奇怪。「而且好漂亮，又有气质。」

「人不能光看外表。」仇磊有些轻视意思的答。

「你这话有特别意思吗？」

「听到的人自己心里有数。」

正在倒果汁的傅琳琳一不小心把果汁给洒出了大半，但是她很快的拿了抹布擦拭。这仇她记住了，有天她一定要加倍，不！十倍还给仇磊，他的一字一句她都牢记在心。

果汁送上之後，她回到厨房去刷刷洗洗，虽然她很想知道仇磊和那个贾莎妮在谈什么、做什么，但是她现在是「欧巴桑」，她有她的工作。

当她满手的泡沫，汗流浃背并且口乾舌燥时，仇磊的声音又像讨命似的叫唤著她，只来得及洗手，她快步的走向了客厅。

「水果呢？」仇磊问。

「我马上去拿。」

「家里有没有饼乾、小点心之类的？」

「不知道，要找。」

「家里缺什么你会不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仇磊很不客气的指责。

「仇磊，没有关系。」贾莎妮出来打圆场。「有水果就可以了，我不太吃饼乾，甜点的。」

「你吃不吃是一回事，但是她要准备好，这是她的责任，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他根本是在挑傅琳琳毛病，故意给她难看。

「主人，我是你家的『佣人』，可不是你家的『女主人』，我怎么知道要随时准备好东西招待客人，你又没有教我，如果你认为这是我的责任，那么下一次我一定会做好。」傅琳琳恭敬的回答，堆出了一脸甜得腻人的笑。

仇磊看著她，这次没有占上风令他恨得牙痒痒的。「学会顶嘴了？」

「我不敢！」

「不敢最好，打电话叫外送的Pizza来！」

「Pizza好像没有送到这么远的地方。」

「总之你给我弄点吃的来。」仇磊是在刁难，他也不怕她们知道。「傅琳琳，你总会拿锅铲吧？」

「仇磊，我又不饿。」贾莎妮马上说。

「我也不是要请你大吃特吃，只是填填肚子。」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在给了贾莎妮一个笑脸之後，他拿臭脸去对傅琳琳。「冰箱里总有蛋吧？你可以煎个蛋或是做个三明治，很容易的。」

「我……听到了！」傅琳琳已经气得头顶冒烟。

「现在的佣人不好教。」仇磊对贾莎妮说：「外劳可能比较听话！」

「我觉得你有点凶。」

「你没看到她快和我一样凶了吗？」

「她看起来好眼熟，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要当佣人？」贾莎妮百思不解。「或许该把她介绍给导演，搞不好她可以——」

「莎妮，别费心了。」仇磊一哼。

「我觉得她……」

这时厨房里传来了锅盖掉地和抽油烟机的吵杂声，还有锅铲用力敲打锅子的声响，好像厨房里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仇磊，好像很恐怖……」贾莎妮有些伯怕的声音。

「习惯就好了。」

「习惯？！」

「她一向粗手粗脚。」仇磊朝她眨了眨眼。「还有满心的怨火！」

傅琳琳出现的时间已近半夜，而且看起来好疲倦、衣衫凌乱，头发也是像一堆稻草，和平日的光鲜、亮丽，真的是判若两人，顾德民倒了杯可乐给她，不敢给她酒。

「琳琳，你需要帮助！」他研究著她。「你哥哥没提到你有麻烦。」

「我需要一个杀手，你有没有办法？」她一口气喝掉了半杯可乐。「真是又冰又好喝！」

「你为什么需要杀手？」

「因为我很想要一个人死！」

「那个人做了什么？」他随口问。「你这人一向是温和分子。」

「他该被杀一百次！」

顾德民没有和她一起激动，只是在她半空的杯子里又加了些可乐。「你看起来很累而且脏兮兮的，还一身汗味，你去做了什么？」

「苦力！」

「你这么缺钱？」

「不是为了钱。」

「那你脑袋有问题？」

不想和顾德民讨论她和仇磊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已经快要被他给气炸，现在她只想聊些轻松、无伤大雅的东西。

「顾德民，你为什么不追我？」傅琳琳不太高兴的看著他。「你的标准真订得那么高？」

「你想要我追你？」

「我不是一定要你追我，但是你连试都没有试一下，很伤我的自尊心耶！」傅琳琳这会很需要心灵上和实质上的安慰。

「琳琳，从你上高中以来，追求你的男生就不计其数，到你进入社会，更是有数不清的男人想要讨你欢心，你知道我不喜欢凑热闹，如果你对我有意思，你可以告诉我啊！」顾德民微笑的告诉她。

「但是我把你当作哥哥。」

「所以我不追你。」他耸耸肩。

「至少你要试试看嘛！」她强迫他。

「明知你当我是哥哥，我还要去试，琳琳，你觉得我是那种个性的男人吗？」顾德民拧了拧她的脸颊。「我不喜欢强求。」

「但如果你试了，说不定会有不同的结果。」她很顽固的说：「你根本连试都不试！」

「琳琳，你到底碰上什么难题？」他像个大哥哥般的关切问。「直接说吧！」

「有个超可恶的男人！」傅琳琳一讲到仇磊就有排山倒海的怒气。「我想将他千刀万剐。」

「这种情绪……」

「他不该那么修理我！」

「你们的仇结得那么深？」

「顾德民，你不知道，他一定是全宇宙最心胸狭小、最会记恨、最没有同情心的男人！」她恨不得把所有罪名都派给仇磊。

「但你还是喜欢他！」顾德民下了个结论。

「你说什么？」傅琳琳的双眼泛出了阴沉的光芒。

「你喜欢他。」

「你疯了！」

「如果你对他没有感觉，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恨意，琳琳，爱与恨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但不管是爱或恨，都需要一股很强烈的情感去支撑，你对这个家伙一定是有感情！」顾德民不怕她翻脸的表示。「他一定也是一样。」

「你是说他也……」傅琳琳想气却气不起来，她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这种感觉绝对是相互影响的。」

「那么他很可能……喜欢我？！」

「搞不好他早已爱上你了。」

「爱上我？！」傅琳琳的脸一红。

「而相对的，你也可能爱上他了。」

「爱上仇磊？！」她马上一副宁可当一辈子老处女的表情。「天方夜谭！」

「是不是天方夜谭……」顾德民带著一丝怅然的说：「你自己最清楚！」

只丢下一句「时间到自己回家」的话之後，仇磊就离开了。而因为被顾德民那么一说之後，傅琳琳现在能避开仇磊就拚命避开。

还剩下三个星期……她真的感到好漫长。

至於她和仇磊之间的那种「感情」，她宁可当顾德民是在胡言乱语，相信如果是仇磊听了，一定会笑到满地找牙齿。

他们喜欢彼此？

下个世纪再说吧！

听到大门的开启声，本来以为是仇磊折回家，所以她没有抬头或是任何回应，仍专心跪著擦地，一直到一双穿了丝袜、纤细的脚踝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才立刻起身站直了躯体。

「你是谁？」仇蓓蓉一脸迷惑的问。

「我是……我在擦地。」傅琳琳马上说。

「我知道，我看到你在擦地了，但你是谁？明明有个欧巴桑在打扫这里的。」仇蓓蓉精明的目光在这个漂亮女人的身上流连。

「欧巴桑休假一个月。」她嗫嚅的说。

「你是……代班的？」

「可以这么说。」

「谁找你来代班的？」仇蓓蓉有些怀疑，并且开始去想像这个女人的动机，因为凭这个女人的姿色，她光是站在路边搞不好都可以赚钱，而且……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仇磊。」除了老实说，她还能有什么别的答案。

「你和仇磊熟吗？」仇蓓蓉像是嗅到什么新鲜鱼类的猫咪，眼睛为之大亮。

「普通。」傅琳琳小声的回答。

「你会代班多久？」

「一个月，现在只剩三个星期。」她又回答，但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请问你是……」

「我是仇磊的二姊。」

「二姊……」傅琳琳暗叫一声。「他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可以打他手机。」

但仇蓓蓉这会根本不想打自己弟弟的手机，她也不是要来找她弟弟，她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有极深的好奇心。仇磊不可能找一个这么漂亮、这么耀眼的女人来当欧巴桑，这之中必定有诈。

「你怎么称呼？」仇蓓蓉问。

「傅琳琳。」她不能不答。

「你是不是电视明星？我好像看过你。」

「我不是！」

「但是你好眼熟，我一定……」仇蓓蓉的记忆力一流，如果她见过这个女人，她一定会记住，突然问，她的脑中灵光一闪。「你是前阵子那个因车祸而失踪的女人，没错吧？」

傅琳琳苦笑点头。

「你是怎么认识仇磊的？」仇蓓蓉有种莫名的兴奋，她自己都讲不出个理由。

「我……」她欲言又止。

「说嘛！」仇蓓蓉哄著她。「你放心，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最亲切、平易近人了，你不要被我的外表给唬了哦。」

「我找人求救，然後来到别墅，碰到了仇磊。」她以最简单的方式说明。

「再接著呢？」仇蓓蓉急问。

「没有什么了。」傅琳琳保留的说。

「没有了？」

「我……只要代班完一个月，我和仇磊就互不相欠，就没有任何的瓜葛，所以……」傅琳琳不太敢去看她，不想和她打交道。事情愈单纯愈好，她已经快烦死了。「如果你问完了，我……还要擦地。」

「可恶的仇磊，他真把你当欧巴桑？」她替傅琳琳抱不平。

「我们讲好的——」

「不管你们讲好什么，」仇蓓蓉自有主张。「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仇磊这会儿坐在别墅的大门外，他的姿态轻松中夹杂著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他的外表看起来懒洋洋，但眼神却带著戒备。

傅琳琳不早也不晚，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出现，这几天是杂志稿件的截稿日，她很忙，但是再忙，她还是要把这段日子给熬过去。

看到她按时出现，仇磊用眼神示意她在他身旁坐下。

他的眼神是充满命令，而不是在询问她，幸好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所以她可以很直接、很俐落的坐下。

「你和我二姊说了什么？」他质询她。

「我什么也没说。」

「今天一早我就被叫回家了。」仇磊瞄了她一眼，分明是在怪罪她。

「是我的错吗？」傅琳琳真的觉得很无辜。

「我被大家围剿！」

「你又不是盗匪。」

「我的家人都站在你那边。」仇磊一副她心机超重的表情。「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什么也没有做！」傅琳琳一副懒得为自己辩护的表情。「你审问完了吗？我可以进去工作了吗？」

「他们要我带你回家。」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差一点心脏病发作。「回你家……」

「回我父母家，我大姊、二姊和我爸妈住在一起，他们想见你。」仇磊好像是万般不耐烦的说，觉得她是白痴，好像一点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似的。

「不！」傅琳琳摇头。

「他们很坚持。」

「我比他们更坚持。」

「傅琳琳，你以为我想吗？」仇磊又开始给她脸色，开始数落她。「你以为我很高兴要带你回家吗？如果不是你被仇蓓蓉撞见，根本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你不会暂时当哑巴吗？」

「你为什么不建议我乾脆当白痴？这样当你二姊问我什么事的时候，我就只要装傻。」傅琳琳讽刺著他。

「如果你的智商够高，今天的情形不会如此！」

「如果你不强迫我来当免费的欧巴桑，今天就不会如此！」她回敬他。

「你必须善後。」

「才不关我的事！」

「你想置身事外？」

「又不是我的家人。」

他用眼神在强迫她，想要逼她改变心意、逼她就范，但是他发现她是真的不在乎，她是真的没有打算要和他回家一趟。

「傅琳琳，我已经『腹背受敌』，我需要你解围！」仇磊此刻的语气比较有人味了些。

「哼！」

「只是和我去吃顿饭。」

「你可以找欧巴桑和你一起回去！」她「很有良心」的建议他。「我只是代班的，不需要抢去欧巴桑的『荣耀』我婉谢！」

「开出条件！」他让步。

「这不好吧？！这像是『勒索』。」傅琳琳「天真」的看著自己的手指甲。「我做不来！」

「傅琳琳！」仇磊动了怒。

「是你耽搁我的时间，如果今晚我衣服洗不完……」她一脸烦恼的说。

「明天欧巴桑可以回来了。」他突然妥协的说。

「什么意思？」傅琳琳看他。

「你的『代班』结束了！」

「只到今天？」她喜出望外。

「只要你和我回家一趟，我们之前讲好一个月的时间就宣告结束。」仇磊万般不情愿似的说道。为了「现实」，他不得不低头，不然仇蓓蓉决定公开他仇氏集团接班人的身分。

「好！」傅琳琳立刻同意。

「你变脸倒变得很快！」

「难道你不想快刀斩乱麻？」

「没什么麻需要斩的。」仇磊看著自己面前的草地。「做个了断也好！」

「仇磊，你这么说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傅琳琳嘲弄他道。「你为什么不把贾莎妮招出来？一时昏了头吗？」

「我不要她受到任何伤害！」

「但你就可以随便践踏我？！」

「带你回去是给你面子！」

「那你把面子给贾莎妮好了！」

仇磊站了起身，好像和她已经无话可说。但其实他心里明白，只要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勉强他，他根本不必和傅琳琳妥协，不必带她回家，可是……他竟然把所有便宜全给了她。

「仇磊！」傅琳琳亦站了起来，她叫住了他。「问你一个问题！」

仇磊只是略微侧过身的看她。

「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她大胆问他。

「傅琳琳……」仇磊先是一惊，但他马上恢复了镇定。「你确定你现在的神智清楚吗？」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l她逼问他。

「你少作梦了！」他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她。

安雅琴将一堆手写稿往傅琳琳的桌面上一丢，当著杂志社同仁的面给她下不了台。

「这算哪门子报导？」她晚娘面孔似的骂。「卖点在哪？」

「我已经尽可能贴近事实！」

「事实？！没有人想看的事实。」

傅琳琳也想拍桌子骂人，但好歹她还有一些职场伦理的观念在，说什么安雅琴都是她的主管、她的直属上司，再不爽她也要皮绷紧一点。

「独家新闻呢？」安雅琴伸出手向她要。

她沉默以对。

「你到底有没有本事？」

「我会努力！」

「努力有个屁用？！我要看到独家新闻！」安雅琴冷嘲热讽。「你长这么漂亮总要有点用，你不会『卖』一下你这张脸吗？」

「你以前就是这样跑独家的吗？」傅琳琳忍无可忍的说：「卖弄美色？」

「傅琳琳，你敢挖苦我？！」

「我并没有偷懒，我已经在拚了，但是独家新闻……有时要靠运气，即使我真的有独家的报导，那也要考虑到当事人的感受，我不能为了我的工作而去伤害到别人！」她坚守原则的说。

「所以你是有独家喽？」

「我……」

「你以为我一定要等一个月才会对你开除吗？」安雅琴冷笑著。「我再给你一个星期，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给我弄一条独家来。」

傅琳琳憋著气，强忍怒火。

「像那个动作片巨星仇磊，有人传说他的老爸是仇氏集团的总裁，你追过这个报导吗？」

谨慎又小心的摇头，傅琳琳沉默。

「那个钢铁业女强人辛小葵，听说和她的保镖生了三个女儿，你有没有试过采访她？」

「没有门路——」

「没有门路可以找关系，没有关系可以碰运气，再没有运气，你也可以天天打电话去安排访问，你不懂得锲而不舍吗？」安雅琴愈说愈火冒三丈。「真不知道你这张脸能干么？」

傅琳琳不出声。

「一个星期！」安雅琴转身。

好一会之後，才有同事过来拍拍傅琳琳的肩，给她打气，当然……还有同情。

「加油！」

「证明给她看！」

「你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