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是于惠。”声音冷得可以。

“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另一端的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出奇的温柔。

“把你的女人带走,别老是缠着我哥。”

“你说的,我向来都照办的。”

嘟——嘟——

深秋的午夜,风有点凉,今天没有月亮,如墨的天空中偶尔闪着几点微弱的光,夜,就是这么悲凉。

阳台上的于惠拢了拢身上的睡衣,却无意回去夜静沉沉,秋风瑟瑟,或许最适合沉思不过。然而她却什么也不想去想。

看着花园中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她的脑海中又闪过那一个火红的影子——一片镂空的枫叶。

曾经说过要遗忘的,却一再食言,在夜阑人静时,总会对他有无限的思念,心为他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而悸动;曾经说过要割断的,却仍保留着那片枫叶,尤其记得它上面有若行云流水般的草书镂空,记得它霍然出现在纸上时所带给她的震撼……

八年前,于信的书房内。

“哥你偏心——颖颖考那些小试你就帮她补习,我考大学,你却不帮我补习。”于惠当着两个外人的面前撒娇,完全没有一点的怯场,“哥知道你考大学,可我又不是美院毕业的,根本帮不上忙,可人家博文就不同了,人家是美院的高材生,一定可以助你考上大学的。”于信苦口婆心地分析,

“不要——不要——我死也不要——”

于惠大声叫嚷,宁死不从。

谁不知道傅嘉美想钓她大哥,她现在硬推她弟弟来做家教,明眼人—看便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唯独她那少根筋的大哥,才相信她的鬼话。

“惠惠,你哥可是为你好的,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站在一旁的傅嘉美和颞悦色地哄着。

“叫得那么亲热干什么,怄死!你想什么我不知道,少装蒜了!”于惠翻了个大白眼,弄得傅嘉美尴尬得脸上青一阵白—阵。

“惠惠!”于信大声地喝止妹妹,脸上少有的怒气,“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人家嘉美姐姐是为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骂人家,快,向嘉美姐蛆道歉!”语气是强硬的,不庸置疑的,与平时温和的哥哥截然不同。

“哥——你——你居然为一个外人来骂我——”她鼻子一酸,眼泪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

“不——不用了,小孩子耍脾气不要紧的。”傅嘉美连声阻止。

“少装蒜了你!”于惠毫不颖情。

“惠惠,快道歉,哥以前教你的礼节都忘记啦?”语气间的怒气有增无减,对于傅嘉美的宽容大量,妹妹更相形见绌。

于惠眼泪盈盈地望着自小便疼她的哥哥,心里很不是滋昧,她是为他好,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快呀!要不然我生气了!”于信抿紧嘴唇,蹙着眉,神情冷冽,叫于惠吃了一惊。

于惠自小就很爱这个大哥。他从小就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三个,无论她们做错什么事,他从不打骂他们,但并不代表他就没办法治他们。她清楚地记得十岁那年夏天,由于台风侵袭,所以学校中途放学,偏偏她贪玩,就要跟学校作对,迟迟不回家,到晚上七点多哥才找到她,当时他一句也没责骂她,但从那天之后,他就不哄她,不跟她说笑,看着那两个弟妹受尽宠爱,自己却孤零零,心里难受得要命,到最后她终于受不住了,哭着向他认错,保证以后绝不贪玩,这样他才重新重视起她来。自此,她便知道向来温柔体贴的哥哥实际上是惹不得的,他独特的惩罚方式比藤条更能令她心惊胆战。

“哥——”于惠无助地喊着,眼泪快要决堤了,于信仍然一言不发,紧绷着脸。

“对不起。”于惠连喊带骂地吐出那三个字,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决堤般汹涌而出。

“好了,别哭。”于信连忙将妹妹撞入怀里,他从来不舍得她流一滴眼泪。

“哥……哥……”于惠哽咽着,根本无法说话。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于信一边哄一边拍着妹妹的背,以免她噎着,动作轻柔而纯熟。

一直在一边一声不吭的傅博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原先百无聊赖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赏玩的微笑以及饱含深意的眼神。

“我叫傅博文,比你大两年,你可以叫我博文,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后叫你惠惠好吗?”傅博文举止斯文有礼、外裹俊逸,皮肤又出奇的白皙,是一个粉妆玉琢的白面小生,倘若稍稍少了那么一点定力,三魂七魄早被勾去了。

于惠随便瞄了—眼,是极度的不屑,女人似的男人,其实除了于信外,于惠对任何男人都昼免疫的,若样子稍微斯文就说人家没男人味、娘娘腔;若样子稍有那么一点的粗犷,就说人家是孔武有力,像猩猩。更何况现在站在于惠面前的是连女孩子看了也自叹弗如的男生,自然对他更是厌之入骨。

“在哥面前,我是你的学生,随便你怎么叫都行,但在私下,请你放尊重点,别让我在你嘴里听到我的名字。”于惠双手环胸,头向上,眼望天花板,态度孤傲得像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王。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看能不能改善一下。”傅博文稍显焦急的神色。

“不能!”于惠想也不想。

“你不说出来,我怎知道能不能?”

“那你的样子能不能改?你是你姐的弟弟能不能改?”于惠悻悻地望着她,看他能给她什么答案。

“是不能!”傅博文答得有些沮丧。

“那不就是喽!所以你最好少管闲事。还有别让我知道你是帮你那姐做内线的!要不有你好看!”于惠恶形恶状地厉声警告,傅博文吓得像只软脚蟹。

“不——不——我不是内线,我只是帮你补习,没有别的事。”傅博文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活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凶残成性,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搞得于惠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好坏也是个男人,需要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所讲的一句毫无威胁性的话而吓成这个样子吗?”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不过这并不重要,她的目的已达到,根本无需理会更多的事。

“不是就最好。”于惠显然是相信他的胆小与怕事。

一听到这句话,因惊恐而扭曲的俊脸才稍稍回复原状,这一吓,可真的不小,可精神的放松不到两秒,于惠突然间惊叫起来:

“槽了,有人上来!”下一秒已飞扑到书桌前,“咦!书呢?怎么不见了,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快找!我的书,书呢?它滚到哪去了,快出来!要不然哥发现就惨了!”

傅博文的情绪又再度紧绷,这边要接住于惠飞来的书,那边要找她口中说的书,“你找什么书?很重要的吗?”

“我们这个时候是补数学,当然是找数学书啦,笨蛋!”于惠连在这个十万火急的关头也嘴不饶人。

“在墙角的那本是吗?”傅博文指了指墙角类似书的物体,他不肯定它的糟样还算不算是书,但他千真万确的看到它的封面上,分明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代数”。

“惠惠,休息一下,吃点点心。”于信的声音由远而近,听声音就快要到达厅口。

于惠“咻”—声拾起墙角的书,以50米短跑的速度向傅博文狂奔,“老师,这题怎么解?啊——”于惠一个飞身,直扑向不远处的傅博文,傅博文大惊失色,躲避不及,两人应声倒地。

“啊——好痛啊——”呼叫的是于惠。

“惠惠,怎么啦!”于信夺门而人。

“哥,救命——”于惠叫得可怜兮兮的,压根儿没担心到被她压在身下的人是死是活。

可怜的傅博文,刚才看见于惠飞扑过来,心脏差点跟着飞出去,现在被她这样一压,只剩下半口气,不知该怎么办好。

“哎呀!惠惠你快起来,别压着博文。”于信连忙拉起妹妹,扶起地上的博文,原本白暂的脸因惊吓过度而变得苍白,目光呆滞,“博文,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于信担心地问着,好歹也是客人,万一有什么个闪失,他怎过意得去。

“哥,不要理他,我的脚好痛——好痛哦——”

于惠这一嚷倒是把傅博文的魂给勾了回来。

“哦,我——我没事,你看看惠惠吧!”

“哥,我的脚真的好痛,你看看!”于惠掀起裤子,露出修长的小腿,于信草草看了一眼,“只是擦破点皮,没事的!”

“没事——?我流血了,你还说没事,诺诺只是弄伤一点点,你就紧张得要命,你偏心——”于惠一边哭一边诉,伤心欲绝,就连傅博文也忍不住要安慰。

“惠惠别哭!别哭——别哭——信哥,你哄哄她吧!”

“好了,好了,别哭了,丑死了,这么大了还小孩子似的,一点不顾心就哭!”于信虽这么说,但动作却温柔得吓人,把惠惠的泪一滴一滴地擦干,“看,你两只眼睛都哭得像兔子了,难看死了,我看你以后还哭不哭。”于惠倒在于信的怀里,任他唠叨,只要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自已身上,任他唠叨死她也愿意。

“好了,别哭,坐下,我去拿药水帮你消毒,万一留疤就难看了。”干信扶于惠坐下。“博文帮我看好她,别让她乱跑。”

“哥,你快点回来。”刚哭完,于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这样非但没有破坏她美妙的声线,反而更显柔弱、性感,直到于信消失在门口,于惠才舍得移开视线,低下头,察看自己的伤口,

站在墙角边的傅博文静静地看着于惠,她用手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伤口,觉得痛,拧紧秀眉,下—秒又不死心地去碰,又痛得猛地吐舌头,他以为她会罢手。哪知她又不知死活地再碰,这次痛得扁起嘴巴,她一次又一次地碰,痛,再碰,仿佛对此乐之不疲。看得旁边的傅博文哭笑不得,那有这样怪的女人,明知痛,还自找罪受。

为了更能清楚地看到伤口,于惠的身子大幅度地向前倾,背上原本服服贴贴的头发,如瀑布般的,连着肩带,一泻而下。

这一幕是何等的唯美,傅博文的眼内闪过了从未有过的惊艳。看!不看,这两个想法不断地在傅博文的心中交战,但那双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半分。

对于自己的春光外泄,于惠毫无所觉,仍只顾着自己的伤。

傅博文不敢再看下去,他怕他会流鼻血,到时他不单会大出洋相,而且极有可能会被人分尸拆骨。

他不看,当然他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看。

傅博文走到于惠跟前,挽起她掉下来的头发,同时也连同肩带一起带起,动作干脆利落,就算她骂,也只会骂他染指她的头发而不会想到他的真正意图。

但出乎傅博文章料之外的,于惠竟然没骂他,依然柔顺地低着头,让他帮她把头发理顺,拨好放到一边。

抚着她瀑布般的秀发,竟然舍不得那份如丝般的质感,一抚再抚,仿佛已上瘾。

“哥——呀——”于慧大惊失色,一手推开傅博文。

傅博文也同样吓了一跳,眼内有着受伤的神色,

于惠惊恐得退到了墙边,她刚才以为那个是哥哥,只有哥哥才会用那种温柔的方式安慰她,所以她才……

“我只是帮你理顺头发,并没有恶意的。”

傅博文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解释,可于惠并不听他讲,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脸上惊恐的神色越演越烈,傅博文再也不敢靠近她,只好站在远远的地方望着她。

直到她看见于信,神色才恢复正常。

看来事情并不像他想象般的容易。

起初的几日,于惠对傅博文还心存芥蒂,但相处下去便发觉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无能、胆小、怕事,比她这个女人更具有被保护的资格,于是,于惠便开始放下戒心,对他的态度也日渐嚣张起来,谁叫他是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的弟弟,算他走“好运”了。

于是,干惠闲来无事就以折磨傅博文为乐,对他指指点点,呼来唤去。她最爱看他那俊逸不凡的脸蛋,因受惊过度而严重扭曲;又爱看他小媳妇似的为她倒茶递水,更爱看他极不情愿又极度无奈地为她把作业做得妥妥当当。在她内心深处,压根儿就有种强烈的好奇,想看看这个看起来斯文有礼、举止极度优雅的玉面小生忍耐力有多强,教养又有多好,但该死的,她就偏偏不能如愿。

他胆小怕事,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便知,但她却不知道原来他不怕死。昨天,她才骂得他狗血淋头,吓得脸色发青,今日他又如此坐在她房里,依然是一派温和优雅,彬彬有礼搞得于惠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有被虐倾向,一定不是,否则她不就变成了虐待狂了吗?

砰!懒得理那娘娘腔,反正他在这里除了碍眼以外也没多大坏处,至少她就有了个能打的出气袋,受了冤屈尽管发泄,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开口、不会还手,事后更不会告状,这样一个好出气袋,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更何况他买零食又那么合她的味,泡的茶又那么好喝,做的作业又那么的无可挑剔。唉!算了算了,就把他留在身边吧,反正也正缺一个得力的跟班。

“唉——”于惠放下了玩了两个多小时的游戏机,整个人瘫在床上。

傅博文正在帮地处理整座山似的复习题,真的服了那些老师,有事没事就印几十张试卷,发几十本复习资料,也不想想学生是否应付得了、消化得掉。不过万幸的是她有一个非常得力的跟班,所以那些面黄饥瘦,双眼无神、皮肤糙粗、生理失调的可怕遭遇,压根儿跟她扯不上边。因此她,唉!有时真的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惠过人,选个跟班也这么高水准。

于惠翻身趴在床上,用两手撑着下巴,两只脚放在床上前后摇摆,好不悠闲

其实说真的,看着他做作业也是—种享受,不过别误会,她不是垂涎他的“美色”,而是独爱他“花色”。

每当他思考难题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紧抿着嘴唇,眼光也变得锐利。

此时,她就会直觉地把眼光溜达到他的右手上去了,她爱那只手,它不但能写出一手好字,还能玩出让人叫绝的笔花。

笔直的圆珠笔在他修长的手指带动下,来回翻转。于惠看着那支圆珠笔,从他的拇指转到了尾指,又从尾指转回了拇指,动作之成熟快捷,让于惠只能看得见一个个圆环,根本看不到笔是如何过渡,如何变化。

此时,他又在表演了,于惠当然是不会错过这良机,睁大眼睛,深深地为他那一流的玩笔花技术痴迷。

“姐——”

“啊——”

突然间撞入的于颖把专心致志欣赏表演的于惠吓得从床上弹起、

“你找死呀,进来也不敲门,一进来就这么大声,想把我吓死。”于惠一边骂就一边抚着胸口定惊。

稍稍转头的傅博文露出莫测的微笑。

“姐,我有事要告诉你。”于颖不顾于惠的指责,在她耳边说着,神秘极了。

“什么?看我怎么治她。”于惠利落地翻身下床,“走,你还坐在那干啥,下楼补习。”

“为什么要下去补习,这样我就不可以帮你做功课了。”傅博文不解地望着于惠。

“你说那么多于嘛,我叫你下去就下去。”说完便拉着于颖头也不回地跑下楼了。

傅博文亦只好拿着做了一半的习题尾随其后,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家师的姐姐。”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原木轻言巧语的傅嘉美眉头一皱,预感一定不会有好事。

“是呀,惠惠妹妹,特地过来看看博文教得好不好,怎么样,他没给你添麻烦吧?”傅嘉美客套地说。

“老师实在令我太满意了,你以后就不用再挂心。‘特地走过来看看博文教得好不好’了。”想钓我大哥也不找一个聪明的借口,于惠撇撇嘴。

“惠惠,怎么下来了,不在上面补习?”于信问。

“是老师说下来补习的。”干惠望着正下楼的傅博文眨着眼睛,暗示着“你如果敢说不是,就有你好看”。

聪明如博文,怎么会不懂于惠的意思呢?连忙点头称是,才免于被她的眼光杀死。

“既然是老师吩咐那就在这儿补习吧!”果然不出于惠所料,只要是老师说的,哥准没问题。

于信和傅嘉美在那边淡笑风生。

于惠和傅博文在这边拿着本历史书博古论今,好不融洽,讲着讲着,于惠突然义奋填膺,起来把眼前的历史书抓成一团,眼内燃起熊熊烈火,傅博文顺眼望去———

傅嘉美正整个人倚在于信身上,好不浓情蜜意,可在于惠看来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那女人是没腰杆,还是腰部有问题,干嘛整个人赖在哥身上。

“颖颖,去!”

在一旁的于颖早已整装待发,一接收到信号便旋风似的刮到于信面前,哭丧着脸:“哥——,这题我不会做——”

“来,我看看。”于信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与妹妹共同研究问题。为妹妹排忧解难向来是他做哥哥的首要任务,以及重要责任。

在旁的傅嘉美耐心地等待着,脸上的微笑从没有消失。

终于在于信不下N次的循循善诱之下,于颖总算是明白了,摆驾回来监测她。

可不到五分钟,于惠两眼再烈火熊熊,再看看那本历史书,早以被她分尸成N次寿终正寝了。

那女人是母牛吗?就算要发情也挑选一下地方,挑选一下对象,竟然——

于惠激动得抓起手旁极细的圆珠笔,颇有如刀在手之势、

傅博文见她死死地抓着圆珠笼,生怕她来个一时失控造成惊世惨案,连忙覆上自己的手,并向于颖使了个眼色。

于颖便又旋风似的刮到两人面前。

“哥,这个句子什么意思啊?”

这回不等于信回答,傅嘉美便先说话:

“颖颖妹妹,去问博文哥哥,哥哥和姐姐有话要谈。”傅嘉美轻声细气,要多温柔便多温柔。

可于颖就是不给面子,当场打了个冷颤,傅嘉美的甜美笑容顿时像化石般凝固了。

“颖颖乖,不会的放着,待会儿哥再教你。”

“哦,好啊!于颖本能地点着头。

没办法,她一向都是哥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你干嘛回来?”干惠极力压下声音却压不下怒气。

“哥叫我先做会做的,不会做的待会再教找!”于颖眨着眼睛如实回答。

“你为什么不干脆说你一题都不会!笨蛋——”

“一题都不会才足笨蛋呢!”当然.这句话是在于颖低头贴胸的时候怯声说出来的,正专注于大敌的于惠哪顾得细听。

“从未见过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于惠恨恨地啐到,“喂,你还不走——呵——你捉着我的手干嘛?”干惠的脸刹时红透,不知是恼,还是羞。

“对不起,你刚才很激动,我怕你……”

“好了,别说了,带着你姐快走,别让我见到她!”

“可我还没帮你做完习题。”

“拿回家做!”

“可伯母说要留我在这里吃饭!”

“你家没饭吃吗?干嘛要在我家吃饭,快走!”于惠把一大堆习题塞在傅博义的怀里,推他走。

“又不是我要留下来的。”博文无辜地辩白,抱着大堆大堆的习题半推半就地来到于信面前:

“信哥,我该走了,姐,一起回去!”

“是呀!一起走好了,省点车费。”于惠附和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这吃完饭再走也不迟呀?然后我用车送你们回去!”于信建议。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傅嘉美开心地挽住于信的手,笑得好不开心。

于惠气得当场捏了傅博文一下,以泄心头之愤。

博文闷哼一声,不敢有仟何异议,就当作是被毒针叮了一下吧,他这般自我安慰。

饭桌上,于惠气鼓鼓地瞪着对面的傅嘉美。这女人实在太可恨了,一来到就喧宾夺主,坐了她的位置,她让她坐,还“热情”地要于诺陪坐,务必使她“宾至入归。

于家的座次,一向都是有次有序的,一张长方形的红木饭桌,一端通常是于夫人坐,因为于衡通常不在家吃晚饭,跟着右面第一位是于信,第二位是于惠,第三位是于颖,于诺可以说是沾了傅嘉美的光了。

“嘉美,博文,当在自家吃饭就好了,不用客气!”于夫人的热情是众所周知的、

在她心里,挺喜欢博文这孩子,斯斯文文,心思细密,哪像她那粗枝大叶毛毛躁躁的于诺,想起也叫人头疼、

“吃饭喽!”还未等大家反映过来,于诺率先拿起筷子,一顿和乐融融的晚餐正式开始。

其它人也不再客套,纷纷举起筷子。

正在大家享受得正浓,忽然,“扑嗵”一声打破了和谐的气氛,紧接一声惊呼,将和谐的气氛完全瓦解。

于惠乐见的重头戏总算开幕了。

“赢美姐姐,对小起,我只是一时夹下稳才……”

“没关系的,不要紧的。”博嘉美一边擦着脸上的汤,一边摇头,笑着说没事。

“于诺最不小心了,嘉美姐姐你不要放在心上。”

“嘉美姐姐,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夹一块东坡肉给你,你不知道,这东坡肉很好吃的,尝—尝。”

傅嘉美把眼睛睁得老大,差点就要掉出来。

她生平最害怕的就是猪肉了,油淋淋的,怪恶心,别说是吃,就是不小心让她看见,她都会禁不住浑身打颤,鸡皮疙瘩竖起。

傅嘉美望着碗里的肥肉,吃不是,不吃也不是。

“嘉美姐,你就吃了吧!要不于诺以为你不原谅他的。”干惠适时加上这一句,无疑是切断她的后路。

傅嘉美望着碗内的肥猪肉猛吞口水,最后还是颤抖着夹起碗内的东坡肉,然后眯着眼睛,把整块肉塞进口里,嚼也不嚼一下,就用尽全身的力将肉吞下,那种油油、滑滑的感觉犹在喉咙里,惹得她直想吐,连忙拿起汤灌,直到碗底朝天才放下。

“好吃吗?”于诺好奇极了,她居然将这么大块肉一下子就吞下去,却噎不死,真是奇迹。

傅嘉美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勉强地牵了牵嘴角。

对面的于惠和于颖实在不想伤人自尊,唯有强忍着爆笑的冲动,低着头,一个劲地扒饭,天知道她们忍得差点胃出血。

“嘉美姐,我帮你盛碗汤。”于诺殷勤是鲜少的,博大小姐算是三生有幸了。

“麻烦了——”

“没关系,这汤是挺有益的,可以清热解暑,开胃消滞,清肝明目。”

于诺捧着满满的一碗汤,边走边推销,傅嘉美看着那热腾腾的汤在于诺的手上晃来晃去,当下吓得大惊失色。

“你慢着,别动——啊——”

“对不起——嘉美姐蛆,我——”

集落汤鸡和呆若木鸡于一身的傅嘉美眼神呆滞,因惊恐过度而张开的口可塞得下一颗鸵鸟蛋。

于诺见状,连忙拿起手边的布帮受害人擦拭,口里还念念有词:“嘉美姐姐,你千万别有事……”

“于诺,你……你这小子是怎么搞的,怎么把客人弄成这样,唉!真是的,嘉美你没事吧?”

于夫人担心不已,亦内疚不已,看她生出个怎样的儿子!

“嘉美——”于信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傅嘉美.只见她像不倒翁般地摇了摇,之后又恢复原状。

“嘉美蛆——”于惠试探性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糟了,没反应,经她初步诊定,她应该是惊吓过度引至神经严重受创,以至有上述症状。

“嘉美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找——”

“于诺——”于颖实不想在这危险关头惹于诺,但不说又不行。

“什么——”于诺烦躁地大叫,仍不住地擦着嘉美脸上不断滴下的汤。

“你,你手上的那条布,好像——好像是抹布——”

“啊——”

奇迹般的,于颖一句话就将傅嘉美的魂给招了回来。

回魂之后的傅嘉美发狠似的拿着眼前的抹布,擦着脸,头发,还有身子——

“唉!总算没事了。”于诺整个人虚脱般的瘫在椅上。

这一吓可真要命!

“伯母,我看我们先告退。”傅博文从椅上站了起来。

“弄干净身子再走吧,这样……”

“不用了,姐,我们走了。”

说完便扶着傅嘉美告退。

“我送你们吧!”于信从座上起来,送客。

“嘉美姐姐,如果有空,记得来我们家吃顿饭,我们一定会‘热情’地款待你。”

于惠的这句话吓得傅嘉美当场一个踉跄,连忙加快脚步逃离这个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身后的于惠他们见状,早已笑得趴在桌上。

“哼,也不回去照照镜子,以她这样的货色也想钓我大哥,自取其辱。”

“这应该归功于我的功劳。”于诺第一个邀功,“若不是我牺牲自我形象和生命危险卖力演出,你们的计划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对,我也觉得你这次是蛮大功劳的。”

于惠第一次称赞弟弟有用。

于诺,方圆百里,无人不闻者色变,见者逃窜的闯祸王,但凡他所到之处必定掀起轩然大波,人人闻风丧胆,鸡飞狗走,哪怕你平时做事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只要有于诺在,哼!哼!那你真是家山有福,祖宗积德,竟然能这么快就修成正果,荣登极乐世界。

所以啰,于惠今天怎能不称赞一下这个大功臣。

“这次我可以不追究,但不准有下次。”

刚回来的于信讲着彼此都心照不宣的话,那二个小鬼当然是连连保证,多谢大哥不罚之恩。

经过这—段,如果她还敢来,那她的勇气实在可嘉。

于信坐下来,继续他未完的晚餐,就当没事一样。

如果换了是别人,他可能不明白她意欲何为,但傅嘉美,是由小学到高中的老同学,他怎能有不了解的理由,自小,她就以气焰嚣张、横行无忌出了名,对任何人都是呼吁喝喝,但今次地竟然对于惠他们的恶意刁难毫无所谓还再三忍让,具居心召然若揭。

他于信虽然蠢,但还不至于自己成为她的踏脚石,还浑然不知的地步。

“这个死娘娘腔,竟敢现在还没来。”

于惠气得扔掉手中的笔:“明知道我有这么多功课做,还给我摆架子,迟到,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习惯性地,于惠一生气就向旁边的食物抓去,哪知抓了个空,傅博文还没将食物补给。

“啊——”于惠气得乱跺脚,“他们是串通好存心来整我的吗?那边发疯似的发试卷,这边又迟迟不来。”

“好,你们要整我,我偏不让你得逞,我就不信你傅博文做得了的事,我于惠做不了。”

于惠挽起衣袖,挺起腰杆,重拾笔头,摊开书努力!努力!再努力!

可这数学这么复杂,这物理又怎么这么抽象,这化学也这么难明……

唉!理科不行,她就不信她文科也不行。

当下就抽出英语书,翻开。哇!眼睛刹时间一花,黑漆漆的一大片,于惠连忙甩甩脑袋,眨眨眼睛,把头埋在书里,把注意力集中到每个字母上去,然后逐一击破,最后总体筹划,哈!果然聪慧过人!

咦!怎么这个字母好像没见过的,它怎么这么像倒写的“A”?咦,“L”的开口不是向右吗?这怎么向左来看。咦!还有这个,怎么……

搞了半人,才知道原来自己把书倒转来看了。

“唉——”于惠长叹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她果真是文不成、理不就。

“你快来,要不然我就要疯了——”

他一向守时,无沦她怎么吓唬他,打骂他,第二天,他总会如时地坐在书桌前,今天怎么……

“会不会他出事了?”于惠吓得整个人坐起来,但随即又惊觉自己的动作古怪,连忙转口气:“他出事关我什么事,他死了最好,别老站在我面前碍眼……”

说着说着,声音由原来的朗声欢呼到后来的喃喃自语到最后的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他会不会是让人打劫了,他手无缚鸣之力,万一……”于惠已不敢再想下去,心又急又怕,“啊——问哥不就行了吗?他可能会打电话过来。”说完于惠便蹬蹬地跑下楼去。

“哥——,老师怎么还没来,他会不会有事,他很少迟到的。”

“你不知道吗?”他后天就要移民了,他昨天告诉找,找也吃了一惊。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我不知道,他从未向我提起。”于惠的眼神变得黯然,声音也低了好几度。

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告诉她,平时他在她面前多说一句话她都叫他闭嘴。

“没关系,明天我们去为他送行,你应该感谢他,这个月来,老师夸奖你勤奋多了,功课做得又认真又准确,这多亏博文教导有方,约好喽!明天我们为他送行!”

“嗯!”于惠反射性地答着,根本就不知道于信说了些什么,而她又答了什么。

“哥,我先上楼了。”

“傅博文,你该死——”于惠扑倒在床上,不断地捶,“居然害我为你白担心一场。”

她气,气他的不告而别,更气自己傻瓜似的为他担心。

当于惠重新坐回到书桌上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暗淡的光线根木不足够让她来看书。晚风徐徐地吹入,翻着桌面上的书,于惠怔怔地看着,毫无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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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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