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沉重

不想你哭泣,

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你,

再多的道歉,

也无法阻止你离去的决心,

到底要我怎么样,

才肯别对我放弃。

这天下班时分,艾宏棋带著羽容来到停车场,正当他们要上车时,有一辆黑色的BENZ房车突然在他们的身边停下,一名女子从後座走出来。

「宏棋。」她朝艾宏棋轻声唤道。

「绣绣,你怎么会来这里?」

羽容看到艾宏棋的神色极不自然,不由得疑惑地看了那女孩一眼,只见她长得很美,不过,皮肤却像带著一点病态,白得有些透明。

「医生刚刚让我出院了,所以,我就来找你。」绣绣温柔的回答,然後看向羽容。「这位是……」

「哦!这位是羽容,这位是绣诱。」他有些尴尬的为两人介绍。

「你好!」羽容有礼的问候。

绣诱也朝她点点头。

「绣绣,你的病才刚好,别站在这儿,你先上车等我一下。」

「哦!」绣绣柔顺地转身回到车上。

艾宏棋转向羽容道:「羽儿,绣绣是我世伯的女儿,她有心脏病,我怕她一个人乱跑,所以我想,我还是送地回家比较安心。你要在公司等我,还是我CALLANSON来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羽容微微一笑。「绣绣在等你呢!你快点去吧!」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艾宏棋匆匆的上了车,琇琇摇下车窗跟羽容道再见,羽容也朝她挥挥手。

直到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羽容才蓦地记起自己曾见过琇琇!

记得她第一次在中正机场见到艾宏棋时,琇琇有来为他送行,当时,他俩看起来好像很亲密。

想到这儿,她不禁蹙紧了眉心。

那一晚,艾宏棋直到十点多才回到家。

「羽儿,你吃过饭了没有?」

「呃……我不饿。」

「你还没吃啊?这怎么行呢?你喔!真是的,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艾宏棋略带责备地睇著她。「我现在就去煮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我不饿。」羽容淡淡地说。

艾宏棋仔细地看著她,随即凑近她,柔声说:「在气我把你丢在停车场里不管,只顾送琇琇回家,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

「没有。」羽容别开头。

「对我这么冷淡,还说没有?」艾宏棋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你不要误会,我和琇琇从小就玩在一起,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她的身体一向很虚弱……要是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向殷伯伯交代呢?我刚才送她回家的时候,刚好殷伯伯也在,他留我吃饭,我不好推辞,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

「你没必要向我解释这些。」

「怎么会没必要呢?我要你知道,我的眼中、心中,就只有一个你,我爱你,羽儿,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深情的说。

「人家没生气嘛!」说著,羽容有点心虚地垂下头。

「好好好,你没生气!」女人嘛!都是喜欢口是心非的动物。艾宏棋好脾气地顺著她,又搂著她低哄,「那你陪我去吃消夜,好不好?」

「嗯!」羽容点点头,又抿著嘴朝他笑了笑。

艾宏棋这才放松下来,亲昵地捏捏她的俏颊,并满足的搂紧她。

※※※

「羽儿……」

「什么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羽容不禁关切地看著他。「怎么了,宏棋?」

「嗯……我要回家一趟,去看看我爸妈。」

去看爸妈是件很正常的事,有什么不好启齿的?羽容不觉失笑。「那你就去呀!你妈刚出院,你是应该多去陪陪她。」

「我……嗯……」艾宏棋顿了一下,没继续往下说。

羽容注意到他的神情有点不自在,不过,却是一闪而逝,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

彷佛注意到她疑惑的目光,艾宏棋扬起一抹微笑。「今天是星期六,你如果觉得闷的话,就出去走走。」

「不会闷的啦!我要看书。」羽容扬扬手中的书,笑著说。

由於深感自己什么都不懂,所以,她现在一有空,就会去艾宏棋的书房拿些与商业有关的书来看,要不就是听录音带学英语。

「嗯!」艾宏棋俯首轻吻了她一下。「那……我走了。」

羽容朝他挥挥手,又低下头专注地看书,没注意到他定在她身上的眸光变得有些复杂难懂。

艾宏棋走出房门,嘴角的微笑立即敛去,脸上的神情也转为凝重,而越接近他父母所居住的老宅,他的神情也就越加沉重,心情也益发的低落,因为他知道,他即将要宣布的事,一定会让他和家人闹得很不愉快。

「爸、妈,我回来了。」

「宏棋,你回来得正好,我跟你爸正在商量,想趁著琇琇的病情稍微稳定时,赶紧把你们的婚事办一办,我们挑了下个月六号……」

「妈,我不想结婚……」艾宏棋想说话,却被艾母打断。

「宏棋,这桩婚事你已经拖了三年,不能再拖下去了!尤其绣绣这次病发……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比原先的情况更不乐观,她有可能随时会……」艾母顿住没往下说。

闻言,艾宏棋的呼吸一窒,静默了片刻,他仍然说出他的决定。

「妈,我是说我不想……我不会和琇琇结婚。」

「什么?你这个孽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艾父顿时气得吼了起来。「你要悔婚?那你教我怎么跟你殷伯伯交代?」

「爸爸,你先别急嘛!」艾母又转向艾宏棋道:「宏棋,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你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呢?」

「妈,我一直把琇琇当成妹妹,我爱的人不是她,即使勉强结了婚,她也不会幸福的。」他语重心长的说。

「琇琇从小就爱慕你,嫁给你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她剩的日子也不多了,如果我们连这点心愿都没办法替她完成的话,那我们对你殷伯伯怎么说得过去呢?」

艾宏棋心情沉重的别开头,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我……我就是无法办到……」良久,他困难地开口。

艾母正想再说些什么,艾父就已经抢先吼了起来。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悔婚!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跟琇琇结婚的话,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肖子。」语毕,他就气冲冲地回楼上去了。

「宏棋……」

「妈,今天大家的情绪都不好,我过两天再找你们谈吧!」他叹口气说。

走出家门後,艾宏棋的心情显得更加沉重了。

对琇琇,他一向疼她如妹妹,从来没想过要娶她为妻,只是命运的作弄,造成如今他左右为难的景况。

大学时,因为他不好好念书,所以和爸爸闹翻了,於是,他就在美国到处打工,也很少和家人联络,三年多前,他爸爸决定原谅他,於是,要他哥哥和他未来的嫂子去美国带他回来。

谁知,他们到了美国後,竟出了车祸,他们也就在那次车祸中一起走了。

而他哥哥的未婚妻,也就是琇琇的姊姊。

殷伯伯早年丧妻,他独立扶养两个女儿长大,不幸的是,琇琇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在她童年的时候,就已经判定她最多只能活到二十五岁,以致,当殷伯伯听到大女儿不幸遇难的消息时,几乎承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

为了哥哥和他未婚妻的死,艾宏棋对自己的父母,以及自小看著他长大的殷伯伯,有著一份极深的愧疚,毕竟,对他们的死,他也有责任。

也因为这份无法磨灭的愧疚感,所以,当他哥哥过世後不久,他爸爸提议要他娶琇琇的时候,他虽然不愿意,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然而,等到要真正面对这桩婚事时,他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於是,在订完婚後,他就找藉口说要先把艾氏搞好再结婚,因而把婚事一直拖著。

只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三年後,他竟然会遇见羽容。

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他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她,事实上,他也曾有过挣扎,就像当初在洛杉矶机场时,他原有想过要让她走的,但是,看著她孤单的背影时,他却无法就此走开,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决定要陪著她直到天荒地老。

他很清楚,以她的个性,绝对不会跟一个有婚约的男人来往,所以,为了维护这段感情,他选择了隐瞒她有关婚约的事,也顺带的,必须隐瞒她许多事,例如,心脏病发的人明明是琇琇,他却不得不谎称是他的妈妈。

她对他可说是全然的信任,每一次对她撒谎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充满了罪恶感,然而,他却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因为他知道,一旦她知道了真相,脆弱的她一定会伤透了心,并且……离开他……

每次只要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她,他的心就有如刀割!

他想一辈子拥著她细细地呵护,一辈子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如果伤害她的人是他,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再说,假如真的有一天她要离开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是以,他一定要想出个办法来解除这桩婚约!

假使无法两全其美,为了羽儿,必要时,他宁愿负尽天下人,也不愿负了她!即使有再大的罪、再重的包袱,他愿意独自承担……

※※※

这天是星期六,羽容下班回家後,就回到房里去用功,就在她刚翻开书时,电话却响起,她犹豫了一下才起身去接听。

平常,她都习惯不接电话,而让艾宏棋去接听,不过,这几个星期,每逢周末,艾宏棋都会回家去陪他的爸妈。

「宏棋,你怎么还没出门?」

羽容还没出声,对方就抢先开口,听那柔柔细细的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羽容不觉一怔,随即礼貌性地说:「对不起,他不在。」

「哦……那你是谁?怎么会在宏棋的家里?」对方也是一愣,随即问道。

「我是……」羽容蓦地住口,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自己的身分。

艾宏棋除了曾跟他的拜把兄弟开玩笑地介绍过她是他的女朋友外,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正式介绍过她,即使公司里有许多人在猜测他们的关系,他也没多解释什么。

此刻……她总不好自称是他的女朋友吧?

「哦!我知道了,你是他的钟点佣人,对不对?」对方似了然的说。

「呃……嗯!」羽容含糊地带过。「请问你是……」她觉得对方应该是琇琇,因为琇琇的声音也是柔柔细细的,听起来好像中气不足的样子,可是她又不能肯定。

「呃!谢谢你,不用了,我自己打他的手机就行了。」

挂断电话後,羽容继续看书,不过,没几分钟,电话又响起了,而这回打来的是秦子煜。

她与秦子煜见过几次面,有一次聊起彼此的工作,当秦子煜知道她在工作上遇到挫折後,就主动说要教她,要她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正巧,刚好她有一些不懂的问题要请教他,於是,他们就在电话里聊了起来……

※※※

「羽儿、羽儿!你在哪里?」

听见艾宏棋的声音,羽容走出房门。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羽容意外地问。前几个星期,他都在他父母家用过晚饭後才回来,而现在才不过四点多。

「是啊!我今天好高兴,所以就赶著回来看你。」艾宏棋抱起她,用力地给了她一个吻。

「哦?什么事这么开心?」

最近羽容总觉得他好像有点闷闷不乐,虽然他仍如以往般的总是面带笑容,但她却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可问他时,他又说没事,且叫她别再胡思乱想。

「因为事情就快要解决了。」艾宏棋喜孜孜的笑著说。

「什么事情快要解决了?」羽容不解地问。

「呃……你现在别问,等事情解决後,我再告诉你。」他轻轻地拍拍她的嫩颊。

「嗯!好的。」不管是什么事,见他这么开心,她也觉得很高兴。

「宝贝,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

「我都在看书……对了,有个女孩打电话来,好像是琇琇……」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紧张的追问。

见他一脸紧张样,羽容不禁疑惑地望向他。「没有,她说要找你,我告诉她你不在,她就挂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没……没事。」艾宏棋不自在的别开眼眸。

「她好像找你找得很急呢!你是不是约了她却迟到了?」

「嗄?嗯……她知道我要回家,她……她也想去探望一下我爸妈,所以,就叫我顺道过去接她,我……塞了一下车,去晚了……应该是因为这样她才打来找我的。」艾宏棋不敢看她,极力的隐藏起自己心虚的表情。

见他有点口吃,羽容下意识觉得有点怪怪的,虽然他说得合情合理,但是……她就是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做了些什么事?」见她蹙起秀眉,艾宏棋赶紧岔开话题。

「刚才我和秦子煜聊了一下电话。」对於和秦子煜见面的事,她从来都没有瞒过他。「对了,下个月初孤儿院的义卖会,他说他也想去帮忙。」

孤儿院每年都有举办筹款活动,他们这些曾在院里住过的孤儿,都会自动回去做义工,而艾宏棋之前也答应过要陪她一起去。

听到这话,艾宏棋顿时垮下脸来。

「哼!那个臭小子还真会死缠烂打。」

当她第一次告诉他,秦子煜请她带他出去玩时,他在惊讶之余,立即表示强烈的反对,不过,後来听到她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半个朋友,所以很想交个朋友。

他听完之後,觉得心疼极了,一时心软的就答应让她去,却没想到,那个臭小子居然得寸进尺!

「他哪里有死缠烂打?你别这样子说人家嘛!」

「他从美国追来台湾,而且,又天天来缠著你,这还不算死缠烂打?」他气嘟嘟的说。

「人家哪里有天天缠著我?我们总共也才见过三次,而且,有两次你也一起去的,不是吗?」她温言软语的提醒他。

有一次他没去,是因为他临时要去看他妈妈,而跟著去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阴阳怪气的,让她和秦子煜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还整天打电话来耶!」

这家伙说话总是这么夸张!羽容忍耐地深吸一口气说:「哪有整天啊?」

「可是,他时常趁我不在的时候打电话来,分明是心怀鬼胎!」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才不会让他有一丝丝的「盗垒」机会呢!

「他哪会知道你在不在家?」这家伙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羽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而且,他刚刚回国,没半个朋友,遇到一些不清楚的事情时,打电话来问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

「没朋友,就去交个朋友,干嘛整天来烦你?哼!整天在家里『猜想』别人的老婆,真是变态!以後,你不要再理他了,我明天索性把电话号码也换了!」

看他还怎么打来家里,嘿嘿!他在心里得意的笑著。

这家伙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照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以後别再理琇琇了?」羽容随口道。

「这……」艾宏棋神情一窒,「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只是把琇琇当成妹妹吗?你怎么还误会……你明知道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女人对我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吸引力嘛!」他圈住她的纤腰,贴著她的小脸蛋亲昵地说。

见他著急的模样,羽容忍不住甜滋滋地笑了。「这就是了嘛!那人家也只是把秦子煜当成普通朋友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好啦、好啦!我会尽量克制自己,少嫉妒一点,可以了吧?」艾宏棋没辙的笑睇著她,又捏捏她的小鼻尖。「你喔!越来越伶牙俐齿,现在连我都说不过你了!」

「那是当然的罗!因为我占了个理字嘛!」她晃晃脑袋,学他平日那副跩跩的模样。

「哎呀!你这样子好可爱喔!」见她难得露出这种俏皮的表情,艾宏棋开心得笑弯了眼。

羽容心情大好,索性再朝他皱皱鼻子,逗得他开怀大笑。

「嗯!我现在就去煮晚饭,我们早点吃,然後去看星星,好不好?」

「好啊!我帮你。」羽容兴致勃勃的说。

虽然实际上她帮不了什么忙,不过,她还是很喜欢陪著他一起做饭,因为那给她一种很温馨、很幸福的感觉,一种像家的感觉。

※※※

这一晚,他们直到午夜过後才回到家。

「宏棋,在那里看星星好漂亮喔!」每颗星星都格外的明亮,鸟瞰下去的台北夜景也格外迷人,也或许是因为有他相伴,所以,连一些平凡的事物,也变得这么美。

「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你去。」

羽容点点头,愉悦地朝他嫣然一笑。

「累了吧?快点去洗个澡,好早点休息。」艾宏棋爱怜地摸摸她如黑缎般的秀发。

冲洗过後,羽容从浴室里走出来,却见他呆坐在床沿上,连她走近,他都毫无所觉。

「宏棋,你在想什么?宏棋?」

「哦……羽儿。」他陡地回过神来。

见他平日的神采飞扬全不见了,眼神茫然的像是找不到焦点,羽容立刻忧心地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呃……我……我得去医院一趟。」

「你妈妈又病发了?」看他的样子,他妈妈这次病发的情况可能满严重的。

「那你快去吧!」她心急的催促著。

艾宏棋点点头,有点迟缓地站起身。

见他的步伐沉重,一步一步有如千斤般重,羽容忙追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

「宏棋,我陪你一起去。」

「不、不用了!」凝睇著她忧心忡忡的小脸,艾宏棋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一下胸口窒闷的感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你还是早点去睡吧!乖,听话!」

羽容咬咬下唇,点点头,「那你搭计程车去,不要开车了。」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羽儿!」他低声唤道,然後突然紧紧地抱住她,彷佛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些力量似的。

虽然,她被他勒得几乎要窒息,但她仍静静地任他搂著,手轻抚著他的背脊,无言的安慰著他。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宏棋,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见他这样,羽容益发觉得不安了。

「没……没事,你放心,我没事的。」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柔声安抚她。「我会搭计程车去,你别担心。」

可是,看他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教她如何能不担心呢?

这一夜,羽容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成眠,隐隐约约中,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

隔天,直到深夜,艾宏棋才回到家,而且,还带著一身的酒气。

「宏棋!」见他摇摇晃晃地走进门,等了他一天的羽容忙奔过去扶住他,一阵又浓又呛的酒味迎面袭来。「宏棋,你怎么喝那么多的酒?」她扶著他来到沙发上坐下。

「哦……羽儿!」艾宏棋冲她咧咧嘴,又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地左右摇晃。

「羽儿、羽儿……我……我的羽儿……」他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口齿不清地喃念著,很明显的酒醉末醒。

「宏棋,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你心情不好是不是?」羽容柔声问。

「心情……不好?嗯……我心情不好……」他醉眼蒙胧的点点头。

「为什么心情不好?告诉我好吗?」她轻柔的抚挲著他的面颊。

「是……是因为我……害死哥哥……」

「你不是说你哥哥是死於交通意外吗?」羽容曾听他说过这件事。

「他是……是为了去美国找我……大学时,因为我……不好好念书,所以……和我爸闹翻了,後来……我爸决定原谅我,就……就让我哥去美国找我回来。

「谁知,他……他到了美国後,就出了车祸……当时,他还……还带著他的未婚妻,他们……就这样一起……一起走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有点哽咽了。

「宏棋,你别自责,你也不想这样的啊!这不是你的错。」见他这样,羽容真是心疼极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一生顺遂的人,所以才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没什么烦恼,却没想到,在他快乐的表面下,原来也背负著这么沉重的包袱。

「每个人都……都这么说,我……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啊!可是……可是你知道吗?我哥哥一直……一直都是我爸妈的骄傲,他样样……都杰出,而且又孝顺……不像我……总是吊儿郎当的惹爸生气。

「当那天我……捧著我哥的骨灰回来时,看见爸妈伤心……欲绝的样子……」

他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酒嗝,才又继续道:「当时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要代替哥哥好好孝顺他们,绝不再……忤逆他们!

「所以,我努力的经营公司,一点……都不敢松懈,只要是他们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我真的想要做到,可是……有的时候真的好难……好难,我真的做不列违背自我……」

「宏棋,你这份孝心,你爸妈一定能感受得到,而且,你把公司经营得这么好,我相信在他们心中,你同样也是他们的骄傲。我想,只要你好好的跟他们谈谈,他们一定会了解的,也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都没用了……」艾宏棋用双手捂住脸,摇摇头,沮丧地说。

见他这样,羽容真的好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帮他。「宏棋,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不要难过……怎么可能……」艾宏棋喃喃的低语,却又突然抬起头看著她。「只有你……羽儿,只有你能让我不难过,我……我不能没有你,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捧起她的脸,炯亮的黑眸看进她的眼底。「永远……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羽儿?」

看著他孩子气却认真的神情,彷佛她是他最後的救赎一般,羽容觉得胸中那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的触动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温柔地承诺道。

闻言,艾宏棋立刻开心得笑咧了一张嘴。「是你答应我的,你要记得喔!」

「嗯!我不会忘记的。」羽容退开身子。「来,上床去睡吧!」

「可是……你要陪我,你不陪我……我就不上去睡。」他耍赖地说。

「好,我陪你。」羽容摇头失笑。这男人清醒时就够无赖的了,没想到酒醉後更是无赖得无人可比。

「你答应过不离开我……这辈子,你……你部不能忘记喔!」临睡前,他仍不忘再叮嘱她一遍。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羽容柔声回答,水蒙蒙的美眸凝定在他英俊的脸上,指尖轻拂过他嘴角的笑痕。

他笑起来真好看,那种灿烂的阳光般笑容,彷佛把世界都照亮了。

她希望他这辈子都能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轻松。

※※※

隔天,艾宏棋起床後,并没有提起前一晚的事,照常带著她去上班。

一切彷佛都恢复了正常,然而,羽容却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笑容似乎已经退了颜色。

於是,她知道他的问题还没解决,虽然她很想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么难题,与他一起分担他的烦恼,但她终究还是没问。

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温文儒雅,对女性也相当尊重,但她知道,在他的骨子里,还是有点大男人主义的。

他曾说过,为免她烦心,所以,有时难免会对她撒些善意的谎言,而他一向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这次却三缄其口,必定有他的理由。如果她去追问,只怕他也只是撒个谎来哄她,那又何必呢?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後,艾宏棋就拿了一叠东西出来。

「羽儿,我看你要一边上班,还要一边自修,这样实在很辛苦,不如找间大学好好的念它几年吧!」说著,他就把一叠东西递给她。

「可是我不觉得辛苦啊!」现在,她已经比较能进入状况了,跟著他去开会时,她也不再总是鸭子听雷了。

再说,像这样实际参与整个会议或执行过程,不是比去学校只学一些纸上的理论更好,而且,也可以学得更快吗?

「我想继续留在公司里学,好不好?」

「你先看看这些学校的资料,我挑了几家,都是很好的学校。」艾宏棋转开眼睛,轻声说道:「你看看喜欢哪一家的环境,我……我再安排。」

看来,他是很坚持要她别去上班了。

大概是她太笨了吧!羽容咬咬下唇,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起来。

然而,当她粗略的浏览过那些学校的名称时,却惊讶地发现,居然全都是英、美地区的大学!

那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要两地相隔吗?

「为什么全都是国外的学校?」

「这些都是世界知名的大学,教学品质有保障,而且在国外,也可以加强外语能力。」艾宏棋垂首翻阅著其中一份资料。

「可是,要念我也只想在国内念,英文我也可以在这里学啊!」羽容幽幽地说。

她才不管什么名校不名校的,她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啊!难道他把她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学,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吗?

羽容定定的看著他,但他却一直没抬起头。

良久,才听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羽儿,为了我,你去念,好吗?」

羽容浑身一震,终於隐约明白他这些日子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烦恼了。

从美国回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他们也同居了两个多月,每次去哪里,他都会带著她,然而,唯独回他爸妈家时,他从未提过要带她去见见他爸妈。

她知道他不会看不起她的出身,那么,问题就应该是出在他家人身上了……

难怪他每次去看他爸妈回来後,都会闷闷不乐的,想必是他爸妈知道了她的存在,而极力反对他跟她交往吧!

其实,也难怪他爸妈会反对,他是那样的出色,而她却要背景没背景,要学历没学历,再说得难听点,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儿,就连她都觉得自己上不了枱面,更何况是他的爸妈呢?

在他爸妈的眼里,想必她连当他们家女佣的资格都不够吧!羽容的一颗心霎时如被蜜蜂螫到般剌痛不已。

「好的,我去念。」

「羽儿!」艾宏棋拉她起身,温柔地把她抱上自己的腿上。「对不起,我知道委屈你了……」

「能有机会去国外留学,而且,还是那么好的学校,怎么会是委屈我呢?」羽容柔声说。

这段日子,他为了她,必定承受了不少来自他爸妈那边的压力,不然,一向开朗的他,昨天也不会暍得烂醉如泥,而今天,他会想要将她送出国去,只怕也是最後一步棋了……

虽然,她真的好舍不得离开他,但是,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如今,也该是她为他俩努力的时候了,她一定会努力的拿到国外大学的文凭,好做个配得上他的女人!

艾宏棋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么我……我明天就帮你申请签证,等签证下来後,我就陪你过去。」

「一定要这么急吗?」

「你可以先去上语文课程,入学後才不会那么辛苦。」

「哦!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羽容神色黯然地说。

这一去至少要四年,而艾宏棋的工作这么繁忙,她又害怕搭飞机,那他们这四年内,见面的时间能有多少呢?

到如今,她才猛然发觉自己有多么依赖他!

三个月前,她一直认为自己将会一辈子孤独地到老死,然而,现在她却依恋著一个男人,依恋到连半步都不愿离开他的地步。

「羽儿,你不用担心去到国外後的事。」他轻柔地抚平她眉宇间的皱褶。「一切我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知道。」她淡淡的说。

「还有,以後我每个月都会抽时间过去看你,寒暑假时,我也会尽量腾出假期去陪你。」

羽容含著泪,微笑地点点头。

「宝贝,别难过……」艾宏棋的声音蓦地一梗,情不自禁地紧搂住她,吸了口气後,又哑著声音说:「我好舍不得你!对不起,原谅我……」

「你不用道歉……」她勉强挤出一抹笑。

艾宏棋突然转过她的头,猛地封住她的嘴,激烈狂野地吻住她,如饥似渴地掠夺著她口中芬芳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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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part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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