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家里多了一个小玻璃缸,那只没了尾巴又瘸了一只后爪的小老鼠就被养在那里。

“韩漳啊……人家都养仓鼠,你倒好,抓只老鼠养!不嫌恶心吗?”越立拿根线绳子逗弄老鼠,问。

韩漳笑得很诡异:“不会啊,就算别人不喜欢,就算它又恶心又难看,我喜欢就行了。”

“……你这话好像有双层意思哦?”

“没有没有,你太多心了,呵呵呵呵……”

对,没有必要一定和“别人”一样,也不用管它在别人眼中是不是很恶心很难看的事情,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幸福就好。

星期六和星期天两天,越立几乎没能离开那张床一步,除了被“做”,被拥抱,以及不得不睡觉的时间之外,韩漳对他呵护备至,连饭都恨不得一口一口喂他。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就是很完美很幸福的时间了,但是对他来说,这样的事情实在很诡异。对于韩漳,他只有“七年的哥们”这样的感觉,可是韩漳却在瞬间把他的认知打了个粉碎,然后一路将身份飙升到了“情人”。

情人。

情人?

情人!

直到现在,这个词在越立的脑袋里还是没有消化,始终就在“它是一个词汇”这样的事情上打转。

这不能怪他不能接受,实在是太快了,对他这种迟钝到了一定程度的家伙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快了。

而与此同时,一夜之间就被进入了几次的身体也变得奇怪起来。那不是正常的行为,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有感觉,即使痛得要死他也有感觉。难道是说韩漳技术太好?或者他的“本质”已经从内部的某个地方开始崩坏了……

他无法控制这种情况,只能一边被“激烈运动”一边痛斥韩漳很恶劣很不是东西,然而他“痛斥”时却总是由于快感和高潮而只像是情人间的蜜语,丝毫构不成对他人的危害。

他已经后悔至极,如果那天他没有回来……或者回来以后没有问那些该死的事情,那事情或许就不一样……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想再回到以前,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星期天的晚上韩漳给某人打了个电话,听起来电话里的人很生气,很愤怒,声音大得连仍然窝在床上打盹的越立都听见了。因为韩漳要求那个人马上到他家里来,但是那个人的家似乎很远很远……

不过在那个人破口大骂了一番之后,却由于韩漳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马上安静了下来。

半个多小时之后,沈齐鸣和叶翔两个人被韩漳迎进了门。

当时越立正一丝不挂地俯卧在床上,一见那两个人进来,他嚎叫一声抓起床上所有能盖的把自己全部盖住,双目喷火地看着那两个不速之客和把他们迎进来的家伙。

“我看他很好嘛,有什么好担心的?”沈齐鸣双手插在裤袋里,有些不耐烦。

“我就是有点不放心。”韩漳说,“他一直说腰痛背痛没有力气……”

越立几乎昏过去,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原来只是为这个就给他召了两个医生!!这种事他居然也说得出口!也不跟他商量!那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叶翔对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的他一笑:“嗨,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你你……你们快走……走了我就没事了!”越立又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

“嗯……”沈齐鸣也看出他并不欢迎他们,决定单刀直入,“你肛门附近痛不痛?要是痛的话现在就告诉我们……”

单刀入得太快,扎得越立眼冒金星。他抓起床上所有的小东小西死命地朝他砸去:“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都滚!快滚!”什么礼貌,什么矜持,都是放屁!快滚吧!全都滚!不要再留在这里看我丢人现眼!

两位医生狼狈逃窜,韩漳跟出去,和他们说了好长一会儿话才进来。

“你又跟他们说什么……”越立的眼睛狠毒地盯着他。

“我问他们,这样第一次就连续做好几次,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床上的枕头、毛巾被……床边的床头柜也险些砸了出去。

“你这个混蛋怎么敢--哇啊------”话没说完,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那个没神经的连这种事居然也告诉别人!他到底想要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要连单位的领导也知道了才算完啊!

“我要是失业了就让你卖身养活我!”他嚎哭着大吼。

韩漳笑得都快没气了,把越立扔过来的东西又放回床上,抱住死命挣扎的他,笑问:“你脑袋的回路怎么长的?怎么就转到那上面了?”

越立使劲掐他腰侧,韩漳连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事情我又不是对什么人都会说,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你放心好了。”

“哪里不一样了!”“不一样”……这个词让人很不舒服!“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地方能不一样了!”

“你吃醋?”

“你放屁!”

韩漳大笑,低头抓乱他的头发:“有一次我去咨询的时候,他们诊疗室的门关着,我推门就进去了,结果看见……”

“啊?”

“结果看见,那两个人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的情景……”

“……”

“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才不担心!”越立涨红了脸说。不担心……不担心才见鬼!不过现在不担心了。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韩漳敷衍地说,“他们刚才还说,你要是痛得太厉害了就要说出来,你大概也不会让他们检查,最好自己小心一点,万一肛裂……”

“你住口住口住口住口啊啊啊啊!!!”

“还有,明天沈医生会给你开个病假单,让你休息几天。”

越立很快安静了下来:“……真的?”

“真的。”

“哦……”越立把脸埋在他身上,好像有什么话要讲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越立。”

“哦。”

“越立。”

“啊?”

“越立。”

“你干吗!”

“有事的话要跟我说,知道不?”

“……我干吗要跟你说!”

“不说不是好孩子。”

“你去死吧。”

“拿走了!?”

等韩漳第二天好容易抽得了空去医院取病假单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个让他吃惊的消息。

“是啊,是他亲自来拿的,说是自己送到单位领导那里去,”叶翔被他的瞬间大得惊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呃……有哪里不对吗?”

“不对……”当然有不对!他昨天晚上和他说得好好的,今天在家里乖乖休息一天,有什么事情他帮他做就好了。那家伙也答应得很好,很顺从,什么相反的意见都没有提……

等一下!问题就在这儿了!他怎么会没有相反的意见的!?他明明应该心情极度恶劣才对,每当这时候他都是很不讲道理的,怎么可能这么顺从!?

问题……问题在哪儿……

连声再见也没有说,韩漳直接从医院狂奔而出,往越立所在的杂志社冲去。

“他有什么问题吗?”沈齐鸣战战兢兢地进了办公室,问叶翔。他刚才泡好两杯咖啡,却险些在韩漳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全数扣到他身上。韩漳很少有这么冒失的时候,今天是怎么了?

“不知道,鬼才知道。”叶翔接过一杯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速溶的味道就是不怎么样。”

“嫌不好喝就别喝!”

“不要!总比没有好。”

韩漳召了一辆的士一路冲入杂志社的大院,冲到了报社主编的面前,揪住那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可怜老头的领子使劲晃:“越立呢!越立哪里去了!”

老头子被晃得血压瞬间达到了最高点,脑袋都快不够用了:“我我我……我不知道!他请假了!把假条放在这里就走了!”

“他请了几天?”

“三天!”

他甩下老头又冲出去,老头窝在藤条椅中惊魂未定,几个刚才躲得远远的仁兄又摸了过来:“主编……越立不是骗了他钱吧?”

“我怎么知道!”主编悲愤难当,“你们几个!刚才也不知道出来替我解围!统统扣钱!”

“啊!主编不要啊~~~~~~~~~~~~”

韩漳跑回自己家,越立不在那儿;他又跑到越立的房子,越立自然也不在那儿。

平时除了工作的需要之外,越立也很少出去,多数时间他只喜欢躲在韩漳的房间里,睡觉、看电视、吃饭、打游戏,所以他现在怎么想也想不到除了两个家和单位之外,越立还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韩漳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越立父母家的电话号码。越立的母亲现在已经退休在家,恰好接上了电话,但是越立也不在他们那里。韩漳也不好讲越立失踪了,匆匆敷衍了几句之后挂掉了电话,不过在挂掉之后他才想到,就算越立回了家,也至少要十几个小时之后才能联络到他,因为这里离他们家实在太远了。

他不是不想拨越立的手机,可是越立那种人总是忘记开机,就算开机了也经常会因为忘记充电而自动关机。今天也一样,他试着拨了几次,都只有“用户已关机”的回答。

那个家伙到底去了哪里?想做什么?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在韩漳正焦急地四处寻找越立时,越立已经踏上了回家的火车。不过他并不是回自己家,而是要去韩漳家。他在一个小时之前给韩聆打了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面谈”,韩聆同意了。

要见韩聆并不只是目的,也是某种手段,他暂时不想看到韩漳的嘴脸,至少现在一点都不想,所以他要逃避一些时间,可是又不敢回家--要是他一个失策回了家,那家伙还不定怎么追上来……到时候万一被爹妈知道了真相,他就算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韩漳的那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就是你不知道”让他胆战心惊,难道是他真的是比较迟钝吗?有那么夸张吗?(你还对此有所怀疑?)真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不小心思考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当时韩聆笑着说的那个不好笑的笑话,某人为了得到他,甚至不择手段,用卑鄙的手段威胁她……这时候韩漳那种恶劣得让人很想多踢几脚的形象就忽然浮现在了眼前,然后还有他那句“爱了你七年”……

罪犯呼之欲出,但是还需要确认,所以他要见韩聆,面对面地听她说,说清楚当年那个人究竟是谁。

在火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这件事实在是很匪夷所思,就算理智相信了,感情上也不能相信,不过要是以结果来推论证据的话,韩漳以前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有其他的意义的。

没错,就算他们是“哥们”、“好哥们”、“非常好的哥们”,也不应该象他们这么亲近。韩漳为他做饭,为他洗衣服,为他打扫卫生,巨细靡遗地照顾粗心大意的他的生活起居,把他娇惯成了一个没了韩漳就什么都不会的白痴……这不是正常的事情,作为“哥们”不可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他们现在几乎可算是“同居”状态了,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越立的睡相极糟而抱在一起……

想到这里,越立不禁胆战心惊。倒不是因为韩漳当时会对那时候的他做什么,而是他发现,自己对韩漳的习惯性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了。被他照顾生活,和他一起睡觉,被他拥抱……为什么会感觉到那样的事情是如此习惯,如此地自然而然?

太自然了,就变成“不自然”的征象了。

不过现在想一想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习惯于被他拥抱而毫无感觉的呢?似乎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还因为某个蠢材夸张的亲密拥抱而把他打成猪头来着。那么他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而要把一个人多少年的习惯如此扭转,又必须花去多少精力才能成功呢?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的话,“或许”会为韩漳的用情之久与用情之深而感动不已,可是他没有感觉到韩漳的用情,只觉得恐惧。

没错,是恐惧。

韩漳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布下了这么一个绵密的名为“温柔”的陷阱,等他被自己逐步地牵引而踩踏进去,他就在机关的附近,微笑着观望他一步一步掉进去的情景。现在越立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自己被陷阱里的机关啪地一声夹住的声音,可是虽然疼痛在漫溢出来,他却仍然在意着陷阱上那只小小的美味的蛋糕。这就是他恐惧的来源。

他已经习惯了韩漳的温柔,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感受,正像韩漳说过的,他已经变成了他的空气,在身边的时候已经习惯到了没有感觉的地步,但是要是不在身边的话--就算想一想那种情形,也会让他痛苦得无法呼吸。

这不是爱,是习惯。

而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爱情,而是习惯。

“各位旅客,我们已经到达了终点站……”

越立跟随着人流下车的时候,发现韩聆站在迎接旅客的人群中,正在向他用力挥手。今天她没有带着毛头,慕遥里也没有跟在她身边,越立知道,这是必定是因为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不希望有人打扰。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他刚刚走到韩聆面前,韩聆劈头就这么问。

“啊?啊,大概一晚上吧,明天就走……”他觉得有些纳闷,韩聆不是没有礼貌的人,这种问题实在不像她会在见面的当时劈头就问出来的。

“你是白痴吗?”听见他的回答,韩聆的脸阴沉得滴水,“既然要住一晚上,为什么连基本的盥洗用具都不带?”

越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双手空空,真的什么都没有。以前他要是到外城市出差,一般都是韩漳为他准备东西,否则他绝对会丢东忘西。有一次死命提醒自己要带盥洗包,走的时候倒是没忘,可是到了目的地却发现包里只有一瓶洗发水,刮胡刀牙刷香皂一样也没装。后来他习惯了,只要韩漳不说带东西那就是不需要,韩漳给他准备的东西绝对没问题,他连想都不用想,只要跟着韩漳的意思走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我想到了旅馆就有一次性的用具嘛……”尴尬的干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

“那你身上带了多少钱?”韩聆双手抱在胸前,又问。

“我带了,带了,”他摸摸裤子口袋,呃……那里的零钱买车票了,然后又摸摸上衣……冷汗哗地就下来了。他明明记得的!明明记得钱就放在那里的!三张百元钞票!为什么会……对了!那是星期五的时候穿的衣服了!韩漳一定认为他今天不会出门,就没有把那些钱放在他今天要穿的衣服里……“……没钱了……”

韩聆做出了一个掐死他的动作,狠狠道:“你这种男人……要你这种男人有什么用!一点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给!”她从身上挎的小包里拿出一只钱包,塞到他的口袋里,“刚才我哥打电话过来了,他就知道你没带钱,害怕你落得沿街乞讨的下场,专门让我带点钱给你。”

“你你你……你哥?!”他这么快就找到了?!他慌忙四顾,生怕韩漳会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抓他。

看着越立张惶失措的脸,韩聆叹气:“你这种白痴……为什么我当初会喜欢上你!我哥没来!只是告诉我你的生活经验已经退化到最原始的地步了,要我注意着点,别把你丢了。”

“我不是白痴……”

“不许跟我犟嘴,否则我马上把我哥召来。”韩聆向他勾勾手指,“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你不是说有重要的问题要问我吗?”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的确是不知道比较好,但是有更多的时候,真相这东西,还是让它深埋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一辈子都看不见比较好。

一个很普通的小饭馆里,韩聆和越立两个人坐在靠着整片玻璃窗的位置上,面前摆了几样菜,但是谁也没有动。

“你说有重要的问题要问我,是什么问题?”韩聆是在问话,但是她说话的语气里却没有疑问的意思,很明显,她是知道他要问的问题的。

所以越立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口道:“大概你也该知道我跑这么老远来,也不会问你无关紧要的问题,所以我也不多说废话,我要你现在给我一个实在的回答--当初威胁你的人,是不是韩漳?”

韩聆一笑:“没错。”

说是要一个实在的回答,越立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答案。他愣了一下:“那个……真的是他?”

“这不是任何人都能猜出来的结果吗?”韩聆笑笑回答,“我那时候可是既有愿意为我赴汤蹈火的男朋友,也有一个暴力哥哥做后盾的女人,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人威胁?既然发生了那种事,凶手就只可能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就是我哥。当然不是你,答案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反倒是之前你愣猜不出来实在让我恼火。不过把毛头放你们那里一天也算报仇了。”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正常人会想到那方面去吗?女朋友的哥哥威胁女朋友和自己分手,原因还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普通人可能想到这一步吗?可能才见鬼!

“他喜欢上你当然不是你的错,不过某这个迟钝的蠢材没发现就是他的不对了。”

“……我就是迟钝的蠢材怎样……”越立的心里非常非常不爽,不知道到底是被骂了蠢材还是在怒自己的迟钝,“难道说那时候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吗?”

“没有啊,”韩聆安慰他,“其实那时候知道的人不太多,也就我知道、于德参知道、我那两个死党知道,还有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

这就已经很多了……越立抱住头,心情严重低落。

“那其他人是怎么知道的?总不会都是自己发现的吧?”

“哦,大概有一部分是吧,还有一部分,都是被我哥收拾过以后才知道的。比如哪个于德参……”

“等一下!”越立做了个停的手势,“什么叫‘被你哥收拾过’?你哥为什么收拾他们?这个跟那个又有什么关系?”

韩聆一手托腮:“……你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了还跟你在这里哈拉个鬼!”

韩聆伸出了一支手指:“妄图和你交往者,杀。”伸出第二支手指,“和你有亲密动作者,打,”第三、第四、第五……“可能对你有不轨企图者,揍;和你单独一起的时间太长者,逼供情况;胆敢为你介绍朋友者,威胁……恩,差不多只有这些吧。”

差不多“只有”这些!?什么叫差不多只有这些!?怪不得他在大学时代那么惨淡,朋友只有数得过来的几个,有许多的无辜人种只要见到他的脸立马逃之夭夭……原来……原来……原来原因在这里!

“他怎么敢这么干!”越立气得捶桌子叫。周围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都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韩聆似乎很悲伤地叹气,“小时候他甚至会为了一块炸鸡陷害我,说那是我吃的,可是老天爷做证!那根本就是他吃的!我就在那种环境里生活了十几年……”

“你父母不是在你五六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吗……”之后他们就分别跟着父母……哪里来的十几年?

“啊,咳……”韩聆干咳一声,“那种小事就不用在意了……”

越立开始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她不会是因为以前被韩漳威胁过,所以这次专门来拆韩漳的台的吧?像那种“妄图交往者杀”的事情实在太科幻了,要说是她编出来的他还比较相信一点。

“至于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我自己不予置评,”他一皱眉,韩聆立刻就明白在想什么,随即说道,“你只要回去,我家蟑螂大哥马上就会告诉你实情。”

“蟑螂大哥?”越立疑惑地问。

“……就是我家韩漳啊。”也就是韩漳=韩蟑螂=蟑螂大哥=打不死的小强罢了。

越立决定暂时相信她的话,等到回去以后再慢慢求证。他希望现在能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快点问完,因为没人知道那只蟑螂大哥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到时候被他抓住还不知道会有多么惨的下场。

“你大哥啊……”抿抿嘴,他现在很想咬自己的手指头,因为他现在这个问题就有些那个了,问出来的话,韩聆必定会臭骂他。但是……又不能不问,“你大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聆好像没听清:“啊?”

越立又重复了一次。

韩聆低头,抬头……面容表情变得奇恶无比:“你有毛病吗?这种事情你问我!?我和他在朝夕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你长,你这会儿居然敢来问我!他给你做饭洗衣服照顾你的生活跟你同居你要什么就马上给你什么,你这只猪脑袋居然对他还什么都不知道,问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他是要你对他极度依赖,可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现在我终于发现了,你除了是个生活白痴之外还是个常识白痴!就算他没有保护你这么久,你恐怕也是个白痴中的白痴!”

其他桌子上的人们谴责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越立身上,明白地散发着“负心汉”的灼灼白光,越立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被烧得冒出烟火来了。他抱住头尽量压低身体,希望不再引人注目,小声对韩聆道:“我要问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韩聆冷冷地反问。

“我不太了解‘韩漳’这个人……”

韩聆拍案而起:“还说不是那个意思!”

谴责的目光更强烈了,越立只恨这里没有地下室可以钻进去。

“求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韩聆坐下,越立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不了解韩漳这个人。如果把你所看到的他和平时与我一起的他相比较的话,简直可以下结论说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我知道你应该不会骗我,因为没有必要,但是你所说的韩漳和我所认识的完全不同,我想相信却不知道该怎么相信才好。但是这两天我才终于知道了,那家伙根本就是双重性格,只要他想,就可以用一套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嘴脸来面对对方……”

“对不起,插一下嘴,”韩聆对他摆手,“你说‘这两天才’?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

越立沉默,但是脸色开始发红,最后红成了猪肝色,就好像憋气憋到快死掉一样。看他这德行,是人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所以韩聆也不再追问,而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我想大概我认识了这么久的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说到这个,越立很沮丧,“我这种人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没错,清澈见底。”

“跟我在一起几天的人都能很自信地预计我的行为轨迹……”

“因为你一条路直达目的地。”

“可是他不一样……”

“他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求你让我说完好不好?”

“对不起。”毫无道歉的诚意。

“我过去以为我很了解他,以为他很温柔,他很好人,他肯包容我身上所有的缺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可是现在事情忽然变了,他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有无数的脸给不同的人看,给我看的只是他想给我看的那一个……我感觉很害怕……”越立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就好像陷阱上面铺的草,看来是很漂亮很安全,谁知道下面的东西有多危险。以前我就在陷阱旁边玩,却不知道那里就是致人死命的东西,现在掉进去了,伪装都没了,陷阱下面的东西……我知道了它的可怕,却还是看不见它的全貌,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连伸手去摸索的胆量都没有……我……我……我……”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某个桌子上,一个单身男人带着的小孩哭起来了,韩聆看了一眼那边,又继续说,“那家伙的确很可怕,人又坏心机又深沉,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卑鄙到了极点。”

“你是在说你哥哎……”

“你住口。”韩聆拿起一只筷子,问,“说,这是什么?”

“?”越立不明白她的意思,“筷子啊?”

“没错,是筷子,”韩聆把那方形筷子的一面面对着他,“这是什么形状?”

“……”更不明白了,“长方形啊。”

韩聆又把筷子的顶部向着他,问:“那这是什么形状?”

“正方形。”

她又把筷子的尖对准他:“这个呢?”

“……圆形……”她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你那只迟钝的脑袋应该明白了吧?”

“不明白。”

韩聆一筷子敲到了他的头上,但是声音依然很冷静:“这只是一支筷子,它没有改变,但却因为看的方向不同而对你呈现出不同的样子。你能说之前它对你做了伪装吗?当然不能对吧?因为变化的不是它,而是你的视线。”

“……”若有所悟。

“我哥没有对你伪装什么,也没有专门给你看他的某一个面目,因为你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当然会呈现出他最好的一面来,但那不是绝对的,他不可能永远都伪装给你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这七年里你任何时间都能看清楚他没有在你面前显现出来的面貌,可是你却从来没看见过。这怨谁呢?难道全都是他的错吗?”

“对不起……”头顶已与桌面平齐。

“跟我道歉干吗,你误会的又不是我。”

“……对不起……”头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韩聆抑制住用筷子戳他的欲望,又说道:“总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是自己去体会的好,在我眼里的他和在你眼里的他肯定不一样的。如果你不想了解他就快点逃走,但是想了解的话……嗯,你这种迟钝者要你自己感受怕是比登天好不了多少,不如你自己去问他吧。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越立好容易才将脑袋抬了起来,对她微笑,“真是谢谢你了,小聆,你真是好人。”

“我也想不管,但他毕竟是我哥……”韩聆说,“而且他也不是特别坏--虽然很可恶也的确很坏,不过还不到坏得流脓的地步,所以我才会帮你。如果真想感谢我的话,等下次我们去你们那里玩的时候再帮我照顾一下毛头就好了。”

“……我能不能用别的办法感激你……?”就算再给他一百万他也不想再去照顾那个毛头,小孩都是恶魔,专门生来压迫大人的。

“休想,没得商量。”韩聆抱胸看了他半天,忽然叹了口气,“作孽哟!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居然让你这辈子被我哥缠住,可怜……”

“小聆……”别人已经够伤心的了,能不能别再刺激人了啊?

韩聆不理他被伤害的小心肝,又问:“你今晚住哪儿?要不要我帮你找个酒店?”

越立想了想,答:“不,我还是不在这里住了,等会儿我就坐火车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韩漳一笑:“当然不是你蟑螂大哥那儿……”

越立走出去的时候韩聆没有送他,只是从透明的玻璃那里向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当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后,她站起来走到了那个带孩子的单身男人身边。

“遥里。”

男人抬头看她,文质彬彬的脸上有几分尴尬。

韩聆噗哧笑了出来:“好啦,跟都跟出来了,还装!怎么?今天不用上班?”

“我请假……”

“请假理由呢?”

“……”

“要是‘老婆红杏出墙’的话,我就揍你哟。”

“我说孩子生病……”

“什么借口……你啊!我不是都说了我现在最爱的是你吗?那个越立算什么东西,只有我哥那种变态才会喜欢!呵呵呵呵呵呵……”

“……”你这么说,不是表示你以前也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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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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