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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茫然地掌握着方向盘,一直向着西方走。

黄羊跟着他的车,时而超越,时而退后,不过最爱的还是不停地在车前窜来窜去。

它们是戈壁滩上最灵动的动物,仗着七八十公里的时速,最常做的就是迁徙、迁徙、再迁徙,不断地寻找最适合自己生活的地方。

但是人不一样,人被限制了可以去的地方,可以做的事,不管跑到哪儿,最后还是要乖乖儿回到命运的轨道上来,没有任何例外。

也许是对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有头绪,司机逐渐烦躁起来,最后狠狠地一脚踩下刹车,汽车吱地一声尖叫,停下了。与此同时,车后厢传来“咚”的一声大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样。

司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很习惯也很无奈了。

下了车,转到后方,果然,一只剽悍的雄羊,正满头鲜血地倒在车屁股下方,就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应该是收不住势子才会撞上的。

他蹲下,摸了摸羊头,感觉上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把皮撞破了而已。这样的话,只需要做一下紧急处理,过一会儿这家伙就又能跑能跳了。

原本黄羊是很怕人的,但也许是司机的这辆车,它们比较熟,又或许是不能丢下受伤的同伴,便都走得不太远,而是谨慎地围在车周,看着司机的一举一动。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围观,也不在意,刚想回到车里去取急救箱,却忽然站住了。

距离他五六十米左右的地方,一辆轻型小卡车停在那里。

一辆轻卡而已,这在别的地方根本不算什么,大街小巷来来回回到处都是,或者在高速路上,一会儿一辆,一抓一把。

但这里是戈壁,没有大路,没有交通要道,除了这些生灵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吸引别人过来的东西。

司机悄悄后退,想打开后车厢,他的猎枪在那里。

但是,他并没有来得及碰到车身,轻卡上有人下来了,手里托着猎枪,瞄准他。

他站在那里,没有再移动一步。

这情景很熟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但是无论怎样回想,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但端枪的人他认识,一年前,那个人和他兄弟一起来偷猎黄羊,他把他兄弟打成重伤,却被这家伙逃走,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敢回来!

黄羊们仿佛感受到了绝非善意的气息,于是甩下了它们的伤员,开始拼命四散奔逃。但它们逃得并不远,而是停留在目力所及的地方,不离开,也不敢接近。

真的很熟悉……不是人,而是情景。

五彩的戈壁,远远的黄羊,脚下受伤的生灵,对面端枪的同类。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喂,你……是你吧?”那人端着枪笑,“上次一个人打我们俩,还能把我哥打成那样,真厉害……别动,动一下就让你变马蜂窝。”

“是我。”他没告诉他,其实那家伙和他兄弟也很厉害,如果不是小藏阿姨,他一个也擒不住。

“那你知道不?我哥被判了死刑……”

“你们罪有应得。”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掀开那辆小卡车时看到的情景。那之后很久,他每当看到被夕阳染红的戈壁时,都会觉得那金红色笼罩的天空下,有许许多多被开膛破肚的东西在跑。

“我哥才不是罪有应得!”那人怒吼,枪也颤抖了几下,“杀几只羊几只野驴!我们又没杀人!”

“这是法律规定。”

“呸!啥破法律!不就是要钱!”

“你们家人好像给钱了,但是结果不是也没变吗?”

不是的。

那人从来没有注意过,所以不明白,完全不是那样的。

他没有注意过这片看似荒凉的大地。

他没有注意过是谁在给这片大地生机。

他没有注意过它们跃过山涧的鲜活。

他没有注意过它们为这里生生死死繁衍的努力。

他喜欢看小藏阿姨和头羊打架。不管她活了多久,长了多大,和羊群的头羊打架都是她最爱的功课。

他喜欢坐在车顶上,看着小藏阿姨活力万分地窜跃。

他喜欢和小藏阿姨一起坐在车里,看着朝阳升起,看着夕阳下去,黄羊群或野驴群远远地出现在视野里,悠然奔跑,又悠然消失。

那人必定不知道,失去它们的这片土地有多寂寥;他必定不知道,他们站在荒野上,几天几夜也见不到一点活物的悲哀。

他杀的不是几条黄羊或几只野驴,他杀死的是这片土地还存活的证据,杀死的是这仍在挣扎求存的戈壁,他正在把这片五彩缤纷的美丽戈壁一点一点淩迟!

“扯……胡扯吧你!”那人叫嚣,“总之老子今天就是来报仇的!我非杀了你——”

刚才还朝霞满天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好像电视萤幕被人唰地调暗了一样。

地面隆起无数小小的鼓包,又劈劈啪啪地碎裂,恶臭的气息和一个个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腐烂头颅,从地底下钻出来,好像从那些地方开出了奇怪的花。

***

温乐沣艰难地从床上滚下来,一点一点向门边爬去。

全身的肌肉很疼,每爬一步都要鼓足勇气,即使这样,也有可能某个肌肉忽然罢工而趴下。

到门口这短短的两三米,他觉得自己简直爬了一辈子。

然而刚刚爬到门口,他却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个该死的小屋根本就没有门锁!昨天进来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司机把一根木柴从扣眼里拔出去!

这么说……今天他应该是从外面扣住了才对……

真是该死的……要是有符咒在这里就好了……至少让他可以放心地脱体而去吧……虽然这种荒野上不像会有人或死人的样子,可万一他不在,有人〈鬼〉趁机把这副身体弄走,那他不就得和“温乐源”一样了?

他咚一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接触到那两个人的时候,并不觉得他们怀有恶意,所以即使对生人有着本能的防备,对他们却放下了一半的心。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感觉到对方哪怕一丁点的恶意……为什么……

蓦然间,他身体上的压力猛地变重,强行压向他的身体,他刚刚好不容易直起的身体咚一声倒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是……杀气!明明直到一秒钟以前还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现在却会忽然出现如此强大的杀意?

压力好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毫不留情地向下重压,温乐沣觉得自己的骨头仿佛都快要被这压力压坏了,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悲鸣。

他痛苦万分,连想要翻个身或是向一边爬动都办不到,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口鼻和耳朵都在溢出温热的液体,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他意识正在逐渐远去,而他的身体——不只是外部,连他的头颅内部都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没有办法,现在他只有使用自己仅剩的力量,猛力将魂魄从天灵盖迫出!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那股力量不只是在压制他的躯壳,连对他的魂魄也有同样的作用,他刚刚窜出体外,又被一股更甚于刚才的强压给压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是筋断骨折的痛苦,现在则是无法缓解的魂魄疼痛,过于巨大的压力和疼痛,让温乐沣再也难以忍受,大声痛叫了出来。

明白了!这是有人痛苦的声音,不断不断地在耳边回响,把他的整个灵魂都压到了难以形容的扭曲程度。

谁会这么痛苦?是谁?

“混蛋!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死!不要带着别人——”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地面啪喳裂开一个小口,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骨穿地而出,掐住他魂魄的脖子,将他强行拖入其中!

***

“这是啥?这是啥东西!”那人端着枪,惊恐地转着圈,他的枪只有一支,而“那些东西”却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

“你干了啥!这是啥东西!”

一只腐烂得只剩下额头上一点皮肉的小羊,颤巍巍地走到他跟前,爬满蛆虫的眼洞天真地看着他,“咩”地叫了一声。

轰然一声,猎枪开火了,小羊的骨头上嵌着黑色的散弹孔洞,在地上不断抽搐。

一只只剩下半只眼睛的母羊骷髅向他冲来,他一枪托打在它的头骨上,母羊倒在地上,没有再动弹。

“你到底干了啥……我……我告诉你!我不怕!”他举着猎枪胡乱挥舞着,只要接近他的骷髅都全部倒下。

可是其他的骷髅依然在缓缓地行进,丝毫不被他的攻击影响。

“如果我告诉你,我什么也没干,你相不相信呢?”显得异常悠然的司机靠在车上,点着了一支菸,“不过我就算这么说他也不会信,是吧,小藏阿姨?”

车顶上显现出了“温乐源”的身影,她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舒服。

“不只这些吧,他还干了什么?”

司机轻轻地呼出一口青烟:“为了取暖,他们在红柳林点火……整片树林都没了。”

地上生出了弯弯曲曲的奇怪灌木,红色的,缠到脚上就缠住,黏得死死地。

那人在灌木丛中不断地嚎叫,拼命跳脚,妄图把这些不知何时就缠得他无法动弹的东西弄掉,但是那些东西仿佛在他身上生了根,怎么也扯不下来。

“红柳很贵重吗?”

“不贵,但那是这方圆几百里,唯一还算‘树林’的东西。”

生活在丛绿世界的人不会明白,对这里而言,那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破树林,也具有神圣的生命意义。有植物就有水,有水就有动物,有了动物这里就不会死,即使地下埋满了尸体也是如此。

那只撞在车屁股上的羊摇摇摆摆地爬起来,似乎还有点头晕,它漠然地看了司机一眼,转身离开。

那人依然在奇怪的灌木和动物的骷髅中哀嚎,灌木们已经爬上了他的腰,很快它们就会爬上他的头,使他窒息而死,就像以前在这里消失的人一样。

在戈壁上消失一两个人是很简单的,不用煮、不用分尸、不用埋,放在那里,肉很快就会被狼吃掉,然后骨头和其他碎屑会慢慢风化,被戈壁滩上特有的黑风带走,也许直到成了化石,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就在那个人真的快要消失时,大地骤然震动起来,拌着砂石和盐碱的土地,就像沸腾了一样上下波动,不规则地裂开层层大缝。

动物的骷髅们,带着千奇百怪的叫声陷落了下去。

靠在车上的司机脚下一滑,险些就掉到裂缝中去,“温乐源”伸手抓住他一只膀子,一捞,硬是将他拉上了车顶。

在大地的沸腾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带着一个灰色的影子噌地从地底窜出,落在司机和“温乐源”面前。

在他们落下的同时,沸腾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了下来。

“呼……呼……呼……这破玩意还真是浪费了我们不少时间呀……呸呸!”藏獒吐出嘴里的土块,愤怒不已地说。

温乐沣伏在他背上,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听到他说话,才小心地睁开眼:“哦,已经到了?”

“终点站早到了!乘客请快点下车,汽车的心情现在很不好!”

“……”

“喂,我让你快点下去听不到吗?”

“哥,你的手感实在是太好了……”

藏獒暴怒!

在兄长的一再催促下,温乐沣才慢吞吞地从他的背上下来,顺手又摸了摸他的毛,藏獒反爪给他一抓。

“……你们居然没死。”“温乐源”把司机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地瞪着他们。

“真是不好意思,阎王爷说我们比较长寿,就直接送回来了。”藏獒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也许他连皮也没笑,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没那个功能。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温乐沣下巴一点,指向那个除了头颅外,全都被包在长得有点奇怪的红柳中的人。

“他该死。”

“喂喂喂,”藏獒不爽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人家死不死是你能决定的吗?”

“我不能决定,”“温乐源”一指身后,“但他能决定。”

“他算是什么人!管得住这个!”藏獒叫嚣。

“温乐源”身后,露出了司机小半张脸,他淡淡地道:“我想,我喜欢,我有这个自由。就像他可以因为喜欢就来破坏我们的世界一样!”

“啥?你们的世界?这世界啥时候变成你的了?”

“温乐源”笑了一下:“很久以前。”

骤然间,昼夜交替,日月无光。远远的圆形地平线上,有黑色的东西向这边张牙舞爪地蔓延过来,速度之惊人、啸声之凄厉,都是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那是什么玩意?”藏獒有点夸张地“两股战战”,问道:“好像有点恐怖的样子……”

看他的样子,可不像是“有点”恐怖而已……

温乐沣手搭凉棚:“你是卷帘西风,为我十里温柔……”

“我乡巴佬,听不懂你的高级诗!”

温乐沣一耸肩:“黑风。”

“Oh,mygod!”藏獒低头,开始用爪子在地上猛刨。

“……哥你在干嘛?”

“挖地道!”

“可能有点晚了。”温乐沣悠然说。

说话间,黑风已带着疯狂的呼啸席卷而至,藏獒一个没抓稳,被狠狠掀出了十几米去。

黑风即至,不见五指,灰头土脸的藏獒打了个滚,肚腹贴在地上。在这种大风里,别说被风沙打得睁不开眼睛,就是睁开了,也根本看不见温乐沣在哪里。

但现在的情况有比较特殊,他不能丢温乐沣一个人在那里,所以只能凭着感觉,努力地逆风往温乐沣所在的地方爬。

现在的温乐沣,其实只是魂魄状态而已,在被拉到地下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温乐源”妥善地收起来了。如果只是一般的魂魄的话,这种风一吹就散掉了,但温乐沣的这种状态,却与普通魂魄不太一样,所以无论风沙如何狂吹猛摇,他依然能站在那里屹立不散。

藏獒被吹走以后,他没有做任何措施,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藏獒自个儿老老实实回来。

藏獒也的确回来了,灰头土脸,带着一身沙子和一双被吹得血红的狗眼。

他气喘吁吁地爬到温乐沣身边,“噗噗”地吐着嘴里的沙子:“这种风沙天气真他妈的见鬼!我们凭什么要受这种罪!”

“是呀。”温乐沣笑笑,看着他说,“你没事吧?我看你刚才那一下可摔得不轻。”

“没事,这种鬼地方不是我们能待的,咱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是呀。”温乐沣还是笑笑地说。

藏獒抬头看他,温乐沣仍是那般微笑着,低下头。

藏獒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温乐沣虽然在笑,那笑意却没有透到眼睛里去,在这个微笑的温柔青年眼里,露出的是冰冷恶意的目光。

“怎么笨成这样?”

蓦地,温乐沣的嘴张得如斗一般巨大,大得几乎埋没了他的脸,他用诡异的身姿唰地扑下,一口咬住了藏獒硕大的脑袋,看起来就像蛇在进食一样,妄图将他整个儿吞下去。

藏獒的四爪在他的嘴外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敌不过他嘴里的吸力,转眼间就被吞下了大半个犬身。

***

藏獒爬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温乐沣,心里纳闷已极。仔细想一想,在这种暴风中是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温乐沣就在他身边,两人距离只要超过半米就算是岔过了,这样想来的话,其实还是待在原处不要动弹的比较安全……

在风中趴了半天,藏獒开始郁闷了。都是乐沣那个臭小子,要是他早一点说是黑风不就完了么?也让他有点考虑的时间,想一想究竟是挖地道划算,还是攀住弟弟划算……

“哥——哥——”

烈风的厉啸声中,温乐沣焦急的声音穿入耳膜,藏獒下垂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哥!你——哪里……”

“我在这——呸呸!”土又进嘴里了。

“哪里——”

“这里这里——”

终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藏獒汪地叫了一声,那影子很快循声而来,逐渐显出温乐沣狼狈的模样。他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一看到藏獒他便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藏獒静静地被他抱着,一会儿,嘿了一下,挣脱出来:“别这样嘛,我很讨厌别人离我这么近啊。”

“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羞涩的?”温乐沣眯着眼睛笑。

藏獒哈哈笑了一下,担心地问:“你怎么样?被风刮得疼吧?”

“是啊,眼睛有点难受,都是沙子。”

“背着风,让我看看。”

温乐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让自己背风,跪在藏獒面前,脸微微前倾。

藏獒慢慢地接近他,看起来像是要看他的眼睛……但如果是看眼睛的话,似乎有点太低了。

当温乐沣惊觉之时已经晚了,藏獒看起来位置有点低的嘴其实不低,因为他的目标原本就是温乐沣的咽喉!

温乐沣发出一声惨叫,拼命将藏獒的头往后扯,但他的力量,怎么可能比得过素有“神犬”之称的藏獒?等他完全摆脱了犬齿的撕咬,喉咙已被藏獒撕咬得血肉模糊。

他在风中翻滚嘶嚎,藏獒漠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

风渐渐地小了,漫天黑色沙尘逐渐散去,只剩下灰蒙蒙的天空,和充满浮尘的空气。

遮蔽物消失,远处那个含着大半截藏獒的大嘴怪物版温乐沣,自然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

“太丑陋了!伤害我的审美观!”藏獒向那个大嘴怪物喊。

大嘴怪物嘴一张,噗的一声将嘴里的受害者给喷了出来,然后自己随即恢复成之前的温乐沣。

“那你不如教教我,除了这个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对付被称为神犬的藏獒小姐!”

“至少用个稍微帅气点的办法!”

“你自己很好吗?看把人咬成什么样子了!”

藏獒头一扭,“至少我自己很帅。”

那头被温乐沣咬住的藏獒一落地便机灵地打了一个滚,再站起来时已经变成了“温乐源”的样子,快速地跑到被咬到咽喉的“温乐沣”身边,压住他喉咙的伤口。

不一会儿,那血肉模糊的伤痕便逐渐愈合、变淡、变浅了,受伤的人也随之逐渐变回司机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温乐源”沉声问。

藏獒嘿嘿奸笑:“一开始。”

温乐沣微笑:“第二句话。”

“乐沣你一点都不在乎我!”藏獒控诉,“我马上就发现不是你,你怎么那么晚!”

“你的特征太好模仿了。”

“……”

“简单地说,你们的话太多了。”温乐沣说,“我哥遇到那种情况是不会说‘回家去’的,因为他这种人是要嘛不管,要嘛就一管到底,让他在这时候夹着尾巴跑掉,那根本不可能。”

“那我犯了什么错……也是话太多?”司机困难地喘着气问。

“你根本不需要说话我就知道了,”藏獒耸了一下肩膀,不过一只狗做耸肩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怪,“你们根本没有发现,现在的温乐沣和之前的他有什么区别是不是?你们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确是个人,不过他现在不是了……魂魄只会被吹散,所以不可能被吹得满身是土。”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他们没有说。他们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只要看一眼,说一句话,就能分辨出对方的真假,这是他们之外的人无法理解的。

司机呼了一口气,却好像在笑一样:“……好,我们认输,你们打算把我们怎么办?”

“还我身体。”藏獒很干脆地说。

“不行!”说话的是“温乐源”,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好像自己的孩子就要被人抢走了一样,“只有这个绝对不行!你们想要什么都行,这个身体绝不能还给你!”

“喂!”藏獒气死了,“那又不是你的身体!而且你身为有道行的藏獒神犬,可以化成人吧!那还要我的身体干什么!”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原因。”“温乐源”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们肯定有能力强行夺取,但要找合适的身体不容易,这个绝不还给你们!”

司机抓住了他的胳膊:“小藏阿姨——”

“温乐源”坚定地拨开他的手,口一张,向天际发出一声长吼。

天色又异样地暗了下来,四面八方传来狼的嚎叫回应,点点绿光像灯一样,摇摇晃晃地,一盏一盏出现在视野范围中……

藏獒破口大骂:“奶奶的!怎么还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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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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