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转过走廊,江端远远地就看见堇捂着脸坐在手术室的长椅上,新城站在她的身边。看见他跑过来,新城低下头在堇耳边说了什么,堇抬起头,一见是他,马上站起来,向他迎去。

「恩田小姐……」

江端喘着粗气跑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堇就已经双手拉下他的肩,一膝盖狠狠顶到他的肚子上。

「你这专属医生是怎么当的!」她拎起他的衣领,姿态非常野蛮,「好好地你就能把中岛先生治疗成胃出血!而且他病得那么重你居然不在那儿!如果不是我打电话过去问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她那一顶力气很大,江端弓起身体,抱住肚子,险些不能呼吸。看来她还想再给他几拳,但是新城把她拉开了。

「别再打了,就算把他打得住院,对中岛也没什么帮助。」

「可恶!」她甩开他,不过并没有再冲上去揍江端。

江端倚着墙,勉强站直身体,困难地问:「中岛先生……他怎么样了?」

「现在还活着。」堇冷冷地回答。

「是吗……太好了……」江端低着头,说。

只要和久主任在,那就没问题的……

「嗯哼!」堇冷哼一声,口气稍微好了点,「今天早晨,你去哪儿了?」

「我在冰川家里……我被解雇了……」

「咦?」

「不,应该说,是我自动辞职。」江端捣住脸,后悔的情绪冲击着他。如果那时候不那么任性的话就好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即使是中岛先生赶他也不应该走!

看他的样子,堇也不再说什么,坐回了长椅上去。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手术室的灯才灭了,三个人同时站直了身体。

「谁是患者的家人?」手术衣和口罩上都沾了血的真下出来问。

江端先一步冲上去:「真下!中岛先生怎么样了?」

真下拉下口罩,笑:「他没事了。原来前辈你在呀,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了呢!」

「真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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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护病房内,中岛静静地躺着,一袋血浆正匀速地滴入他的身体里。

堇和新城已经走了,临走时她还留下话:「这是你的责任,不要以为辞了专属医生的职务这一切就与你无关了!所以好好照顾他,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坐在中岛的床旁,江端苦笑。即使她不那么说,他也会好好照顾他的,不只是因为责任,还有……

中岛的脸没有血色,双唇也异常惨白,失血导致的血容量不足和脱水已经纠正,但他的双眼还是深深地凹陷着,使他看起来非常憔悴。身为他的专属医生,每天一次的检查都是必须的,可是最近他的心情很乱,根本就忘记了这回事,也没有好好地观察中岛先生有什么异常状况,否则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状况!中岛先生……对不起……中岛先生……

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江端抬头,看真下走到自己身边。

「前辈,」真下在他耳边低声说,「和久主任说,既然你是中岛先生的专属医生,那就把他转移到你的名下,在这段时间里,前辈就管理他这一个病人吧。」

江端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真下!」

「没什么,这是和久主任的意思。而且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前辈照顾他,比较熟悉他的情况。」说完话,真下又和来时一样,轻轻的走了出去。

看他出去,江端低下头,双手托住额。「这段时间」他还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医生,那么过了这段时间呢?这次此致,他还在内心深处期盼着中岛先生能像上一次一样--用怎样的方式也好--追他回来。可他没有。这也就是说,他是真的不要他了?觉得他烦?多管闲事?他为什么不明白,江端贤治只会对「中岛先生」的事情分外关心!

「中岛先生……真是傻瓜……」真正傻的是自己,真的被抛弃了才发现自己爱他,「太过分了……为什么不知道……」那么智慧的中岛先生,为什么看不出来!为什么害得他现在……如此痛苦!

一只手撑在床沿上,江端慢慢地,慢慢地接近中岛,最终,双唇与他相触。干燥的感触,却如同有一股烈火在燃烧。这是江端与中岛最初或许也是最后的吻。从现在开始,折断这种悲哀的意念,以后,绝不再抱任何的希望与想念。

--但,真的能断吗?真的那么容易的话,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感情而痛苦!

「傻瓜……」

「……江端……?」

极细……几不可闻的声音,却把江端吓得大叫一声,猛然往后退几步,撞到墙:「中中中……中岛先生!?」

虽然还是很憔悴,但毕竟睁开了眼睛,中岛的脸显得精神了许多。

「青……?」刚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吻,而且对方还是江端,中岛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虽然穿着医生的白衣,但却完全没有医生样子的江端反应还是那么有趣,本来还是微微颦眉的忧愁表情,转眼间就变成了晴天霹雳的大诧异,一秒之后就贴到身后的墙上,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他不禁微笑起来。

不过……这里是哪里啊?怎么好象是医院的样子……?对了,他又对江端说了一些伤害他的话,江端辞职了,之后他的胃就很不舒服,今天早上还--

是江端送他来的他?他稍微动一下身体,身上竟一点力气也没有,腹部也感到一阵刀割似地痛。看他想移动,江端马上把刚才的事丢到了脑后,过来按住他:「中岛先生,您昨天做了手术,现在还不能动!」

「手……术……?」刚才没有注意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嘶哑,嘴里也感觉很干,还有一股血腥味。

看出这一点的江端稍微把床给他摇起来一点,拿给他一杯水:「昨天早上您发生胃出血,是恩田小姐和新城先生送您来的……啊!不行!您还不能喝水!漱一下口就好了!」

服侍中岛漱完口,江端把东西都倒掉,在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发现中岛正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他一定认为我很奇怪……说不定会骂我变态!江端犬沮丧地想,之前辞职就是因为自己在意那些奇怪的问题,这次再加上……他一定会彻彻底底地讨厌我!江端又畏缩地缩到了墙边。中岛欣赏着他很明白地写在他脸上的情绪,很想微笑。原来如此……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青……」

中岛刚想说什么,却被抢先一步的江端打断了。

「对不起!中岛先生!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说您坏话!也不是故意要吻您的!」

坏话?就是那个「傻瓜」?他当然不生气,他知道这个单纯的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甚至还为此而喜不自胜。不过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他自己一个人为了这段感情挣扎得那么矛盾,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唱独角戏,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他难过的同时,江端也在痛苦。这算是谁的错呢?「现在」,是他比较痛苦,那就是江端的错了吧?他有意让脸上所有的表情退去,眼睛严厉地看着江端。

啊啊!他果然生气了!江端在心里哀叫。他一定会骂我了!而且骂得很难听!肯定会狠狠挖苦我一顿!还有……

「江端。」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江端跳起来。

「是!中岛先生!」好可怕……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的中岛先生好可怕!

「你过来。」

一瞬间,江端的脑子里闪过了千百种念头,他不是要骂自己一顿吧?还是要离近了好打一顿?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恐怖方法对他……他不敢违抗中岛的命令,磨磨蹭蹭地小步移动到中岛身边。「中岛先生……」

「坐。」

江端很意外:「咦?」

「我说,坐。」中岛重复。

江端小心翼翼地坐下。

「江端……」

他正想说什么,江端反射性地又跳起来,站得直直的:「是!中岛先生?」

江端看来太过紧张了,中岛真想叹气:「坐下!」

江端一脸尴尬,又小心翼翼地坐下。

「江端……不许站起来!坐下!」中岛觉得自己好象在训练警犬一样。看江端坐回去,他才继续说,「我问你,刚才为什么要骂我……傻瓜?」

江端不安地绞扭着双手:「我……因为……」因为什么?因为中岛先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吗?可是在今天之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回事吧?「对不起!」他维持坐着的姿势,深深低头赔罪,「是我不好!对不起!」

「我不是要听你道歉的……」中岛叹息。

而他的叹息在江端耳中就变成了--我不想听你道歉,我不原谅你!他急得扑上去抓住中岛的肩膀用力晃:「中岛先生!您真的不愿意原谅我吗?我道歉也不行吗!您讨厌我了吗?中岛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真的!」

「住手!江端!我让你快住手……!!」虽然这种告白让人心情很好,不过他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摇了啊!中岛紧紧皱着眉,觉得腹部的伤口就要裂开了。

江端犬这才发现自己的错误,放开手,身体也好象当即缩小了一圈:「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唉……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得灵敏一点?不过这也是他可爱的地方……

「好了,我知道你刚才不是故意的,你骂我也不是故意的……」江端点头如捣蒜,「……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吻我?难道这也不是故意的?」

江端犬全身僵住。为什么……吻他?中岛还是平静没有波澜的表情,但眼中却透露出一丝隐藏的急切。

江端的表情变了好几次,张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说出来的话,中岛先生一定会讨厌自己吧?这回就是真的讨厌了。一想到中岛先生对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江端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怎么能让中岛先生讨厌自己!

中岛知道江端在想什么--光看他表情就知道了--他不由得在心中大大地,长长地叹了一声。他本来还等着让江端自动表白,作为他让自己这么痛苦的补偿,不过看这种情形,除非等到他们之中一个快死掉了--没准两个都死掉了他也还说不出来--或是地球倒转才行。他决定推他一把。

「我明白了,你是讨厌我对不对?」

「啊?」

「我知道我过去说过一些很过分的话,伤害了你……」

「不对!不是这样的!」

好,有效!

「你不用辩解,我知道我很过分,你以后不想见到我……」

「不对!中岛先生!」

「反正你也辞职了,没有道理再照顾我,既然那么讨厌的话……」

「没有那回事!」

「这只是道义上的问题,你不用照顾我也没关系的。」

「中……」

「你可以走了。」

「绝对不是这样!」江端猛地站了起来,「绝对不是!我怎么可能讨厌中岛先生!我喜欢--!!」

说……说……说出来了……而且还那么大声……江端的脸涨成猪肝色,尴尬地看着中岛。

一位护士小姐正好在他们病房的附近巡视,听到声音推开门奇怪地问:「江端医生?刚才这里有人呼救吗?」

江端石化。

中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替他回答:「不,没有,谢谢你!」

护士小姐行个礼出去了。静默,然后--

「哈哈哈哈哈……江端……好痛……哈哈哈哈哈……」已经完全没有形象可言的中岛无力地大笑。

我干了什么……江端坐回去,神情沮丧。

「……呼救……哈哈哈哈……」伤口好痛……但是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江端……哈哈哈哈……」

「中岛先……别笑了!中岛先生!」江端气急败坏地叫,「您的伤口真的会裂开的!别笑了!」

「对……对不起……江端……」中岛好容易才止住笑声,向江端道歉,「我不该笑的……」

是他逼迫江端表白的,而江端真的说出来了,他却又那样笑他,不过,「呼救」?他又想笑了。

「您太过分了,中岛先生!」江端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静静地说。

「可是江端……」

「我是真的、真的想告诉您,我喜欢……可是您却那样对我……」

「……」

「因为我很蠢您就可以随便伤害我吗?因为我很钝您就可以不感到任何的愧疚吗?在中岛先生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不是我就跟一只宠物没有差别?」江端的声音稍微有点激动,「您知道您看着我的眼神吗?冷淡的、无情的、没有温度的,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那样,我还是会为您偶尔温暖的眼神打动--即使,我今天早上才明白,您打动我的是什么感觉。很可笑吗?别人的真心,真的可以那么轻松地嘲笑吗?太过分了,中岛先生!您真是傻瓜!」鼻子很酸,他捂住眼睛,液体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到底谁才是傻瓜?」中岛的声音冷冷的,「我笑,是因为我高兴--太高兴了,不可以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才用那么重的话伤害你?为什么用那么冷淡的眼神看着你?那是因为我在挣扎,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江端放下捂住脸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愕然地看着中岛。

「没错,在我眼里,你就是跟一只宠物一样--就像牧羊犬--单纯、有趣,可是,那不一样的,即使我说你『像』你也绝对不是宠物,这是不同的概念。我不会因为爱上自己的宠物而痛苦,甚至于情绪失控。你知道我为了隐藏自己要费多大力气吗?你知道每当看着你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吗?我用了多大努力才让自己不要靠你太近,为了保护自己我就会不小心伤害到你,你知道吗?」

「中岛先生……」

「我没有嘲笑你,也没有资格嘲笑你,真正该嘲笑的,是我自己。我绝对没有生气,绝对没有讨厌你,绝对没有嘲笑你,也绝对没有轻视你,就是这样。」

江端还是呆怔怔的,不敢相信:「可是您不是有了意中人,还有那张照片……」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之前他为此而痛苦……那又算什么?

中岛叹:「是你要逼我说的吧?我之前只说我恋爱了不是吗?我喜欢的那个人又蠢,又迟钝……」

「中岛先生!!」江端好象很生气地大叫,然后又笑起来。他的手悄悄潜入被中,握住了中岛的手。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染在江端的毛发上,给他加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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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下正义坐在座位上,非常非常地不理解。比较起昨天那个憔悴到风一吹就会倒的江端,今天的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真下!我帮你把这个做好了!」

「真下!反正我没事!帮你把那个做一下吧!」

「真下……」

他的精神恢复力……实在太惊人了吧!

江端陷于爱情的甜蜜梦幻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只想把自己幸福到想飞的感觉带给大家,让他们和他一起分享,却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只会把大家吓到。

「真下医生……他没事吧……?」

「不知道……不过,好吓人呐……」

「这样的前辈太可怕了!」

「他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嗯!小心点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吓到别人的江端毫无戒心地在科室里转过来转过去,每五分钟就转到中岛的病房一趟,很快又转出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现在处于严重的兴奋状态,连一分钟也坐不住,总想转一圈缓解一下兴奋的心情,否则他一定会当众跳舞!

对于这样的江端,中岛的确非常喜欢,但老这样也不是办法,江端自己不头晕,他也要头晕了。

「江端!」他示意江端安静一会儿,江端马上老老实实地在他身边安静下来,可不多一会儿又故态复萌,到处跑去了。

他这个样子,像不像是圈养太久,终于被放出来得以自由散步的宠物犬?中岛为自己的无力叹气。早知道是这样的,还不如那天不要对他讲了!看看现在这样!吵得他想要休息一下也不行!--虽然,睡不着的原因有一半在于中岛自己「稍微」有点高昂的心情。

「中岛先生!」江端犬又一次兴高采烈地跑进来,手里拿了一支百合花,「您看!是真下的病人送给我的!很漂亮吧?」

「送你的?别人为什么要送你花?」中岛皱眉。

「因为她喜欢我呀!」江端得意地笑,突然脸上的表情一变,「中岛先生,您吃醋了吗?」

「胡说八道!」中岛斥责,眼神不自然地移开。

江端笑着把花放在他枕边:「我只喜欢中岛先生一个人呀!别人再喜欢我那又能怎样?即使那位病号小姐很可爱,很漂亮,很乖巧……可是,」他看着中岛变得有点难看的脸色,「可是她才五岁啊!我能跟她发展出什么吗?」他哈哈大笑起来。

中岛知道自己被这个家伙耍了,无奈地笑了起来。

中岛先生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对于现在的江端来说,是最想知道的问题了。

「什么时候爱上你?」中岛先生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皱眉许久,「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说嘛说嘛!」他死死缠着中岛先生,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

「唔……」中岛很认真地思考,之后带着很奇怪的表情问江端,「要我回答是没问题,可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江端张口结舌。

「……可恶!我知道我就是迟钝!反正我就是那天早上才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嘛!可是中岛先生不一样的呀!中岛先生……」

「总之,等你想起来了再说吧。」中岛斜倚在床上继续看书,任他的牧羊犬在那里急得上窜下跳,就是不给他答案。

怎么可能想起来……江端非常郁卒地想。他是真的才发现自己喜欢中岛先生的,至于是什么时候,又不是一见钟情,谁还分得那么清楚!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严重自相矛盾问题的江端,隔了没几分钟又缠上去了:「中岛先生……」

中岛对于江端的迟钝真是无言以对,「现在」爱着他和「过去」爱上他之间的确有很重大的关系,可是一般不会有人这么死缠烂打硬要别人说出来吧?

真正爱上对方的确切时间他们谁也不记得了,或许是见面的第一眼,或许是散步于樱花之中的那个晚上,更或许,是他们相处的每一天。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重要,想知道答案,只是在确认对方对自己的在意程度,也是互相确认对方心意的一种手段,在似乎无聊的对话里所包含的幸福浓度,是没有身处其中的人无法理解的。

「江端!」中岛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过去那么管用的严肃表情在一下子升格为恋人的宠物犬面前一点作用也没有,他一皱眉,江端犬就装出一副「可爱」的样子耍赖。

「中岛先生~中岛先生比我聪明得多啦!所以肯定知道的!中岛先生~~~」

知道对方爱着自己,会包容自己,所以稍微任性一点,耍点赖,为难一下对方也是被允许的,这就是身为「恋人」的「特权」。

中岛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书:「你真的想知道?」

江端犬大力点头。

中岛对他招招手:「把耳朵凑过来。」

江端犬兴高采烈地把耳朵贴近中岛嘴边,中岛的唇形稍微往上弯了一下,作出一个恶作剧的笑脸,轻轻说:「是从我发现……你是个笨蛋时开始!」

「中岛先生!!」江端发现上当,生气地叫。

他正想离开,却被中岛伸手按住后脑:「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刚刚升格为恋人的两人,虽然因为一个人在术后卧床中而不可能做什么更亲密的「事情」,然而他们毕竟是在热恋中,要他们老老实实地「不越雷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趁着无人之时偷偷接吻,已经是常有的事了,两个人都是青壮年男子,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初恋,该做的事情他们一样也没落下过,这样作贼般一次一次吻下来,偶尔发生一些几乎擦枪走火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并不奇怪。

「中岛先生……」他们互相唇舌交缠,交换口中的液体。中岛一只手按在江端的后脑,用力加深这个吻,另一只手从江端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抚摸他的身体。江端的双手撑在中岛枕头的两边,支撑自己的体重。

中岛的技巧很好,关于这方面,他似乎比江端懂得的要多得多。接触了几次之后他就清楚地了解了江端口中和身体的敏感带,只要能正确刺激,江端的反应就会很性感,很--疯狂。

他用舌头刺激他的上颚,然后舔到牙齿,在他舌头的侧下方轻轻摩擦。他的手抚摸过江端弹性的腰线,划过他的背,拇指滑到前方,刺激他的乳尖。

江端猛地退开一点,握住他的手:「不可以!中岛先生!我会……」

不等他说完,中岛拉下他的头,继续他们的唇舌之吻,他强悍地用力,江端的抵抗也渐渐微弱下来。随着刺激的加深,江端的呼吸也逐渐加重,加粗,中岛更用力地将他的头按想自己,然后那只手退出他的胸部,状似无意地在他下身一拂,江端的身体剧烈地震了一下,肌肉紧绷,隔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中岛放开禁锢他的手,微笑地看着一脸哭丧表情的他:「怎么样?」

「还问怎么样!」江端满面红潮,全身的力气好象都被抽空了,「您……您绝对是故意的!这下我又得去换……您太过分了!」

「哦?感觉不好吗?」

「就……就是因为很好才……」才会发生「问题」……!他低低地,咬牙切齿地喊,「中岛先生!您要负责!」

「好,我会负责,既然已经要换了,不如再来一次……」

「不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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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两周很快过去,拆线之后,中岛要出院了。

「咦!前辈还是要回去当专属医生吗?」真下从电脑前转过头来,惊讶地问。

「是啊!」江端满面笑容地说,「至少到中岛先生全好为止,在那之前我会一直是他的专属医生!」

真下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是……那个人……不是很可怕吗?」大家和和久主任一起查房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人都是非常冷硬,很难接近的。可是……真不愧是前辈!这种事情也做得那么优秀!

「这个就不是你能明白的了,」江端神秘地笑着说,「男人的默契,男人的默契啊,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走开了,真下困惑地喃喃自语:「默契……?他在说什么?」

开车来接中岛先生的是恩田小姐。江端上次肚子上被她踢的地方青了很大一块,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所以江端现在非常害怕她。扶着中岛出来,一眼就看见她靠在汽车上严肃审视他们的阴沉表情,江端真恨不能马上转身逃跑。

不过堇没有说什么,打开后车门,请中岛先坐进去,之后才转向吓得好象连尾巴都垂下来的江端犬。

「青·岛·君!」她平板地微笑着,脸上冒出青筋。

「YU……YU……恩田小姐!你好!哈哈……哈哈哈……」惨不忍睹的笑声连他自己都听着很可怜。

「我告诉你哦……」她还是笑着,那种表情让人感到越看越恐怖,「中岛先生因为你的错误而住院了,这段时间他的工作你知道都由谁来承担吗?」她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吼,「是我们!我和新城!我们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半以上!你知道我们有多辛苦吗!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

「是!对不起!非常抱歉!」江端担心地后退,后退……他真怕这样的她会在下一刻就冲上来咬住他,「所以……」

「所以!你给我好好地看住他!如果他在住院的话,我会用我的拳头好好收拾你!明白吗!」

一般胃溃疡不用手术治疗的原因是没必要,只是为了一个小溃疡面开刀大部分人都觉得得不偿失,所以很多人都是在发生出血等并发症的时候,需要用手术治疗时才顺便切除溃疡面,而那部分一被切除,只要不是多发性的,一般就不会再发生新的溃疡--当然,这不是绝对的。

不过这些话江端不敢讲,害怕堇会以为他在强辩而当即挥拳上来,所以他只有做出傻笑的表情,唯唯诺诺地答:「是……我明白了!恩田小姐!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堇满意地点头。

等他坐进车里,中岛问:「她跟你说什么?」

江端看一眼正在开车的堇,悄悄答:「威胁……」

堇忽然很重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江端马上闭上嘴,不敢再讲话。中岛笑笑,不着痕迹地握住了身边人的手。堇斜着眼睛从后视镜中看见这情景,不由暗暗摇头,调整一下镜子的位置,防止自己一不小心会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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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犬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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