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旧地重游,紫罗兰带艾迪到她们第一次相遇的书店。

她拉着艾迪的手推开玻璃门,书店里的人,几乎全认识她。紫罗兰带艾迪走到一个短头发的少妇身后:“卓姑娘!”

“是妳,紫罗兰,差不多两个月没有看见妳了。”她立刻转过头来:“去游埠?”

“全世界最好的地方是香港,我那儿都不想去。卓姑娘,最近外国来了什么新书?”

“来了很多。那边,左边,全格。都是八月十日来的。”

“卓姑娘,我介绍妳认识,这是我的男朋友,何艾迪。他是不是很英俊?”

“刚才我还以为妳把一个明星带进来!”卓姑娘伸出了手:“何先生,很高兴能认识你。”

“叫他艾迪好了。其实那一个明星比得上他。连年轻时代的亚兰德伦也给他比下去。”

“辔果他不是那么英俊,又怎么配得上我们的白雪公主?你们是天生一对。”

她们谈笑了一会,卓姑娘要做事,艾迪轻声说:“妳怎么可以称赞自己的男朋友英俊?”

“你是英俊嘛?谁都那么说的。而且你人高大、英俊、潇洒、有性格……”

“够了。”艾迪捏一下她的脸:“人家听了不想吃晚饭的。”

“因为看你已经看饱了。”

“妳瞧,那边有个男孩子,由妳进来到现在,一直盯住妳,眼睛也不转一下。”

“这种情形我都见惯了。女孩子喜欢你,男孩子喜欢我,所以卓姑娘说我们天生的一对。”

“紫罗兰,我想过去那边看看。”

“好,我买完了,去找你。”

三十分钟后,艾迪来找她:“怎样,翻了几十本,没有一本满意?”

“我已经买了两本,你呢?”

“我买了一本。”走出书店的门口,艾迪问:“妳买了两本什么书,爱情小说?”

“不,两本都是心理学。”

“为什么突然研究起心理?”

“坦白说,我虽然和你同吃同睡,但是,我不了解你。我买就是想看清楚你心真想些什么?”

“看书没有用的,必须要有第六灵感。”

“你买了什么书?”

“买给妳的,”艾迪把书递过去。

“烹饪书?”紫罗兰翻看着:“有中国点心和中国菜,买给我干什么?”

“妳做点心烧饭给我吃。”

“那你呢?”

“我去做事赚钱。”

“啊,好呀,你坐冷气房,我开在厨房里变黄脸婆。”

“我下班回家替妳洗碗碟。”

“有洗碗机。”

“打扫地方。”

“有吸尘器。”紫罗兰恶作剧地点一下头:“你最好替女儿换尿布!”

“真的,我怎么忘了,我说过希望有一个女儿。除了换尿布,我还可以喂奶,还有……

“别忘了,是你和晶晶生的女儿。”

艾迪面一沉,一句话也不说。

“你怎么了?刚才还呼啦呼啦!”

艾迪垂下头,用白皮鞋踢去地上一颗小石,沉默得怕人。

“艾迪!”紫罗兰用两手紧紧揽住他的手臂:“不要生气嘛,小的知错,奴婢来敢了。”

“哈!”艾迪把两只手插进裤袋。

“你笑一笑嘛!你笑起来,牙齿又白,洒窝又深,眼睛很迷人的,啰,生气就不好看了!”

“妳这小鬼头,”艾迪又好气又好笑:“我警告妳,妳再提晶晶就打妳。”

“是,遵命!”

艾迪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小女孩,对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一定看‘两心痴’!”

“为什么要看‘两心痴’?”

“哭哭啼啼的,妳们女孩子喜欢。”

“那一个喜欢。我才不喜欢,我最讨厌那些一有特殊色彩的电影,黄色和灰色都不好,我不明白,文艺片的男女主角,为什么都要死,是不是不死掉就没有爱情?有了爱情就非死不可。活着爱有什么不好?感人?活生生的人谈恋爱就不动人?”

“我非常同意妳的话,灰色的电影和文章,是慢性毒药。表面上很正派,没有拳头没有枕头,没有暴露也没有血腥。但是,他是一种暗藏的毒药,能令年轻人消沉。”艾迪大为激赏:“那妳喜欢看什么电影?”

“‘黑色星期日’,够刺激,够紧张!”紫罗兰忽然又改变主意:“我看,还是看罗杰摩尔的‘铁金刚勇破海底城’。”

“我们不是看过了吗?那天妳和那大水牛在一起。”艾迪想起来心里就生气:“妳以为我没有看见?”

“你虽然人在看戏,但是,你没有看戏。”

“妳怎会知道?”

“我听见你和晶晶表姐吵!”

“妳这小灵精!”

“我愿意再陪你看一次,因为这是一套很富娱乐性的电影。”

“我们不单祇是天生一对、志同道合。”艾迪紧握紫罗兰的手,低头看她:“还是我的红粉知己呢。”

“快走吧,奇利说很难买戏票。”

“那大水牛?”

“别管他了,开车……”

***

晚上,紫罗兰洗完澡,换了一件鹅黄色的睡袍,全身有许多花边,是密封的。

艾迪也穿上整套睡衣。他们靠在一起看电视。

“香港的电视节目水平距离很远,有些很好。有些很低级趣味,把观众当傻瓜,不过,最讨厌的一种,是那些所谓玄妙意境的电视节目。一部半小时的片集,有十五分钟祇有一个人走来走去,连对白都省了。此外,就是卖广告,一个节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完了。”

“广告多,证明那部片集收视率高。”

“错了,他们通常都是替自己的节目卖广告,我怀疑,那些编导在虐待观众,或者替公司省钱,更可能那编导心理不正常。”

“他在考观众的IQ,有增进观众智力发展的贡献。”

“无聊幼稚,走火入魔,钻牛角尖。”

珍妈把宵夜拿出来。

“别发牢骚了,吃红豆粥吧!”紫罗兰把碗放进艾迪的手里;“人家是创新。”

“创新?那真是新不如旧,看了令人发神经。我宁愿看谢贤和陈宝珠的旧片。”

“陈宝珠好!”珍妈立刻答嘴道:“陈宝珠漂亮又有生气,谢贤穿的衣服又很漂亮,很神气。很有……小姐……”

“很有架势是不是?”

“是呀,是呀!现在的男明星,有那一个比得上他?”

“六十年代的文艺片,早就被电视台讽刺得一文不值,你有没有看星期一晚上八点钟T电台的闹剧?他们把十年前的电影和小说,嬉笑怒骂。在他们的口中,陈宝珠、谢贤,甚至写小说的依达,也变成了垃圾。”

“依达以前不是很有名的吗?”

“当然有名,一本梦妮坦日记轰动香港,T电台已经用闹剧形式,把它丑化了。”

“这个电台,怎么老是骂人?”

“讽刺一下不要紧,最缺德的是人身攻击。不要再说了,吃饱没有!”紫罗兰拍他一下:“快去刷牙。”

珍妈收拾东西,紫罗兰阴上电灯,漱了口,就到书房去找艾迪。

“艾迪!”紫罗兰一手拉起他:“陪我睡觉,来,到睡房。”

“好吧,”艾迪拍了拍身上睡衣。

艾迪早有准备,他穿了全套睡衣,就是要应付紫罗兰。因此紫萝兰要艾迪陪她到睡房,他不单祇不拒绝,而且一口答应。

艾迪躺在床上,紫罗兰伏在他身上,拍着口打呵欠:“艾迪,关灯。”

艾迪关上了灯,房间漆黑一片,因为开了冷气,全部窗纱、天鹅绒窗幔全拉上了。”

奇怪的事发生,紫罗兰搔来搔去,显然无法入睡。

“紫罗兰,为什么还不睡?”

“和昨天不一样。”

“一样啊!”

“多了一些东西。”

“怎么会?还是我们两个人。”

“可是,你昨天身上没有穿睡衣。”

“睡衣?”

“不要穿睡衣,我要跟昨晚一样。”

“紫罗兰,”艾迪暗自叫苦:“开了冷气,不要穿衣服会着凉。”

“你一向不穿上衣睡觉的,而且冷了可以盖被。”紫罗兰不等艾迪同意,伸手去解他的钮扣,然后用尽气力(艾迪硬躺着不肯合作)好不容易,终于把他的睡衣脱下,扔了!

“晚安!”紫罗兰攀上一点,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于是,静静地,缓缓入睡。

紫罗兰虽然舒服,艾迪可惨了,他二十二岁,血气力刚,而且又精力旺盛,昨天,因为太劳累,所以不难入睡,可是,现在他精神充沛,怀里躺着一个美人儿,况且又是自己心爱的,能睡得着才是天下奇闻。

艾迪拨开她额上的头发,吻她的额,又拿起她那洁白、细致的小手指,一一吻过了,该睡了吧,为什么一点睡意也没有。

紫罗兰那软绵绵的胸脯,压在他的胸肌上,他很舒服,但是也很难过,因为内心的欲火,正缓缓冒上来。

男女相拥而睡,男孩子第一个感觉就是性欲的占有,艾迪从第一次和紫罗兰接吻就想跟她做爱,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紫萝兰……”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雪白的杏型脸全让他吻遍了,那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高挺的鼻子、樱桃小口,他的吻一直移下去,到她的脖子、耳朵,他颤着手解开她睡袍的两颗钮扣,紫罗兰迷迷糊糊的手一挥:“唔!别玩嘛。”

紫罗兰这么一说,艾迪立刻停住了手。刚才他几乎不克自恃的欲火已燃烧了他整个身体。他希望和紫罗兰合而为一,爱她的心,爱她的人,要她整个属于他。

可是,他细细一想,紫罗兰是个很好、很清白的女孩子,偏偏他那么肮脏,他怎可以污辱她?她的一生怎可以葬送在他的手里?一个老千,他配吗?

他曾经说过关心她,爱护她,绝不污辱她,他绝不能做坏事。

不过,如果他不冷静地立刻退出,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真的会铸成大错。

他缓缓的把手臂揪出来,悄悄的离开紫罗兰,这也不容易,因为紫罗兰总会用手揽紧他的脖子,他很耐心,把身体移开,把一只枕头放进紫罗兰的怀里代替他,又让她的手压住另外一只枕头,反正软软的,她睡着了,当然分不清。

艾迪立刻退出了房间,冲到书房的沿室,把钻在水龙头下,用冷水把自己淋湿。

直至血压完全下降,他抹输头发,喝了几杯冰水,倒在书房的床上,仍然胡思乱想,于

是他跳下床,在地毯上做健身运动,直至筋疲力尽刀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

又到了中学会考发榜的日子,艾迪开车送紫罗兰到学校门口。

“我自己进去,你一个钟头之后来接我。”

“我陪妳一起进去,妳知道,对于妳会考的事,我一向非常关心。”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念的是女校,不欢迎男孩子,你进去,那些女同学、教师,甚至校长也会跑出来看你。”

“把我当怪人?”艾迪皱了皱鼻子,“可怕,我一个钟头后来接妳了。”

紫罗兰穿着校服,白皮鞋白短袜,蹦跳着跑进学校。

艾迪用欣赏而宠爱的眼光,一直目送她的背影在校门内消失。

艾迪开车去买了一件东西,放在车尾行李厢,看看时间不早,便去学校接紫罗兰。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紫罗兰才走出校门,她一看见艾迪,像快要哭的样子,艾迪连忙跳下车,抓住她的肩膀:“怎么了?”紫罗兰苦着脸,摇摇头。

“别担心,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艾迪用一只手拥着她:“明年还可以再考,妳才祇有十七岁,小得很,别伯,明年再来。”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一次。”

“可以,我现在就送妳回去。”

到方家,紫罗兰仍然要单独进去,不肯让艾迪陪伴她。

艾迪坐在汽车里,非常非常的担心,其实,他嘴里劝紫罗兰,心里却很失望,因为紫罗兰这次会考,他不单祇在乎,而且寄予厚望。

不很久,紫罗兰出来了。他立刻展露出笑容:“家里没事吧?”

她摇一下头,没有说话。

艾迪不敢再追问下去,一直送紫罗兰回家。他为了不想增加紫罗兰心中的不快,他连放在车后的礼物,也不敢拿出来。

紫罗兰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睡房内,珍妈担心的问:“少爷,小姐为什么不开心?”

“她……唉,考试FAIL。”

“肥佬?考试也有肥佬?瘦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FAIL一般人叫肥佬,就是不合格的意思,小姐中学会考不合格。”

“啊,那她一定很伤心。她常常跟我说,她对这次考试,很有信心,一定能够考到中学会考,她还答应请我吃一顿。”

“吃一顿,我才替她担心。”

“担心也没有用,带她去看场电影,散散心,”珍妈很关心紫罗兰,也很胆心。

“她心情不好,谁劝她,谁说的话,她也不会听,反而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你的话,她一定肯听!”

“不,她太失望,我知道她很伤心,她一向很用功,为什么会考不上。”

“有一次我和方嫂通电话,方嫂告诉我,方小姐以前很努力,很用功,每天下了课,便回家温习从来不去逛街,不交朋结友,而且,她读了十几年书,都是高材生。”

“那……会不会是我带坏了她?不过,我们第一次在江之仪家见面,她告诉我,她刚参加完会考,那不可能是我的错吧?”

“方小姐来我们家,学校已经开始放假。”

艾迪想了想,突然跳了起来。

“少爷,你去哪儿?”

“去买奶皮卷,紫罗兰喜欢吃的奶皮卷。”

“奶皮卷?要去元朗。”

“祇要她高兴,别说元朗,月球也要去。珍妈,妳好好看护她。”

艾迪回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他一踏脚进屋就大声叫:“珍妈!”

“珍妈在厨房。”紫罗兰换了一件鹅黄色衬衣,深宝蓝色马裤,长发用一条黄色丝带束起来,清新可爱。

“紫罗兰,妳没事了?”

“什么事?”她愕然地耸耸肩:“你突然跑出去,又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在家担心。”

“我给妳买奶皮卷,妳最喜欢吃的。”

“奶皮卷?你去了元朗,你特地跑那么远的路,为什么?”

“为了逗妳开心,”艾迪开了两三小时的汽车,也有点疲倦,倒在一张软皮椅里。

“我真的好开心,今天是好日子,一连串发生很多令我意想不到,开心又新奇的事情。”紫罗兰把盒子打开,拿了一块奶皮卷放进嘴里。

“紫罗兰,妳已经把问题想通了?不再担心?其实,明年妳一样可以参加会考,一年的时间很决就过去的。”

“谁说我明年还再参加会考,读完F6考中大,考完中大考港大。”

“中学会考不及格,怎能读F6?”

“我说能,就能。”

“紫罗兰,妳过来。”

紫罗兰咬着奶皮卷走到他旁边,艾迪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一拉,紫罗兰嬉笑着,把剩下的奶皮卷向他的口里塞。

“告诉我,妳到底参加中学会考,是PASS呢?还是FAIL?”

“你猜呢?”

“很难猜,妳聪明,勤奋又好学,会考成绩照理应该很好,但是妳今天的表现,很令我担心!”

“你是白担心,我根本没有告诉你,我会考FAIL。”

“妳考上了?”艾迪瞪起了蓝宝石的大眼睛,“可是妳离开学校着着脸,又不断的摇头。”

“我摇头,是因为太兴奋,说不出话。”

“我又送妳回家。”

“我回家向方嫂报告,而且打长途电话给爸爸。爸爸说,他要送许多许多礼物给我。”

“妳回来后,一直躲在房间?”

“我太开心,太兴奋,想一个人静静的享受一下收获的成果。”

“妳一个人在享受,一个人在快乐,让我在外面干著急,为妳担心得失魂落魄。”艾迪很气:“原来妳祇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

“不,不,艾迪,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我承认,我是有点恶作剧故意瞒你,让你担心一下。”

“妳承认,终于招供啦,妳好可恶,非要狠狠打妳一顿不可!”艾迪翻过她的身体,果然在她的臀部,拍拍打了几下。

“救命,珍妈救我。”

“什么事?”珍妈由厨房飞奔出来,她一手拉住艾迪,“少爷,别生气了!”

“原来她会考合格,竟然瞒我,害我为她急疯了!”

“方小姐,这一次我帮少爷不帮妳。少爷真的很关心妳。为了逗妳开心,老远开车去元朗为妳买奶皮卷。”

“艾迪,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她嘟起了嘴:“原谅我一次,我求你,好吗?”

艾迪看她一眼,气是平了,就是不好意思笑出来,他祇有闭紧了嘴巴。

“今晚为了庆祝方小姐会考成功,晚餐的菜很丰富,有炸子鸡、糯米鸭、煎虾碌、石斑鱼……宵夜还有许多点心。”

晚饭前,艾迪把行李箱的东西,拿到紫罗兰的卧室去放好。

看完电视,吃完宵夜,紫罗兰照例把艾迪一拖,“我们去睡觉。”

艾迪胸有成竹,他跟着紫罗兰进房间。

紫罗兰看见床上放着一只很大的枕头,她愕然问:“这是什么?”

“揽枕。”

“这么大,占了半张床。”

“刚好填上我的位置。”

“你不睡在这儿?”

“妳习惯睡觉找伴儿,这个揽枕,可以代替我,有它在,妳一样可以安心睡觉。”

“枕头怎能代替人?”紫罗兰顿着脚:“我不要,我不要它。”

“妳要听话,不要刁蛮,今天妳犯了错,我还没有好好的惩罚妳,要是妳再撒娇、不合作,我就赶妳出花园!”。

紫罗兰垂下头,噘着嘴。

“快上床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快!”

紫罗兰委屈地上了床,艾迪把枕头塞进她怀里,替她盖了被,关上灯,然后关好房门,准备回到书房,好好睡一觉。

很奇怪,他躺在床上,转来转去,眼睛很疲倦,就是心里清醒,他怎样也睡不着。

他惦念紫罗兰,轻轻开了书房门,走过去,看见紫罗兰的门缝露出了灯光,显然,她同样仍未入睡。

艾迪很想进去看看她,可是回心一想,千万不能,因为紫罗兰一看见他,立刻又会缠上他,他不是害怕紫罗兰,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轻轻叹口气,回到书房。

***

第二天,紫罗兰到饭厅吃早餐,穿着一套纯白的棉布裙,腰间束着一条三角形的彩色丝巾,她双眼下脸发黑,脸色又不好。

“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入睡?”

“我和你分手各自回房,大约一点钟左右吧!”紫罗兰低下头吃烟肉。

艾迪知道她撒谎,因为他昨晚一点半钟,他仍然看见她的房间亮灯。

“不喜欢那枕头?”

“不喜欢,”她毫不考虑。

“是单调了一点,如果妳今天听话,我会另外为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

“吃早餐吧!昨晚妳睡不好,吃完早餐,我一定要妳上床再睡。”

“我……不……”

“妳又不听话了?”

紫罗兰盯了他一眼:“你是个最英俊、最残忍的魔王。”

“妳不听话,我绑起妳。”

“我会受伤,你会心痛。”

“牙尖嘴利,珍妈,妳看着紫罗兰睡觉,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紫罗兰抓住他:“是不是又偷偷的溜去找晶晶表姐?”

“别胡说,我祇不过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听话,把牛奶喝了。”

“要是妳瘦了,少爷会很担心。”

“这就听话,珍妈,陪她回房睡觉。”

艾迪由外面回来时,双手抱着一个大玩具。

“这是什么?”紫罗兰很感兴趣:“很大,是不是价钱很贵?”

“他不算贵,还不到一千元,牠是只熊猫,妳看牠多有趣,多好玩牠是不是比枕头好了许多。牠那么大,会保护妳,晚上睡觉不用再担心,哟,送给妳。”

紫罗兰不肯接过熊猫,说熊猫太重。

艾迪祇好替她把玩具放在床上,“今晚,妳一定要睡得好好的。”

不过,情形毫无转机,仍然像昨晚一样,当艾迪再去巡查时,发觉紫罗兰的卧室,又亮了电灯,艾迪看一看钟,一时四十五分了。

紫罗兰为什么还不睡?她在里面干什么?难道有了熊猫,她还不满足?

已经花了九百九十九元五角。

别管她,她疲倦了,自然会睡。

艾迪再次回到书房,他很快就睡着了,朦胧间,他看见那大熊猫突然狂性大发,扑向紫罗兰的身上,把紫罗兰吃了。

“不,不要!”艾迪跳起床,满身是汗,他立刻跑到紫罗兰的房问,亮着灯,看见床上不见了紫罗兰,就祇有那只大熊猫。

艾迪在梦中惊醒,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相信紫罗兰已经被吞噬了。

“紫罗兰。”黑夜中,凄厉的叫声。

“我在这儿。”很轻的声音。

艾迪绕过床的另一边,看见紫罗兰坐在地毯上,屈曲双腿,她把头埋在膝盖弯里。

艾迪蹲在她身边,“为什么不上床睡觉,躲在这儿干什么?”

“我怕牠,牠好大,好骇人,我一张开眼睛,就看见牠用眼睛瞪着我,我好怕。”

“小傻瓜,怕什么?他祇不过是玩具,又不会咬人,来,睡觉,慢慢就习惯。”

“不,”她退缩,“我好伯,我心跳,我不要牠,艾迪,求你……”

艾迪看见她嘴唇发白,突然,艾迪抓起那大熊猫,向房外一扔,然后关上了房门。

艾迪走过去,抱紧紫罗兰,“我已经把那可恶的东西赶走,牠不会再来骚扰我们。”

紫罗兰伏在艾迪的胸膛上,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祇有我们两个人,真好!”

“有时候,我觉得妳仍然像个婴孩,都那么大了,还要人陪。”

“你不是一直说我很小?”紫罗兰突然翻下床去。

“妳去哪儿?还不睡觉?”

“来了,”紫罗兰找来了一块毛巾,替艾迪把脸上、身上的汗水抹去。

“睡觉吧,咦,妳的心房卜通卜通。”

“刚才还跳得厉害呢!”

“妳这样依赖我,有一天我死了,妳一个人怎样过?”

“我跟你一起死,我们在天堂仍会在一起,所以,我从来不担心会失去你。”

“傻瓜,我以为妳听见我要死,会哭呢?”艾迪把她紧紧拥进怀里。

“哭有什么用?赶快死掉,还得赶得上你。”

“妳真纯,幼稚得可爱,妳知道吗?到时候,妳不会死,妳还有爸爸,还有大好前途,将来会嫁一保白马王子。”

“你就是我的白马王子!”

“我不是,王子应该是高贵、富有、权威、至高无上。”

“你在我的眼中,是至高无上的。”

“妳还很小,很天真无邪,妳见到的,祇是世界最美好的一面,”艾迪双手抱紧她,吻着她的发丝:“当有一天妳长大了,妳会发觉妳曾经做过错事,妳会后悔。”

“我做过什么错事?”

“好像现在,我们相拥在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而且整个房间祇有我们两个人。”

“这有什么不对?以后几十年,一百年,我们仍然会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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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秋夜,紫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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