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陆无双这辈子从没如此狼狈过。

自从与瑞克的「奸情」教媒体曝光後,她便无一日安宁,就连待在语竹家安安稳稳睡大觉时,也会有不知打哪来、神通广大、同时练就一身飞檐走壁好功夫的记者,隔著玻璃窗「轻」敲她的窗门,就盼她能自沉沉的睡眠中苏醒,好接受他的独家专访。

至此,她知道美国这地方再也不能待了,原本打算在瑞克离去後的两、三天再打包行李回家去。

可没想到瑞克·艾斯理那个死阿都仔,回到片场後便开了个比起总统就职记者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记者会,向所有媒体宣布他恋爱了!

如果他老兄只是言不及义的说了声他恋爱了,或者模棱两可的说他爱上了某个女人,那麽陆无双的日子还不至於太难过。

反正这世上的女人有三十来亿那么多,扣掉那些老的、小的,少说还有十七、八亿,怎么数、怎麽算,都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可那个死洋鬼子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将她的名字、她的现居、甚至她的来处都给说得一清二楚,毫无遗漏!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她的名字只是译音,再者,她现在住的是语竹家,而她的来处——台湾,嗯,台湾女人也有上千万吧?

有些动作快的记者,在她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便不由分说直接冲到杰克家,拿著照相机对她猛拍穷问。

若不是她闪得快,只让他拍到张模模糊糊的侧面照,她此生肯定是要永远活在恐惧之中了——经由语竹的解释、杰克的补述,她终於对瑞克是多麽、多麽红的演员有了点初步概念。

而就是因为有这层的概念,她才十分笃定,绝不能让自己在媒体前爆了光,要不然她肯定会被瑞克·艾斯理广大的迷姐、迷妹们给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反正就是怎么惨就怎么死,恐布到最高点!

而在饱受媒体骚扰三十六小时後,罪魁祸首似乎嫌新闻炒得不够热似的,二度亲临她的落脚处,害得她是有路出不去、有家归不得,只能在杰克家发挥先人死守四行仓库的精神,窝在房子里足不出户。

再次见到瑞克,她的反应一改从前,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眼神凶恶、神色不善的快步迎向他,撂下一句——

「不论你用什麽方法,马上把我送回台湾!」

这一切,全都是这家伙意出来的祸端,她不叫他想办法,难不成还让她自己来伤这个脑筋吗?

於是乎,在陆无双的「强力」要求下,瑞克虽不愿意让她离去,但面对她坚如钢铁的意志,也只能屈服。

他利用人脉,调来一架直升机空降在杰克家的牧场里,然後再由他以及他的经纪人「掩护」之下——他负责替她挡镜头,而他的经纪人则负责帮她提行查——以最快的速度上了直升机。

而此时在机场已经有架私人飞机在停机坪待命,只待陆无双一抵达,立即将她送往位於东岸的国际机场,直接飞往台湾。

这之间,所有的媒体猛打电话查询各航空公司飞往台北的旅客名单,同时调派各地离国际机场最近的记者,在出境大厅严加戒备。

不仅如此,一些更具有积极进取精神的媒体,也在陆无双上直升机的同一时刻,便派人飞往台北,准备来个跨国大追缉,誓死取得最新、最快的独家新闻。

而身为最佳女主角的陆无双,丝毫不知自己的离去已经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一登上飞往台北的班机,便立刻向空姐要了两床毯子和一个小枕头,找了个最适当的位子,就这么两眼一闭,沉沉睡了十几个钟头,直到机上开始广播飞机即将降落於中正机场的讯息时,才悠悠转醒。

虽然飞机上的座位不如自家的木板床舒服,可好歹也是砸大钱订的头等舱机位,用来睡大头觉那效果可也差不到哪去,虽然是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但除了身子躺得有些僵硬外,倒也没什么不适。

加上长时间的「完全休息」,一走上空桥,她的状况比起别人的委靡不振,可要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虽然在美国捅出了这么一个大楼子,可陆无双很鸵鸟的安慰自己:瑞克·艾斯里其实并没有语竹夫妇说的那麽红,他也许只是在美国很红、很红而已,搞不好在台湾压根儿没人知道他是谁。

也就是说,不论他闹了什么大绯闻,还是搞出了个未婚生子之类的消息,台湾人也许连理都不想理呢。

抱持著这种心态,她迈著安稳、笃定的步伐慢慢往海关走去。

可没想到的是,她走没几步後,远远的便瞧见有一票扛著摄影机、拿著麦克风、照相机的人,全挤在出关口,黑压压的一片颇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陆无双身边的人见到这阵仗後,心中显然产生了极大的疑问。「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吗?不然怎么这么多记者?」

记者?听到这名词,陆无双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

「不晓得耶,不过我刚才在飞机上看了香港的报纸说,那个瑞克·艾斯理对著全球媒体记者说他爱上一个来自台湾的女人……会不会那个他爱的女人也是今天回国啊?」

香港的报纸?全球的媒体?这两句话让陆无双原本向前行的身子立即转向一百八十度,往来时处走去。

香港的报纸、全球的媒体?在美国发生的事,香港居然也会报导?老天!这世上到底还有谁不晓得瑞克·艾斯理那家伙爱上了一个不知名的台湾女子?!

原本想安安静静、平平顺顺回家好好休养生息一番的陆无双,此刻不要说是回家门了,就连国门也跨不进去了!

虽然她还不十分肯定那些记者们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不知名」的台湾女子为何,但是,她是宁死也不愿冒被认出来的风险、勇敢无惧的踏入国们。

无法由正常的通关管道出关,那么她势必得利用些特权才能回得了家,而她唯一认识的特权阶级嘛……

说实在的,现在想想,有个拥有特权阶级的男朋友,也是挺不错的!瞧,她这回最需要他的特权的时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享受特权阶级才有的礼遇通关,可不是寻常人想要就能得到的机会,对於这种机会,如果是在平常时候,那麽陆无双是很有兴致慢慢观察这一切的流程。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可没那心情,也没那时间慢慢浏览这一切,她只希望赶快踏出机场大门、赶快回到自己家里,然後再以最快的速度搬家、换电话号码,阻绝所有可能被找到的机会才行。

而当冷天霁赶到机场,确定陆无双的行踪没让任何记者发现後,立即将车子驶离了中正机场,不一会儿便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上,他不发一语,面容严肃的看著前方,彷佛今天的天气是那吹著狂风、下著骤雨、需要百分之百注意力才能确保行车安全的台风天,而不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能见度超过两百公尺的大晴天。

陆无双看著他那彷佛经过最完美计算才雕凿完成的侧脸,再看看他握著方向盘的双手,因握著方向盘的力造过大而泛白的指节,再加上他那深邃、黝黑的双瞳里,好似有把火焰即将喷射而出……种种迹象都显示一件事——

他,冷天霁,那个向来不在人前表露任何情绪的商场战将,现在正在生气。

而且还不是那种随便吼个两声就能消火的气,而是那种已经气到无法言语、无法循正常管道发泄怒气的程度了。

看著这样的他,陆无双试著回想两人交往一年多来,是否当发生过这种惰形。结论是:没有。

他要是真的气她、恼她,只要达到两人私下独处的机会时,早就开炮了,哪能像现在一样,忍了……嗯,她看了看手表,三十二分钟又十八秒。

她还以为等到两人独处时,他便要表现得像个被人给戴了绿帽的丈夫,对她来个三堂会审,要她将她的美国行一五一十、详尽无遗漏的对他全程报告。

可是,没有,他什麽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瞄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将她的行李给扔到後车厢里,然後开车上路。

冷天霁不说话,陆无双可也不会笨得自己开启话端,让他有爆发的机会。

依她对他的了解,他再能忍耐也不可能撑得过今天;与其要让他念上个两回,不如等回到她家之後再来个大总结,省得还得听两次训。

既然现在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她也就乐得清闲,调整好椅背的位置,自提包里取出太阳眼镜,往鼻梁上一架、两眼一闭,闭目养神去。

「你难道没有任何话要说?」冷天霁的声音是压抑且充满愤怒的。

虽然他方才不说话,可这不代表他就不注意他身边这个老是惹他生气、找他麻烦、寻他开心的女人的一举一动。

「啊?」原本快睡著的陆无双,听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么一句,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也不想的回了句:「要说什麽?」

「要说什麽!」听到这答案,他终於再也忍不住了。

他在行进的车阵中,方向盘一个大转向,就听见轮胎与地面强烈磨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不到三秒钟的工夫,车子已经在路肩停了下来。

被他这么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好一大跳的陆无双,这会儿瞌睡虫终於离她远去,虽然对冷天霁这种不要命的行为不表赞同,但还是下意识的拍起手来。

「技术不错!」这就是她鼓掌的原因,「但是下次要再来上这么一回时,请先通知我系上安全带上。」

然後她想起他之前问的事情,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要我赞美你,才来上这么一招的吧?」

要她赞美他就直说嘛,何必拿两人的人身安全开玩笑呢?

「你!」冷天霁瞪大了眼,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样了?」

「别给我装傻,你明明知道我要问什么!」

一年多来的相处,他在面对她时的情绪且虽然没多大长进,可对於她敷衍了事、装傻蒙混的能耐可也摸得一清二楚。

「好啊,那你倒说说,你要问些什么。」

「我想问些什麽?!」他的剑眉一挑,那语气冷得直接向下挑战冰点。「你和那男人到底怎麽一回事?」

「哪个男人?」瞧他问话的这阵仗,陆无双心想,他肯定把这几天的新闻全给看了吧?要不然也不会直接点明「那男人」。

「什么?!除了瑞克·艾斯理之外,还有别的?!」

「哦,你说的是他啊。」她恍然大悟的说:「我和他根本没什麽啊。」

「没什么?」她这般简洁有力的回答,并不能使他满意。「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如果真的没什么,你以为那些个媒体会渲染成这样?」

「哦,这个啊……」她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可她这个女朋友,却做不出什麽让他能比较不那麽生气的事。「其实也没什麽,他只是说他爱我而已。」

「这个叫而已?!」

「是啊,要不然我要怎么说?」把瑞克曾经说过的那些足以让言情小说家相形见绌的创意情话照本宣科的背出来吗?

「你难道不觉得有『必要』对我解释一下事情发生的始末吗?」

沉住气!千万要沉住气!冷天霁在心里这麽告诉自己,如果他在这当下无法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怒火,那么他绝对无法从她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始末?」陆无双皱了皱眉,不晓得要如何讲述这始末。「我也不知道这始末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啊,这整件事她自己也是迷迷糊糊的啊。就她坐在杰克家中的厨房等著吃午餐,突然冒出瑞克这家伙,然後死缠活缠的烦了她两天後,就自个儿莫名其妙的对外宣称自己无法自拔的爱上她……

始末?她自己才需要有人来帮她厘清整件事的始末呢。

「你不知道?!」他的声音陡地上扬了八度,「什么叫你不知道?!那个家伙都已经明目张胆的向全世界的人对你发表爱的宣言了,你还会不知道?!」

「我是知道这件事啊。」笑话!她又不是没看电视。「可是这跟始未有什麽关系?还有,你要知道的始末到底是什么?」

他用力的吸了口乾爽、冷冽的空气,让氧分子充满了整个肺部,再运行至全身,确定他不会因为过於激动而一时脑中缺氧产生量眩情形後,才缓慢而慎重的开口:

「我要知道,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这就是始,「我也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这就是未。

「我们怎么认识的……」陆无双想了想後,说道:「其实我们并不太熟。」

以她个人对「认识」的定义来说,瑞克·艾斯理充其量只是个有名字的陌生人,根本称不上认识这两个字。

「不太熟?」这答案显然完全不能让他满意。

「是啊,我们不熟啊。」她用力的朝他点点头,「我和他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全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对於他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她压根儿不放在心上;反正他在她面前大吼大叫已经是家常便饭,她早就习已为常了;再者,她又不靠他吃饭,他最喜、是怒,根本影响不了她。

「可是我怎麽也没想到,他自言自语到最後会变成这个样子。」所谓飞来横祸,大概就指这种情形吧?

「变成这个样子?」

冷天霁对这种排闻的认知,向来认为事件的开端必定是女方主导而成——以他个人的经验来说,的确是如此。

现下,绯闻主角成了陆无双,依照过往的经验,他的脑子不断的对他说:这必定是她对瑞克·艾斯理大张艳帜,才演变成现在这种惰形;但是他的心却激烈的在抗辩他脑子里所想的……

两方激烈交战下,他选择让她自己解释。

「是啊,他也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见到我後就一直说些有的没有的废话。」那些情话,听在她耳里的确是废话连篇。「听多了,真的会很烦。」

「他都说了些什么?」

陆无双扬起侧脸,稍稍瞄了他一眼後,很诚实的说: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快说!」他的决定不容否定。

她耸耸肩,一副「好吧,是你自己要我说的,到时别後悔」的表店——

「他说呢……」她稍微的想了想,「我是他生命中的阳光、他灵魂的伴侣、他命定的恋人、他——」

「够了!」冷天霁的大手紧握成拳,用力的朝方向盘一锤,力道之大,使整辆车子为之颤动。

陆无双轻叹了声,以一副早知当初、何必如此的表情说:「我早说啦,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她不确定自己说的有没有全对,不过咧,她只记得瑞克的说词,和她看的言情小说相差无几,反正意思大概是这样不会错,至於在措词上嘛……就不需要太计较了。

「好,」他再度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确定自己的惰绪已经回到可以掌控的范围内,才开口说:「那你打算怎麽处理他的事?」

「处理?」她要处理些什么?她可从不认为自己与瑞克之间有任何的暧昧关系存在。既然如此,她要做的就是等瑞克自已死心、媒体退烧,一切又可以回归平淡了。「这件事不用处理啊。」

「陆、无、双!」

冷天霁那俊美的脸庞在她眼前瞬间放大,两人的距离近得她都能细数他那又浓又密的睫毛究竟有几根了。

「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给放在眼里!」他真正想问的是,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存在的位置!

「当然有。」她一直是喜欢他的,无论是他的长相、他的身材、他的声音、他的头发、甚至他那别扭的脾气。「你现在不就在我眼里?」

「你这是故意要气我的吗?」

「怎么会呢?」她一脸无辜的说:「让你生气,你肯定会回过头来骂我,我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自己找骂挨呢?」

她的答案非但没能舒缓他那已然紧绷的神经,反而将他拉得更紧,彷佛只要再多施那么一丁点力道,维持他理智的界线便要就此溃堤。

正当冷天霁那比磷的燃点还要低的脾气即将被引爆之际,她立即适时的补上一句——

「不过,就算你常常没来由的骂我,我还是将你给放在心里时时想念的。」她的答案听来极尽委屈,有若她才是那个常遭人欺凌的苦主儿,而不是老将他给气得半死的元凶。

虽然这答案让冷天霁非常不满意,但它却有效的安抚了他那直达沸点、剧烈翻覆、搅动的心海——至少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

「既然你心里有我,你就应该好好的处理瑞克·艾斯理这家伙。」他的语气平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的激动。

「我不会处理。」她很是老实的回答。

「什么叫你不会处理?!」

「以前没别的人这麽追过我啊。」她思考了会儿,决定不耻下问才是正确的。「嗯……这种事你比我有经验,那你说,我该怎麽做才好?」

如果陆无双愿意花点脑筋,解决的方法绝对有,只是她真的太懒了,既然有人比她更关心这件「绯闻」事件,那麽就让那个人去伤脑筋吧。

冷天霁没料到她会反过来问他这个问题,先是楞了会儿之後才说:

「你以後不准和他有任何的接触。」他同个王者般直截了当的下了道命令。

「很难耶。」她仔细的想了想之後,认为这不是个好办法。「万一他硬是要和我有接触,那我又躲不掉的话,该怎麽办?」

她不是没领教过他的缠功,以及他要达成目的的决心,因此就算她不想和他接触,而他又非常坚持的要和她有所联系……她可不认为自己有办法躲得开他。

「除非你不想,否则绝对没有躲不掉这回事!」

「是吗?」

不是质疑他的话,而是现在想与她有接触的可不止瑞克·艾斯理一个人,还外加了一大票的媒体——躲一个人—有可能,但是,她可没那个能耐躲掉数以百计无孔不入的记者。

「绝对是。」冷天霁以无比坚定的口吻说著。

「好吧,」既然他都这麽说了,她就姑且信之。「我决定,以『不和瑞克有任何的接触』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这是个完美的答案——服从了他的命令,又顺从了他的意愿……嗯,她真的算得上是个柔顺、听话的女朋友呢。

是窗外的麻雀声唤醒他的。

一夜的好眠,让冷天霁几乎在天空微露曙光的同时使张开了眼。看到这与自己在天母的豪毛相比,简直简陋到足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房间时,心中满溢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与舒适。

蜷缩在他身侧的陆无双,似乎还处於沉睡的状态,对於外头的天光、鸟鸣,丝毫不闻,只是习惯性的翻了个身,背对著他,让光裸的背贴著他赤裸的胸膛试著找出最舒服的位置;一直到找到之後,才下意识发出满足的轻叹声,然後停止了所有动作,再度进入另一个更深沉的睡眠状态。

冷天霁看著曙光有如金粉般洒遍她的脸、她的肩,不由自主的抽出手,轻抚著她的额头,以指尖滑过她的鼻梁,然後再以拇指轻揉那老是说些让他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唇瓣……

他的力道有如蝴蝶亲吻著花瓣,深怕只要过於用力,便会伤害到他手下洁白如玉的凝脂。

这个时候的她,是安详的、是惹人怜爱的,在这个时候,他什麽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的看著她。

他不记得曾经这样看过别的女人,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别的女人身上发现自己原来也有这般的柔情。

他必须承认,她是特别的,在他生命中,她的存在是唯一且特别的。

「无双,」对著沉睡中的她,他不知不觉的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我到底该拿你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从认识陆无双到现在,在冷天霁心中,就一直是个无解的难题。

「算了,不想了。」多想,对解决问题并没有帮助,只会让自己更苦恼而已。

看向陆无双放在床头柜的闹钟,已经是七点二十分。今天九点整有个会要开,也必须回家一趟稍微的整理资料、打理门面,所以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不过,在离开前,他还有件事得做。

「无双,起来了。」蜷缩在他胸前的她,对於他的叫唤仍是不为所动,只是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她的反应早在预料之内,因此他二话不说,拉掉覆在她身上的凉被,直接将她给拉了起来,同时将放在一旁的T恤从头罩上。

「你在做什麽?」虽然整个人已经让人给拉了起来,但眼睛还是不愿睁开的陆无双,以极度委靡的声音如此声明自己的意愿:「我要睡觉。」

「不行,我等一下就要走了,你得起来关门。」面对著抗拒清醒的陆无双,冷天霁索性将她抱起,直接走向浴室,然後将马桶盖放下,让她坐在上面。「刷牙、洗睑,等一下吃早餐。」

「我可以现在就帮你关门,早餐不用吃了。」由於时差的关系,她现在除了睡觉,其它的全都不想做。

「不行。」他一口回绝了她的提议,「你要是现在不吃,等你醒过来,肯定已经是晚上了。」基於他对她的了解,这不是可能,而是必然的事实。「我现在去买早餐,等我回来时,我要看到你已经梳洗完毕,知道吗?」

她被动的点了点头,然後非常、非常勉强的睁开双眼,透过蒙胧的视线,看到他从她书桌上将家里的钥匙带走,然後消失在房门外。

这时,她使劲的揉了把脸,用力的打了个大呵欠後,才算清醒了点,最後又在马桶上坐了好一会儿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面对著镜子开始她的盥洗工作。

冰凉的水唤醒她的神智,而刷牙的动作则让她的脑袋逐渐开始运转。这时,她不经意的看到脖子上有个黑红色的印记,下意识的伸手抠了抠。

「幸好现在放假。」她口齿不清的说著:「要不然让学生看到就麻烦了。」

昨天,自从在回台北的路上,陆无双与冷天霁达成「初步的共识」之後,他的心情显然变得很不错。

回到她家之後,不仅帮她整理行李,还主动提议要帮她打理家务,虽然他做家事的本专著实有待加强,不过她也不会笨得去拒绝他,有人帮著做总比自己一个人做好。

当他做完家事,她也煮好了一锅泡面,两人唏哩呼噜的,没一会儿就将面给吃完……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好了,空空的肚子也填饱了……剩下的,当然就是古人说的:饱暖思淫欲。

所以,他们两人有了言情小说中所谓的「玫瑰色的一夜」——她不晓得为什麽小说要以玫瑰色来形容,不过她猜想,可能是因为激烈运动促进血液循环,使得体温升高,导致睑色红润,所以才叫玫瑰色吧。

而她脖子上的「草莓」,就是一夜激情後的纪念。

昨晚的经验告诉她,下次如果还有长途飞行的机会,千万别在回家後就做爱做的事;要不然就会像她现在一样,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像是散了似的,轻轻一动倍觉沉重,那疲累的程度足以比拟学生时代,让老师给叫到操场沿著校园青蛙跳一圈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到房间时,她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果不其然,冷天霁颀长、结实的身形,便在下一刻填满了她房门的门框。

「我走不动,你要抱我。」她直接向他伸出手,示意他抱她。

他没说什麽,长脚一跨,三、两步走到床边,毫不费力的将她给抱了起来,走向客厅。

才出房门,她又说了:

「我好累、好累,你要喂我。」两人交往一年多来,这可是她第一次的娇嗔与任性。「不然我不吃。」

对於她像小孩子闹脾气般的任性,冷天霁非但没生气,反而在嘴角勾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笑纹,然後照著她的要求——喂她吃早餐。

当他将舀满广东粥的汤匙送到她嘴边时,她有些诧异的说:

「耶,你还真做啊?」

原本,她只想发泄一下睡眠不足的怨气,让一脸神清气爽、神情愉悦,一看就知道一夜好眠的他累积点火气。

没想到他不但没生气,还真的照著她的话做了,现在吃惊的反倒是她了。

「你不是要我喂你?」

「对啊,可是……」她看了看面前的汤匙,又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会生气,然後东西丢著就走了。」

这就是她的目的只要他一走,她就可以回床上睡觉了。

这女人就是有惹他生气的本事!冷天霁看著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今早起床时的好心情立即去了一半。

「张开嘴,吃。」陆无双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张开嘴,然後吃下他喂的食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了不让她再有发言扰乱他心情的机会,他的喂食动作可是既规律又有节奏感的。「要是真的这么想睡,赶快吃完东西,等你吃完东西,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哦……」她满嘴食物的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你是关心我,怕我睡到一半肚子饿啊?」

冷天霁的确是关心她,但他的关心让她说了出来,他反倒不想承认,不想让她知道他也有这般细心、体贴的时候。

「你高兴怎么想,与我无关。」他刻意压低声音,让它听起来格外的疏远、冷漠。

这招对别的女人或许能起上那么一丁点的作用,但用在陆无双身上,简更是白费工夫。

「我当然很高兴这么想喽。」她笑笑,同时将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使得他喂食的动作不得不停止。

「而且,你知道吗?」她对他眨了眨眼。「你喂的早餐特别的好吃哦——谢谢你。」

随後在他的两颊及唇上各奉上了个响亮的吻。

虽然傻乎乎的笑容和冷天霁那冷然、高傲的形象全然不符,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克制不了那一波又一波自心头涌现的笑意。

而这笑意,一宣持续到他进办公室为止,都未曾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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