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有，我的家人都在北部。”封尚智选择性的答道。
“那为什么没有跟家人住啊？”她不死心的追问。
“没什么，生活作息不同，一个人住比较不会打扰到他们。”
封尚智不想说是因为父亲的身分，还有他强硬的作风，让他宁愿跟著大哥封尚文离开家自立。
“他们？你有很多兄弟姊妹吗？”黎雅好奇不已。
“的确不少。”
“有几个啊？三个？四个？”
“三个，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哇——真好！不像我，我是独生女。那你们小时候一定很热闹吧！可以聚在一起吃喝玩乐。”黎雅的小脸上满是羡慕。
“其实并没有你想像中的热闹，我们小时候几乎都在学习各种才艺，并没有时间可以聚在一起。”他忍不住戳破她的幻想。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都没时间聚在一起？黎雅讶然。
“我的父母希望我们能成才，所以让我们几个兄妹学了许多才艺，除了上学，放学后都是在才艺班度过，真的能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相聚的时候，通常是在参加宴会时。封尚智在心里补述。
“那你们兄妹的感情好吗？啊——我会不会问得太奇怪了？”话一出口，她才发现似乎太唐突了。
“不会，你的反应很正常，一般人都有这样的疑问。”他不以为意。
“那——”黎雅还是想知道答案，却又不敢再问一次。
“我们兄妹的感情不错，虽然没有常联络。”
如果不是当初他们陆续脱离家里的庇护，连成一气，他们应该会是各过各的，漠不关心吧！封尚智在心里想。
“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她边咬著水梨边问道。
“他们三个现在都在警界服务。”
“嗄？他们都是警察？那你怎么没去当警察啊？”黎雅很直觉地问道。
“我当过警察。”
“那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当呢？”真厉害，一家四兄妹全是警察耶！
他耸耸肩，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你呢？在没当歌手前，你在做什么？”
“那时候我还是学生啊！是大学毕业前夕，和朋友去KTV唱歌，才会被阿保哥发掘，所以毕业后，我就北上接受唱片公司的培训，接著就出唱片了！歌手是我第一份工作呢！很单纯吧！”她笑笑的说道。
“那你父母呢？”
“我爸是开家具工厂的，我妈在工厂当会计。”
“你当歌手，他们没反对吗？”照他看，她的家境还不错，又是独生女，一般父母应该都会很反对才是。
“有啊！他们很反对呢！是阿保哥一直说服他们，还再三保证绝对会保护我的安全，才答应让我当歌手的。”黎雅笑道。想想那时候阿保哥也真的很有耐性，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天天到家里来沟通。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接著护士推门进来，还没开口，就被身后的一对中年男女推开。
“爸、妈，你们怎么跑来了？”黎雅掩口叫道，表情惊讶不已。
“还敢说，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们？”黎爸一开口就骂道。
“是啊！黎雅，我和你爸还是看到新闻报导才知道的，你也真是的，手机也不开，让我们找不到人，只好赶上来看你啊！”黎妈责备道。
“对不起，我忘了。”她低下头惭愧的说道。
她真的忘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接著又是跑医院、住院，又有很多人打手机来关心她，不想再说话，所以她干脆就关机，然后……然后就忘了打电话通知他们了……
“黎先生、黎太太，请到这边坐吧！护士小姐，你可以去忙了，谢谢你带他们进来。”封尚智马上了解状况，接手招呼道。
年轻的护士虽然想继续听八卦，但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只好点个头离开。
“你是谁？”黎爸皱眉质问道。
“爸，你不要对封先生这么凶嘛！我会没事，全是他的功劳呢。”黎雅忙不迭地抗议。
“没关系的，”封尚智不以为意，转头面对他们道：“黎先生、黎太太，你们好，我是唱片公司请来保护黎雅的人，我姓封，这是我的名片。”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她父母。
“国卫保全集团总裁——封尚智。”黎爸看著名片上烫金的文字念道。
“咦？这家公司我在前几天的新闻有看到嘛！孩子的爸，你还记得吗？”
前阵子的运钞车抢案，歹徒不但没成功，还被训练有素的保全人员逮住。
黎母叫道：“原来你是这家公司的总裁啊！真是年轻有为啊！”
“哪里，过奖了。”封尚智点头道，态度不卑不亢。“黎先生、黎太太，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对黎雅说，我先出去了。”说完，他就收起桌上的文件走出去。
“阿保呢？怎么没看到人？”黎爸把名片收进口袋。
“阿保哥在另一间病房休养啦！”黎雅嚷道。
“他也受伤啦？”黎母问道，
“对呀！医生说阿保哥有轻微脑震荡，所以要观察。”
“哼！早说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上台北当什么歌手的！”黎爸想到就火大。
“爸，我又没事。”黎雅抗议道。
“还说没事？都住到医院来了，还说没事！”黎爸低吼道。
“呃——”她被骂得噤了声。
“对呀，怎么会发生车祸的？”虽然新闻报一堆，黎母还是想由女儿口中知道真正的情况是怎样的。
“那时候刚拍完MTV，是封先生开车带我们下山的，结果在半路他说煞车失灵了，怕车子会冲人山谷，所以把车子开去撞山坡。
妈，你都不知道，封先生的开车技术有多厉害，居然只是让车头撞凹了一块，我们坐在车里都没有受什么伤，只有他的手臂被撞得脱臼，结果他还自己接回去耶！我那时看得目瞪口呆呢！”黎雅一边讲，一边比手划脚，神情充满了对他的崇拜。
她的模样看在黎母眼里，有了不同的解读。
“黎雅，这个封先生好像挺严肃的。”黎母试探性的问道。
“对呀！刚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觉得那只是外表而已，实际上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像昨天我们办好住院手续要到病房时，他还在走廊上扶一位行动不便的老婆婆进厕所呢！”她笑嘻嘻的说道。
“这大多数的人应该都会帮忙吧！”黎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拿来说嘴的。
“才不呢！走廊上有很多人经过，也没见人停下来帮老婆婆啊！”她辩驳道。
“现在有善心的人的确不多了。”黎母同意道。
看样子，女儿真的挺欣赏那位封先生的，就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女儿的。想想，女儿都二十三岁了，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之前她要念书，所以他们替她杜绝了不少追求者，现在情况可不同了，如果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来疼爱女儿，她当然是乐观其成。黎母在心里想道。
“对嘛对嘛！还是妈比较了解。”黎雅可不懂母亲的心思，亲热的拉著她的手道。
“哼！”黎父没有那么多想法，只觉得那男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实在不用这么强调。
“爸妈，谢谢你们大老远来看我，我好想你们哦！”她撒娇道。
“想我们？你要是想我们，就不会不打电话给我们了！”黎父叨念道。
“哎哟！爸，人家又不是故意不打的，真的是因为最近太忙了，才会忘了打嘛！你就不要生气了嘛！”黎雅笑得甜腻。
“忘了就该打！”黎父作势要打她。
“妈！你看爸啦！”她赶紧向母亲求救。
“好了啦，孩子的爸，我们上来，可不是专程来骂女儿的。”黎母笑道。
“还是妈比较疼我。”
“哼！”黎父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黎雅，你最近是不是瘦了？”黎母把话题转到日常生活上。
“可能是太忙吧！”
母女两人开始闲话家常，黎父则是在一旁偶尔叨念几句。
走出病房的封尚智也没闲著，就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办公，此时，休息室的电视开著，有几名病人正坐在一旁观看新闻。
等工作告一段落后又打电话回公司，请他们过来拿回去，顺道询问调查的情况，结果却令人气馁。
清查的结果，电视台的外景人员全都没有嫌疑，这下子这条线索等于是断了。
想到这里，他又拨了通电话找阿光，询问昨天MTV拍摄现场的采证状况。
结果阿光的回答是，因为现场太乱，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查清楚，而且还要传讯全部的工作人员制作笔录，必须要再多等几天才行。这令他皱眉，却也没办法。
不行！他不能只等著警方那边的消息，一定要主动出击才行。他静下心来，再回头想想，电视台这边的外景人员都没有嫌疑，那就要往其他方向去想。
突地，电视中的一段新闻报导吸引了他的注意。
接下来是演艺圈的消息：据了解，昨天傍晚，歌手黎雅在山区拍摄MTV，回程途中意外发生车祸，虽然车子半毁，但黎雅与经纪人等都只受到轻伤，并无大碍，至于车祸的原因，警方仍在调查中；在同一山区，综艺美食通的制作单位也在进行绿影，对于黎雅发生车祸的消息，本台有独家的采访……
女主播说完一段新闻，画面跟著转换到录影现场，记者访问著在场录影的歌手影星。
封尚智突然注意到有个人也在，虽然那人没有接受访问，只在画面中闪过，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也许，他应该要往那个方向去调查才是！这么一想，他又马上拨电话回公司，下令人员调查那个人最近的行踪，以证实他所想的。
“封先生。”
身后的声音，让封尚智转过身，发现是黎雅的父母，连忙结束通话。
“黎先生、黎太太。”
“不好意思，打扰你讲电话了。”黎母笑道。
“没关系，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请问有什么事吗？”封尚智问道，态度十分客气。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刚才都没有好好跟你道谢，真的谢谢你救了我女儿一命。”黎母嘴里说谢，心里却密切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黎太太，这是我该做的事，你不用这么客气。”他点个头道。
“不，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做人本来就该存有感恩之心，你救了我女儿，我们就该好好谢谢你才是。”黎母可不接受他的说法。
“好了，道谢也道谢过了，我们该回去了！”黎父可没有心思在这里跟他扯下去，拉了黎母就想走。
“孩子的爸，你在急什么？”黎母心里还有很多话要跟封尚智说，不想这么快走。
“黎先生、黎太太，你们怎么这么快回去？不多陪陪黎雅吗？”听著他们的对话，封尚智不禁脱口道。
“唉！还不是黎雅说，她明天就出院了，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通告要跑，她也没办法陪我们。我们想想也对，既然黎雅没空，我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不如早点回去，反正知道黎雅没事就好。”黎母脸上露出不舍，又莫可奈何的表情。
“那也不急著现在就赶回去！据我所知，黎雅十分想念你们，难得上来台北，还是待久一点，晚上再回去吧，如果怕没有车的话，我可以派车子送你们回去。”想到黎雅之前在谈论父母时的表情，封尚智不假思索地提议。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黎母嘴里说著，心里却是千百个愿意，对他的好感马上加了几分。
虽然他对他们有些生疏客套，感觉上对女儿也是保持著距离，可是这时候他还会体贴的替女儿著想，这应该表示他对女儿多少有点意思吧？她在心里揣测著。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请你不要客气，尽管留下来。”
“孩子的爸，你觉得怎么样？”黎母虽然嘴里在问，但眼神却在告诉黎父——她想留下来。
“随便。”接到黎母的“明示”，杵了好半晌的黎父，终于吐出两个字。
“那就这么决定了，谢谢你啊！封先生，啊——我可以叫你尚智吗？”黎母藉机问道，想进一步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当然可以。”面对她的请求，封尚智没有拒绝。
“那你也叫我们伯父、伯母就好，叫黎先生、黎太太，我真的很不习惯呢！”黎母更积极地要求。
“是，伯母。”他照她的意思叫道。
“尚智，你可以回病房找黎雅吗？她一个人待在里面也挺无聊的，我跟她爸爸想去看看阿保。”黎母又道，目的就是要帮女儿制造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好。需要我带你们过去找刘先生吗？”
“不用啦！你去陪黎雅，我们自己找就好，反正可以问护士嘛！快进去！”黎母催促道，只差没有推著他进病房。
“那我进去找黎雅了。”封尚智没有异议，收拾椅子上的公文走向病房。
“封先生，你回来啦！我爸妈说要去找阿保哥。”黎雅一见他进来就笑道。
“我知道。”封尚智背对著她把文件放到小桌上。
“他们说，等看完阿保哥就要回去了。我很糟糕，对不？难得他们上来看我，我又不能陪他们。”黎雅喃喃地说道。
“伯父、伯母还没要离开。”封尚智转身对她说。
“嗄？”黎雅愣住。
“我已经请他们留下来，等晚上再走，我会派车子送他们回南部。”封尚智的语气轻淡，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真的？”黎雅脸上有些不敢相信。
“不要怀疑我的话。”封尚智淡淡的说著，语气却透著不可匆视的肯定。
“对不起——”她反射性的低头道歉。
“还想吃水果吗？”他拿起水果刀来到她身边。
“封先生，谢谢你让我父母能多点时间陪我——”没回答他的问题，黎雅直握住他的手，脸上满是感激。
“这没什么，你不用在意。”她的手温几乎在瞬间传人他的心房，令他一震，就像被烫著般地挣开她的手。
“对不起，我好像太冒失了。”他的举动让黎雅的心一沉，方才高兴的心情登时化为乌有。
他很讨厌她吗？
“这是我的反射动作，你不要在意。”封尚智发觉她眼底闪过的受伤，不禁脱口道，心里却感到震惊，他居然如此轻易地受到她的影响。
“哦！”他虽然如此说，但黎雅的笑容还是收敛起来，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黎雅，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常常会跟著雇主到处跑，就像跟著你一样，长久下来都会保持一定的警觉心，也不让人轻易接近，为的是避免危险。”望著她沮丧的小脸，封尚智想了想便开口道，语气多了一丝温柔。
他说了一长串的话是在解释，为什么躲开她的碰触吗？黎雅有些惊讶地拾起头来望著他。
“对我们从事这一行的人来说，警觉心是必要的，否则很容易发生危险。”他继续说道。
“为什么？”忘了之前的伤心，她的心思已经被他的话吸引了。
“有一次，就在我跟著部属去保护某位政要时，就因为我的警觉心，才避免掉政要被枪杀的危机。因为狙击手伪装成路边的小贩，趁我们下车，保全人员还没聚集过来的空档，准备近身开枪，而我在那一瞬间将人推开了。”
“咦？你怎么知道他是狙击手？”他也太神了吧？黎雅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小贩的脸色不对劲。”封尚智淡淡的说著。
“哇！这样你也能发现啊？好厉害哦！”黎雅对他的佩服升到最高点。“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好慢哦！”她吐出粉色的小舌说道，模样可爱极了。
“这……这是工作训练出来的结果，你不用在意。”她无意间做出来的动作，紧紧扣住他的视线，令他的目光无法从那粉嫩的红唇移开，也差点忘了怎么说话。
“才不呢，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还有呢？你保护过谁啊？可以说吗？”
“多半是一些政要、外宾。”有些工作上的事，他不便多说。
“那会很危险吗？”对于他，黎雅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
“还好，只不过要随时保持警觉性而已。”封尚智的视线还是停留在她的唇上，无法离开，有股欲望蠢蠢欲动，而他正使尽全副自制力抗拒著。
“那不会很累吗？”她睁著好奇的眼瞳望著他，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深沉。
“习惯了。”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封尚智感觉到他的欲望就要决堤。
突地，房门被打开来，转身一看，原来是黎雅的父母。他不禁松了口气，拾回理智，在与他们做过短暂的交谈后，他便借故离开。
他一直守在病房外没离开，直到晚上，才请部属开车送他们回南部。
凌晨两点，病房内安静无声，封尚智站在窗边，看著窗外的景色。
之后他回头，来到她身边，看著她熟睡的脸庞。
她像个没有防备的小孩般甜睡著，没有化妆的脸庞，是那么的纯净光滑。封尚智的手，不自觉轻抚上她的脸颊。
“唔——”黎雅在沉睡中发出呓语，并没有因为他的碰触而醒来。
她的唇，好软。他的手抚过她的嘴，然后，他的头一低，轻轻地吻住她的唇。
直到接触到她温热的唇瓣，他才掹然抬头。
他在做什么？！封尚智的脸在瞬间变得铁青。他居然逾矩了！他居然情不自禁的吻她！他震惊的倒退几步。
不行，他绝对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走出病房，打电话要部属过来接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