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美酒珍缮的气味弥漫四周,名为洗尘宴,却并非只是几垄蒋酒相互敬答,潘磊在宴筵中看着一坛坛的美酒开坛,一道道的珍缮上了又撤、撤了又上,歌声曲声不辍,江宁的日益繁华尽展他跟彰,他应酬地敬着酒,却又不知怎地很想藉故离开。

“潘大人,下官敬您一杯。”李大人微有三分醉意了,他向潘磊敬酒道。

潘磊浅啜一口还礼,此时一名仆役来报,在李大人耳边低声道:“大人,羽珞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呵呵呵……”李大人笑说:“潘大人初至江宁,一定还未听说过羽珞姑娘吧?”

“并不曾。”潘磊道。

“羽珞姑娘是江宁城第一舞伶呢……江宁城自她来后,许多高官权贵不远千里专为她而来!”李大人说道,先转头吩咐仆役安排她出场,随后又道:“这一回下官因着潘大人的面子,才有幸一见其舞姿,平日羽格姑娘只在停云坊跳舞,一月只两回,且所费不缴………”

“喔……”潘磊应了声。

“来了!来了!”李大人抚掌叫好。

两行身披粉色轻纱的舞伶鱼贯而出,在地上铺上软缎、洒满花瓣,其中一名唤作弥儿的舞伶弯身致礼,樱唇轻启道:“弥儿替羽珞姑娘敬潘大人一杯。”

旁人递给了弥儿一杯酒,潘磊从座上起身回酒。

“羽珞姑娘从不开口说话的,这是惯例……”李大人解释道。

“无妨。”潘磊道。

弥儿嫣然一笑,衣带翩翩,音乐方起,另一个身披层层青纱的窈窕女子随节奏舞出,众人拍手。

想必,这就是羽珞姑娘了……潘磊想。

青衣女子体态盈盈,随音乐起舞。面纱后的脸隐约可见其美,一双美眸流转众人之间,她弯身、拈指、回眸,在座所有人如痴如醉,而随着音乐节奏的急促,羽珞旋着圈,每一次转身,身上的青纱便一片片掉落,露出洁白脚躁的小巧银铃,众人鼓噪了起来,青纱散了满地,剩余的仅能蔽体,潘磊却愕然了,随着她每一次的转身,他的脑中不停地浮现记忆深处那张清美的容颜。

面纱后的脸……那样神似的眉眼与体态……

潘磊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可能吗?可能吗?他脑中轰然作响。

“羽珞姑娘,再舞一曲!再舞一曲!”一曲即毕,众人仍意犹未尽,拍手声中有人喊道。

羽珞在面纱后微笑谢退,潘磊焦的的目光不能须臾暂离,李大人看出这点,忙起身道:“羽珞姑娘,今夜你是为咱们潘大人而舞,不比寻常,怎不亲自敬潘大人一杯?”

她在面纱后微微一笑,接过旁人递来的酒,凝视了潘磊数秒,又恢复了笑容,轻轻抬手。优雅地一饮而尽。

潘磊怔怔地回饮,见她翩然欲转身退场,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出声唤道:“等一等,羽珞姑娘。”

她旋身,美眸盛满疑问。

“惊艳于姑娘舞姿,令我……想起了两句诗。”

众人安静地听着他接下来吟的诗。

“涉扛采芙蓉,兰泽多芳草……”他吟道,注视着她的眸。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潘大人吟这两句诗的意思是……

美眸中的笑意微敛。

“想起这两句诗,是因为姑娘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潘磊哑着嗓子,轻轻地补充。

羽珞点点头,福了福身子,优雅地退下。

潘磊缓缓坐下,点点滴滴,渗回他的心底。

“潘大大……”李大人低声问。

“各位大人,潘某微感不适,先行告退,多谢各位盛情美意,潘某铭记在心……”他作揖道,言毕便匆匆离席。

潘磊一出去,便开始寻找羽珞的身影,最后他看见她的背影没入车篷里,他晚了一步,只有怔怔地目送她的远去……

她是吗?她是兰泽吗?还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像?

惨澹澹的月色挂在天幕,他怔忡,突然觉得旁惶无措……

羽珞……停云坊……

是她吗?是她吗?

千百个疑问反覆地出现他脑海中,他叹息,在月色昏暗里踽踊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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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珞姑娘……”弥儿在门外道。

“进来吧……”羽珞揽镜自照,拿起黄杨木梳仔细梳理着如云的鬓发。

弥儿一进来,便说:“羽珞姑娘,嬷嬷派我来通知你,潘大人今儿个来停云坊作客,自上回洗尘宴后,潘大人便常派人来问嬷嬷你下回跳舞的时候,对你很是殷勤,嬷嬷希望你能多招呼点……”

“知道了……”她顿了顿,继续梳着发。

“嗯,弥儿觉得潘大人十分年轻俊俏呢!”她低低自喃。

“帮我拿今晚的舞衣好吗?”羽珞对弥儿的话恍若未闻,只道。

“好的,是银纱那件吗?”

“嗯。”

羽珞在镜前整装,将腰高高束起,雪白丰腴的酥胸恰到好处地半裸,她整整银纱上的白羽,不经心地问弥儿说:“你刚说这一个月来他常派人来探问我的消息?”

“是啊,有几次他还亲自来呢!”

“是吗?”

“后来可能因为公务缠身,他才派下人来的吧!”弥儿说道。

“潘大人可有带妻儿赴任?”羽珞问。

“没有,弥儿听说啊,一堆人想替他说媒,可是这么几年来他都丝毫不心动,尚未娶妻呢!”

“喔?”

“啊!对了!羽珞姑娘。嬷嬷还要我问你,今晚舞跳完后,或许跟潘大人喝个几杯酒,聊表感谢如何?”

“我只是来跳舞的,这事前都说好的了。”羽珞拒绝地说。

“喔……那我去回话给嬷嬷。”弥儿说。

“嗯,你也该回去准备了。”羽珞淡道。

“弥儿知道。”弥儿点点头,走了出去。

羽珞缓缓坐回镜前,凝视着镜子里那一张面纱后的脸,久久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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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珞莲指一拈,优雅地谢了场,依照惯例拾起地上散着的薄纱,轻抛下台,客人争先恐后地抢着那缀有羽饰的薄纱,席间唯有一双炯然的眸子没有动摇,他看着她,以一种的的而专注的目光,在她身上烙下一道道烧的的痕迹,令她不敢与他对视,她只能浅笑着,投江在音乐的节奏中,尽量避开他的眸光,因为只要她一看,她便总会不自觉地乱了舞步。

她看见他,低声询问着嬷嬷一些话,嬷嬷为难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他转头重新望着收着缠头的她,攫住她的目光,欲语还休。

欲浯还休,然而他始终还是没有机会说,这是规矩,她只跳舞,不陪客、不说话,也不摘下面纱,即便想用千金来换,也不可得。

羽珞收完了缠头,由弥儿向每个客人致谢,她轻盈地转身,一阵幽沁的香气熏人,他站着,目送她离开,羽珞仍然感受得到背脊上他目光的灼热。

她一步一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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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珞方推开停云坊的后门,便看见潘磊等候的背影。

“是嬷嬷说的?潘大人。”羽珞揭开斗帽,在夜色中轻轻问道。

潘磊转过身来,微带歉意地说:“请恕我唐突,坏了规矩,只不过,我必须见你一面……”

“所为何事?”她不疾不徐问道。

潘磊凝视她晶灿深黝的眼瞳,道:“太像了……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潘大人,我不明白。”她摇头。

“你长得好像……我的妻子。”潘磊跌入深深的思绪中,空气仿佛凝结了。

“羽珞不过是一名小小舞伶,客居江宁,怎么可能是潘大人的夫人呢?天下神似者何其多也!”她微笑,神色自若地回答。

潘磊凝视着她的脸,见她连一丝波纹都未起,禁不住感到希望破灭了,是啊,天下之大,神似者何其多!是他思念焚心,才会认为她就是兰泽吧……

“嗯……对不起……羽珞姑娘……是我唐突了……”潘磊深揖道。

“这是羽珞的荣幸,大人何须致歉呢?”她仍是浅浅笑着。

听着她轻柔的声音,潘磊觉得自己仿佛身在一个遥远的梦里,梦里是那间斗室,兰泽递给他一杯热茶,温暖他执持书卷冰冷的手,他吟诗,她和答……潘磊怔忡,眼眶里泪光微微。

“让我送你一程以表歉意吧……今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潘磊说。

“多谢大人的好意,羽珞心领,不敢劳烦大人。”她婉言相拒,但十分坚持。

“那,告辞了。”潘磊作揖。

羽珞望着他顺长的背影,深吐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屏息着他眼底的那抹悲伤令她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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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静夜里敲门声分外清晰,门里人点起烛,应门道。

“是我,杨大娘。”

“是兰夫人呀?今儿个怎么晚了?”杨大娘开了门,问道。

“有事耽搁了,小哲呢?”她相下斗篷。整一整一袭素而华贵的衣衫。

“等着等着便睡下了,老夫人的病有好些了吗?”杨大娘问,一月两次兰夫人总要去江宁城郊看望母亲的病,因儿子尚小不宜探病,故将孩子暂托与她。

“好些了,小哲今天乖吗?”

“他很懂事,不太吵闹。”杨大娘回答,每当望着她美丽的侧脸,就不禁要替她叹息,年纪轻轻丈夫便早死,留下孤儿寡母二人。

“嗯……真是麻烦你了,我娘就是不肯搬来城里与我们同住……不然也不必三天两头就将小哲暂托给大娘你了……”她微感歉疚地道。

“没关系,我也有个伴儿。”大娘笑道,领着她进内室。

年轻少妇坐到床沿,纤手出袖,轻触床上熟睡小男孩的脸,轻轻柔柔唤道:“小哲,醒醒,娘回来了……”

“娘……”小男孩睁开惺忪的睡眼,软软的童音唤道。

“来……把袄子穿上,娘抱你回家。”

“好……”小男孩坐起来,乖巧地配合穿衣的动作。

“杨大娘,谢谢你、我们走了。”少妇抱起小哲,道别说。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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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兄,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令潘磊自满案的公文中抬起头采,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依旧滞洒玩世的立轩。

“立轩!是你!怎么不先通知我,让我什么也没准备……”潘磊起身相迎。

“一收到你的信,我便火速改至江宁办货了!呵……应该叫潘大人才对,立轩失言了。”立轩亮了亮他的信笺,有了这个,他也才能自由进入官门,给潘磊—个惊喜。

“别这样说,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潘磊欣逢故人,忙请立轩入座,并吩咐下人送茶,坐定后,潘磊首先开口,问道:“好久不见,这些年,好吗?”

“不过就这么过罗,只是多了房媳妇,谁教我是独予呢!父母命不能不从。”立轩颇感叹地说,他逍遥自在的日子就这么结束了。

“是吗……嫂子可有一块来?”

“没有,她在家里照顾儿子。”立轩淡淡地回答。

“嫂子想必贤慧……”潘磊笑道。

“贤慧是贤慧……不过……”立轩接道:“算了,不提她,这倒让我想起来,当年我曾说过要亲自拜见嫂子的,嗯?”

“……”立轩无心的言语说到了潘磊的痛处,他沉默了。

立轩见潘磊不语,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还记得……当年……我托报录官差捎封信回家吗?”潘磊敛了笑容,缓道。

“记得啊!你怕嫂子挂念不是?”立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那人是派手下送了,但不知因何,信,没有送到,话,却传错了……”潘磊提起往事,仍是满腔的悲哀。

“他传了什么?”

“后来,我回家去,才知道那人告诉我妻子采采,我不回去了,要她忘了我……”潘磊叹道。

“然后呢?”

“采采只身离开了村子,从此,不知去向……”潘磊叙说道。

“岂有此理!潘兄可有去把那误事的人抓出来治罪?”立轩义愤填膺地说。

“没有……那也不重要了……我到处地找采采,却一点音讯也没有……三年过了……连一丝希望都渺茫了,恐怕……是今生无缘吧……”潘磊幽然地说。

“潘兄……”立轩望着他哀伤的脸,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说这些了。难得见面……别提这些伤心事了。”潘磊摇摇头,道。

“嗯……”立轩点头,道:“这回呢……顺道来江宁办些货回去,大概停留个十几天吧!江宁何处好玩?我这回好不容易惬意自在一个人了……”

“你在婚后仍是流连花间?”潘磊笑问。

“少多了……呵呵。”立轩也笑道。

“那么……过几天我带你去停云坊吧!”潘磊不假思索地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停云坊?”

“嗯……有一位羽珞姑娘,舞艺冠绝江宁……”潘磊道,略过了她长相神似兰泽的事不提。

“太好了!潘兄真是立轩的知己!”立轩朗声大笑,高兴地说。

潘磊笑了一笑,没有说些什么,自那夜谈话后,他明知她不是采采,但他仍是不能遏止地去注意她下一次到停云坊跳舞的时间,她令他迷风或许是因为看见她。他便能得到一种精神上的安慰吧……她跟兰泽神似的模样,会让他感觉兰泽仿佛回到他身边

斟茶,茶烟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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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兄,立轩倒有一事不明……”趁着等待羽珞上场的空档,立轩笑着敬了潘磊一杯酒,问。

“但问无妨。”抽磊微笑道。

“立轩这次来觉得十分诧愕,从前潘兄从不涉足类似停云坊此种歌楼舞榭,莫非是因为官场应酬,不得不跟从流俗?”他道。

“不是的。”潘磊道:“偶然的机会下,发现羽珞姑娘……长得好像……”

潘磊还没来得及说完,众人的欢呼声便打断了他,原来是两列舞伶已依照惯例出来敬酒致意,并在台上撒满了白菊花瓣,深秋正是白菊的最后时节。

看到白菊残瓣,潘磊的心又是一紧。

立轩笑着拍手,道:“停云坊的名声不虚啊!连舞队里头的姑娘也都是个个标致……”他看着弥儿,说。

不一会儿,羽珞一袭紫衫,似仙女般翩翩舞出,立轩正赞叹着她优美的舞姿和烟娜的身段时,羽珞面纱后的脸却也让他惊愕了,是她。

多年前与他在长安共度三日,未留名姓的美丽女子!

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她!

潘磊沈缅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立轩震愕的表情,羽珞边舞边.散着白菊花瓣,宛若紫衣天女,所有人被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吸引,立轩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更多了一份激动的情绪。

一曲终了,天女环着紫色长纱,向宾客一一收取缠头,来到潘磊和立轩面前时,潘磊大方地给了只紫玉晶锡为酬,她看了看紫玉晶锡,又看了看他,两人之间在那一瞬间传递着无语的讯息,她觉得那太贵重,而他温柔而坚持。

旁边的立轩从重遇佳人的惊愕中醒来,情不自禁地揭下了她的面纱,道:“真的是你!美人。”

众声喧哗,大家无不趁此机会看清羽珞的容颜,立舒因激动而唐突的举动令潘磊不解,潘磊正欲说话替他道歉,没想捌羽珞:看早止轩脸色便倏地刷白,她抢回面纱,像躲避什么似地奔离现场。立轩还欲追去,潘磊却拉住了他,低声说道:“立轩,不行--”

立轩这才如梦初醒,对他道:“抱歉,潘兄,我一时情急,才会如此……”停云坊的嬷嬷这时过来了,一见是潘磊和他带来的客人;自是不便多说什么,只委婉地解释她与羽珞有约在先,忘了先知会公子……种种的客套话。

嬷嬷走后,潘磊才问立轩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兄如果还记得的话,那年在京城,我说过我在寻一名姑娘,那姑娘和我在绔春楼共度了三夜,却不留下名姓……是不?”立轩说。

“就是羽珞?”潘磊答,心中却不知怎地觉得有些怅然,原来,羽珞+直是立轩要寻的人……只是……那么多的巧合……

“没错。她认得我……我想潘兄应该看得出来。”

“嗯……”

“我是唐突了些,不过我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要让她从眼前溜走,瞧,那年她离开时忘了带走一个香囊,我一直带在身边,我实在是忘不了她……”立轩从怀间拿出一个旧的嫩荷色的香囊,上头绣着兰草和蝴蝶,潘磊定睛一看,这一看,顿时把他打人了万丈深渊。

那是,采采的贴身香囊。

“你与她,在长安结识?”潘磊颤着声音问。

“是呀……约莫五年前吧……一场三日的风雪时。”立轩抚着香囊,回想道,没有看见潘磊的表情。

潘磊同时回忆着,是的,有一回冬天,采采说,到城里卖一些绣帕,遇上风雪,便在姊妹家过了三日……

在姊妹家过了三日……

羽珞便是兰泽的事实和她曾背叛他的事实同时冲击着潘磊,他的妻曾和立轩…

天呵……潘磊痛不欲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是那样地信任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怎么了?潘兄。”立轩发现他的表情,问道。

“她为什么会在绮春楼与你结识?”潘磊逼自己问清楚,艰难地吐出这个问句。

“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不是统春楼的姑娘……”立轩望着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潘磊闭上眼,深深吸气,沉默了良久,他终于睁眼道:“立轩,那个荷色香囊,是……”潘磊咬住下唇,沉痛地道:

“属于我的妻子,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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