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岑寂的庭院中,偶有凉风吹掠,卷起昨夜飘落地面的黄叶。

庭院旁的长廊下,伫立着穿着日式浴衣,手拿水晶酒杯,昂然健硕,浑身流露出骄矜霸气的史剑弘。他的目光顺着如倾的白色细砂,瞟向对面三楼某间布帘低垂的卧房。

她该起来了吧?这时候是坐在床头低低饮泣,抑或雷霆大怒,摔枕头、砸杯子?

不,这些都不是一个妓女该有的正常反应,纯粹是他私心里一相情愿的期盼。

“为什么带她回来?”史剑盟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又一个红粉知己?还是新的玩伴?”

“都不是。”史剑弘仰头,干掉杯中的轩尼士。“我还没决定怎么处置她。”

“但你已经要了她。”要不然穆清不会光溜溜的在他的房间出现。

“没有。我只是跟她玩了一个小把戏。”想起她光洁如丝的肌肤恍如琉璃平滑,史剑弘心底一阵陶然。很久没有女人能勾起他如是的反应,这小妮子的确令他相当意外。

“以惩罚她在夜总会里要了你一记,又狠刮了我们一大笔钱?”史剑盟对穆清的印象不坏,他老哥这种作法让他颇不能苟同,毕竟人家是流落到他乡异地,至少该表现得仁慈一点嘛。

“你消息满灵通的嘛。”他笑着又自顾自地斟上半杯的酒。

“那女人不知分寸,不懂江湖规矩,是该受到一点责罚。”

“这不是你带她回来的主因。”史剑盟不理会他的揶揄,才道:“别说一千万,即便是一亿你也不放在眼里,你带她回来一定另有原因。”

“你想要什么答案?”他有意避开史剑盟质问的眼神,把脸侧向一边。

史剑且看着他老哥,盯着他蓄意掩饰闪烁得不露痕迹的墨芒,答非所问的说,“她是一个很漂亮,很聪明,很奇特的女孩,完全符合你秀外慧中的要求。”

“对一个妓女,使用这样的形容词,是不是太过抬举了?”

“让我猜猜看,你一昧的羞辱她,是因为心虚?”史剑盟太了解他老哥了,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自命风流、更狂猜、更不肯放下身段,去爱其所爱。

“自作聪明。”他有过的红粉知己多如天上繁星,岂会锺情于一个来路不明的流花。

“是吗?我刚从房间过来,很倒榻的替你挨了一巴掌。”他顿了下,想看看他老哥的反应,却只看到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有鬼,否则他不需要佯装得这么“辛苦”

“你不觉得她很难得吗?”史剑盟快被他的一零一号表情弄得烦死了。“流落风尘尚能守身如玉,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孩。”

“你相信她?”又喝酒了,他今儿个似乎喝得太多。

“相信,我一向信任我的直觉。”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一头热的想把穆清留下来。“我尊敬你是我老哥,所以先征询你的意见,要是你真的对她没兴趣,我可要将她网罗到我的旗下。”

“你要她到夜总会上班?”神色像要发怒的样子。

嘿,这是什么态度?“是又怎么样?你口口声声喊人家小妓女,妓女不到风化场所讨生活,难不成要把她娶回家当贤妻良母?咦!”说到这儿,他突地福至心灵。“有这么个身怀多项绝活的女孩子当老婆,日子笃定可以过得多采多姿。”

史剑弘终于把脸转过来了,目光镇住史剑盟,一瞬也不瞬。

一阵空白流过。

史剑盟等着他老哥开口把穆清要回去。

“我们连她的底细都没搞清楚,贸然使用她,不觉得太冒险?”他口气和缓的问。

“阿翔已经查过了,”史剑盟把放在口袋里的资料递给他。

“她确实来自东台湾,十六岁被卖进红灯户,至今五年,一直是含烟阁的红牌‘公主'。”

“唔嗯。”史剑弘沉声道:“原来道行颇深,难怪她染得了一身的恶习。”五年?老天,他委实难以想像,这将近两千个日子里,穆清在那种地方日日夜夜卖笑营生的可憎模样。

“怪了,你可以和银座会馆里的舞娘风流缠绵,为什么对她就这么挑剔?或许真如她所言,她的确出污泥而不染。”

“还有呢?纵使把所有圣洁的形容词都搬出来,也不能改变她是雏妓出身的事实。好吧,不必再讨论这个话题,你要不要留下她我没意见,但她必须在明天以前离开岚园。”他的话就是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史剑盟深知他老哥的脾气,可这次他似乎准备和他杠上了。

“办不到,带她进岚园的是你,要她走,你得自己开口,若是你开不了口,后天在六丁目成立的南彰分会酒会兼募款餐会,她将会是我最出色耀眼的女伴上。”

“你存心气我?”两道浓眉齐往上竖,眼眸底下迅速聚集了可怕的风暴。

“嘿,没见过你为一个女人发这么大火哟,何必呢?不过是个妓女嘛。”趁他还没拿刀砍人,史剑盟已脚底抹泊,溜之大吉。

庭院的风加大加疾,细砂上枯叶狂舞,一如他澎湃的心绪。是啊,何必在意呢,不过是个妓女呀。缓缓的把剩余的轩尼士倒进喉底,眼前陡然浮现那抹妖艳也似的倩影。一个毫无风情,不懂风流的女人,竟有这般蛊惑人心的抚媚。

第一次见面,他几乎就着魔似的为她所吸引,尽管他极力掩饰,但蒙蔽得了别人,欺骗不了自己。

昨晚他是那么疯狂的想要她,是一股发自内心的爱怜遏止了他的冲动。多么叫人疼惜的女人!

出污泥而不染,史剑盟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何需他提醒呢,那双干净得不含一点杂质的明亮双眸早已说明了一切。

令他气愤的是,她有意无意飘飞的眸光,慧黠宁总带着一股久经风尘才有的妖魅神韵。

他耍的女人必须是名媛淑女,气质典雅,如此才有助于他在政坛的发展。至于楼上那名台湾妹,充其量只能是一名绝佳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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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哥哥,叫史剑弘?”穆清盯着手中的照片足足有好几分钟,犹不敢置信,这世上竟有长得这么神似的兄弟。

“没错,我们出生前后仅相差三十五分钟,从那以后他的气焰就永道比我高涨一百零八倍。”史剑盟言下颇有一股无奈感。“现在你明白了,戏弄你的是我老哥,与我无关,别滥打无辜好吗?”

“好吧,我跟你道歉。”穆清歉然地把照片还给饱。“没想到你有一个这么坏的哥哥。”

“他不坏,他只是……呃……”该怎么说才好呢?就他老哥昨夜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可原谅,但,哪个男人在遇上倾心的女子时,能克制住本能的冲动?换作是他,他恐怕早就……

“不要帮他找借口了,”穆清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包包背在肩上,哀怨的说:“他替我赎了身,却也做了不可原谅的事,遇上他不知该算幸运还是倒榻。这八百六十五万元还你。”

“为什么还我?”

“还装?”穆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家夜总会是你们兄弟开的吧?”若不是,史剑弘怎敢胆大妄为的要求服务生在酒里下药。

“呃,这个……”史剑盟抓着后脑勺,笑出一脸的尴尬。

“哼!你们兄弟可真是合作无间,一个假仁假义混迹国会殿堂,一个逞凶斗狠耍流氓,正好黑白两道通吃。祝你们千秋万世,恶贯满盈。”

“老天,你的尖酸刻薄,跟我老哥简直旗鼓相当。”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不做夫妻多可惜。

“跟他比起来,我只是小巫见大巫,他的恶劣行运已经登峰造极了。”再谈下去她的火气会愈冒愈旺,不如挥挥衣袖,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大移再也不要相见。

“别急着走。”史剑盟赶紧揽住她。“横竖你也没地方去,何不先赚点钱再另作打算。”

提到钱,穆清坚决离去的脚步顿时踌躇了起来。

见她动了心念,史剑盟接着又道:“也许你可以帮我工作。”

“到你的夜总会上班?那我又何必辛辛苦从寻梦园逃出来。”

“你误会了,像你这种人才当舞小姐太可惜了,看场子还比较适合你。”他已经可以想像她这么一个水当当的大美人在庄家位上一坐,那些赌客们眼睛乍亮,口水直流的样子。

有了她还怕不日进斗金吗?

“要我去当老千?”穆清啧道:“那只是我众多本事中的一小项而已。”

“哦?”挖到宝藏了。史剑盟兴致勃勃地赶紧迫问:“快告诉我你还有哪些超人伎俩没使出来?”

“不是伎俩,那叫专长好吗?”狗嘴吐不出象牙。“化妆、服饰、珠宝鉴定、甚至设计电脑网页、买卖股票换盘……可惜这些对你这位黑社会老大而言,一点用处也没有。”除了夜总会、赌场,他不可能经营正派的公司行号,再谈下去也是白搭。

“非也。”史剑盟把黑炯炯的眸子睁到两倍大,直勾勾的瞪向她。“如果你真有你自己夸口的这些超能力,那就证明给我看。”

“然后呢?”她嘲弄地一笑。

“然后你可以自由选择要到电脑公司、证券公司,或者百货公司上班。”

“那些都是你名下所拥有的?”不会吧,哪有流氓能混得这么出色的。

“没错。”他咧开嘴巴,一脸得意扬扬。“如何,答应留下来?”

果真如此,她留下来就有意义多了。“要我怎么证明?”

“后天有个酒会,我要你当我的女伴陪同我一道出席,让我先考验你应对进退的能力。”

“不是要我做另一种形式的交际女郎?”她急于摆脱过往的生活,要她再出卖色相是说什么也不可能的。

“比你更适合那种工作的人太多了,我怎么可能一个月花一百万日圆,请个小姐整天就陪我吃喝玩乐。”

“你刚刚说……”是不是她听错了?

“一百万元。”史剑盟肯定回答。“如果你的本领真如你所言的那么教人叹为观止,我保证给你一千五百万的年薪。”

哇!她差点就要尖叫出来了。虽然用赌的比较快,但一个真心“从良”的人,当然就该用正常且合法的手段赚钱,才不枉费这些年的隐忍和所受的折磨。

“不是骗我的?”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正人君子耶。

“你有损失吗?”史剑盟贼笑的说:“和我们兄弟打交道到目前为止,你算是暂居上风,至少该给我们一个机会扳回一城吧?”

“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你不该再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她也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法宝,以赌翻身,要不是史剑弘门缝里瞧人,她也不会刚好到他旗下的夜总会赌呀。

“一、两千万我怎会放在眼里,不过,‘输'这个字眼,对一个男人来说却是颜面尽失的事。”

“尤其是输给一个上不了抬面的无名小妓?”穆清冷凝一笑,嘲弄地道,“你那位目中无人,傲慢得不可一世的哥哥,肯定更加不能忍受。”呵,她居然兴起莫名的快感,若能亲眼见到史剑弘吹胡子瞪眼晴的样子,就更过瘾了。

“一点也没错。”史剑盟别有用意地说:“要不要直接让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他是什么意思?“谁在乎他心里怎么想?”

嗯,连口是心非都和他老哥一个样。史剑盟笑笑的摇摇头。

“总之,后天晚上七点,我要你盛装出席酒会,并且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

**********************

南彰分会的成立酒会远比穆清原先想像的要盛大得多了。

酒会的地点位于东京新都厅四十八楼层其中的一间五百余坪的办公室内。

长达十数尺的环形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美味可口的菜肴,场里的服务人员清一色的穿着深蓝色西装,个个英挺丽帅气,面带亲切的笑容。

穆清曾经在一本书里读到这样的句子——如果欧洲是个沉着稳定的中年人,东京就是一个充满干劲的年轻人,有着可怕的城府,台北则是一个好动的孩子,但是盲动。

和史家兄弟二人比起来,她是名副其实没见过世面的傻女孩,眼前这些看来和蔼又可亲的人,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和眼光来评量她?

昨夜史剑盟派人带她到百货公司置装,在这里只要有钱,世界流行的任何服饰都能买得到。同行的人原希望她选一套巴黎当季流行的晚礼服,她却独钟来自西班牙一款由设计师Loewe所推出,采对比手法来烘托小羊皮质感的小礼服。

这袭礼服大量使用薄如蝉翼的雪纺纱做成过膝的裙子,搭配贴身皮革,加上针织和鹿皮拼接的背心,一紧一松、一挺一柔、一黑一白,极窄极宽、透明和不透明之间形成的个人穿着风格,紧扣住众人的目光。

而在黑色小羊皮上饰以大小金属钉珠,恍如冬夜繁星点点,柔中带刚的气韵,恰是今年秋冬女装极力推崇的时尚重点。

除此身外,穆清浑身上下,耳畔、颈际,没有缀以丁点饰品,竟完全不失其艳丽娉婷,其肩目间的飘忽、优雅,和白先勇书中的伊雪艳到有几分神似的况味。

穿走在她周边的仕女们,披挂了一身的钻石、玛瑞、蒲翠、珍珠,却全不及她的艳惊四座。

酒会正式开始,她仍未见到史剑盟的影子,他不是今晚的主人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一阵热烈的掌声仿佛从密闭的瓶子爆裂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技向前方布满鲜花的高台。

史剑盟衣冠楚楚,举止局傥地走了上去。

“各位佳宾……”

不,他不是史剑盟,这个顾盼间流露无尽潇洒的男子是史剑弘。

史剑盟告诉过她,他兄弟俩最大的差别,在于史剑弘下巴中间有一个状似美国影星迈克道格拉斯的浅浅凹痕。

穆清不清楚所谓的南彰会究竟是做什么的,史剑弘今天是以国会议员的身份来参加这场晚会,抑或另有她所不知道的头衔?

简单致词完毕,史剑弘即大声疾呼,要大家慷慨解囊,捐钱给某个保护动物协会。

像他这种人恐怕连摸摸小狗的头都会认为损及他尊贵的身份,居然敢侈言保护动物。

政客兼伪君子!

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穆清对他鄙视到了极点。

没多久,震天的鼓噪声再度吵得人耳膜发疼,他总算屁完了,走下讲台时,一群人蜂拥而上,仔细一看,全是女人。搞不懂像他这么坏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一名穿着黑色低胸晚礼服的女子突破重围,笑盈盈的走上前,递给他一条手绢。

好美的女人,尤其那稼纤合度的身材真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只见史剑弘接过手绢拭去额间的汗水,并对她深情一笑,顺势在她颊间印下一吻。

穆清站得远远的,那角度正好可以详细打量这个曾经恶意凌辱过她的男子。

帅气十足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狭长黑黝的双眸中似乎藏着用之不尽的动情激素,得以在转瞬间句去一个人的心魂。

他实在是当男朋友的绝佳人选。若非她心里已有了别人,准定也会跟其他女孩子一样,一头栽进他偏设的温柔陷阱。

那美丽女郎造作地抛给他一记挑逗的媚眼,却未能再吸引住他。他的目光越过重重的人群,跳向远处某个角落,和她的两眼对上了。

论抛媚眼的功力,现场所有的女人,大概没有一个能比她的道行还高深。在含烟阁五年,她除了奉朱嫂之命,学习十八般“武艺”以广招睐,最吃重的工作,还是调情献媚,蛊惑男人。

每个人的骨子里想必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坏因子,在某个时刻活动得特别厉害。那是不知不觉的情感流露,想证明什么。

见他迎面而来,穆清阴幽地嫣然浅笑。她就要一雪前耻了。

“可以邀你跳支舞吗?”史剑弘右手悬在空中,穆清却不肯将柔荑交给他。

“很抱歉,我已经先答应了别人。”她旋身走向左边一名高大英挺的洋人,低头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两人随即相拥滑向舞池。

人高腿长的洋人西开韵律感十足的步位,穆清几平是让他搂在怀里翩然起舞的。

曲子只到了一半,他忽然来个大回旋,技巧地将她的白皙小手交到另一个人手里,便退向一旁的人群中。

穆清犹惊诧莫名,史剑弘的脸已乍然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十指紧紧掐着她的双臂,力道之大宛如要招进血肉里,令穆清疼得差点要惊叫出声。

可恶的是,明明怒意横生,他表面上竟还能装得若无其事,始终挂着可掬的笑容,让旁人看不透他掌心下野蛮的暴行。

忍受着他的粗暴,穆清不服心念一起,想转身跑开,史剑弘又突然松开双手,深深凝视她的脸孔,接着蓦然拉她人怀。

穆清感觉到她的浑圆紧实地顶着他的胸膛,心跳激昂的和他的心跳相呼应,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鬓,一口温热撩人的气息自耳际传来。

他低沉冷凝如耳语一般的嗓音响起,“需要男人吗?有我还不够满足你?”

这已经是十分恶劣的嘲弄了,穆清用手奋力推开他,他则趁势攫住她的右手腕。

“你真是不知羞耻!”他阴赞地牵起嘴角,俊美得会勾魂的黑眸闪着狂乱的星芒。

“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批评。”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她掰不开他的手,索全覆上左掌,婿然轻笑地把修长锐利的指甲,使劲掐进他的手背——

“这是因为恼羞成怒?”当他拉起那青葱般的手指时,发现她的指缝里竟沾着殷红的血溃。

“是蓄意的撩拨。”她笑颜愈深,唇畔两旁形成盛着水滴般的小小梨窝。“你喜欢烈性的女人吧?像我这等绝佳的玩物,你岂能错过?”

这女人居然敢当众勾引他。

史剑弘顾不得手背刺痛,拉着她走进底边垂着珠帘与大厅隔开的落地门。

今晚的夜色分外清朗,一弯残月悬在树梢头,舞言地窥照着普罗众生。

穆清站在宽敞的阳台上,惊愕地看着厚重的布帘将里面的视线完全挡住。

“不是要勾引我吗?”史剑弘没等她反应过来,陡地捧起她的水颊,给她一记刻骨铭心的深吻。

当穆清的思绪陷入空前紊乱之际,忽觉一阵凉风从裙底呼掠而过。

她悚然大骇,忙按住他已登堂入室的大手。

“不要!”她哀求着。

“这时候才觉得该有所矜持,不嫌太晚了吗?”强行穿人,他一把抚向她的臀部,用力地推向自己,使两个身躯紧密地贴合着。

穆清感受到他因亢奋而坚挺的男体,一股狂潮往脑门逆冲而上。明明是违背礼教,可耻透顶的行为,她心底却要命的升起前所未有的剌激快感。

到底是什么样的坏因子作祟,让她不知不觉迎合着他,意志脆弱得可恨?

“带我走,求你,如果你不想成为明天报纸头条的话。”这一帘之隔,他们随时可能被发现呀。

“露出你的本性了?”他得意地喻着坏笑。“早知道你不是个好女人。”

*****************

又是一阵烟熏柚子的香味。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到处都是野兽的气味。

他的手抚向她酥胸,穆清倏然觉得冷,尚未回神,那袭价值不菲的小礼服已惨遭撕裂。

他迫不及待地,以一种穷凶恶极的姿态进入她的身体,逼她共享云雨之欢。

这是她的初夜,并没有传闻以及想像中那么令人生不如死的痛苦呵。

是他特别温柔,还是她也有同样的饥渴?情欲上的满足掩去了生理上的疼楚,她甚至觉得那是美妙不可言的滋味。

“你真是不知羞耻!”史剑弘的辱骂骇然自耳边响起,教她莫名地一惊!

以前在含烟阁时,朱嫂常半开玩笑的说,她是天生吃这行饭的料,只因为她端丽中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妖魅。

然而这种对爱欲强烈的冀求,才是真正的沉沦呀。在含烟阁长达五年的岁月,她从不曾有过这样热切的需要,是因为没遇上心仪的男人?

但,她怎能喜欢上坏到骨子里去的他?

蒙胧睁开水眸,望着身侧这仅仅相识几天,连底都一头雾水的男人,她怵然得惊心。

难道她已经忘了昔日那个和她眉目传情,有着纯纯情憬的高年级学长?

她甚至连他的长相都快记不得了,他又怎么可能还挂念着她。说真的,当初她是满心倾慕,小小的心灵以为那样就将是一生了。

没想到……

世间难以预料的事情太多了,例如她进了含烟阁,到了日本,又遇上且爱上不可托付终身的他。爱?

这字眼,在这寒凉如水的夜里思索起来,格外教人惊心动魄。

史剑弘一个翻身,再度包覆着她,间不容发地。她飘荡远方的心魂硬生生地给牵扯回来,重新陷入他高涨的狂潮中。

孔武有力的双臂将她的臀部高高抬起,以迎合他挺立的姿势,令她兴起异常的兴奋。

穆清实在百感交集,是慨叹,是自欺,是义无反顾……总之,她私心里羞涩的期盼,一切就此继续下去,永远不要改变,直到天老地荒,海枯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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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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