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一种说不上来的惶恐瞬间席卷而来,教她心惊得快不能喘气。

这时,她看见他后脑着地处流出鲜血。

“不──”她的心脏快停了,眼泪却不停的从眼眶里冒出来,“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

兔儿放声痛哭嚎叫,直到赵天昊、赵绣香及李飞他们闻声而来,直到她突然失去了意识。

励府上下,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中。

励守峰这么一摔,不只是伤筋动骨,五脏震荡,还昏迷不醒。

兔儿醒来,立刻奔往文成院,来到他房门口,便被从里面出来的励古夫人给拦住。

“你做什么?”她红着双眼,神情忧愤的瞪着她。

“老夫人,我……我要看──”

“为什么不是你?”励古夫人恨恨的打断她的请求,“为什么现在躺在床上的不是你?”

“老夫人……”迎上老夫人盈满恨意的双眼,兔儿心里一揪。

她不怪老夫人这么说,因为她也宁可是自己受伤。

“我好好一个峰儿为了你,如今弄成这副模样……你真是个祸星,峰儿长年行商在外,从未受过一丁点的伤,可是为了你,他不是捱剑,就是……”她是祸星的念头一进入脑海,励古夫人倒抽一口气,沉声喝令,“我不想看见你,你快走!”

兔儿咚地一跪,自责得泪流不止,“老夫人,让我见他一面,我求您!”

说着,她连磕几个响头哀求,额头都磕出了血来。

一旁的刘妈看了不舍,“老夫人,兔儿她……”

“谁都不许替她说情!”励古夫人沉声喝斥,“纵然她是贤容的义女,我也不能原谅她害惨了峰儿。”

刘妈噤声不语,无奈的低下头。

“刘妈,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进峰儿房里!”励古夫人下令后,像是看不见跪在地上的兔儿般,拂袖而去。

连着三天,兔儿守候在励守峰的房门外。

这三天,赵窦贤容、赵天昊及赵绣香不只一次来到励府探视昏迷的他,就连皇上都微服出宫,带着太医来替他诊治。可是不管谁来、不管谁求情,爱孙心切又正在气头上的励古夫人,还是不准兔儿进到房里看励守峰一眼。

只三天时间,不吃不喝的兔儿便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

赵窦贤容看在眼里,很是不舍,私下便去找了励古夫人说情。

“姨娘,我求您让兔儿去看看守峰吧。发生这种事,兔儿心里比谁都难受、都不愿……”

“难道我心里好受?”励古夫人沉痛却坚定的道:“峰儿是励家单传,可自从她来了之后,他两次受伤都是因她而起,你叫我如何原谅她?”

她也知道事出意外,着实怪不了兔儿。只是她现在心烦意乱,实在没办去平心静气的看待此事。

要她原谅兔儿、不气兔儿,那恐怕得等峰儿的伤势稳定之后。

“贤容,你什么都别说了,总之在峰儿清醒之前,我是无法谅解她的。”励古夫人直视着她,“虽说她是你的义女,但我希望你能体谅姨娘的心情。”

听她这么说,赵窦贤容也不好再讲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能赶快让励守峰醒来。

又三日。

太医每日来到励府为励守峰把脉诊疗,并经皇上同意,拿出怐中最珍贵的药材入药。渐渐地,他的脉象稳定了下来。

但,他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始终没完全清醒过来。

兔儿镇日守在房外,寸步不离,不管谁劝她,她都不愿走开。

她多么希望受伤的是自己,那么,她的心就不会如此的痛。

老夫人说的极是,她是个祸星。她一出生便死了爹娘,现在连她深爱的男人都因为她而重伤昏迷。

上回,励守峰为了勇闯紫阳苑,险些死在祯王爷的剑下。这一回,他则以血肉之躯保护了她,却落得此番下场。

老夫人恨她、怨她、怪她,她完全可以理解,也毫无埋怨。

现在,她只求他平安无事,只要他能够醒来,她甚至愿意永远的离开他。

“兔……兔儿……”突然,她身后传来赵绣香的声音。

她转过头,只见义妹神色不安,甚至歉疚心虚的看着她。

“绣香妹妹?”

赵绣香来到她身边,看着几日便形影消瘦、面容憔悴的她,“祖奶奶还是不让你看峰哥哥?”

绣香的态度让她感到疑惑,她以为绣香会痛骂她,甚至像之前那样动手打她。

“兔儿姊姊,我……其实我……”赵绣香欲言又止,“我……是我……”

这几日,她的心没有一天不煎熬。她心知肚明峰哥哥的伤是因何而来,要不是她坏心眼,兔儿的坐骑不会发狂胡窜,峰哥哥也不会为了救兔儿而重伤昏迷。

初时她没有勇气承认,只好让兔儿独自背了黑锅,得不到祖奶奶的谅解。

挣扎了几天,她决定向祖奶奶全盘托出。而在那之前,她得先向兔儿道歉。

“兔儿姊姊,是我……是我用簪子刺了你的马,它才会……都是我坏心眼,才会害了峰哥哥。”说着,她惭愧得无地自容,不禁掩面哭泣。

闻言,兔儿十分震惊,因为她压根儿没想到会是这样。

但看着眼前哭得伤心的绣香,她竟一点儿都不怨怪她,反倒心怜起她来。

“绣香,”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肩头,“别哭。”

“兔儿姊姊,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我的心眼儿太坏了。”赵绣香极为自责难过,抽抽噎噎地道:“我会去跟祖奶奶自首,我会跟祖奶──”

“绣香。”兔儿打断了她,“你什么都别说。”

她一怔,“……为什么?”

兔儿认命却凄迷的一笑,“我是个祸星,自从我到了他身边后,他总是为了我受伤,我……我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赵绣香秀眉一拧,“兔儿姊姊,你想……”

“罪人,我来当。”兔儿一点都没有犹豫。

闻言,赵绣香陡地一惊。

“我希望你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答应我。”兔儿轻抚她的脸,眼泪缓湲滑落。

让出心爱的人,是何等椎心刺骨之痛。但,她不得不如此。

为了励守峰,她什么都愿意给、什么都愿意舍弃,只求他醒来,要他平安。

绣香一直恋慕着他,她想信,绣香会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只要有人爱他便可,不必是她范兔儿。

“兔儿姊姊?”赵绣香不解的看着她。

“绣香,你能睁只眼、闭只眼吗?”

“咦?”

“让我进去看他一眼。”这是她最后的请求。

守候数日,兔儿终于得见励守峰一面。

床上的他紧闭双眸,教她再也见不到他那精光灼烁的黑眸。

她轻轻的坐在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脸。几日卧床,他也瘦了。

“守峰……”她轻声唤他,“你快醒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看着他,忆及遇见他以来所发生过的种种,她再也忍不住的眼泪溃堤。

她是祸星,是老是害他的祸星。但为什么老天爷却让她遇见了他?

祂在捉弄她吗?在开她玩笑、寻她乐子吗?

为什么祂让他们相爱,却又让她克他、不能爱他?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范兔儿前世是造了什么可怕的孽,今生得吃这么痛的苦果?”

她问着,但老天爷回答不了她,励守峰更是不能。

“老天爷,这是祢给我的试炼还是惩罚,我注定不能跟我爱的人在一起吗?”

她声音颤抖而凄然,烫人的泪不停的自眼眶里涌出。

如果是她前世造孽,老天才罚她祸害她深爱的人,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自己再祸害她所爱的人。

“守峰,对不起……”

她以手指轻轻的、细细的描绘着他的脸庞、他的眉眼鼻唇,像是要藉此刻划在脑海里,永远记住他的模样般。

“我不会再害你了,所以……拜托你赶快醒来吧。”

她小心的俯身,以唇在他嘴上轻轻一印。

“原谅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永别。”说着,炽热的泪水滴落在他俊朗的脸庞上,她转身离开。

“守峰,醒醒,拜托你醒过来……”

隐约地,励守峰听见了兔儿的声声轻唤。过去几日,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摸索,他找不到路,看不见一点光明,直到他听见兔儿的声音。

循着她的声音,他加快脚步往前走,终于,他寻着了一线光亮。

“兔儿……”睁开眼,他只觉眼皮酸涩。

“峰儿?!”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兔儿,而是他祖母。

但怎么不是兔儿呢?他明明她的声音,明明听见她哭泣。

“奶奶……”他发出虚弱的声音,“兔儿呢?”

盼了数日,终于见孙子清醒,励古夫人几乎要高喊“谢天谢地”。

“你这孩子,一醒来就想找兔儿那丫头,也不想想奶奶多担心你。”她嘴上虽有抱怨,但眼底是藏不住的狂喜。

“对不起,奶奶……守峰让您……担心了……”励守峰深感歉疚,但仍一心关心着最爱,“兔儿没事吧?”

“她好得很。”励古夫人碎念着,“说也奇怪,她这几日都守在房外,怎么今天却不见人影?”

励守峰微怔,“守在门外?”

“是啊,我不准她进来看你。”她诚实回答。

他一怔,“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气她,你可是因为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奶奶,您不能怪她。”说着,他想起身。

“不行。”励古夫人见状,立刻阻止他,“你伤了筋骨,太医说你至少得躺上个把月,奶奶求求你别再让我担惊受怕了。”

励守峰浓眉一皱。

这事不必奶奶说,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如何的力不从心。

“我要见兔儿。”他说。

“好,只要你乖乖躺着,我立刻就差人去找她来。”励古夫人说着,立刻转身吩咐刘妈,“去把兔儿唤来。”

她欣然应答,“是,我这就去。”

刘妈才走到房门口,只听玉翠大呼小叫的跑过来,“刘妈,不好了!”

“玉翠,你在胡说什么?少爷方才已经醒了,还有什么事不好?”刘妈蹙起眉头轻斥她几句。

探头一见,见床上的少爷已经醒了,她不禁露出难色。

“玉翠,”励守峰瞥见她眼底那一抹异样,警觉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她一下子看着他,一下子又看着老夫人,支支吾吾,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来。

这时,励古夫人觑见她捏在手里的一张纸。“你手上捏着什么?拿过来。”

“是。”玉翠低着头,小碎步上前,将捏在手心里的纸交给她。

她打开一看,神情丕变。

“奶奶,那是……”励守峰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兔儿她……走了。”她说。

兔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出了天城,她将多美他们留在励府,相信不管如何,励守峰都会帮她照顾他们。

她不是不负责任,而是不知道下一步要走到哪里去,她实在不忍六个弟妹跟着自己浪迹天涯。

只身走在官道上,她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心里茫然又无助,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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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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