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初春的薄雾在旭日东升时凝为滴滴晶莹剔透的露水,轻轻地散落在木屋的屋顶上,伴着鸟儿婉转的啼叫声,唤醒了睡梦中的木子宓。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翦,初落人眼帘的竟是伊于棠昼夜未眠的模样,她不禁一怔,随即忆起昨夜的一切。

她略微地挺起身,猛地发现自个儿身上不着半缕,再抬起眼看着他氤氲的眸底闪过一道似曾相识的情欲,吓得赶紧拣起一旁滑落的被子裹紧全身。

伊于棠瞧了她那滑稽的模样,非但不怒,反倒是放声地大笑起来。

他眼尖地瞧见木子宓露出了疑诧的眼神,不禁既心疼又怜惜地将她拥人怀里,而木子宓也像只猫儿般乖巧地依偎在他坚实的胸膛。

搂着她半晌,伊于棠若有所思地道:"过了晌午,我要带着寨里的兄弟去歼灭赤虎寨。"

他的话才说完,便感觉到怀中的娇躯猛然一僵,他倏地俯下眼,瞅视着她眸里满是疑惧的惶恐。

"别去好吗?"木子宓怯怯地开口。

她原是不打算这么说的,可经过了昨晚,她想要试着了解他,试着去了解他的想法。就好像宸儿所说的,她不能老将话儿藏在心底,若是不说出心中的想法,将永远没有人会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不希望他再去屠杀生灵,所以她开口了。

"为何不让我去?"伊于棠的视线自她身上移开,落在眼前低声地道。"他可是灭我全家、我寻觅已久的仇人,我岂能不去?"

"可这冤冤相报何时能了?"木子宓坐起身,潋滟的双眸亘视着他阴惊的眼眸。"他灭了你全家,待你长大,你便又灭他全家,若你斩草不除根,是不是待他的孩子长大,他又要找你报仇,这……好玩吗?"

"好玩,是好玩极了。"他撇了撇嘴,沉声地道。"若不是他灭我全家,我又何苦报仇?况且,我向来斩草除根,绝不会替自己留下个祸根。"

木子宓张着一双美眸,胸口顿感疼痛难受,他所说的话像是化为千万根针,狠狠地扎向她的心。

"难道,你便是因为这种想法而杀了那幼儿?"木子宓抖颤着双唇,剔亮的美眸染上了愤懑。

伊于棠顿了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为了这个原因,真是为了这个荒谬的原因?!

他还只是一个什么爱恨情愁都不懂的小娃儿,而他竟然用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这样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

就算他的爹娘有罪也与他无关呀,他还只是个孩子,只不过是个孩子,哪里会懂得这艰深的仇恨?

"你如此的心狠手辣,又和赤虎寨的那些人有何不同?"木子宓的双眸染红了,声音也低哑厂了,身子更抵不过这无比的怒涛而隐隐战栗。

"不同,当然不同!"听到她如此地怒骂他,他不禁也怒从中来。"你没瞧见他是如何地在我面前凌辱我的娘亲,那切齿之痛你不会懂!"

那一夜,娘亲的哀号声不绝于耳,甚至至今还迥荡在他的耳边,而那些山贼狰狞淫秽的嘴脸,他还依稀记得。

这恨,他是非报不可。是娘亲临终前的遗言,更是他的切肤之痛,即使娘亲没有交代,他也定会报仇,让那愚人知道自个儿饶了他一命,便是替自个儿栽了个祸根。

"可那赤虎寨的人也比你慈悲几分,至少他们并没有杀了你。"木子宓无视于他益趋阴鸷的脸孔放声地道。

"哈,我倒还希望他能够再慈悲一点,索性将我一道送上西天,省得年幼的我,独活于世间,受尽人生炎凉!"他猛地吼道。

话-说尽,他登时一愣,狂怒随之骤降,愣于自己怎会将这藏于心底多年的软弱道出。

木子宓也一愣,但是她可以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

毕竟,她和宸儿也是如此一路走来,可她还有嬷嬷和宸儿在身边为伴,而他的身边又有什么呢?

那是最差的际遇了,就如她们-路北上时,也曾经见到许多饿死在路旁的孩童死尸。一旦脱离了爹娘的身边,在这乱世之中,又岂能独活?

而他却活过来了,木子宓可以感受到他心理的悲哀,而她也顿时明白了他杀那个孩子的缘由了。

"那你杀了那个孩子是怕他无人抚养,终究也难逃一死的命运?"木子宓怯怯地问。

他是一个心思如此慎密的人吗?木子宓急切地看着他,许久过后,却没有听到他反驳的声响,这事……真如她想像一般!

"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也可以抚养他,不一定非杀了他不可呀。"一想到他或许不如自个儿想像中那么坏,木子宓的态度显得更加急切。

"我是个山贼,我又怎能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于非命?"伊于棠闷声地道,似是羞于让人见到他良善的一面。

以往,他从来没怕过什么,可现下他好怕,怕自己不知何时会死,而留下木子宓一人独活;更怕木子宓会离他远去……

只要关于她,他什么都怕。

"那你就别再当山贼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木子宓更加欣喜地发现他似乎有着求善之心。

"我早已有这个打算,不过,这得等我将赤虎寨铲平之后。"伊于棠轻轻地扬起一抹迷人的笑。

待他将赤虎寨的事做下-个了结后,他便可以带着她远走他方,找座小山、辟间小屋,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这一直是他多年来在心中描绘的蓝图,而这一切更必须有木子宓的参与才算完整。

"一定得这么做?"木子宓小声地询问,细眉拧得死紧。

"是怕我又滥杀无辜?"伊于棠满足地将她拥人怀里抚摸着,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还有自己的存在。

这些年来,他走得辛苦,若不是心里一直有个惦记,直记得要报这血海深仇,否则他早就不了解自己是为何而活、为何而生了?

他抚弄着木子宓的手蓦地一怔,莫非,娘亲明白了他定会厌世的念头,遂才要他报仇,以此为他的生存之道。

否则以娘亲那般良善的人,岂会说出如此狠毒的话?

娘亲在世时从不曾杀生,亦曾说过蝼蚁尚且偷生,又怎会要他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

而他,居然到了现在才明白娘亲的用心良苦。

"不要再如此地杀人了。"木子宓不觉他有任何异状,自顾自的说道。

她不爱他杀人,更不爱有人杀了他,可若是他坚持要复仇,那这血腥的日子终不会有停休的时候呀。

"可我不杀人,人杀的便是我,你舍得吗?"伊于棠像是永不厌倦般地抚弄着她乌黑的发丝。

"不,我……"木子寂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说起。

"那赤虎寨里的闲杂人等,我会留下他们的命;那些老弱妇孺,我也不会动到他们;可若是那些凌辱我娘的人,我-个也不会放过,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伊于棠声如鬼魅低沉,可木子宓一点也不怕,只怕他这一去……

"我怕你受伤了,"木子宓将脸枕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像只乖巧的猫儿一般地撒着娇。

"你以为我会受伤,我的能力有如此不济吗?"伊于棠低柔地笑了两声,将她拥得更紧。

她总算也会担心他了,总算也会对他有所牵挂了。

"我只是不希望……"她不想说出那个字,怕是寻他晦气。

"你乖乖地等我回来吧,待我凯旋归来之时,便是咱们的成亲之日,你可别又想要离开我了。"伊于棠霸道地将她的身子举起,跨坐在他身子的两侧。

"可我想回去看看我嬷嬷和妹妹。"木了宓急急说道,压根儿不觉得这个姿势有着些许的暧昧。

"好,待我回来。"蓦地,他的嗓音愈加暗哑,木子宓才猛地发现身下有着异样,就好似那一天她握住的木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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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皇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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