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苗毅雯在医护人员悉心的照料下，总算在中午过后醒来。
“我怎么了，不是该在公司上班的吗?”她问著坐在床沿的陈臣成。
“你终于醒了，让我担心了一上午。”陈臣成放下手上用来打发时间的报纸，心头也同时放下担忧。
“医生说你积劳成疾，累积了太多压力，又不留意身体状况，受了风寒所以才会一下子就病倒，他们帮你打过点滴，也诊察过了，说是在医院休息个一天，最快明天早上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我积劳成疾?哪有这回事啊，这不是我同时做两份工作的关系唷，经理千万不能收回我兼的那份工作，好吗?”她没空管自己身上的病痛，一听到陈臣成话中间接透露的语意，她担心工作会被收回去，那可不行哪!
“这等你出院回来上班再讨论吧!现在只管好好休息，回复体力。”陈臣成实在不忍心现在就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他明白她是急需那份薪水的。
“喔。”苗毅雯强忍住想确定陈臣成心意的冲动，心头尽是沮丧无奈。
亏自己今天早上凭著一股坚强的意志力，忍耐著不舒服到公司，都到大楼前了竟然给它昏倒，唉，今天的薪水、这个月的全勤奖金……
光想就令她快要泪涟涟，更何况好不容易跟经理要来的兼职工作又可能没了，这是什么惨澹黑暗的人生啊!
“全心休养吧!元气美人快点重出江湖，别被困难给击败了。”身为长者，陈臣成知道自己此刻该给予的是鼓励，而不是多问她私人的事。
听到经理给予的贴心鼓励，苗毅雯原本失去光彩的心一时间振奋了起来。是啊!她已经失去元气好一阵子了，不该再这样持续下去。
“加油喔，明天出了院，快回来上班，你的工作是不会被做掉的。”他语带幽默地说。
“遵命!”苗毅雯略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生气。“经理可不要趁我不在，把我的工作都偷做完哦。”
“这我是一定不会的!”她的话语惹来陈臣成的哈哈大笑。“我该走了，公司还有些事得回去处理，你昨天该完成的绩效奖金表总经理等著看，你放在抽屉里吗?”
“左边第二格抽屉。”苗毅雯答道。“我完成了，这次稳对的。”她想起了昨夜蓝傲的“指导”和“刺激”，脸上不禁露出莞尔的表情。
“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总经理昨天无缘无故把报表退回来，我怎么看报表都没错，我就知道交给你就对了。”不知昨夜两人交锋的内幕，陈臣成此刻看来真是不知死活。
“你快回公司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明天我自己办出院，就可以回公司上班了，明天见。”苗毅雯小手一摆，元气百倍的道再见。
“好好照顾自己，明天见。”陈臣成再做了最后的叮咛后，离开了医院返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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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臣成才一回公司，就接到蓝傲的来电，说是要“看报表”，其实他是急著想关心苗毅雯的病情。
陈臣成急忙跑到苗毅雯的座位，打开第二格抽屉取出蓝傲要的报表，大致上浏览一下，再请财务主任盖章之后，他也赶紧盖下审核之印，快快奔至十三楼总经理室。
“动作真慢。”听得出来他焦躁的心情。
“总经理，这是你要的报表。”陈臣成向来不懂解释为何物，因为在他的观念里，跟上司做多余的解释就叫“顶嘴”。
“下次多用点心审核报表，不要随随便便就呈上来。”心思全被躺在病床上的人占满，他指责陈臣成的语气少了平时的严厉。
“我知道。”陈臣成汗颜。
“她还好吗?”蓝傲接过报表，佯装低头审视，心里头却像有一百头猛狮在狂奔似的，冲动地想将关心的话语一股脑全部泄出。
他想立刻问清楚所有细节，她住哪间医院、哪楼哪号病房，到底生了什么病，需不需要其他的帮助，像是……需不需要有人作伴。
唉，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唐突，因为他必须维持身为总经理该有的风范。
“苗毅雯吗?大致上没问题了。”陈臣成见他眼睛直盯著报表瞧，内心紧张不已，该不会报表又有问题吧!
“什么叫大致上?!”
总经理的头终于拾起来，不过却带著一丝愤怒与焦急?
“就是住院一天，休养一下就没事了。”总经理表现出的那份焦急，好像有点……太过了。不过陈臣成觉得应该是自己太多心了，总经理关心基层员工应该是因为跟她有过交集，所以才对她特别有印象吧!
“她为什么会昏倒?”一听到她需要住院休养，心里的担忧一时之间都冲出他设下的围栏，真实的情感倾泄出来。
“现在人在医院到底要不要紧?只住院休养一天够吗?要不要买些鸡精去给她?”
“总……经理，她休养一下就好了，只是压力大太又受了风寒，才会昏倒的，医生说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陈臣成面对总经理大人突然排山倒海而来的激动情绪，只能用结巴表示他的惊讶。
“呃——”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蓝傲清了清喉咙。“我的意思是，员工的健康是公司的资产，毕竟员工的身体都OK，公司整体营运才会顺畅。”
“我懂总经理的用心。”陈臣成马上表示认同的点点头。
“报表留下来，你可以出去了。”蓝傲又将头低下，以认真办公掩饰自己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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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躺了一天后，早上九点，苗毅雯办理好出院手续，回到自己的住处。
在梳洗完后，她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了，今天又要又被扣快一个上午的薪水，真是得不偿失!
她换上高领毛衣又加了件厚外套才出门。
到了公司，一进部门，同事们来不及表示自己的关心，她座位上的分机就先响起。
“你好，我是十三楼秘书室的林秘书，总经理请你上来一趟。”林维科稍早接到蓝傲的指示，要苗毅雯今天一进公司就通知她上来。而要掌握她何时进公司的时间点，就是麻烦总机小姐通报他一声喽。
“总经理找我?”苗毅雯有些诧异，是不是报表出了问题啊?
“是的，请马上上来。”林维科挂上电话。
苗毅雯结束通话，心里五味杂陈，她才刚生了一场病，虽然现在好多了，可是人还是有些累，而且还被扣薪水和全勤奖金，现在又无缘无故一上班就被叫进总经理室，真是头顶乌云满布。她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搭上电梯，往十三楼去。
等林秘书通报后，她忐忑不安地走进总经理室。
“请坐。”蓝傲抬起头，望著一脸憔悴的她，万分担忧与不舍。但他只能强迫自己压下情感，不能唐突的表现出来。
苗毅雯整了整裙摆，缓缓地在灰色的沙发上坐下，与他相对著。
“因为前阵子太忙了，所以忘记履行我对你的约定了。”他抑住心头的关切，硬是扯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约定?”有这么一刻，苗毅雯感到毛骨悚然，总经理指的该不会是“处罚”，或是把奖项给兑现吧?两样她都不想要!
“你该不会忘了吧?”蓝傲多此一问，光看她异常的表情就知道了。
“总经理指的是哪个约定?”苗毅雯双唇颤抖著，心脏开始乱跳。
“看来你很想急著履行约定，那就先‘处罚’后‘兑现’吧!”
苗毅雯问的是“哪个”约定，让蓝傲得以顺势开口要求“兑现”奖项的约定，他在心里暗自窃喜，真是一举两得!否则他还真不知如何向她开口，要求她赶紧把奖项兑现。
“总经理真是贵人多记事啊!我只有听从的分。”苗毅雯原本憔悴的脸，此刻显得更加失意了。
看著她没元气的脸色，因为他的缘故而更加黯淡，他真想大声对她说，处罚只是个幌子，那是他拉近彼此间距离的借口。
“就调你上来做我的小助理，有异议吗?”他的语气温柔了起来，像是在关心抚慰她的失意般。
为了她，蓝傲还虚增了这个职位，其实他办公时最不喜欢有人在旁走动干扰，林秘书的办公室也离他一个走道，但是他就是无法不想著为她分担现在所受的苦。
为了她，他好像性情大转，变得不再冷酷刚强，多了些温柔的元素在他的血液里滋长，他接受这突来的转变。从她生病住院开始，他无法停止为她焦急、为她担忧，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不自禁。
“这就是你的处罚吗?”苗毅雯呆住了，调她上来跟在他身边做事?
她原以为他的处罚，肯定是会令她捶胸痛哭，恨得牙掉光，或者是直接滚回家吃自己，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处罚还看似高升耶!毕竟待在总经理的楼层跟待在财务部，感觉上就是升职了。
“你以为助理都不用做事的吗?”蓝傲很不满意她的反应。是他的“处罚”太明显了吗?明显就不像是处罚。
“当小助理至少比待在财务部好啊!”她开心得不得了，不但隐藏在内心的“处罚”担忧不见了，搞不好她还可以拿比现在职务还要多的薪水耶!
“是吗?当我的小助理很不幸的，要拥有超人的能耐。每天工作时数跟我一样，我高兴工作到半夜两点，你也要跟进，还要陪我谈案子，如果一个月内你的整体表现都不错的话，我再考虑调整你的薪资等级。”
毕竟他从未用过助理，而且不能公私不分到不理智的地步，还是先观察过她第一个月的工作表现如何，再来拟定她的薪水好了。
但他知道，薪水至少会比她待在财务部略高，不然他调她上来干么，就是舍不得她再像拚命三郎般工作到病倒，只为了一个月能多赚六千块的薪水!
“这比原先我做两份工作还要累，薪水搞不好没比原先的职位高……”她想依蓝大总的坏心眼，她肯定是来当女工，更不可能拿到高薪。
“那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了!还要每天打扫这层楼，倒茶水、泡咖啡，跑腿张罗我的午餐，帮我的秘书工作，协助我们两个人。”怕让她觉得他有帮助之嫌，他只好念了一堆工作，将真相掩在背后。
“什么?!”她努力听著蓝大总指派的工作，发觉自己快昏倒了。他的处罚果然够狠，不是直接把她炒掉，而是用这种长期折磨人的方式来凌虐她。
“这就是我精心设计的处罚，不接受也得接受。”蓝傲刻意用严厉来掩藏关心，却让自己隐忍得快要窒息了。
“我接受。”眼泪几乎快要狂喷而出。“我可以下楼了吗?”
“可以，明天就正式来我的楼层上班。”
“这么快?!我的工作都还没交接。”苗毅雯吃了一惊，不会吧!这么快就要天天面对他，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会叫陈经理处理。”
“公司规定工作交接要一个月的时间。”苗毅雯马上搬出公司的行政规定来对付蓝傲的独裁。
“通常我的话就是圣旨。”他朝她一瞥。“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这回又是她自讨苦吃，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老是莫名其妙就惹毛了他。
“总算听懂人话了!”或许是因为明天开始就可以天天见到她，蓝傲压根儿忘记要掩藏自己对她的爱意，现在的他开心得不得了!
他不自主地咧嘴微笑，笑容足以迷倒全公司哈他的女性员工。
他露出笑容的时候好帅呀!如果我不这么惹他厌，他也不这么爱捉弄我，那该有多好。
苗毅雯在心中一叹，他们之前所结的冤结，看来是不可能消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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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新的工作和新环境，怀著必定被整的心情，苗毅雯捧著纸箱，心情沉重地来到蓝傲的楼层报到。
这个楼层除了蓝傲和林维科的办公室以外，其他的空间都被设计成会议室。
苗毅雯捧著纸箱去敲蓝傲的门，她在门外站了老半天，却不闻蓝傲应声。
“找总经理吗?他还没来上班喔。”林维科恰巧从茶水间泡了杯咖啡走出来。
“这样呀!我是总经理的小助理，不知道我有没有自己的桌子呢?”看著林维科，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总经理没交代耶，那你先过来我的办公室好了。”于是好心的林维科便领著可怜兮兮的苗毅雯来到他的秘书室。
昨天总经理只说会增加个小助理，至于小助理该摆在哪里，他可没说清楚。
“这里还有一张空桌子，欢迎你使用。”林维科主动对苗毅雯释出善意。他认得她呀，她不就是在年终尾牙摸到最大奖，却一副不想要的那名员工吗?
“谢谢你!”总算遇到一个好人，以后日子不会“完全”的难过。
“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来杯咖啡?”林维科举了下手里的香浓咖啡。
“天冷，来杯热咖啡真是享受，不过我要先工作了。”苗毅雯才刚将纸箱放在桌上，就等不及要马上开工了。
“工作?你的工作是什么?”林维科真的很好奇总经理调她上来的用意。这里明明不缺人呀!打扫也是外聘欧巴桑的事，其他的小事都是他一手包的。
“我的工作可多著!举凡打扫、跑腿、整理资料，反正总经理要我做什么我都得做!还有，以后你的咖啡也由我来泡。”
语毕，苗毅雯不等林维科有反应，便二话不说就冲去储物间拿了扫把，认命地先从偌大的会议厅开始打扫。
两个小时下来，她已经把除了总经理室的地方都扫得干干净净，还用拖把将花岗石地板都拖得亮晶晶。
“吁～～累死我了!”她把打扫用具都收拾好后，转身走出储物间。
“你怎么一脸红扑扑的?”蓝傲刚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昨天他睡得特别好，因为他终于可以放下想念苗毅雯的心情，从现在开始每天都可以随时见到她美丽的身影，他不用再为了思念而煎熬。
“因为劳动。”她累得连正眼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谁虐待你?”蓝傲看著她累瘫的模样，好不心疼。
“你啊。”苗毅雯忍不住翻了白眼，原来总经理有健忘症，昨天才倒背如流的工作内容，今天一睡醒就全忘光了，还质问她是谁虐待她?
真是够了喔!装得一点都不像。
蓝傲接受她指控的同时才想起他昨天“虚拟”出来的工作内容，他不禁笑了出来。“你真可爱。”她真把他的话奉为圣旨了。
“我可爱?”肖耶!她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耶!禁不住蓝傲的蓄意装傻刺激，苗毅雯忍不住鼓起了美丽的双颊，但抱怨的话却只能在心里偷偷地骂。
看著她可爱的模样，绋红的双颊，水亮的大眼，总是跟他争论不休的红润小嘴，教他忍不住流露出宠爱的表情。“告诉我，你刚才做了哪些事?”蓝傲语气轻柔地问著苗毅雯，就像在问一个小小孩般，他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苗毅雯跟在他的身后。“就打扫这个楼层啊，对了，只剩你的办公室还没打扫，因为你上锁了。”说到这，苗毅雯马上敬业地拿著扫把进入在蓝傲的办公室。
“你干么?”
“打扫。”苗毅雯回答得简洁有力，她才不让他有机会捉到她的小辫子，好乘机炒她鱿鱼咧。
“我这里很干净，你不用忙了。”蓝傲舍不得让她太累。
“不行，我一定要打扫完才可以休息。你忙你的，不要管我。”苗毅雯不再搭理蓝傲，专心地扫地。
看著她一会儿将扫把伸进沙发底挥舞个老半天，一下子又见她把小茶几挪了位，拚命地清扫死角。
她卖力的模样惹得蓝傲莞尔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能教他如此著迷，好似只要生命里有了她的存在，他就是活的了。
她的乌黑长发盘在脑后，高挑匀称的身材因忙碌不停而在他的眼前晃动。蓝傲心神恍惚了，直到有人将扫把伸进他的桌下拚命扫，发出了叩叩叩的噪音，他才回过神来。
“嗯哼!”一记闷哼声突然传来。
“对不起，我不小心打到你的脚了。”苗毅雯把低著看桌角的头抬了起来，还吐了吐丁香小舌。
“没关系。”蓝傲用左脚“呼呼”右脚，真心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你忙、你忙，不用理我。”苗毅雯将扫把从桌子下拉了出来，又继续去扫办公室的其他角落，心里忍不住窃笑，终于让她小小的报了一箭之仇了，她心情太过亢奋而哼起了歌，嗯思啊啊听得蓝傲全身都痒痒的。
“五音不全请别荼毒别人的耳朵。”他忍不住吐了一句。
“是，总经理。”她嗓音甜美的回应，内心却咒怨著——连哼个歌也不行，跟他同楼层工作一点人权都没有!
扫好了地，苗毅雯拍拍屁股准备离去，却让蓝傲一声叫住。
“等一下!”
“总经理还有要吩咐的吗?”苗毅雯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
“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我的位子啊!”苗毅雯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我不记得有帮你安排位子。”蓝傲的俊脸有点臭，她该不会自己把位子排到比他年轻的林秘书身边了吧!
“是林秘书帮我在秘书室安排一个座位的。”说到林维科，他真是个不错的好人，她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她在笑?是因为说到林秘书吗?那为什么面对他时就保持距离，要不就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该死的，不会吧!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度，就在他早上晚进办公室的两个小时内，爱上林秘书了!
“下一秒起，你的座位就在这办公室里，我会通知林秘书将你的办公桌椅搬过来这里。”此刻他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冷冷的，但看起来却比生气还生气。
搞什么?又惹他生气了，她到底何德何能啊!
苗毅雯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故意微笑，万分甜美地对蓝傲说：“是的，总经理，从今天起，我就跟您一起办公了，还请多多关照。”语毕，还不忘行九十度鞠躬大礼。
这还差不多!蓝傲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并马上将他刚才说的话给照办。
他绝对要她离林维科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