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绝不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

会有任何障碍,爱算不得真爱,

若是一看见人家改变便转舵,

或是一看见人家转弯便离开。

我这话若说错,并被证明不确,

就算我没写诗,也没人真爱过。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刮了一夜的风,清晨时天放晴,酝酿了好几天的雨雪终于没能下来。

温惊寒端着叫人买来早餐,走进房间。

宁夜还在睡,手脚大开地趴在床上,柔软的丝被揉成一团抱在怀里,甩出一角压在腿下。温惊寒突然觉得下腹一紧,恨不得变成那不知交了什么好运的被子。

情不自禁地凑过去覆上诱人的红润双唇,和上次一样柔软,一样香甜,一样纯净清冽的感觉,理智一遍一遍告诉温惊寒要浅尝辄止,美好的感觉却让他舍不得离开,一味留连。

正自沉迷,突然被大力推开,被惊醒的人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浴室,哗哗的水声传出来。

温惊寒叹气,把早餐端出去重新热过,再回来时,宁夜刚好脸色青白的走出来浴室。

他狠狠地抹抹嘴:“温惊寒,不要太过分,杀人也不带这么折腾的。”

“对不起,我把早点拿过来了,吃一些吧。”嘴上说对不起,脸上却没有丝毫愧疚。

宁夜懒得理他,有气无力地窝进沙发,闻到食物的香气,空空的胃开始抽痛。

“怎么不吃?不喜欢这些吗?”

“……”

“我知道你饿了,快吃吧,今天我保证不会让你再吐。”

今天?仅仅今天,该死的混蛋。

宁夜挑眉:“要是我吐了呢?”

温惊寒微笑:“要是你吐了,我就教你能一个掌控我,让我痛苦的方法。”

“好。”

宁夜抓起牛奶一口喝下去,然后冲回浴室将喝下的牛奶全部吐光。

温惊寒递给他一杯清水,宁夜漱漱口,透过镜子用眼神挑衅。

“抱歉,我空腹喝牛奶就会吐。”

温惊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么想掌握我的弱点吗?”

“你要反悔?”

“当然不会,先吃东西我再告诉你。”

宁夜真的饿了,吃得又多又快。吃饱了,舒服地向后一靠,修长的腿伸开,交叉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斜眼看着面前的人。

温惊寒莞尔:“你还真性急,不打算放过我了?”

这样难得的机会岂能放过?不过,宁夜皱眉,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

“废话,别想耍花招,快点。”说完之后又是一皱眉,这句话好像也很暧昧。

温惊寒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笑,缓缓脱下衣服。

干什么?宁夜疑惑地看着他。

从里到外一件不剩地脱完,温惊寒往床上一靠,怡然自得的神情,让人几乎以为不穿衣服是理所当然的事。

阳光穿过典雅的西洋式阳台透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圈淡黄色的光晕,泛着光泽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肌肉健美而紧实,舒展的身体似乎蕴含着某种魔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宁夜怔忡了一下,羞愤地涨红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惊寒抓过枕头当靠背,轻松地欣赏他难得的窘迫。

“书桌第三个抽屉有相机,你拍了我的裸照,自然就抓住了我的弱点。”

宁夜跳起来,捞起两件衣服狠狠地摔过去。

“龌龊!你当我像你一样卑鄙吗?”

温惊寒翻了个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宁夜,如果你想克服心理障碍就看着我。”

宁夜停下动作,深深望进温惊寒的眼睛,试图从里面发现一些算计和虚伪,但是他失败了。

温惊寒蜷起一条腿,摆出一个清闲的姿态。

“我难看吗?”

废话,难看的话还敢这样显摆吗?宁夜极力让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

“不。”

“脏吗?”

“不。”

“粗暴吗?”

宁夜咬牙,缓缓摇头。

“那么试着接近我,触摸我,我保证不碰你。”虽然这非常艰难,温惊寒在心里加了一句。

宁夜转开头,俊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好一会儿一动也不动。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把我的手脚绑起来。”

宁夜心中一紧,这人既深沉又狡猾,有着一流的耐性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虽然外表温和,但是他的心必定坚硬而冰冷,这样的人如果想得到某个人,应该不会用强,不是他的品质有多高尚,而是骨子里的优越感让他不屑于这样做。

“我应该绑上你,但是我不会自欺欺人,我相信你,温惊寒。”

这句相信,让温惊寒心中一喜,总算是有了一点进步。

其实从宁夜昨晚坦然地睡着,他就知道这一点,还以为无论如何不会承认,没想到宁夜坦率得超乎想象,诚实得让人心疼。这一刻温惊寒清晰地认识到如果真的有情网的话,那么他肯定是在网底,没有希望爬出来了。

看着正襟危坐的宁夜,温惊寒莞尔,拉住他有些僵硬的手,放到自己脸上,闭上眼无声地邀请。

宁夜的手停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试探着移动,从迟疑到坚定,从僵直到灵活,从小心到随意,从极力避开某些部位到或好奇、或不经意地挑逗……

随后的几分钟对温惊寒来讲不啻于酷刑,恐怕还不如,面对酷刑通常都是无法反抗的,而他明明是强势的一方,随时可以把他扑倒在身下,而这个念头越来越频繁地在脑中闪过。

不,不能想,握成拳的手一再收紧,牙齿几乎要咬碎了,可是不管温惊寒怎样努力都无法让身体不兴奋。就在他实在忍不住要大叫“停止”的时候,那只手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急速撤离。

温惊寒松了口气,同时袭上心头的还有深深的遗憾和欲望不能疏解的痛苦。

宁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腿间的不知何时已笔直挺立的分身,就算屋里很暖和,毕竟也是冬天,他的身上却覆盖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温惊寒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将头扎进柔软的枕头里,低低地笑:“自讨苦吃,真恨我的好心。”

“你也会好心吗?”

这人的尴尬和狼狈难得一见,宁夜心情大好,忍不住调侃:

“如果无地自容的话应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而不是用枕头闷死,虽然说这种死法挺有创意的。”

温惊寒翻过身,毫不掩饰的将勃发的欲望袒露在他面前,满意地看到宁夜红了脸,微微侧开头。

“你也会害羞啊,宁夜,我要是闷死了你会伤心的。”

这人真是控制局面的高手,这种情况下也能把尴尬和狼狈迅速化解。

宁夜气恼:“哼,你太高看自己了。”说着想起身,却被拉住。

“宁夜,你讨厌我吗?”

“你这人是挺讨人厌的。”

温惊寒拉着他的手缓缓靠近自己,坚定地放在小腹上。

“我说过要教你一个掌控我,让我痛苦的方法。你既然信任我,那么我决不能食言。现在,你就掌控了我,要我怎么痛苦,怎么难过都随你。宁夜,你不是讨厌我吗?那么现在是报复的最佳时机,你可以欣赏我的痛苦,嘲笑我的软弱,可以骂我无耻,可以——”

这家伙把他当小孩子哄,不就是想做吗?宁夜坏心地用曲起食指和中指夹起一小块腹肌,用力一拧。

温惊寒如收到惊扰的狮子,猛地坐起身:“你——”

“你让我报复的,想反悔?”

宁夜跳下床,戒备地看着蓄势待发的他。

温惊寒瞪了他一会儿,笑了:“继续。”

“到此为止。”

“宁夜,我会等到你愿意继续为止。”

宁夜笑了笑,走到门口,一拉门,脸色变了。

“老套!你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温惊寒微笑:“你想试试?”

宁夜咬咬牙,寒着脸说:“如果这个时候一盆冷水浇下来会是什么感觉?”

“应该很难受。”温惊寒点点头:“浴室里有凉水。”

宁夜犹豫了一会儿,认命地走回来,伸出手,毫不温柔的抚上他的坚挺,眼里是纯然的憎恶和不甘。

温惊寒苦笑,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算了,去外面等我。”

说着拿起一件衣服披上,先打开房门,然后走进浴室。

宁夜怔忡了一会儿,撇撇嘴,走出房间。

温宇集团总裁气派的办公室位于温宇大厦36层,说是办公室有些可惜,舒适的卧室,雅致的书房,宽敞的会客室,还有健身房……齐全得就像另一个家。狡兔三窟,这人还不知有多少个窟,宁夜不无讽刺地想。

把单人的牛皮沙发拖到落地窗前,宁夜随手拿了一本书,静静翻看。

温明华一进来就看到窗前的年轻人,很是讶异。那个外飘的落地窗的面对是个公园,风景不错,可是很少有人敢接近窗前去观赏,因为站在那里,就像悬空站立在绝壁凸起的石头上,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任何人贸然接近都会头昏脚软。

当年轻人听到声响转头,冲着她礼貌的一笑时,许是阳光太过耀眼,温明华居然产生了一秒钟的眩晕。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个人随便的聊天,宁夜发现这个看起来有几分面熟,却看不出多大年纪的漂亮女士个性爽朗,言语诙谐,有一种天生的热情和感染力。她似乎和温惊寒很熟,直呼他的名字,绘声绘色地说起他小时候的事。

宁夜了解到原来温惊寒也曾经是个调皮的孩子,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在美国和他的外公住在一起。

这场谈话愉快而轻松,宁夜的表现虽然不够热情,但是很有礼貌,举止大方,笑容明朗,没有时下小青年的浮躁和功利。温明华很快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也终于明白惊寒让她来的目的,要在家族中寻求第一个支持者,还有谁比她更合适呢?

总觉得宁夜有些面熟,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象谁呢?一时想不起来。

又聊了几句,电话响了,温明华接完电话,站起来:“宁夜,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惊寒可能到中午才能回来。我本来想趁此机会和你多聊一会儿,可是——”晃了晃手中的电话,露出和温惊寒有些几分相似的笑容:“我儿子要带女朋友回家,我得先走了。”

宁夜惊讶地睁大眼,她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儿子?这才想起来聊了半天,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请问,”宁夜有些不好意思:“您是——”

那人似乎也很惊讶,随即大笑不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叫温明华,是温惊寒的姑姑。宁夜,和你说话很愉快,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一个惊寒不为人知的秘密……”

温明华,43岁,20岁那年爱上了一个不出名的歌手,为家族所不容。她毅然放弃一切,为爱远走天涯,一年后因丈夫婚外情离婚,自此独身一人,5年前才被家族重新接纳。那二十年里,她做过模特、歌手、演员、化妆品代言人……最后的职业是某珠宝公司总经理。不管是当年在娱乐圈还是后来在商界她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在电视和报纸亮相的频率可能还超过温氏的总裁。

看了电脑上搜索出的信息,宁夜失笑,怪不得她会惊讶于自己不认识她。

温惊寒果然中午才回来,一进门就见宁夜站在落地窗前向下探看。

“下面有什么?”

“没有,不过我听说你有——恐高症。”

温惊寒目光一闪,姑姑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他了,看来真的很喜欢他。

“曾经。”

宁夜双手抵住玻璃,身体也几乎贴上去,看着面包大小的汽车快速穿梭着,有些头晕,有些心悸,还有些脚软。

“恐高症是什么感觉?头昏还是无法站立?怎么——”

想问怎么造成的,想到自己的心理障碍,没有问出口。沉稳的脚步声靠近,突然腰上一紧,温润的脸庞贴上他的脸侧。

“别动,让我慢慢告诉你。”

温柔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紧揽着他的手臂也是。

“不是曾经。”宁夜停止挣扎,努力压抑和别人身体接触的不适感。

身后的人低沉的笑了两声:“只有你知道,要保密哦,夜。”这次的声音出奇的低哑柔和,象情人枕畔的耳语,语气极尽暧昧亲昵。

恶劣的家伙,宁夜咬牙,感觉脸侧一痒,柔软的湿润扫过脸颊,温醇的声音传来,这次已经没有了颤动,却带着一丝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沉重。

“这个毛病来源于小时候一次不成功的绑架,我逃走时从半山腰滚了下来,伤好以后发现对高处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原本只是轻微的症状,就未加理会,四年前突然加重,最严重时不能上楼,不能坐电梯,更不能坐飞机。加上那个时候公司有些困难,这样的弱点是不能容忍的。”

宁夜心一紧,四年前他的父母坠机身亡,听说那之后温宇集团也陷入困境,股票跌得一塌糊涂。他20岁接掌家族企业,可以说是受命于危难之际,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力挽狂澜,连续几个经典的战略也成为商界的传奇,至今还为人们津津乐道。

四年前,也是在四年前,师傅去世,馨姐离开,墨家的人出现……

“我想了各种办法,包括把办公室搬到顶楼,天天住在这里,把这个窗子改成不设栏杆的落地窗,每天没人的时候在电梯里不停地打来回,还参加了宇航员模拟训练,还去跳伞……”

“那样——就好了吗?”

“没有,事实上适得其反,后来借鉴大禹治水的方法,不再急功近利,试着去疏导,过了一段时间竟然真的基本克服了,不过那种感觉至今还留在脑海里。那种感觉——”

温惊寒笑了笑,声音也一扫方才的沉重,变得柔和平缓,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是一种与身体无关的痛苦,却又真实的潜藏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借由对别人来讲极其平常的行为激发。不是疾病,却比任何疾病都来得更猛烈、更痛苦、更无法抵挡。”

“那是一种与心情无关的压抑,来自遥不可及的记忆底层,不去触动就没有感觉,却又无法忽视地存在,越想掩埋就越汹涌,越想遗忘就越清晰,像翻江倒海的巨浪,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那是一种与呼吸无关的窒息,阻塞的是头脑,遏制是心智。这个时候,顽强的意志、缜密的思维,以及聪明智慧、果敢坚强都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有深沉的无助和无力感。”

“那是一种与胆怯无关的恐惧,找不到害怕的依据,没有恐惧的理由,也看不见确实存在的危险和灾难,毋庸置疑的勇敢在它面前显得无比软弱,只能任灭顶的黑暗吞噬。那是没有边际的孤独,无法诉说的悲伤,不能解除的桎梏……”

这么长篇大论的描述,他应该去写戏剧,说不定能成为现代的莎士比亚,宁夜几乎想笑,却在不知不觉中,有湿意凝结在眼底,眼眶有些发热。

那真的是恐高症的感觉吗?宁夜不知道,却知道温惊寒能够理解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和莫可奈何的悲哀。

微微出汗的手,在冰凉的玻璃上留下泛着水汽的手印,手印向下延伸,滑下不长的几道,嘎然而止,僵直的手指被包入温暖干燥的掌心,交叉着回到腰侧,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宁夜缓缓开口:“谢谢你告诉我它是可以克服的。”

“那就是说你没事了?”身后的人笑了,嘴唇温柔地摩挲他的脸,然后是脖子。

“你——”

刚刚放松下来,才一碰又僵住了,温惊寒遗憾地把嘴唇从那光滑的肌肤上移开:“好象还是很难受,要不要去——那个地方?”

宁夜皱起眉,曲肘撞过去。

温惊寒闷哼一声,放开紧抱着他的手臂,揉了揉肋下,委屈地说:“我又没说去厕所,更没说呕吐两个字,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宁夜瞪了他一眼,把身体窝进三人座的大沙发。

温惊寒紧张地看着他:“我的沙发才刚换过不久,不如我找个脸盆什么的东西放在这儿,也省得——”

“闭嘴。”

宁夜一拳挥过去,却被温惊寒牢牢抓住,

“真的不用?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客气。”

宁夜“腾”的一下站起身,大吼:“有完没完了,我是很难受,可是没有想吐。”

温惊寒大笑出声,拉过他的手印上重重一吻。

宁夜瞪了他一会儿,脸色缓和下来。

“温惊寒。”

温惊寒漂亮的眉一皱:“要是你叫我的名字不那么生硬的话,我会很高兴。”

“那你改个不生硬的名字让我叫不就行了?温董事长。”

宁夜昂起头,优美的嘴唇一撇,露出又骄傲又狡黠的神情。

温惊寒心一动,目光炙热起来,刚一欠身,那敏感的人儿已经跳到沙发背后。

温惊寒既无奈又好笑:“我不过去还不行吗?好了,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我可饿了,想吃什么?”

这人真能岔开话题,宁夜可不允许他蒙混过关:“温惊寒,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真的要我帮忙?我是商人,可是会要报酬的。”温惊寒微笑。

宁夜不理他的调侃:“我想见一个人,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能帮我安排吗?”

温惊寒深深地看看他:“你确定吗?宁夜,我知道你找了她好几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见你。”

宁夜楞住,他这些日子一门心思想找到馨姐,想问她为什么那样做,甚至不惜扔掉墨非给的手表,自投罗网,只以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和难处,却从未想过她不想见。

“我建议你等一等,也许过了这阵子,她会主动找你也说不定。如果你一定要见,我也可以帮你安排,决不会让墨家的人知道。”

宁夜惊跳,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转过身沮丧地说:“算了,我走了。”

温惊寒一把拉住他:“一见没有利用价值抬腿就走,宁夜,你不是这么势利的人吧?”

“我本来就势利,你最好不要理我。”

宁夜甩开他的手,温惊寒从后面一抱,宁夜矮身让过他的双臂,却没防备他脚下使绊,等站稳时,坚实的手臂已经稳稳勾住了他的腰。

这人似乎很喜欢从背后抱,而这个姿势比面对面相拥更暧昧,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挣扎他的手臂就越紧,宁夜知道他不会真做什么,也就不再挣扎。

温惊寒低低地笑:“我喜欢这样抱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温惊寒突然捏住他的下颌向后一转,凑过去飞快地唇上一啄,咧开嘴得意地笑。

“因为这样,你就是想吐也吐不到我身上。”

“卑鄙。”

知道别人的隐疾,不是该小心避免,再不提起吗?这个人却是直言不讳,宁夜气不过,抬脚向后一踢,没中,却害得自己又险些摔倒。

“一个势利,一个卑鄙,简直是天生一对,是不是啊,宁夜?”

温惊寒稳住他的身体,贴在他耳边说:“这两天,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供你吃穿,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今天早晨还被你——”

“住口,你要怎么样?”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让你躲不开,逃不过,无计可施,无能为力,那种感觉是什么滋味,宁夜终于知道了。

“最少请我吃顿饭表示感谢吧。”

“好,你先放开我。”

温惊寒放开手,轻巧地躲开他一连串的攻击:“不错,拳脚有力,身法也够敏捷,看来我的分散注意力法很管用。祝贺你的心理障碍好多了,宁夜。”

问:什么东西粘上下不来,如果你回答狗皮膏药,那就错了,正确答案是温惊寒,不信你问宁夜。

那顿饭当然不是尾声,也不是暂停,而是开始,接下来是所谓的浪漫约会,但是宁夜发现,这人实在没什么浪漫细胞,很会气人倒是真的,也不知那些说他温柔多情的八卦新闻是怎么来的。

更令人头疼的是,如果宁夜稍有不满,他就作出一幅虚心求教,从善如流的样子,发挥商人顾客至上的原则,一定要让他满意为止,而等宁夜不得不说了满意两个字,讨一点奖赏也是免不了的。

他总是以帮助为名,行轻薄之实,那些古怪的治疗方法让宁夜应接不暇。幸好还算管用,宁夜对温惊寒的小动作已经不怎么反弹,对这个结果,温惊寒不是太满意,却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

到周日的傍晚,温惊寒终于在偷了几个吻后,心情大好,发慈悲放宁夜回家。

家里很热闹,姚远和墨非都在,奇怪的是李元标也在。

他一看到宁夜就两眼冒火,冲过来就要动手,被姚远硬生生拽住。

听他骂骂咧咧地说什么不讲信用,宁夜这才想起忘了给姚大哥打电话解释打架的事。

自从三年前在姚家和李元标起冲突,一个被打伤,一个吐得差点虚脱以后,姚大哥就下令再不许李元标接近宁夜。这两年他偶尔也会犯规,都被修理得很惨,但是从没有像这样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宁夜不解:“这么激动做什么,姚大哥顶多扣你的零花钱,限制你吊女孩子,罚你到公司做苦力,又不会吃了你。”

李元标的脸一下子红了,瞬间又变青,转身冲上楼,“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难道说中了,宁夜惊诧不已。

“宁夜,别欺负你表哥哦。”姚远大笑着冲墨非使了个眼色,径自走了。

墨非等姚远出去才说:“李元标要在这住几天,等消了气,姚大哥自然会接他回去。”

宁夜叹了口气,想起林月盈,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老是所遇非人?

墨非深深看着宁夜,他的气色很好,神采奕奕的眼睛带着一丝动人的水润光泽,周身活力四射,不像历劫归来,倒像是渡了一个愉快的假期。

“这两天你的手机没开。”

手机?宁夜一愣,遭了,忘在温惊寒那里了。

“大概没电了。”

“两天不见,你的精神看起来不错。”

好容易摆脱那个家伙,精神当然好,宁夜笑了笑,不理会墨非语气中的讥诮,把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

“回家真好,我决定了,今晚就睡沙发。”谁叫这里只有两间卧房。

墨非目光深沉:“温家的卧房很多,主人也很热情,或者你愿意回到那里。”

宁夜笑容一僵:“对不起,我放肆了,忘了这是墨家的地盘。”

墨非轻浅地说:“要说放肆,你也放肆了不短的时间,怎么突然有了觉悟?”

宁夜挑眉:“我不想吵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直说?”墨非轻轻吐了一口气,端起茶盏:“你什么都不说,要我说什么?”

宁夜苦笑:“我不说你也能知道,又何必再说呢?”

墨非抬眼注视着他,微微叹气:“我是怕你是亏,难道关心也错了吗?还是你——仍然放不下那件事。”

宁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记得有一个故事,有两个和尚正要过河,见到一个妇女在河边一筹莫展,其中一个和尚就背着她淌过河去,然后放下她继续走,另一个和尚对他的行为很不满,考虑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说,你是清修之人,怎么可以背女人。第一个和尚看了看他说,我已经放下了,怎么你还背着?”

墨非坐在他身边,深深看着他:“你真的放下了吗?”

宁夜抚了抚额头:“如果没有放下,你我怎么还会在这里?”

“我明白了。”墨非点头,恢复了斯文儒雅的笑容:“那你告诉我,这两天温惊寒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

“他发现你的心理障碍了吗?”

“没有。”

“为什么扔了我送你的手表。”

“这个你知道原因。”宁夜抱头呻吟:“好了,墨非,我又累又困,审犯人也不至于不让人睡觉吧?”

墨非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回房睡吧,我去把李元标揪下来睡沙发。”

“好。”宁夜飞快的跑上楼。

墨非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背影,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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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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