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放假后,老师有什么打算吗?

男孩在亲吻他的锁骨时间道。

嗯……过年可能要回家乡两三天。

待触到男孩大失所望的表情后又不禁笑了。“怎么?”

我还想说和老师一起过年的……男孩嘀咕着。

忽然想起男孩一个人住。“你父母呢?不回来吗?”

“他们待在美国啦,说暂时没法回来,反正都是工作很忙之类的,我也不指望他们过年会回来。”男孩耸耸肩。“不过,妈妈是有叫我过去,但我不想去。”

男孩刹那问闪现的落寞令他心疼,忍不住抱住那比他宽阔许多的肩膀。

得到他会留下来的承诺,男孩立刻开心拥住他,大叫着“太好了太好了我最喜欢老师了”,然后是一连串令人窒息的吻。

对其他人来说,最痛苦的考试周,对于他们却是最幸福的时光。

×××

“什么——”

听到手机那头传来大叫,原庭信忙把耳朵移开一些。

“太过分了!”男孩在那头大叫着。

“老师不是说好考完和我一起去吃饭的吗?而且今天是第一天放假,你怎么可以……”

“对不起对不起!”

想着如果不好好安抚,男孩可能会闹脾气,原庭信忙道。“我也没办法啊,突然派我出差,这是公事,没法拒绝的。”

“要别人去不就好了!”男孩的声音听起来颇为火大。

“这怎么行?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情嘛,”极力说服着,“没关系,我最多去个一星期就回来了……”

“要一星期!”更大声的咆哮传来,耳朵被震得隆隆响。

“行磊……”

“你在哪里?我要过去!”

“呃,已经准备到飞机场了……”

“什么!”没等他解释,男孩就在电话里大吵大嚷起来。“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出差也不提前告诉我,居然偷偷跑掉……”

真是越说越好笑了,原庭信有时拿这个孩子气的恋人也没办法。“是上午通知的,那时你还在考试啊,我没有监考任务,就回来收拾了,反正只有几天而已……”

“我不要!居然要一个星期看不到你……”

“行磊……”似乎听出他为难的语气,男孩在那头也沉默了。

好半天,电话里闷闷地传出:“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喔。”

“啊?……”男孩忽来的体谅让他不禁泛起了微笑。

尽管有时候会出现小孩脾气,但他的恋人始终是个成年人。这种时而劝哄时而尽情依赖的感觉,让他安心而又愉快。

“要打电话给我!”

“嗯。”

“要想我!”

“好。”

“……我爱你!”

“……我也是……”低声说着,红霞晕满了双颊。

×××

回到一星期没有回过的家,蒋行磊觉得一切都好不习惯,没有男人的气息,无论做什么身体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要一个星期啊……”

把书包一丢,他直接在地板躺下来。一股虚脱感升了上来,丝毫没有别人考完试后的轻松和超脱。看着手机,他很想打过去,但想到现在男人八成已经上了飞机只好作罢。

这种……就叫做依赖吧?

苦笑着,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依赖谁的一天。父母各有事业一直很忙碌,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居住,不是和狐朋狗友在外边四处乱逛,偶尔找找乐子欺负一些软脚虾,就是跟女人或女孩泡在一起,压根不会想到寂寞二字怎么写。

但现在……也许这样的他,在男人眼里还是很孩子气吧?不希望自己有这么不成熟的表现,但冲动往往比大脑快上一步。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他才发现以前的自已是多么的无聊和幼稚,自以为长大了和女人睡过了就是大人,但却还是这么可笑。想要变得更成熟一些,变成让男人可以放心的依靠。虽然男人表面上没什么,看上去或许还软弱了些,但实际上却是个一旦付出就绝对会全力以赴,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人,所以,他更要好好保护他,成为让男人值得这么爱的人。

没有力气吃中饭,就这么无精打采地在屋里待了一个下午。

就在起身打算出去随便吃点什么时,却来了两个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世界的不速之客。

愣了一下,蒋行磊没有表示出任何欢迎的表情。

路原锋神色也不是太好,径自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席德凯。

“行磊,我们有些事想和你说。”

没有关门,蒋行磊逐客的意思相当明显。“什么事?”

相互瞥了一眼,路原锋道:“行磊,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脸色一震,瞪向他们。

“本来早就想问你了,但你好像一直没有回家。”路原锋继续道。

“考试期间你该不会都住在那个男人家里吧?”

“你们想说什么?”虽然没打算隐瞒,但想到这两人的用意,他的目光出现强烈的警告。

两人的神色有几分钟的难看,这回是席德凯率先道:“这太奇怪了!和我们之前的计划不一样!”

提到“计划”二字,蒋行磊的脸色都变了。身侧的拳头慢慢捏紧,一种愤怒而又可怕的东西逐渐爬上来。

友人不解他心中所想,仍叫着:“那个土玻璃是个同性恋耶,你该不会是受到他的影响了吧?同性恋是变态啊!”

“当初说要装假去钓他然后把他一脚踹掉的不就是你吗?”路原锋也盯着他道,“你说要录下他亲口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证明,然后公布在校园网上,还说什么没有玩够,这些不都是你提出的吗?”

“说要把那胆敢当我们论文的土玻璃赶出学校的,不就是你吗?计划进行到目前为止,应该算很顺利了,为什么你却说出那么奇怪的话?还把我们好不容易拍下来的照片删了!如果你是怕自己也在里面会被人认出来,那由你拿证明好了,不管是录音还是图片都好!只要能够威胁那家伙放我们过关就行!”

“你要拿到证明应该不是难事吧?不要忘了那家伙是同性恋!你不会受到他的影响了吧?”两个友人你一言我一句左右夹击,蒋行磊的脸色渐渐铁青起来,眼神也越来越灰暗。

见他不说话,路原锋上前一摇他。“行磊!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可是为你好!

要证明你没有改变,就照原计划去做!”

“对啊,你不会也想变成个同性恋吧?那很恶心耶!”

“莫非你从他那得到什么好处,只要自己顺利过关就行?”

“行磊!”

“住口……”在两人的叫嚷中,蒋行磊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可怕。

“行磊?”

“我叫你们住口!”随着一声暴吼,路原锋被一个拳头揍得弹了出去。

“行、行磊!你这是做什么?”席德凯瞪大眼,却被那异常恐怖的眼神吓住了。

“不准你们再提这件事!那根本不存在!谁也不准说!”

“什么啊……”被揍的路原锋拭了拭嘴角的血丝,火气似乎也上来了,冲上去揪住他。

“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我说过不准再提!”

“你太奇怪了吧!”叫喊着,殴打在一起。

“喂!你们……”

席德凯过来拉住他挥起的拳头,却被一把推开,撞倒在茶几上。

随着路原锋被他再度揍倒,吵嚷的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这种心情,这种亢奋到几乎要剖开胸口的心情,像害怕什么被揭开似的。

瞪着两个人同样不可思议看着他的友人,蒋行磊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是同性恋又怎么样?就算奇怪,就算都是男人.我就是喜欢上了,又怎么样?!”

说什么恶心,以前自己也当作玩笑鄙夷地说着,现在听来却一点也不能忍受!

生怕幸福会在瞬间破灭,所以……才竭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明明是欺骗男人的恶作剧,到头来却骗到了自己。种种悔恨、懊恼……统统都流泄出来。

“如果,你们有谁敢伤害他,我绝不会放过!”

×××

这些都是……假的吧?

距离男孩住处的不远处,原庭信机械地走着。

原本预定今天的飞机临时取消,改在三天之后,他想着给男孩一个惊喜,电话也没打就过来了,却看到大门没有关,里面还传出一阵争吵。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迟疑着该不该进去,却没想到会听到那样惊心的对话。

确切说,是两个陌生的声音在吼,男孩一句也没有反驳。装做去钓……一脚踹掉……照片……录音……没有玩够……赶出学校……计划……

零碎的话语中,他抓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却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说的那个人……会是他吗?

男孩不是真心和他交往……而是为了戏弄,为了报复……为了赶他出学校……?

这些日子的甜蜜与温馨……都是假的吗?头脑顿时眩晕起来,后面那些孩子吼了什么也没听到,他只记得自己飞快地逃出了那幢大楼。

在独自一人的电梯间里,他站立不稳地跪倒在地上,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抖。

应该很悲伤,很痛苦的,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胸口也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只有呼吸……窒闷得像是随时要停止了般。直到走出来,步子也摇摇晃晃的。

叫了辆计程车,也许自己脸色苍白到令人担忧的程度,司机在看了自己一眼后还问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也只是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不知是怎么回到这所破旧的小公寓的,一进门,所有的记忆都鲜活起来。

“啊……”就在这间房子里,男孩抱了他,口口声声说着爱他

他们缠绵了一夜又一夜,惟恐白天太早来临,还说以后也要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我喜欢你!喜欢老师!

不要离开我!老师一定不可以离开我!

你喜欢我吧?老师一定很喜欢我对不对?

这些话,都是假的吗?原来……骗了心,骗了情……得到的就是这个啊……

昨天,他们明明还在床上相互爱抚,就在几个小时前,男孩还说着爱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痛,浑身感官都像消失了般。

为什么不哭呢?这该是比被好友拒绝更大的痛苦,为什么……哭不出来呢……

“啊……啊……”掩着口,缓缓滑坐地上,被男孩尽情拥抱的感觉活灵活现,现在却让他的身体一阵一阵颤抖……毛骨悚然。

眼泪……流不出来……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没有勇气继续留下来,原庭信跌跌撞撞地就要往门外跑去。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是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在接与不接之间迟疑了十几秒,终于选择颤抖地接起。

“老师!你已经到了吗?”男孩的话语连珠炮似的传来。“一切还顺利吧?有没有哪里不习惯……”

熟悉而温暖的话语……在耳膜上鼓动着,碾过阵阵痛楚,心脏迅速地麻痹。

“啊……”

“老师?”男孩似乎听出了哪里没对,机敏地问道。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一连串的追问,是那样急切,充满了关怀……这些也是假的吗……

强迫自己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没……没什么……”

“可是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啊?”

“也许是距离远的缘故吧……”

如果不是听到事实真相,或许他还会为男孩的关心而感动不已吧?不,应该说,就连现在,明明在知道被欺骗的情况下,他的心还是会为男孩的温柔而悸动“老师,我好想你……”

心神一震,像被人扼住颈脖。

“虽然你才刚走,可我真的好想你!居然……要一个星期这么久!难道不能提早回来吗?”

这些话……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为什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呢?

“老师?”许久不见他的回答,男孩开始疑惑起来。

“你听到了吗?”

“啊,听、听到了,这里信号不是太好……”

谎话……轻而易举地说出,没有一丝感觉……就像掏空了心的行尸走肉……

“老师,你是一个人出差吗?”

“嗯……”

“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别累坏了,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会去接你。”

“好……”

千叮万瞩,柔情蜜意,由手机中传来,一句一句……令他好想干脆就这么沈陷下去,就算是欺骗,就算是陷阱……也无所谓,如果……不要让他知道的话。

“……那,老师你多保重,我还会打电话给你的。”

男孩在挂电话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我爱你”。

手一抖,手机在按下挂机键时滑落下来……

×××

男人的手机从那一天起就打不通了。

蒋行磊一开始以为只是信号问题,可连续打了几次都接不通后,他开始焦急起来。

莫非男人到了那边临时换号?可也不该不告诉他呀。想以男人工作忙没时间联络自己来自我安慰一下,不断告诉自己等这星期一过男人回来就好了,然而过了第五天,男人还是毫元音讯。

无法忍受这种想见又见不到,也不知该以什么方式联络的心情,憋闷得让人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甚至着急得想要哭出来。学校已经放假了,想找人问也不知道该问谁,这么长久的牵挂一个人。也是生平第一次。

这样毫无头绪地空着急也不是办法,忽然想到可以到男人公寓里去找找有没有可联络的电话,当下蒋行磊就跑了过来。

从男人出差后他就没到这来过,原因是怕待在男人的屋子里思念会更加强烈。

急匆匆地掏出男人留给他的钥匙开门,转了几下居然打不开,钥匙和锁完全对不上号。愣了一愣,才发现门锁好像是新换过的,一股强烈的不安浮了上来。

就在他不死心地继续用钥匙开锁时,被刚回来的邻居看到了,在问了他找谁后,才告知“原老师已经搬走了”。

“什么?”

宛如一个棒子打下来,蒋行磊怀疑不是自己听错就是走错。

“不可能!我上星期还来过的!”

“啊,就是这个星期二搬的呀,所以房东把门锁也给换过了。”

完全傻了眼。“怎么……可能?”

星期二?就是和男人通话后的第三天!

“可是,老师不是去出差吗?”

“咦?有吗?我看到他请搬家公司来运东西哦……”邻居诧异地看看自己,摇摇头关起了门。

他一个人,愣愣地站在楼梯间。一种强大的,恐怖的,不解的东西靠拢过来这种事情,没道理啊……他给男人打电话时,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男人还答应他回来第一个通知他,怎么才过了没几天,世界就全变了呢?

难道,男人说出差是骗他的?可为什么……看着手中的钥匙,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层层扩大。

像断了线的风筝,蒋行磊再没收到男人的任何讯息,好似人间蒸发,突然得令他措手不及,甚至怀疑那一通电话是否是自己作梦。可是,没有理由啊,那临走前一晚的亲密还感受得到,回想起男人在床上细吟扭动的模样,下半身就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

之前想着随时都可以找到,所以一直心安理得等着男人回来,却没想到……

发疯地寻找着,也不知道去哪找,打不通的号码拨了一遍又一遍,虽然知道个会接通,却还是不死心地打着,祈望男人能够接到。甚至在那已经搬走了的公寓楼下徘徊,想这样或许能够遇到男人也说不定——明知道这些都无济于事,却还是不放弃地等着。等到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心慌……

“行磊!”不知是第几百次在街上寻找,即将过年的热闹气氛怎么也感染不了他。

身后传来的叫声令他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

“滚!不准跟着我!”

“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席德凯走上来。

“就算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也不至于这种态度吧?”

“滚开!”

这回响起的是路原锋的声音。“那男人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猝然回身,怒火飙了上来。“你说什么!”

从上次起了冲突后就没说话的友人望着自己,面无表情。“听说土玻璃辞职了。”

一把揪过友人的领子,喷火的眸中含着不信。

“你说……什么?”

“我和阿凯去问成绩的事情,无意中听到的,那男人突然辞职了。”

友人的话仿佛投下一枚炸弹,令他久久动弹不得。

没有拨开他的手,路原锋继续道:“这种情况,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天我们的话被他听到了,因为听说那天他本来要出差的,却临时取消了……”

话音方落就被粗鲁地推开。

“行磊!行磊……”

不理会身后的叫喊,蒋行磊一阵疯跑。

被听到了……?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想过,但他就是不愿深想下去,因为他还没有把握让男人能够完全原谅他,想着等男人再多爱他一点,两人的感情再深厚一些,届时主动承认错误会比较好,可是……可是

不该来得这么快啊,他还没有任何准备……不知不觉又跑到男人原先住的旧公寓,望着三楼那关起来的窗户,景象逐渐模糊起来。

一种湿漉漉的东西沿颊而落。痛苦,悔恨,懊恼……都不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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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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