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两江总督衙署原为前朝汉王府,建筑恢弘巨大,还有花园流水,富丽堂皇不输北京内城里的王爷府。

不过对梅儿来说,再也没有任何建筑物比得上皇城那般伟大。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秋水明眸仍眶着一圈红,梅儿担忧地瞅着额尔德一再又一再地问。

「我根本没中毒针,怎会有事?」

又盯着他端详半天,见他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梅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沿着杜鹃花圃往前漫行。

「不过还真是差点吓死我了呢!我以为大哥真的中毒针了,想着说大哥若是真的死了,梅儿该怎么办?没想到大哥竟然没事!」

「唔,我在想……」梅儿摘了一朵杜鹃。「干脆就让两江总督去督促江宁布政使落实赈济,我们在这里休息几天,无论如何,这两个月里来,我们确实是赶得好辛苦呢!」

她不气他骗她,不气他吓她,只为他设想,想他是这两个月来太劳累了,而她的确是赌气下错了决定,所以他耐心用罄,决定给她一点小……不,是大刺激,这是她应得的警告,她想。

额尔德脸颊痛苦地连连抽搐了好几下。

不过她也没有忽略,她对他越体贴,眸底恋慕之情更浓,显现在他神色上的痛苦就越深刻,她注意到了,也可以感觉得到他在挣扎。

现在,她更可以确定他对她不是无情,而是开不了口。

「不要想太多,大哥,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吧!这一年半里来真是辛苦你了。」

要想还是由她来想。

如何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他们之间的身分距离,摆脱她既定的婚事,好让他能开得了口,这是她的问题,也只有她能思索这个问题,因为症结全在于她。

虽然只在两日之前她依然认为自己只要能作一场短暂的美梦就够了,可是在他中毒面临死亡之际,她以为他一定会死,以为自己一定会失去他,当时那种绝望的痛苦宛如心被撕裂了一般,深刻沉重得教人无法承受,也使她没有办法如同过去那样消化这种痛苦。

她坚强不起来!

如果他真的死了,这股痛苦必定会伴随她一生,终身折磨她的心灵,直至她老死……

不,或许她会跟着他一起死!

于是,她知道了,她不想只能作一场短暂的美梦,她不想让自己从这场美梦中清醒,因为她只想要他一个人,她没有办法再自己骗自己了。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想个能让他们在一起,又不会连累到庄亲王府的办法。

或许,她应该回去找额娘商量?

「呜呜呜,老爷,人家为什么不能去看梅儿嘛?」

「别老是用同一招!」

「……老爷,好啦,让人家去看看梅儿嘛!好啦,好啦,瞧,人家都在跟你撒娇了耶!」

「……」

「……死鬼,你到底给不给人去看女儿?不给我扁你喔!」

「……」

「……呜呜呜,我好命苦喔!嫁了你这种又冷又冰的老公,我……我还是死了算了……」

「……」

「……」

「……」

「恶羊扑狼!」

「该死!」

大野狼厉害,恶羊更凶猛,只一下,大野狼就被恶羊扑到床上去了。半个时辰后,恶羊心满意足地趴在大野狼胸膛上剔牙兼打嗝。

「老爷,为什么不让人家去看梅儿嘛?」

「妳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告诉梅儿那些她现在还不适宜知道的事。」

「其实你也没告诉我多少嘛!」恶羊喃喃抱怨。

「够多了。」

「那又为什么不能告诉梅儿?」

「……」

「好嘛,好嘛,不问就不问嘛!那告诉人家女儿好不好总可以吧?」

「很好。」

「很好?好个屁!倘若不是你安在天地会里的卧底通知你,让你十万火急赶来,适时挡下那枚银针,女儿就差点被人家给绑走了,你还说她很好?」

「没人敢再动她了。」

「你警告过她们了?」

「对。」

恶羊突然狠狠地揪起一把狼毛。

「玉含烟?」

「王瑞雪。」

「哦!」狼毛逃过一劫。「不过皇上真的好小气耶!梅儿好歹也是个公主,他也不派个大内高手什么的,居然派出那种三流护卫,保不了我的宝贝女儿,自个儿还差点完蛋大吉,是怎样,宫里最近很缺人手?连那种三脚猫也派出来了!告诉你,如果梅儿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就算皇上和喀尔喀贝子饶得了他,本福晋也饶不了他,你得帮我宰了他!」

「他功力不足,这趟来我给了他一颗大还丹,以后就保得住妳女儿了。」

「你保证?」

「我保证。」

「好吧,我相信你,那……你真的不给我去瞧瞧梅儿?」

「不给」。

「绝对不给?」

「不给。」

「……我可不可以背着你偷偷去看?」

「……」

「咦?」

路走一半突然停步,梅儿眼带狐疑地望定某个方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除了互相推挤的人群之外也没瞧见什么碍眼事物。

「怎么?」额尔德问。

「我好象瞧见了……」梅儿依然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阿玛和额娘耶!」

「他们若是有来,怎会不来看妳?」

「唔……说的也是,可能是我看花了眼。」梅儿喃喃道。「我们还是去买西瓜吧!」

于是两人继续往夫子庙前挤过去,买到西瓜后再租了一艘画舫游河吃瓜。

「大哥,赈济已经都处理好了呢!」

「妳想离开了?」额尔德问,并递了一条湿毛巾给她。

放下最后一片西瓜皮,梅儿接过来湿毛巾擦了擦手。

「我想回广州府,我已经习惯那儿的逍遥自在了。」

「那我们明儿个就走。」

不过人在倒霉的时候运气都很背,翌日,梅儿与额尔德甫一踏出江宁城门,迎面便撞上三个目瞪口呆的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双方异口同声惊呼。

然后,对方又多加了一句,「完蛋了!」随即回头张望,恰好见到珍格格数骑快马奔至。

「终于!」珍格格一见到梅儿便扬起一脸得意,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总算被我给等到了吧!

梅儿皱了一下眉,随即展开一抹端庄温雅的笑。

「珍铬格,还不见过本公主?」

得意消失,珍格格愤怒地哼了哼,当作没听见似的扯缰策马进城里头去。

「她还是会尾蹑而来。」车布登肯定地说。

「那还用说!」德玉咕哝。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说好不会合的,结果还是碰上了头。」德珠摇头无奈道。「现在怎么办?」

梅儿看了一下额尔德,再低头略一思索。「还是到广州府,横竖我们住在别苑里,她也拿我们没辙,就算她要住进去也是可以,不过一切得按规矩来,让她自个儿选择吧!」

因此他们还是按照预定到广州府去,只不过多了几根大蜡烛,恐怕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自在了。

人生,总无法十全十美。

重阳前,他们又回到广州别苑,除了跟德珠姊妹俩学游泳之外,梅儿继续努力种花大业,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德珠姊妹俩陪着她,至于额尔德则是能躲她多远就多远,如果能搬出去的话,他大概会马上落荒而逃。

倒是车布登三不五时会来陪她磕磕牙,闲聊八卦。

「……这回任务完成之后德珠就要成亲了,说到她那未来夫婿可真是奇怪,明明整天笑嘻嘻的,却讲不上两、三句话,真教人怀疑他是不是哑巴。」

正蹲在旧花圃旁修剪花草的梅儿抬头看了车布登一下,后者坐在八角亭的栏杆上晃两腿。

「比大哥更不爱说话?」

「没错。」车布登曲起一膝抱住。「呃,提到这,我想问妳,小妹,妳是不是和老大吵架了还什么的?」

「没啊!」起身,移到一旁去,再蹲下继续修剪。「为什么这么问?」十几年前种的花草虽然大都因为乏人照料而枯萎了,但有些反而生长得更茂盛,譬如蔷薇,只不过因为缺乏修剪,看上去显得非常杂乱而已。

「呃,这个……」车布登抓抓头发。「我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气氛好象有点奇怪,不如咱们分开走之前那么自然。」事实上,是非常不自然。

「……或许吧!」

哈,就说他眼光够精明吧!

「为什么?」

梅儿没有回答,沉默好半晌后,头也不抬地反问,「二哥和承贝子是很好的朋友么?」

「何止是好朋友,大家都说我们是兄弟!」

「那么好吗?」梅儿低喃。「那你一定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虐待妻子啰?」

这回换车布登缄默了好一会儿。

「妳想知道?」

「废话,」梅儿横去一眼。「不然我问干嘛?」

「为什么?」

当然是没安好心眼啊!

倘若承贝子会虐待妻子的传言是事实,她就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光明正大的要求皇兄取消婚事了。

不过这个原因她打死也不能说。「自然是因为我要有所心理准备啊!」

「准备什么?」车布登不以为然地挑了一下眉。「就算他真的有那种怪癖,妳是堂堂皇室公主,他也不敢伤害到妳头上来呀!」

「但是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嘛!」

「他是什么样的人啊?唔……」车布登想了一下。「他很喜欢看书……」

梅儿呆了呆,皱眉。

很喜欢看书的巨人?

难以想象!

「……不爱说话……」

幸好,一说起话来十里远处都听得到的人还是少开口为妙!

「……不爱笑……」

没差,反正满脸乱糟糟的胡子,就算笑死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也相当有耐性。」

最好是,否则随时都要打死人了!

咦?不对,既然是很有耐性的人,又怎会虐待妻子?

「既然如此,为何会传出他虐待妻子的谣言呢?」

车布登深深注视她。「妳相信我说的?」

「当然相信,你跟他那么熟不是吗?又不是不认识他的人道听途说来的话,为什么不相信?」梅儿奇怪地反问。

「谁知道,」车布登耸了一下肩。「也许我会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为他说好话。」

乌溜溜的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梅儿漾起狡黠的笑。

「二哥才不敢,否则等我知道事实之后,我会把你整得变猪头!」

车布登怔了一下,继而失声大笑。「妳真是个可怕的鬼丫头!」

「所以说二哥最好不要骗我啊!」

「不会,」车布登笑着摇摇头。「我要骗妳就干脆不说,说了便不是骗妳。」

「好,那就快说吧!」梅儿催促道。

车布登沉吟片刻,思考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妳知道承贝子的首任妻子是谁吗?」

「好象听说过,是……」梅儿想了一下。「五叔的三格格吗?那时我还不懂事,所以不太肯定。」

「也是,那年妳应该才五岁,承贝子是十八岁,三格格也是十八岁,而且……」车布登低喃。「她很像珍格格。」

「那也不奇怪,她们是堂姊妹呀!」

「不,我是说个性。」

猛然瞠大眼,「她们……个性很像?」梅儿结结巴巴地说,而后惊叹。「承贝子惨了!」

「那可不……」

由于背景强硬,三格格嫁到了婆家照样骄蛮任性到不行,新婚夜便先来个下马威,威吓夫婿最好莫要违逆她、惹恼她,否则她会直接告到阿玛恒亲王那儿去,恒亲王再上告皇帝,届时夺爵罚俸是小事,要你全家人老命来赔罪也是有可能。

多亏承贝子能容忍下来,为了不想替出征打仗的父亲招来无谓的麻烦,他硬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当夜就睡到书房里去。

自那而后,三格格自己成天到处乱晃,耀武扬威地欺压夫婿的族人,却始终不给夫婿进房门半步,更不准夫婿管她,这倒也罢了,最令承贝子难以忍受的是,三格格对待几位姨娘也同样傲慢。

虽说姨娘并不是承贝子的亲生母亲,可也是对他有抚养之恩的人,他怎能容许妻子对长辈不敬,于是当年犹年轻气盛的承贝子为此同三格格吵了几回架,甚至在盛怒之下甩了她一巴掌,三格格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向恒亲王哭诉说夫婿殴打她,闹着说她不回夫家了……

「殴打?未免太夸张了!可是……」梅儿揽眉思索。「我记得五叔人还挺端正的,应该不会这样就信了她的话吧?」

「妳没猜错,恒亲王是不信……」

想是恒亲王也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并不追究那一巴掌,说好说歹又把她给送回蒙古。经此一事后,承贝子也学乖了,他终于了解是三格格根本不想嫁到环境困苦的蒙古,却被指婚许配给他,气不得皇上便恨到他头上来,于是他索性搬到另一厢房去住,并吩咐大家都不必去管她,由着三格格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但蒙古草原生活究竟与京里的优越环境相差极大,除了打猎之外实在没有其它乐趣可言。正巧那时征讨准噶尔的主将被召回京里会商,准噶尔乘机攻进漠北,承贝子匆匆出兵防御,承贝子一离开,三格格便做了一项决定……

「什……什么决定?」梅儿忐忑地问。

车布登轻哂。「半年后,承贝子回去,三格格已然身怀六甲……」

「那是好事啊!」梅儿脱口道。

「好事?」车布登露出嘲讽的蔑笑。「我刚刚不说了吗?从新婚第一日开始,他们就不曾同过房。」

梅儿怔了怔。「那……那……」

「那是内务府大臣阿里衮的孩子。」

梅儿吃惊地张大嘴,连啊都啊不出来。

「几经思量,为了保全恒亲王的颜面,承贝子在一个月后对外宣称三格格因病亡故,再过一个月,她以恒亲王义女的名义改嫁给阿里衮。这件事的内情除了承贝子的家人、阿里衮、恒亲王和先皇之外,没有其它任何人知道。」

「哇,好宽宏大度的人!」梅儿赞叹。「不过能嫁给中意的男人,这下子三格格她该没话说了吧?」

「谁中意阿里衮啊?」车布登翻翻白眼。「她只不过是在找一个最喜欢的男人而已。」

三格格做的决定很简单,她不要皇上为她指定的男人,她要自己找,所以承贝子一领兵出征,她便立刻启程回京。

清制规定下嫁蒙古的公主、郡主等回京必须经过内务府请旨,所以三格格就认识了内务府大臣阿里衮。阿里衮年轻又能言善道,很快便得到三格格的赏识,又恰好阿里衮的妻子因难产而逝,寂寞得很,三格格长得也不错,故而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合到床上去……

「她怎么敢!」梅儿不敢置信地惊叫。

「她是料定了承贝子会看在恒亲王的面子上不好把事情闹大。」

「真……真……真是不知廉耻!」

「确实。」车布登深有同感地猛点头。「而且……」

三格格与阿里衮暗中来往了四个月后即对阿里衮感到厌烦了,于是决定这个男人不够好,她要另外找一个更好的。

正当这时,她赫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只好匆匆赶回喀尔喀草原,打算想办法把孩子赖到承贝子头上,可惜承贝子不上她的当,也不愿意戴绿帽子,因此她被迫改嫁给阿里衮,而这个男人是她早已厌倦的家伙,想到仍要被「困」在这种男人身边,她自然更是满怀怨慰……

「她不会是……」梅儿吞了口唾沫。「还想继续找下去吧?」

「即便是也不容易,恒亲王盯得她死紧,怕她又惹出什么丑事来。」车布登耸一耸肩。「无论如何,那都不关承贝子的事了。」

「也是。那后来呢?」

「后来……」

由于不满承贝子不肯乖乖任由她摆布,「害」她失去找男人的自由,为了报复,她便开始编写剧本捏造事实,把那一巴掌说成了拳打脚踢,把因病亡故说成了被夫婿虐待死,到处传布闲言闲语。

谣言,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过分!过分!好过分!而且……」梅儿跳起来,不敢置信地大叫,还猛挥花剪。「居然没有人认得出散播谣言的就是三格格本人吗?」

「请……请小心一点!」头一剪就从他眼前飞过,骇得车布登赶紧跳到亭子里去,免得莫名其妙变成瞎子兼刀疤老三。「妳也知道皇亲贵族就是这样,名义是义女,其实是私生女,大家都这么认为,既是如此,同一个父亲,容貌相似又有什么好奇怪?何况她怀孕之后胖了很多,模样多少有点不同,这样更没有人怀疑了。」

「真是太可恶了,等我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事禀告皇上!」梅儿忿忿道。

「禀告皇上就不必了,我想皇上也许早就知道了。」

「就算皇上知道了,」梅儿不甘心地嘟高了小嘴儿。「可是谣言就这样流传开来,承贝子的名誉……」

「不,当年谣言并没有传得这么厉害。」车布登摇头道。「谣言之所以会流传开来,是在五年后承贝子的第二任妻子过世之后。」

「那又是为什么?」

见梅儿进亭子里来把刀剪放在石桌上,车布登才放心地双臂抱胸倚上亭柱。

「妳知道其其格公主吗?」

「知道啊!蒙古科尔沁部达尔汉亲王的小公主,也是阿敏济公主的小妹,听额娘提起过好多回啰!」话落,双眸猛睁。「其其格公主是承贝子的第二任妻子?天哪!她不会跟阿敏济公主一样可怕吧?」

「唔……该怎么说呢?」车布登蹙眉。「表面上,她是个内向又温柔乖巧的小姑娘。」

「表面上?」梅儿狐疑地重复。

「表面上。」车布登点头。「事实上,她的心机深沉又恶劣,以捉弄人为乐,她的内向是虚伪的表面,她的温柔乖巧更是骗人的把戏,平常一副恬静小媳妇的模样,暗地里却不断设计各种陷阱整人,每当人家狼狈地中了她的陷阱时,她就躲在旁边偷笑。」

他鄙夷地摇摇头。「但是起初都没有人想到是她在作怪,只以为是承贝子的弟弟在顽皮,直至有一回,她的游戏玩得太过火,导致承贝子的妹妹瘸了腿,策凌郡王一怒之下誓言彻底追究,这才查到一切都是其其格公主搞的鬼,她却还辩称她只不过是太无聊找点乐子而已。」

「好做作,好虚伪,好任性,好顽劣!」梅儿恨恨道。「然后呢?策凌郡王如何惩罚她?」

「没有。」

「没有?」梅儿抗议地尖叫。

「来不及。」车布登摇头。「她根本下担心策凌郡王会惩罚她,照常玩她的整人游戏,没想到在策凌郡王尚未想出适当的方法惩罚她之前,她自己就在设置陷阱坑害人之际,不小心跌入井中淹死了。」

「欸?!」梅儿呆了呆,继而喃喃咕哝,「这可不正是自作自受吗?」

「很不幸的,其其格公主是阿敏济公主最疼爱的小妹妹,她一听说妹妹亡故,痛心之余竟然根据五年前的谣言指控妹妹也是被承贝子虐待而死,无论承贝子如何辩解她都不听……」

「谣言就是这样渲染开来的?」梅儿喃喃道。

「没错。」

「好冤哪,承贝子!」梅儿深深叹息。「这些事先皇全都知情吗?」

「先皇知道。」顿了顿。「我想当今皇上应该也都清楚得很,所以皇上一即位便想到要为他另行指婚。」

「原来如此。」梅儿泄气地嘟囔。

能知道承贝子原来不是虐待狂当然是好事,但这下子她想拿承贝子会虐待妻子的事作借口来退婚的计画便成了泡影。

车布登若有所思地端详她。「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呃?」

「这不是妳想知道的答案。」害他浪费了那么多口水。

梅儿静了一下,耸耸肩,车布登见状不禁好奇起来。

「为什么?」难不成她有被虐待狂?

梅儿沉默片刻。

「二哥认为承贝子有可能拒绝这件婚事吗?」

「没可能!」车布登想也不想地回道。「皇上赐婚,谁敢拒绝?」

「我想也是。」梅儿沮丧地垂下螓首。

车布登有点明白了。「妳不想嫁给承贝子?」

梅儿抬眸无言瞅着他,可怜生生的。

车布登打量她半天,「妳……喜欢老大?」突然做出更进一步的大胆猜测。

梅儿吸了吸鼻子,又垂下两眼。

「这个……」车布登滑稽地咧咧嘴。「恐怕……」

「很难。」梅儿叹气。「我知道,但我还是要想办法,我不想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瞇着奇特的眼神,车布登又凝视她许久。

「妳是个好女孩,或许老天真会如妳所愿吧!」

车布登看得出梅儿与额尔德之间的不自然,德珠姊妹俩却比他更厉害,她们一眼就察觉到梅儿与额尔德之间的微妙感情,因为她们是女人,女人总是比较细心又敏感的。

「妳打算怎么办?」

「我以为我可以放弃,」梅儿坦诚地告诉她们。「但现在,我不想放弃了,我要全力争取。」

「有志气!」德玉拍拍她,然后继续狼吞虎咽梅儿片刻前才做好的茯苓饼。

还热呼呼的呢!

德珠则帮着梅儿把各种点心一一排上盘,准备拿出去伺候男人们。

「可是妳想怎么做?」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梅儿苦着脸,慢条斯理地舀两匙茶叶放进茶壶里。

「皇上已经同策凌亲王订下这件亲事了,要取消实在不太可能,除非让阿玛去请求皇上,可这样一来,后果便得由阿玛和额娘来承担……」

「他们不会愿意?」

「只要是为我们好,额娘什么都愿意,而只要额娘愿意,阿玛向来都会按照额娘的希望去做,但是我不想啊!」梅儿喃喃道。「我不想让阿玛和额娘为我承受后果,更不该用阿玛额娘的痛苦来交换我的快乐,妳们不认为如此吗?」

「我想他们不会……」啪一下打掉德玉又悄悄摸过去的手。「在意。」

「可我在意嘛!」

「那妳还能怎样?」

「我……」叹气。「也不知道。」

「那就慢慢来吧,反正还有几个月时间。」

「可是如果我一直想不到办法呢?」

德珠与德玉相对一眼。

「那就得看妳怎么选择啰。」

看她怎么选择?

如果……如果真是要让阿玛额娘代她去承受那些因她而招惹来的闲言闲语以换取她自己的幸福,这种选择,是不是很不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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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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