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么叫做尴尬？大概就是这样。
以前他会把女同事送给他的小点心请她吃，令她吓一跳。
现在呢，看到她仍在吃三明治，他会当做没看见，呼朋引伴的去用餐，像是她的一切完全不关他的事，她爱怎么样随她。
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让她一脸黯淡。
她曾经努力想弥补，可是他明显拒绝，蓄意拉开距离的表情和语气，该她饱受挫折，只好放弃。
一切都完了，她满脸惆怅。
如果时间也能像楼梯……一阶阶的往上重拾，直至恢复遇见唐继尧前的自己，然后一切会重新开始，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她遇见别的男生都不会珍惜她，照顾她，只有他会对她付出关怀，好几次都教她惊讶？
喜欢上某个人原来也是一种痛苦，喜欢得愈深，要承受愈多折磨，内心受伤也愈深。
这是不是他此刻的心情？
即使如此，仍然不能不喜欢他，让她埋怨地将脸埋进掌心里，深深惋惜。
第一次有人把她当女人看。
第一次有个只要能看到他，就觉得很幸福的男人出现。
她为什么不懂得把握呢？
门又打开，唐继尧的脑袋探进来。
「电视台的人找妳。」
他现在连她「白薇薇」三个字都懒得叫了。
她一定要找他谈一谈，她下定决心地站了起来。
「唐继尧！」
他不耐烦地又探进脑袋。
「……谢谢。」她嗫嚅的说。
他一脸不耐烦的神情，让她瞬间失去了勇气，只好立即改口。
「不客气。」他冷讽的一笑。「因为大家都在等妳，我也是其中一个，请问现在几点了？」
她抬起手腕一看，突然惊讶的叫了声。
「糟了，我忘了！」
好一个忘了，她这个主管是怎么当的，竟然让电视台的部长级人物等她，她等着被削吧！
可是等到她冲进了会客室后，发现电视台的人员根本还没到，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妳可以继续失神呀！」他不客气地道。
她生气的转过身来。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的表达永远这么直接、干脆。
「这又关我什么事了？」他冷冷睨着她。
「难道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
「一辈子照顾我这个年纪比妳小的男人，不觉得累吗？」他反讥的问。
她惭愧的低下脸蛋。
「我还以为只要喜欢，地位、金钱、年龄都不是绝对条件，妳怎么会这么迂腐？」
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比不上你！她心里说。
可是……这需要勇气！
「我非常了解自己的个性……」她想解释。
「反正妳只适合老男人。」他冷冷地昂起下巴。
她气呼呼的鼓起了俏睑。
「别忘了，等到妳把我教会了，说不定就是我取代妳的时候。」他非常知道她的要害在哪里。
她气愤地两手环胸，一脸的火大。
「也许妳真的该去相亲了……」他好疲倦的捂住嘴打了个呵欠，显示他这几天也没睡好。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气吼。
愈想愈觉得懊恼，他怎么知道她那么多秘密，她真是活该。
「妳该不会可怜到连相亲都没人要吧？」他一脸鄙夷的说。
「你……」她一副气坏的神情，差点给他一巴掌。
「有好消息得告诉我喔。」他无所谓的笑笑。「毕竟我们曾经差点成为朋友，喔，我们甚至还没开始呢！」
她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
「好，我会……我会！」她咬着唇发狠道。「我会在一个月内结婚给你看的。」
「哦？」他嗤笑。这个傻瓜！
「嗯--」她气坏的跺了下脚离开，像个小女孩。
他忍不住又一阵嗤笑。
这个小傻瓜，不这么逼她永远不会替自己着急，顺便替自己出出气也好，他那天真的被她气坏了。
被他这么一激，火速开完会后她就真的告假回家，去找专门作媒的姑姑，请她帮她牵红线。
反正他又不适合她，他年纪小她三岁。
他特别喜欢欺负老大，他这个混蛋！
说不定他说他要跟她交往，只是……只是……只是想要利用她而已！
她愈想愈呕。
他完全能看出她的心意，明了她的心意，所以才这么玩弄她--一定是这样的。
否则他怎么对他自己的一切三缄其口呢？她愈想愈不对。
她只知道他有一个弟弟叫唐书尧，小他两岁，跟他一样高，其它的都不知道。这个混蛋！
决定了，她一定要去相亲不可。
他当着她的面给她这么难堪了，她何必……何必……还眷恋不放呢？
她发狠地真的决定要相亲，给他瞧瞧！
可是连续几场相亲宴下来，她脸色灰败到了极点。
根本就没有！
没有像第一眼见到唐继尧感觉的人！
为什么就是遇不到一个能带给她心悸感觉的男人？
更可恶的是她腹背受敌，每天一大早进办公室，唐继尧抬起脸来的第一句早安问候语就是：「昨晚相亲相得如何？」
喝，她真想宰了他！
然后他总是会得意的笑，就像现在。
「真的很顺利吗？我看妳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脸色真是难看。
她咬牙切齿。
她为什么要这么呆？明明骗他她的相亲非常顺利，可是她却……装不出该有的笑脸？啊--她真想揍他。
「这回妳又看中了哪个笨蛋不良少年？」
「你--」她气得快要发作。
可是怎么看他都像是在开玩笑，让她得紧急踩煞车，免得一发作起来输得太难看。
「正式交往了吗？」他知道根本没这个人。
哼！「没错。」她赶紧挤出笑靥。
「听起来好象不错，看来妳已经把他带回妳的爱巢去了。」他闻逸的用笔敲了敲卷宗，看着她。
「去你的鸟巢！」她气坏的吼。
她恨不得把他撕成八块！
「我们昨晚是去Kiss舞厅跳舞。」她故意说得很好听，给足了自己面子。
「哦--」他马上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跳得像捞泥鳅的人是妳，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他做作的拍了下额头。
其实两人都没去。
她咬牙切齿地直跺脚。
明明知道自己可以不对他所提出的任何问题做出响应，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这个老大，被他修理得像个小瘪三！
她有气无处可出，愈看他愈恼火，好，好……她一定会嫁出去给他看的！等着瞧。
两人陷入了空前绝后的冷战。
「唐继尧。」有人叫住他。「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顺便带进去给老大。」
「哦？」他打开来，看了看，忍住了皱眉的冲动。「我看不必了。」他客气地卷起了广告图。
「为什么？」
「老大不会再帮你们修改了，她说的。」他假传「圣旨」。
「为什么？」
「她说她说的你们都不听，干脆把你们的成品直接呈献给客户看，看是要被她臭骂一顿比较好，还是直接由客户向公司反应比较好。她交代我的。」
「哇！」那人惊骇地白了脸，赶紧把东西抽回来。「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这么可怕。
唐继尧笑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是在狐假虎威，偷偷地帮白薇薇的忙，整顿他一直看不惯的事。
反正两人陷入冷战中，她绝不可能知道。
一个女职员很不以为然地合上了粉饼盒，不高兴地道：「我很不喜欢她。」
唐继尧一笑，一脸「赞同」的神色。
「可是妳要小心，」他蛊惑又性感地朝大家勾勾手指头，要大家靠过来，压低声音说：「听说公司要裁员了。」
「真的？」大家叫了起来。
其实没有这回事。
女职员们各个花容失色。
男职员们各个惊骇的变了脸。
「真的还假的？唐继尧，你从哪里听来的？」
「老大说的。」他什么都推给老大，什么都是老大说。「你不觉得老大最近都不吼人了吗？」
她无精打彩的，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像失掉了灵魂的娃娃。
「是啊、是啊，我才觉得奇怪呢！」
「她说啊，」他马上又是一笑，大家一脸惊慌的表情实在让他忍俊不住。「她说她想通了，以后干脆直接把表现不好的名单往上送，省得她每天吼得这么累。」
「喝！」大家倒抽了口气。
原来老大会吼人还比较好，她如果来阴的，大家反而玩不过她，哎呀，以前为什么要得罪她呢？
此时此刻，大家这才知道要惊慌，令他好笑。他早就说了，如果她知道耍点儿「小手段」的话，她也不用这么累，多得是靠过来的人。
批评她的人大有完蛋了的感觉，可是那些喜欢她的人却有更多的惊喜，说不定这是被拔擢的机会……
「那i…有没有……名单……出来了？」有人捂着胸口问。
房贷、车贷、压力、竞争……会把一个突然什么都失去的男人逼得跳楼。
其实大家都知道，偶尔发脾气，其实是对自己仁慈，难道要教她憋死吗？可是因为她一直这么「好欺负」，所以大家也就这么一直「欺负」下去……
老虎真的要发威了！
「她不肯说。」他小声的说。
「喝！」一片冷冷的抽气声。
大家确信真有其事的脸色发青。
「嘘！」唐继尧像真有其事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可别说出去喔，否则她以后什么都不告诉我了，我就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们了。」
了解。大家赶紧点头。
他高兴地赶紧折回办公室，一见她，马上又收敛笑容，责怪地瞋了她一眼，让她好火地将笔往桌上一拍。
到底谁是老大？
「离我们的约定还剩十五天呢！」他提醒她。「老大，十五天以后真的可以喝得到妳的喜酒吗？」
「你……你……你--」
他仰首哈哈大笑。
「妳呀--」他忍不住地拿起卷宗敲了敲她的脑袋，「我真受不了妳。」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气坏地嚷。竟敢敲她！
他又大笑。
他这么可恶，偏偏她的心就是系在他身上，像她今天就遇到了一个一直偷偷在看唐继尧的人，是别课的女同事，叫林佩馨。当时她的心就狠狠地揪了下，有种东西要被偷走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男生，唐继尧却有男人的感觉，而其它男生却散发不出同样的吸引力，她就只能死心塌地任由他摆布。
「当心常生气会变老喔。」
「你！」
他又忍不住笑。
她咬牙切齿地走了出去。
「老大！」一个怯怯的声音在她背后叫道。
她一回头，是新来的女同事林佩馨。
「有什么事吗？」她马上一脸温和。
站在情敌的面前--以后这种情形会永远永远存在，而大他三岁的她，如何有信心的迎战敌人？
还未开口，林佩馨先娇怯的红了脸蛋，她可爱的外表的确很讨人喜欢，令她的胃部猛地痉挛起来。
「嗯？」她鼓励她说。
站在小女生面前她像个大女人，这就是问题厂结所在，她就是太过于剽悍、精明了--她自己这么觉得，所以才与爱情绝缘。
大概丘比特喜欢的是像林佩馨这一型的，所以才一直不肯射中她。
「说呀！」
林佩馨被她的突然出声吓一跳，一脸害羞的跑开，当时整个办公室走得只剩唐继尧，不是偷看他是偷看谁？
「我很喜欢唐继尧。」她嗫嚅的说。
「那就去跟他说呀！」她这个股长只能保持风度，尽管心痛得要命。
「可是他……」
「嗯？」她紧咬着唇。
实际上是强忍住了一脸的烦懊。
她好烦，尤其是有个喜欢她的唐继尧的人跑来跟她说，她真的好烦。
「可是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林佩馨低声的说道。
她瞪大眼眸。
他……他不是一个人住吗？
他不是每天都跟她一起加班到深夜，哪来的时间交女朋友？
「嗯……我是想要请教妳，他说他喜欢的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很可爱，妳跟他分手后有没有见过？」
她震惊不已，脑袋一片空白。
和她一分手，他马上就有了女人了吗？
她突然发现，不但在办公室里有许多劲敌，连出了公司之外也是。
而且……而且……人家不但长得漂亮，还很可爱哪！
啊，天哪……她差点被击倒。
发现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孩，比他当面对她恶言嘲讽，还要更令她难受。
「老大，妳怎么了？」
她一脸苍白。
「老大？」
「啊？！」她立刻回过神来。「我……我没见过那个女孩。」她老实说。
她当然没见过，因为唐继尧说的人正是她。
「妳可以帮我打听吗？」
她脸色更是难看了。
「我好喜欢他呢！」
真把她气死了，她想发飙。
「我恐怕不能帮妳的忙。」她很有风度的拒绝。
她浑身都虚脱了，好象被人揍了好几拳。
「那……你们真的分手了吗？」林佩馨似乎不太相信的问。
「嗯。」她忧郁的看了她一眼。
任谁看了他欺负她的情况，都会知道他现在对她恨之入骨。
「这就好。」林佩馨松了一口气，似乎把她当劲敌看。「当他拒绝我，告诉我他喜欢的人很漂亮、很可爱时，我第一个联想到的是妳。」
「怎么可能呢？」她马上尴尬地一笑。
如果有可能就好了。
「他说妳很有魅力，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他曾经这么说。」
她惊异的眼眸瞪得好亮。
「幸好不是妳，否则我还真不敢跟老大妳竞争呢！」其实她是来查探军情的。
她愕然地看着林佩馨，内心激荡不已。
她……真的很可爱吗？真的很可爱吗？
「老大，妳可以撮合我们两个吗？」
她惊讶地看着林佩馨。
「不！」她坚决的摇头，她会吃醋而死。
「啊，他来了。」林佩馨一瞧见唐继尧的身影，马上兴奋、雀跃得俏脸一阵通红。
「那妳自己去跟他说吧。」她没好气道。
「等等--」林佩馨紧张地拉住她，一见唐继尧来，她立刻慌了手脚。「请……请妳帮我跟他说。」
白薇薇无辜地被推到最前头，和唐继尧惊愕地面对面。
「说什么？」唐继尧一脸奇怪地问，看着她，又低首看了眼这个满脸通红的新职员。
她吞着口水，知道不说不行，却又很不愿意。
「嗯？」唐继尧一脸疑惑。「有事？」
「我……我……」白薇薇指了指死巴在她后头不放的小女生说。「我想撮合你们两个。」
她这个笨蛋！
他脸一冷，说不出的愤怒。
心中的热情，顿时被她浇熄。
「是吗？」他咬牙一笑。
只有她看得出他的眼眸里，已经渐渐地喷出火来……
「我……」她这才发现她说错了话。
不是她想撮合他们两个，而是她拜托她撮合他们两个。电梯门一打开，用完午膳的同事纷纷走了进来，让她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
「我不是说过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吗？」他僵着脸。
可是林佩馨明知道他有了「她」，却仍忍不住跑来偷看唐继尧，可见她对他的爱慕。
「我……我喜欢你。」林佩馨大胆地说出心里的话。
白薇薇震惊得像被噎住，完全被外表柔弱，可是胆子却比她大好几倍的林佩馨吓着。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不耐烦地又强调一次。
林佩馨曾向他表白，可是他已经当场婉拒了，也明确的告诉她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到底懂不懂？
于是他不客气地在现场又拒绝了一次。
「唐继尧……你……」白薇薇白着脸，只觉得心碎。
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他跟她真的一切都结束了？听他亲口证实，她只觉得被雷电击中。
「看妳做的好事！」他不客气的骂。
「我？」
「妳明知道我有了喜欢的人了，还故意要撮合我和她？」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她眼睛瞪得更大了。
「妳是当众故意给她难堪?」他颔首向林佩馨致歉。
「我--」她冤枉的大叫。
打从一认识他开始，她就被他修理得很惨。
「妳想否认？」
她眼睛瞪得更圆了。
「我什么时候……」她气得叫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告诉她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妳别听他胡说。」她赶紧扭头澄清。
林佩馨含泪控诉地瞪着她，一脸被设计的表情。
「我真的……」
「我胡说？」他又打岔。「我早就告诉过妳了。」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气得跳脚。「你哪有说？」
「我没说吗？」他一脸冤枉。
「你没有！」她气得大嚷。
「好，我现在告诉大家我喜欢谁。」
本来假装忙碌，其实偷看着三人发展的大家，一起抬起脑袋洗耳恭听。
唐继尧手一伸，将她圈进怀中。
「你在干什么？」白薇薇叫了起来，现在是上班时间耶！
他瞬间低下头攫住她的唇，只好当众吻她，让她知道他喜欢的是谁，让大家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大伙目瞪口呆。
直到他意犹末尽的离开她的唇，眼神温暖的直盯着她。
「还要我再说更仔细点吗？」他声音低哑，真心的表露情意。
老天，他吻她！
她震惊不已，脚一软坐倒在地板上，愕瞪着他。
初吻的感觉……是脑袋一片空白？！这就是她的初吻。
他好心地把她扶起。
「这样妳以后就再也不敢随便帮我介绍女朋友了。」
「你……你……」不想要教她帮他介绍女朋友，也别用这种方法，她……她……
她被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