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顾上溯的爹娘便是死在那场大火里,余欢兮那时听了只觉得顾上溯很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双亲。

「那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你知道吗?」

她听别人说起过,有人说是仇家放的火,有人说是仆人不小心留下的火种……

「不是他人所为。」他苦涩一笑,「我的爹娘又吵架了,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便不断地争吵,那天我坐在房中,他们开始争吵,我便偷偷地溜出去,等我回去的时候……」

他停了一下,眼神因陷入回忆而迷茫,「熟悉的一切已经被大火吞噬,火影中隐约有着爹娘的身影。」

余欢兮倒抽了一口气,亲眼看着自己的双亲葬身火海,他还那么小,是怎么挺过来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愿成亲,就此一人独活,也好过娶一个女人回家,日日夜夜地争吵好。」顾上溯简单地说着。

他是因为双亲的缘故才会这样的吗?余欢兮开始谅解他之前的行为了,但她无法忘怀。

「爷爷、奶奶太在乎我了,他们不愿看我如此,又看出……」顾上溯不好意思地说:「我对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余欢兮好奇地打断他的话。

顾上溯支吾了半天,「我没有很排斥你。」

「难道你看见女的就躲?」余欢兮才不信,他是一个商人,八面玲珑的交际手段总该是要的吧。

顾上溯沉吟了一下,「女子摔倒,我不去扶,算吗?」

「你不是扶过我吗?」余欢兮扬声问道。

「对,而且你还甩开了我。」

「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是这么一句话。

「所以我对你是不一样的。」

余欢兮沉默了,这个男人的思维她跟不上,她想了一下,「我被退婚了两次。」

环住她腰的大手倏地一紧,余欢兮装作没感觉地继续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会怎么做?」

他退婚的理由她可以接受,只是他现在的行为她无法接受,人被伤了一次,怎么会愿意再被伤一次呢。

她话里的意思让顾上溯心慌,但他还是沉稳地回答,「把牙打碎就好。」

余欢兮噗嗤一声笑了,他是变相地要她把他给打死吗?她无语地说:「草菅人命是死罪。」

顾上溯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瓜……」

他微微撑起上半身,悬在她的上方,「把我的腿打断就好了,哪里都去不了,就留在你的身边。」

她的心随着他的话浮动着,她沉默了,「顾上溯,谢谢你。」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真心,她能感觉到,但太迟了。

她只说谢,却没有说别的,顾上溯双手用力地抱住她,「再相信我一次。」

「对不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儿戏,他这般的飘忽不定,莫说她,光是爹与娘那一关,他就过不了了。

他那日要回了手镯,而她回到余府向爹娘说明了情况,爹娘脸上的神情,至今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父母之痛,她感同身受。

「欢兮……」他痛苦地在她的耳边轻吟着。

「对不起。」

抱着她的大手渐渐地松开,顾上溯的怀抱离她越来越远,一声吱呀的声音,门开了,他的脚步声远了。

「小姐,你没事吧?」秋景慌张地跑了进来。

余欢兮背对着她,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没事。」

门口的何总管突然说道:「余小姐,小的送你回去吧。」

他肯放手了?余欢兮分不清心中是喜还是忧,她缓慢地起身,「有劳何总管了。」

秋景搀扶起余欢兮,一同走出了厢房,在她坐上马车之前,那高大的背影一直未再出现。

「小姐。」

耳边是秋景担忧的声音,余欢兮回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以后……以后他不会再来了。」她微低着头,眼里泛着淡淡的忧。

马车在夜间缓缓地行驶着,好似白日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他没有请她来湖边小酌,也没有与她在水中斗狠,更没有在房中与她贴身交谈。

余欢兮缓缓闭上眼睛,放空了脑海,一切就停在她把手镯归还给他的……她蓦地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手上还戴着他硬套上的手镯。

她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镯,良久之后,她淡然地拿下,拿着绣帕包了起来,好好地放在身上,明日再让秋景送回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后门,秋景扶着余欢兮下了马车,多亏夜色浓浓,教人看不出她身上换掉的衣衫。

「余小姐,且慢。」马夫拿出一盒糕点,「主子说,余小姐回来得晚,又尚未用晚膳,这糕点暂且塾塾肚子。」

顾上溯的行为让余欢兮郁闷,照理说,他不该再这么用心才是。

余欢兮示意秋景收了下来,「有劳了。」说完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秋景跟在身后,「小姐,是你爱吃的玫瑰糕。」

余欢兮停了一下,明眸眨了一下,「我不饿,我想歇息了。」

「哼,欺负了小姐又讨好小姐,这顾公子真是奇怪。」

余欢兮未搭话,缓缓地走着,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无论他想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顾府大厅里,顾老太爷与顾老夫人正在用早膳,顾上溯走了进来,对他们恭敬地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顾老太爷和顾老夫人还气他上回私自把婚事作罢的事情,冷着脸没有理睬他。

顾上溯倒也不在意,「爷爷、奶奶,上溯把镯子留在欢兮那儿了。」

说完他就打算离开。突然间,啪的一声,顾老太爷将手中的碗摔在顾上溯前面,止住顾上溯离去的步伐,中气十足地喊道「婚姻大事,岂容你这么儿戏!」

顾老夫人一反常态地没有维护自己的孙子,一个人安静地用餐。

顾老太爷气得抖着胡子,「当初不肯,说要作罢,现在又说要人家姑娘,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我是这么教你做人的?」

顾上溯一声不吭,看着脚边破碎的碗,轻轻地说:「孙儿知错了。」

「错?你现在认错,就算人家姑娘愿意,姑娘家的人可愿意?」顾老太爷完全忘记,当初是自己硬要插手这件事情,神情威武地说个不停。

「爷爷。」顾上溯挺直了背脊,正经地看着爷爷「娶就娶她,不娶,谁都不娶。」

顾老夫人吃饭的动作一顿,闷不吭声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上溯,这回可是你自己要的。」

「是。」

「若是人家不愿意……」顾老夫人把话说白了。

「那上溯就对不起爷爷、奶奶了。」顾上溯微叹一声,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这个兔崽子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对不起我们了?」顾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孙子的意思便是你没有曾孙抱了。」顾老夫人感慨地摇摇头。

顾老太爷脸色铁青,「什么?」

「所以……」顾老夫人看向他,眼里隐隐有着笑意,「这桩婚事一定得成。」

顾上溯潇洒地走出大厅,立在门口的小东立即跟了上来,「主子,去哪里?」

「余府。」让她无后顾之忧、让她知道他的真心,如此她才会渐渐地淡忘之前的羞辱。

「余小姐应该不在府上吧。」小东现在是看清自家主子对余小姐的情感了,原来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毕竟何总管就因为在这事上多嘴,被主子惩罚了,他可不想步上何总管的后路,但现在他很确定,他家的主子真的对余小姐很有意思,而且要娶回家护着、疼着。

顾上溯没有说话,坐上了马车,过了好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余府门前,顾上溯对着小东说:「你不用进来了,等等我就会出来。」

「是。」小东听话地在马车边等着。

顾上溯进了余府,门僮进去传报了一声,余父立刻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凶狠地对着他,「你来干什

顾上溯与余父也打过几次照面,他恭恭敬敬地作揖,「余老爷。」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顾公子还是说明来意的好。」余父极想把他给赶出去,可毕竟人家上门是客,地位权势又不低,他得罪不起。

看着余父忍气吞声的模样,顾上溯手一掀长袍,单膝而跪,「上溯这次上门是专程来谢罪的。」

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轻易下跪。

看到顾上溯这一架势,余父吓得后退了一步,「你、你这是做什么?」

余母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悠然地走了出来,「顾公子既是来谢罪的,不知是何罪呢?」

余父心软地想上去扶起他,被余母的手肘一顶便没了动作,愣愣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罪一,错待佳人;罪二,不识本心;罪三,痴心妄想。」

余母一听笑了,「罪之一二,我倒是懂,这罪三……」

「余夫人,上溯这一次亲自上门求亲,自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他不卑不亢地说。

余母眯起眼睛,「顾公子风流倜傥,我的女儿高攀不起。」

「没有高攀之说。」顾上溯坚定地否决了。

余母盯着他,「哦,那顾公子是什么意思?」

「在下痴心妄想、厚颜无耻,在此郑重地恳请余老爷、余夫人将欢兮的一生托付给在下,上溯必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他的承诺让余母缓下了脸,「欢兮被你退婚的事情没有传出去,是你做的吧?」

「是。」

余母这才真心地笑了,她上前扶起他,「退婚之事,就当是过眼云烟吧。」

顾上溯面露喜色地对他们一拱手,但余父在一旁添上一句:「若是求亲就算了。」

余母笑而不语,这一回她是站在夫君那一边的。

顾上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在下是认真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下告退了。」

他一走,余母心情不见低落,反而越发的高昂,余父笑说:「怎么了?」

「好事将近,我能不开心吗?」

余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不明白地望着自家夫人。

顾上溯走出余府,坐上了马车,小东低声地问:「主子,是否要走了?」

小东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让人把马车停在余府的不远处,迟迟不肯离开。

顾上溯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透过帘子盯着外头,须臾,一辆华丽的马车到了余府门口,顾老太爷与顾老夫人下了马车,相扶相持地走进了余府。

悬挂着的心缓缓地放下来了,顾上溯嘴角轻轻一扯,他是嚣张跋扈了,折腾了若干人,「走吧。」

「是。」

五日之后,余欢兮坐在圆桌前,看着桌上眼熟的镯子,端着茶水回来的秋景惊呼一声:

「咦,这镯子怎么回来了?」

秋景放下茶水,看了看四周,「夫人呢?」

「娘先回去了。」余欢兮紧紧地盯着镯子,过了一会儿,她看向秋景,「那日我让你将镯子还回去。」

「是啊。」

「你交给谁了?」余欢兮紧张地问。

「回小姐,奴婢刚走进顾府,何总管就过来了,说是顾公子不在,我就把镯子交给了何总管。」

「然后呢?」余欢兮思忖着,这镯子应该是何总管交到了顾上溯的手里。

「哦,然后奴婢碰到了顾老太爷和顾老夫人,何总管在跟他们说话,就这样了。」秋景努力地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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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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