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辛海棠脸色凝重,担忧地端详着他,摇了摇头。

「骏少爷,您不能因公忘食。您的身体禁不起这样长期挨饿的。」

「我只不过中午少用了一餐,没什么大不了。」连骏兀自逞强道。

「您明明双颊都有些瘦了,精神欠佳,这可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辛海棠反驳。「这样下安,妾身要如何对老夫人她们交代?您别忘了,您若有个闪失,就立刻得搬回家去的。」

「我没忘……」

才怪,一时之间他还真的忘了奶奶和娘亲当初与他约法三章,一旦他在外头有了什么危及自身的状况,二话不得多说,立刻搬回连府。

连骏努力压下心虚感,同时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待这波事务甫调动的动静过去后,我就比较不会那么忙。而我现下对新负责的事务已经上手,明天起便会准时用膳了。」

「这样啊……」辛海棠欲言又止,最后却沉默了,像是相信了他的话。

只是事实证明,连骏的话还真不能相信,明明前一天才对辛海棠许下中午将如常用膳的承诺,翌日还是忘我的投入工作里,忙得连口茶水都没有喝,遑论用膳。

「阿骏……唷呵,阿骏!」林、越两人站在他的桌前招手呼喊,频频引他注意。

「什么事?」连骏不快地瞪向他们。「我还在处理公务,很忙的。」

「再忙也要用膳啊。」越楠生一边回应,一边将一件东西递给他。「拿去吧。」

连骏一愣,伸手接过,发现那是一个以竹叶包得工工整整的饭团。

「先停停笔吧,阿骏,饭团要趁热……喔,还要配茶才好吃喔。」林一郎把一杯刚倒好的热茶递给他。「这是骏嫂交代的。」

连骏又是一愣。「她交代的?」

「是啊,这饭团是她拿来的。」越楠生补充说明道。

原来林、越两人用完午膳准备返回兵部公府,就见到辛海棠守在兵部公府不远处的街角不断张望,一见到他们便如释重负般快步走来。

「林爷,越爷,幸好见到了两位。」

「骏嫂,你要找阿骏吗?我们马上进去教他出来。」

「不,这一来一往太浪费时间了,请问我家骏少爷用午膳了吗?」

「这个嘛……」两人支吾了。他们都知道辛海棠有多么在意连骏的饮食和起居。

「还没有。」不必他们多说,辛海棠已明白了。她暗叹连骏的疏忽健忘,从挽着的竹篮中取出饭团。「还请林爷及越爷替我转交给骏少爷。」

听两人说罢,连骏恍然大悟,俊庞因难为情而泛红。

「真是麻烦你们了。」

「举手之劳而已。真正麻烦的人可不是我们。」越楠生摆摆手,语气满是欣羡。

「你这小子命妒,有人肯花心思替你准备饭团,还特地趁热送来呢。」

连骏笑了,一脸深情又满足的神情。「是啊,我命真好。」

他何德何能,拥有辛海棠这样贴心的伴侣!

同时,他在心中再一次勉励自己,为了她,他要更加努力,才够资格与她匹配。

连骏纳闷接过,展开过目。「鞑旦国国王仍哀惮王后的骤然离世,全国举丧……」他倏然没了声音。

「有什么不对吗?」比邻而坐的林、越两人抬起头,敏感地追问。

「是不对。」连骏虽这么说,但仍是保持沉敛冷静。「去将卷库里有关熊将的军情报告都找出来。」他理所当然的对其他同僚命令道。

同僚们一句反驳的话郎没有,立刻依连骏的话行动。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些文书生员已经以连骏马首是瞻。

兵部公府里的卷库,长年存放着皇上已批阅过的封缄卷宗,以及边疆各守将送往兵部公府的军情报告。即使所有的卷宗文件均有条有理的按其地方及年分分门别类存放,众人仍花了一些时间才将攸关熊将的文件卷宗找齐,小山似堆在连骏桌案上。

连骏徐徐地扫视一番后,再望向那名如今负责北方军情报告的文书生员。

「还有。」

「还有什么?」

「你现下手中的卷宗。」

「但那都已经封缄,要呈给皇上过目了,真动了谁要负责?」对方吃惊地问。

「我。」连骏平静且肯定地回答。

众人默然,人人目光如炬地落在他身上,但他仍泰然自若的回视着他们,对此事十分坚持。

这阵静默很快就被林、越两人打破。「好啦,还等什么?」

林一郎拍拍手,越楠生则一声吆喝,领着众人又去搬来连骏所要的卷宗。待所有文件卷宗全数找齐了,连骏便深吸口气站起身,神态郑重,向众人

长揖行大礼。「接下来,还请各位助连某一臂之力。」

奇怪,骏少爷怎么还没回来?

望着一桌已冷的饭菜,辛海棠再也按捺不住,匆匆步出家门。

天色已黑,她却远远地便瞧见理应放工无人的兵部公府此时一片灯火通明。

是发生了什么事呢?辛海棠心急如焚,很想直闯公府一探究竟。

她当然有那份能耐,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给连骏添乱。

因此,她静静地守在对街转角处,观看着情况。

兵部公府上半夜仅是灯火通明,并无明显动静,可是到了下半夜就热闹了,先是一旁的侧门开启,一骑迅速奔出,像是去向谁通风报信,很快的,那一骑领着一行车马返回,公府开启大门相迎。

未几,车马复出大门。辛海棠轻轻倒抽口气,因为在摇曳不定的灯火照明下,她赫然看见连骏坐在车上。

宛如心有灵犀,明明距离甚远,理应不知她在场,但端容神肃的连骏却突然侧脸扬眉,两道如炬的目光望向才刚步出转角处的辛海棠。

骏少爷……小嘴轻颤,辛海棠无声地唤着他,忧心忡忡。

别担心。连骏亦无声的安慰着她,给予她一个肯定的保证。

前一刻,两人四目传情,下一刻,车马便已扬长驶离。

辛海棠心想,如果她的记忆无误的话,车马所奔的方向是通往皇宫。直到车马没入夜色中,她极目也看不见了,才默默垂下眼睫。

连骏此去,半个月不见踪影。

这半个月里,辛海棠一如往常,平静地操持家务,三餐也按时备好端上桌,直到用膳时间过了才撤下。

但她吃得极少,倦未成眠却双目炯然,完全靠意志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当所有的家务都做完后,辛海棠总是站在门旁凝望,等待着某道修长斯文的身影出现。

刚开始,她默默凝望着沉夜弦月,神色沉静如水。

接着,她守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却迎来一场绵绵阴雨。

最后,她无情无绪的看着月落日出,满天朝霞,阳光照耀着前方的一屋一宇、一草一木……

忽地,她整个人大大一震,双眼骤然凝视着那道朝小合院愈走愈近的身影。

那道身影步履沉稳,带着自信与从容,昂首举目,见到她时,脸上绽出欣然的笑容。

「骏……」下一眨眼,辛海棠夺门而出,在金红橘彩交织的朝阳下,奔入连骏双臂敞开的怀里,忐忑了将近两百个时辰的心终於获得平静。

「我回来了,海棠儿。」连骏轻声低语,既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亦需要她的软玉温香来抚慰。「回到你身边来了……」

此番相拥犹如鸳鸯交颈,温存且多情,直到朝霞散尽,金乌当空,四下人声即将鼎沸,他们才不好意思地收敛举止,双双相偕走进屋里。

一进屋,辛海棠便忙着张罗,服侍连骏梳洗用膳。

「你也坐下,一块儿吃。」连骏心疼地端详她清减了几分的小脸以及明显的泛黑眼眶。「你这几天究竟有没有好好的用膳、休息?」

哎呀,被发现了。辛海棠有些心虚地低垂眼睫,不敢吭声。

「看来是没有,海棠儿真不乖。」

「这不能怪妾身啊,您突然被人带走,数日未归,妾身如何能吃得下、睡得着呢?将心比心,换作是您呢?!」她不服气地反驳道。

「唔……好吧,算你说得有理。」连骏不得不承认,如果哪一天辛海棠突然失踪,他的反应恐怕会更激烈呢。

「还有,您还没……妾身,您道些时日究竟是在忙些什么,为何迟迟未归?」辛海棠乘机追问。

「是啊,待我慢慢说来。」连骏举箸,却先夹了一筷子菜给辛海棠,见她乖乖吃下,才开始一边用膳,一边将这半个月来的事况娓娓道来。

那时,连骏在央请同僚检视过熊将所有的军情报告,以及与鞑靼国种种定期消息报告后,与众人再三商讨,最后得出一个大胆惊人的假设。

一直以来,熊将的军情报告都是白字连篇,字迹潦草,但近来突然全然改变,每份报告皆有条有理,文笔流畅,字迹工整,轻而易举便能发现并非熊将亲笔所写。

武将往往不擅长文笔,找人代笔乃家常便饭,但不会是那个那么认真执着於亲笔撰写报告,十多年来如一日的熊将,因此,事情明显的不对劲。

这样的不对劲,让连骏对熊将每一份军情报告展开更进一步的研读,发现这种改变是近来发生的事,而且代笔者一定是个与熊将颇为亲近,但仍对他不甚了解的人,才能够偷偷瞒着熊将操刀代笔,却又无法完全临摹他的文笔书写军情报告。

换句话说,熊将近来的军情报告全是假造的,毫无军情价值可言,甚至可能造成朝廷无法确实掌握北方边疆真正的情况,说不定报告里说鞑靼国因王后离世而举国哀悼,但其实对方已经整军带队,兵临边疆!

这下事态可就严重了,於是连骏率领所有文书生员,将此事上报当日值日的主簿与军司侍郎,待他们也明白事况的严重性后,立刻快马通知兵部尚书,最后,尚书大人决定即刻入宫,通报皇上。

锦氏皇帝接获通报,立刻召见兵部所有官员以及军情异况的察觉者-连

骏留宫密议,并暗中派密探赶往北方边疆一探虚实。

同时,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皇上亦另派将领领兵暗地赶往北方,以为应变。

如果说,连骏发现熊将的军情报告有异只是个小小的线头,但往下抽丝剥茧,赫然呈现的实情却是无人预料得到的骇人。

熊将是个忠将,一心效忠朝廷,忙於军中公务的他近两年才娶了年轻貌美的满氏,喜获一名白胖麟儿。

满氏出身於边疆的清寒人家,熊将爱屋及乌,不但资助妻子的娘家做小生意,改善生活,更安排满氏能文识字的兄长在自己身边做事,帮忙处理一些文书事宜。

当然,熊将并未昏了头让对方经手军事机密。他不拘小节,可大方向仍掌控得极好,不允人插手国家大事。

这下子,满家的人可就遇上困难了。

满氏一家其实并非锦氏皇朝子民,他们出身鞑靼国,是该国长年部署於边界的情报暗棋,伺机剌探,甚至操纵锦氏皇朝的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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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丫头把命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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