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数日后
讨论告一段落，既然客户决定好设计图，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忙碌了。
铃……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江群见工读生小妹忙著影印资料，只有自己手边暂时没事可做，他只好充当总机，把电话接了起来。
“‘御花园’您好……”
电话那一头传来娇稚的嗓音。“你好。”
“小姐你好，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
小珑看著手上的名片，摇晃著脑袋，头上的马尾也跟著甩来甩去。“我想要找人。”
“找人？”江群客气的再问：“请问你要找哪一位？”
她盯著名片。“我要找杨继尧。”因为叫他“小尧”叫惯了，她都快忘了他的全名。
“小姐要找我们董事长？”
站在公用电话前面，由于周围人来人往的很吵，她很注意的在听。“对，可以请他听电话吗？”
“请问小姐是哪位？”他谨慎的再问。
“我是他的姑婆。”
听到这句话，江群张著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是你们董事长的姑婆。”小珑掩嘴吃吃地笑著，因为每个初次听到的人都是同样的惊讶。不过这可是她的护身符，保证让他甩都甩不掉她。
江群确定没有听错，真的是那两个字。“请你稍等一下……”摁下了保留键，他扬起头来。“继尧……呃，有你的电话。”
“谁打来的？”拿起话筒，正要打电话给客户的杨继尧随口问道。
他清了清喉咙。“她说她是你……姑婆。”
“什么姑婆？我哪来的……”说到这里，一张古铜色的脸庞瞬间僵住，仿彿被武侠小说里头的高手给点了穴道，过了整整十秒才解开。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姑婆打电话来，就在二线。”江群指了指手中的电话筒。
这下子其他人也好奇起来了。
包家诚跟他认识最久，却没听过他有什么姑婆。“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姑婆？”
“姑婆不就是你爷爷的姊妹？那年纪应该也很老了。”李佳娜也来插上一脚。“哇！你们家的人还真的都很长寿耶！”
接到电话的江群也很疑惑。“不过我听声音好像很年轻，不老呀！”
在众人好奇、困惑的注视之下，杨继尧铁青著脸孔，忿然的摁下通话键。“朱小珑！”
这声雷霆巨吼吓到了在场的所有工作伙伴和员工，他们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口气吼过人。在他们的印象中，杨继尧为人爽朗豪气，脾气虽然不是说很好，不过除非是在工作上犯了下可原谅的大错，否则他绝不会凶人，算是很懂得克制脾气，因此这声怒咆大大吓坏了一票人。
听到久违思念的声音，小珑在那一头开心的跳脚。“小尧！”
他对著话筒咆哮。“我说过叫你不准这样叫我！”
十几双眼睛瞪得更大了，全都看著他像一头被彻底惹毛的大黑熊，想要将电话那一端的人给撕成碎片。
“好嘛~~不叫就不叫，你还是这么爱生气。”她委曲求全的妥协。
杨继尧瞪了在场的工作伙伴和员工一眼，要他们去干自己的活，可是没人愿意移动屁股，一个一个都黏在座位上不动。
“你打电话来要干嘛？”他背过身继续吼道。
她小小声的问他。“我、我只是想知道南京东路在什么地方。”
“南京东路就在……”杨继尧及时止住脱口而出的话，脑中的警铃大声作响。
“你现在人在哪里？”最好不要是他现在想的那个答案。
小珑看了看身边一块醒目的标志。“台北车站。”
“你上台北来干什么？！”他这次的吼叫声大得可以把屋顶掀了，威力之惊人，所有的人都本能的闪远一点。
“我、我来看你……”
杨继尧脸皮抽搐了几下。“半年前不是才看过，还有什么好看的？我要你马上坐下一班火车回高雄去。”
“可是我很想念你，而且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才答应让我下山，我不要回去。”小珑很坚决的向他争取权益。“还有，是哥哥说要是到了台北不认得路，就叫我打电话问你，你知道怎么走的。”
他很想杀人！而且还是杀自己的亲爷爷。真是的，没事干嘛让她下山？万一她被坏人拐走了，还是被人绑票，甚至遇到变态狂，有个什么万一，他们家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朱小珑，我警告你……”
小珑早就猜到他会生气，赶忙打断他的话，“你不跟我说也没关系，我可以搭便车。”
“你以为这里是山上吗？陌生人的便车你也敢搭？”杨继尧气得心脏快麻痹了。“不准搭便车！”
“可是……”
他截断她的话。“没有什么可是，你人在哪里？”
“就、就台北车站。”小珑呐呐的说。
杨继尧没好气的低吼著，“我知道你在台北车站……算了！你有没有看到售票处？你就给我站在那里不要动，也不准跟任何人说话，知道吗？”
“可是……”她想上厕所。
“有没有听到？”
小珑气势弱了下来。“听到了。”
喀！杨继尧将话筒重重摔下，一抬起头来，却看见全办公室的人都在看著他，顿时情绪更糟了，他猛吸了一大口气说：“我有事要出去。”
“怎么回事？”从大学认识到今天，包家诚也从来没看过他这种发火的样子。
“你到底是在跟你姑婆说话，还是在跟仇人说话？”
他深吸了口气，“没事，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了，有急事再打手机给我。”他赶紧抓了车钥匙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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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的休旅车以最快的速度飞车冲到了台北车站。若是杨继尧此时能照照镜子，就可以发现此刻他的脸上除了愤怒之外，还有眼底流露出的焦急。
下车后，他的黑眸不断的向四周张望著，就是想快点找到那个让他很想臭骂一顿的对象，当他好下容易看到她，一颗快从喉咙蹦出来的心才要落下，却又见到有个年轻人走过去跟她搭讪，这让他不自觉的跨开大步。
“……我不知道。”只见小珑朝对方摇头。
年轻人觉得她长得好娇小可爱，直想要跟她多说几句话。“你是刚从南部上来台北玩的吗？我叫徐志摩，你呢？”
小珑听到人家都报出名字了，自己不说好像很没礼貌。“我叫……”
“你想干什么？”杨继尧适时的赶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护著，沉著脸瞪著年轻人。
见她有伴，而且还是个体格高壮的男人，年轻人脸色有些尴尬的连说两句对不起，就赶紧摸摸鼻子走开了。
她开心的抓著他的手臂。“小尧，你来得好快！”
杨继尧俯视著还浑然不知死活的她，看她小脸上无时无刻总是堆满笑意，让人看了就生气。“我要是再不快一点，你就被人给拐走了。我不是叫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话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可是那个人只是问路……”
他从鼻孔里哼气。“你对这里又不熟，问你干嘛？”
“说的也是。”这点她承认。
“好了，先别说这些，我们快点走吧！”他说完就拖著小珑往出口的方向走了几步，但见她不好好走路，跳来跳去的，他浓黑的眉头又打了个死结。“你在干嘛？”
小珑支支吾吾的。“我、我想要上厕所。”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去？”
她一脸委屈，好像全都是他的错。“因为是你叫我站在那里不要动的……”
他喉头旋即一窒。“你……你真是……”杨继尧张望四周，指出厕所的位置。“在那边，你快去吧！”
“那你帮我拿一下。”将斜背在身上的行李袋往他怀里一塞，她就急急忙忙的跑进厕所去了。
杨继尧一脸无奈，就是因为她老是这么相信他，把他的每句话都当作圣旨，所以才会让他更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掂了掂行李袋的重量，还真不是普通的重，他眉头的结打得更深了。“她是打算来台北住多久？”
而进入化妆间的小珑并没有走进厕所，而是站在洗手枱前看著镜子中的自己，此时的她看起来，不只有平常表现的天真单纯，更多了些女人的心思。
“朱小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等了十二年，就为了今天……如果他还是无法爱上你，你就放弃吧……”
其实她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傻气的小女孩，而是个敢于追求爱情的女人，但是对见惯都市中各色美女的杨继尧来说，如果她跟她们一样表现得很成熟，那又有什么区别？所以她依然保有著一点点傻呼呼的个性，让他见了就心烦，见不到时却又放心不下，这是她的战略之一。
“不！我才不要！我爱小尧，才不要把他让给别的女人。”要不是因为贡丸的死，让她彻底省悟到时间的宝贵，她也不会决定全力一搏。“朱小珑，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让他爱上你的。”她直视著镜中的自己，为自己大大的打气。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杨继尧，看见小珑依旧一脸笑盈盈的从厕所里出来，却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太对劲。啊……她原本肉肉的两颊看起来比较顺眼，现在竟然都凹进去了，顿时有点不高兴的说：“你在跟人家学什么减肥？”杨继尧不喜歇女人只为了瘦个几公斤，动不动就不吃不喝，或是吃来路不明的减肥药。对他来说，自然就是美！
“减肥？”她睁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不天真无邪。“没有哇！为什么要减肥？这样会弄坏身体的。”
“是吗？你知道就好。”他一手将行李袋侧背在肩上，一手握著她的手肘，连拖带拉的将她往爱车带去。“上车吧！”
在驾驶座旁的位置上坐好，小珑好奇的东摸西摸。
“把安全带系好。”杨继尧横睨了她一眼。
小珑闻言乖乖的照他的话做了。
“我先跟你把话挑明了说。”他脸色一整，“我的工作真的很忙，没有空陪你玩，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她点了下头。“我知道，因为你现在是董事长了，所以工作一定很忙，我也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那就好。”杨继尧转动车钥匙发动车子，踩下油门。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杨继尧见她两眼发亮，简直兴奋得像是要出游去玩的小学生，便很不客气的泼她一盆冷水。“当然是回公司上班了。”
“好啊！我一直很想看看你的公司。”她不但没有失望，反倒兴致高昂。“哥哥常跟我说，他很替你感到骄傲，因为他的孙子好厉害，可以让杨家的事业更上一层楼，所以只要哥哥见到不管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就会跟他们炫耀你喔！”
他有些讶异。“真的？”爷爷从来没跟自己说过什么骄傲不骄傲的事。
小珑用力的点头，继续说：“我也跟哥哥一样很骄傲。”
“是吗？”杨继尧心头一软，有些自责刚刚对她太凶了。
“当然了，小尧自己开公司当董事长了，我这个姑婆当然也替你高兴了。”她可是觉得好光荣。
闻言，杨继尧刚刚产生的愧疚瞬间消失无踪，他紧闭了下眼，额际的青筋明显凸起。“我早知道不该问的。”他就是学不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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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电梯来到三楼，这栋办公大楼里头就有十几家公司，“御花园”只是其中之一，规模虽不算大，但却是唯一一家园艺造景公司。
瞥见大门旁边的墙上嵌著一块小小的招牌，上头写著“御花园”三个字，小珑有些好奇的伸手摸了摸，与有荣焉。
“还不进来？”见她没跟上，杨继尧又走了出来。
小珑“哦”了一声，有些紧张的拨了拨额头上的刘海，拉了拉格子短袖衬衫，又顺了顺下身的七分裤。她脚上的球鞋是哥哥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平常她不舍得穿，是因为这次上台北来玩才拿出来的。
她的出现，让忙得不可开交的吵杂办公室倏地安静下来，好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小珑，而她也很大方的向他们挥手微笑。
“你就先坐在这里。”杨继尧比了一下在他办公桌旁边的空座位。“不要打扰大家上班。”
包家诚原本要出去办事，不过看到这个情况，也决定先缓一下，他可不想错过好戏。“继尧，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吗？”这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事情，他只不过是先出头而已。
就知道难逃这一关，杨继尧只好开口介绍，“她姓朱，叫朱小珑。朱元璋的朱，大小的小，玲珑的珑，是我的、我的……”真是！连他都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才好。
“姑婆。”不料，小珑这时却好心的帮他解围。
瞬间，大大小小的惊呼声旋即在办公室中响起。“姑婆？！”
她笑咪咪的指著自己。“是啊！小尧的爷爷是我的干哥哥，所以我就变成小尧的姑婆了。”
“小尧……”又是一连串的惊呼，这次还多了些“噗哧！噗哧！”的爆笑声，因为以杨继尧的块头，绝对跟“小”字沾不上边。
杨继尧脸红脖子粗的怒吼，“不要叫我小尧！”这两个字往后铁定会成为工作伙伴和员工们之间的大笑话。
“好嘛~~”小珑只能无奈的让步。“我知道你会害羞，那我以后偷偷叫就好了。”哥哥说男人都很爱面子的，真是一点都不假！
噗！噗！
喷笑声此起彼落。
他被气得脸都扭曲了。“你去给我坐好！”
“等一下。”她突然立正站好，看著办公室里头所有的人，然后深深一鞠躬。“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这些年来照顾我们家小尧，他虽然有时候很凶，脾气也不太好，可是他做事认真，公正无私，对朋友又很讲义气，所以请大家以后还是要多帮他，谢谢你们。”
办公室内一片静默，就连杨继尧也怔怔的看著她。
随即，率先鼓掌叫好的是李佳娜，她热力十足的张臂抱住小珑。“我喜欢你！”
小珑反倒有点害羞。“谢谢。”
“你的脸皮还真厚。”杨继尧也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感性的话，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气恼。
小珑还是一脸笑呵呵，“因为我是姑婆啊！这是我该做的。”
这时包家诚走来他身边，一手按著他的肩，很哥儿们的语带挖苦。“人家金庸笔下的杨过有个冷若冰霜的姑姑，你则是有个天真无邪的姑婆，不知道你们最后会不会效法神鹏侠侣？！”
杨继尧拨开他的大掌，回送他一颗大白眼。“我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难说。”他诡笑的回答。
听到他们的对话，小珑好奇的竖起耳朵。“谁是杨过？这个名字我很久以前好像有听过。”
“你不知道杨过是谁？”金庸小说中的人物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就是……”包家诚话还没说完，差点就被杨继尧的大脚丫给踹出公司，幸好他闪得够快，没被踢中。“你还是去问你家的‘过儿’吧！”
“过儿？”小珑还是满脸迷惑。“小尧，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是，董事长，那我去见客户了。”镜片后的双眼闪著看好戏的光芒。“对了，姑婆，很高兴认识你。”
杨继尧很想再大脚一拾给他踹过去。“快滚吧！”
“哈、哈。”包家诚终于大笑著离开了。
这次换李佳娜握住小珑的小手，大力邀约道：“我年纪比你大，你可以叫我一声佳娜姊，你晚上要不要跟我们去好乐迪唱歌？”像她这一型的就是要好好保护，所以这个朋友她是交定了。
“好乐迪？”小珑才想开口问那是什么地方，就被杨继尧冷冷的打断。
“她不会唱歌。”
“不会唱有什么关系？她可以去那边吃东西，而且能多交几个朋友也不错。”李佳娜不死心的又说：“小珑，我带你去玩。”
“不要带她去那种地方，那里不适合她。”他本能的出声阻止，他不希望见到单纯的她被污染了。
“继尧，你会不会管太多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又不是要带她去摇头，只是唱歌……”
杨继尧不容转圜的拒绝。“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她也快被激怒了，可是一瞅见他眼底流露出的那抹保护捍卫之色，她似乎有些懂了。“那就算了，我也要去忙了。”
偷觑了下杨继尧阴郁不悦的脸色，小珑眼神微黯。“小尧，你不喜欢我来找你对不对？”
他何止不喜欢？他是极度不爽。“你知道就好。”
小珑垮著肩头坐下，不敢再去吵他。
“我自作主张帮你倒了一杯柠檬红茶，希望你会喜欢喝这个。”这回换方心芸柔柔水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仰起笑颜。“我正好口渴，谢谢。”
“不客气。”方心芸的眼眸藉著这么近的距离打量著她，她有一身晒得很健康的肤色，弯弯的眉毛，有神灵活的圆瞳，小小红红的嘴巴，组合成细致的五官，不过她的身材却像个小孩，找不出半点女人味。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她跟杨继尧怎么可能会怎样呢？“还想喝的话再跟我说。”
“好。”小珑也目不转睛的看著她，毕竟自己在山上从来都没看过这么美的女人，她的皮肤好白，头发又黑又长。不过同样都是女人，她可以从对方的眼神和姿势中看出端倪，看来自己得小心了，原来在这里已经有个情敌存在。
两手捧著杯子，小珑慢慢的啜饮著柠檬红茶，还不时的瞟向杨继尧低头忙著工作的样子。
搁下杯子，小珑站起身将行李袋重新斜背起来。“我要回去了。”她太了解他的弱点，也知道该怎么样让他感到愧疚。
杨继尧从一堆文件中惊愕的抬头，“你要回去了？”
“嗯，我还是回山上好了。”她强装不以为意的笑脸，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叫计程车去车站，不会乱搭陌生人的便车的，再见。”
他有些慌乱，心底果然涌起一丝罪恶感，连忙站起身来拉她。“我开车送你去车站好了……”
偏偏电话早不响晚不响，却挑这个时候响起。工读生小妹接听后就摁下了保留键。“董事长，有你的电话！”
小珑虽然才来没多久，却早已经见识到他有多忙，连忙朝他挥了挥小手。“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走了，有空的话记得要常回山上来玩。”
“你等我一下……”他叫了她一声，又先踅回去接电话。“我是杨继尧……是，我知道，我保证会如期完成……是，就是照您的意思，好的，再见。”匆匆挂断电话，再抬头已经不见小珑的身影了，他正打算要追上去，没想到电话又响了。
“董事长电话！”工读生小妹接听了下后又叫住他。
低咒一句，他只好又走回来接听。“我是杨继尧……”
“小尧，我是爷爷。”苍老却开朗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没关系了。“爷爷，我晚一点再打电话给您，我现在要去找……”
“臭小子，你以为你爷爷我很闲是不是？”大柱劈头就骂。
“我要问你姑婆到台北了没有？算算时间，火车也早该到了，她应该会打电话给你吧？我还有把名片给她，交代她要打电话给你……”
他没耐心听完，一下子就打断爷爷的话。“她已经到了。”
“到了就好，你可得给我好好看著她，让她开开心心的，还有，记得要盯著她吃饭，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回来……”
“爷爷，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干嘛吃饭还要我来盯。”杨继尧听了更火大。
“而且她刚刚已经说要回山上去了。”
一听，大柱在电话那一头暴跳如雷。“什么？她要回山上了？是不是你这臭小子赶她走？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特地打电话来警告你……”
“爷爷，是她自己要回去的，跟我没关系。”他觉得冤枉极了。
“小珑知道可以到台北去看你，心情才好一滴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要回山上来，不是你赶她还会有谁？”大柱就是认定是自己孙子的错。“小珑好可怜，贡丸死了她就已经够难受的了，现在还被你这个臭小子赶走，她一定会躲起来哭的……”
“贡丸死了？”爷爷讲了这么多，杨继尧单单只听到这一句。“爷爷，您说贡丸死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柱用力哼了哼，“就是上个礼拜四，虽然贡丸年纪也很老了，会走是正常的，可是你也知道它和你姑婆的感情有多好。贡丸出生时，她是第一个抱它的人，连它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也是死在她的怀里，所以她每天哭，谁来安慰都没用。”
杨继尧一听，整颗心都抽紧了。在他的印象当中，小珑和贡丸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现在贡丸走了，她心中的悲痛是可以预料得到的。“我知道她会很伤心。”
“且止伤心而已？她都哭到昏倒了，连饭也吃不下，甚至瘦到脸上的肉肉都不见了。我这个哥哥真没用，什么忙也帮下上，所以只能说服她的父母让她下山到台北去找你散心，我还以为这样会让她高兴起来。哼！想不到……”总而言之他就是认定是孙子的错。
“我、我不知道是这样……”他一脸惭愧和心疼。“爷爷你为什么不早点打给我？这通电话你早点打来不就没事了？”
大柱气呼呼的骂回去。“你这臭小子居然还怪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结，死也不肯叫她姑婆，就怕会被人嘲笑，所以不管小珑怎么讨好你，怎么想跟你做朋友，你都只会挑她毛病，给她脸色看，而看不到她的用心，也不管你这样对待她，她会不会受伤，你这样做对吗？真丢脸，我们杨家竟然有像你这样心胸狭窄的子孙。”
这番话吼得他耳膜都快破了，不过却也像是打醒了他。
没错！爷爷骂得对，这十二年来，他只是一味的排斥她，而忘了她只是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生，而且她也是有自尊心的，自己却老是对她说很难听的话，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回想起来，她不知道被他伤了多少次了，可是她却完全不计较，每次看到他回山上仍旧对他笑得好开心，总是喜欢缠著他，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就算被他吼、被他骂，隔天照样出现。
“我现在就去找她，爷爷，您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
大柱磨著牙。“她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他们那儿根本没有装基地台，就算买了手机也没用。“都是你没把人看好……”
“我现在没空听爷爷骂人，我晚点再打给您。”说完，他也不顾爷爷还在一头叨念便迳自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钟，杨继尧便神色匆忙的往门口走去，然而一直都在注意他一举一动的方心芸却突然上前拦下他。“继尧，我想跟你讨论一下……”
“等我回来再说。”他挥挥手丢下一句话，便越过她身边走了出去。
方心芸不料会碰了一个软钉子，脸色顿时显得有些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