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你的『昊风院』比我的『知风堂』格局好。」夏侯容容站在他寝院的书房里,不太像是客人,倒像是个挑剔的主人家,「还有这书房,怎麽我『知风堂』里就没个书斋,只有个柜子摆了几本书,看了就教人寒酸。」

「如果你喜欢这里,大可以搬过来没关系。」乔允扬笑着回道,明明是主人家,现在倒像是她的陪客。

「我的意思是我那儿也要个书房!」她朝他皱了皱俏鼻,「我现在可不是闲人,需要一间书房,可以看帐做事。」

「一个小官能有多少事做?」

「改明儿我跟郭掌柜说要成为正式的夥计,想他也不会不允才对。」

「你这是作弊。」他不由得失笑,止不住的浑厚笑声在屋里回荡不绝。

夏侯容容瞪着他的笑脸,好半晌没有言语,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喜欢看他笑。

不过,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揪紧,却教她忍不住觉得烦躁,「不要笑了!你叫我进来,到底是想跟我说什麽?」

乔允扬歇住笑声,扬眸直视她,「今天调查的结果如何?」

「我怕是要无疾而终了。」她撇了撇嫩唇,还以为他想说什麽重要的事,竟然只是追查「鼎银」的这回事。

他见她投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他箭步上前,揪住她的手腕,又笑问道:「为什麽你会有如此想法呢?」

「因为我问过收到这些银子的商家,从最早开始,到最近的一次,经过大概三个月,每次的数目都不大,所以我想对方应该只是想试水温,从最近的一次到现在,已经又经过了快一个月,依我猜想,他们真正要下手的目标,不在『龙扬镇』!就怕受害最深的几间商号不敢出面声张,毕竟收到的还是『鼎银』,虽然见火化去,只剩六程真银,但还不致於损失惨重,所以,为了维护商号的颜面,这些东家怕是会默默吃下这闷亏了!」

乔允扬敛眸不语,瞅着抛娇颜气忿的表情,勾起一抹浅笑,俯首凑近她的颈窝,在她的肌肤上轻嗅了几下。

「你嗅我做什麽?会臭吗?」她挣扎着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腕,伸出另一只手掩住被他凑闻的肌肤,想到自己涂了大把的药膏,一定会有味道!

「不,不臭,是药味。」他抬起眸,直勾地瞅着她。

夏侯容容触及他近乎质询的眸光,吃了一惊,使劲儿想抽手逃开,却在这时,手腕泛起了锐利的刺痛,令她惨叫,「痛!」

「你怎麽了?」乔允扬想起刚才裴意说的悄悄话,迫声追问道。

「不要碰我,会疼……」

「你受伤了?」

「不是,我没受伤,你别碰我就是了!」

他不想再跟她多说废话,打算眼见为凭,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拉向自己,随即就听见她尖锐的叫喊。

「乔允扬!」

「你不要口口声声连名带姓叫我,我知道自己的姓名!」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撩起她腕上的窄袖,然後敛眸看她的手腕外侧,一瞬间他怔愣住了,看见她乾涩的肌肤上横着两道伤口,很明显的是已经乾涸的伤口又迸裂开来。

在终於被他目睹真相之後,夏侯容容反倒不作声,只是倔强地别开美眸不看他,她不是不痛了,只是不想在他面前像个惊慌失措的弱女子。

乔允扬又撩起她另一只衣袖,虽然没有伤口,却也是同样红痕斑斑,他不敢置信,一时之间,差点被涌上心头的怒气淹没理智,「告诉我,你这女人要顽强到什麽地步才肯甘休?!」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骂她?!夏侯容容瞪圆美眸,再也按捺不住委任与愤怒,朝他大吼道:「我又没有麻烦到你,你是凭什麽骂我?只要你肯送我回京城,不就什麽事情都没有了吗?」

「不,你不能回去,你是我的女人,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不是!我不会是!」

「你迟早会是!」他浑厚的嗓音斩钉截铁,却在瞅见她倔强中带着苦痛的眸光时,微微地软化了,「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论这个,伤口很疼吗?是什麽时候裂开的?」

虽然心里还气愤着,但听见他关切她的伤口,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微微悲酸,垂下美眸,小声道:「昨天晚上,睡到半夜时忽然觉得割似的疼,手一换觉得湿,让婉菊点了灯细瞧,才知道破皮流了血。」

「乾裂得那麽严重,怕是我们在路上时,你已经觉得不舒服了吧?」他低沉的嗓音柔得像是四月春天的风。

她不情愿对他承认,但最後还是点了点头,「我不适合住在『龙扬镇』,你还不明白吗?我涂过了香膏,涂过了油脂,可就是不管用,现在不只有手腕,我连腿都觉得疼,说不定今天睡到半夜,会发现腿也破皮流血了,那很疼的,你知道吗?」

「这身细皮嫩肉的,哪有不疼的道理?」乔允扬笑叹,俯首在她伤痕畔轻轻地啄吻了下,既心疼又怜惜。

她低头看着他,感觉被他吻过的地方热热烫烫的,破皮的地方似乎不再那麽疼了,反而有一股子酥麻。

夏侯容容不知道是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心里脆弱,又或者是一时贪恋被他娇宠的滋味,抑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诉苦,忍不住闷声抱怨道:「我想要好好洗个澡,要用皂,要洗得乾乾净净的,不要每天只能用清水沾洗,而我觉得最糟、最糟的是就算只用清水洗,肌肤都还是会乾会痒,会裂开,我受不了了!你听见了没?我受不了了!」

「如果你肯乖乖上花轿,就会知道,我让人知会你太爷爷,给你一路上准备了不少必须用到的东西,不过,现在还不迟,你想要好好洗澡,我成全你。」他笑叹了声,第一次见到她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让他忍不住心生怜意,大掌轻抚过她还称得上软嫩的脸颊,「还好,你一路上涂黑用的油膏,让你保住了这张芙蓉似的脸蛋,不过,也因为你这张脸没出事,就让我也跟着掉以轻心了。」

她拍掉他的手掌,气恼地瞪着他的笑脸,看着他那吃吃的笑,觉得自己就像是笨蛋一样,这些日子白白受了这些不必要的苦楚,「现在没出事,也快要出事了!如果你有本事帮我,就不要多说废话!」

热气氤氲,透着淡淡的玫瑰香味,夏侯容容坐在浴桶里,舒服地闭上美眸,虽然身上的抓痕与伤口碰到热水会隐隐作痛,但是,在她入浴前,乔允扬在她的伤口敷上了一层略油的药膏,他交代说小心不要拭掉,可以让伤口沾了水不致於太过疼痛。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肺腔之中满满都是玫瑰的味道,她怀念这气味,还在京城夏侯家时,她每次沐浴总要让婉菊在热水里倒人玫瑰花露,刚洗完时总是一身的玫瑰香气。

因为热水泡得太舒服了,她也不介意婉菊没有进来伺候,却在此时,听见屏风之外传来老谭的声音。

「爷,您吩咐的东西,奴才给您备来了。」

「交给我吧!」乔允扬含笑的嗓音继之而起。

夏侯容容再顾不得惬意佣懒,连忙睁开美眸,就看见乔允扬高大的身形绕过屏风,走进澡间里,在他的手里提着一只沉甸的银壶。

「你进来做什麽?」

面对她气恼的诘问,乔允扬只是挑挑眉梢,但笑不语,深沉的眸光盯住她被热气给熏得嫣红的脸蛋,在浴桶旁定住脚步,倾倒银壶,在她的热水里加入奶白色的液体。

「这是什麽?」她被他的举动给吸引住,一时之间忘了要赶他出去。

「羊奶。」他笑答道。

「你在我的洗澡水里加羊奶?!」夏侯容容惊讶地大叫,紧揪住拭身的薄绢遮住赤裸的娇躯,急急地往後抵到木桶的边缘,要不是他就在一旁,她早就站起来逃掉了,「我好不容易才洗乾净,你竟然加了羊奶在水里,我岂不是要再洗一次?」

她昂起娇颜瞪他,很用力地瞪他。

乔允扬转眸直视她,看她那张美丽的脸蛋白里透红的,让那双快要冒出火花般的乌眸显得像宝石一样闪亮。

「不必,奶里有羊脂,被热水给稀释之後,不必再清洗,出浴之後不黏不腻,可以让你的肌肤光滑柔嫩,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让人再备一缸子热水让你擦拭,如果用洗的,就可惜了。」

「你不会告诉我,你每天洗澡都会用羊奶浸浴吧?」夏侯容容半信半疑,以右手指尖轻摸过左手背,果然触手细滑异常。

她心想,以前在京城时,曾经听说过有人以奶沭浴,那时候还觉得奇怪,总以为是吃的东西,拿来洗身子岂不奇怪,而且总感到不洁净,没想到洗起来触感滑嫩,她怕以为自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呢!

乔允扬笑视着她美眸之中映动的光采,知道她只是一开始抗拒,眼下对於这羊奶浴可爱得很呢!

她的问法十分可爱,让他笑着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在记忆中,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母……我娘亲常让人替我准备奶浴,到我大了些,觉得这足女人家的玩意,即便下人们准备了,我也不洗。」

「原来你也是个任性的家伙嘛!」她哼哼了两声,这说法惹得他更加放肆的笑了,「好了!你现在奶都倒完了,这儿用不着你了,出去!」

她不客气地扬手赶人,看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出去,瞧他那惹人厌的模样,让她忍不住伸手扳下眼皮,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婉菊呢?」

当夏侯容容轻着一身月白缁衣,走出热气氲腾的澡间,没在屋子里看见婉菊,却只是乔允扬独自一人在等她。

「我让她先出去,这里由我来伺候你。」乔允扬笑视着她一头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侧,与月白的缁衣,以及透红的肌肤形成极诱人的春色。

「我不要,你让她进来。」她看着他脸上抹笑,忍不住倒退了半步,只差没胆怯地逃回澡间去。

「容容,你瞧这是什麽?」他巧妙地转移话题,拿出一只琉璃瓶子,交到她面前,示意她过来看清楚。

「那是什麽?」夏侯容容被那只显见就是来自大食的琉璃瓶子给吸引住,那瓶里装着浅淡绿色,不甚透明的液体。

「这是用橄榄初榨的油,果香味很浓,你要尝尝吗?」他倾倒琉璃瓶,让油流淌过粗糯的长指,然後将手伸到她嫩唇之前。

夏侯容容一脸狐疑地瞅着他,半晌,才凑首伸出粉舌,在他的食指上轻舔了下,「跟先前吃过,拿来沾饼的油是一个味道。」

见她就像只好奇的猫儿似的,毫不设防地舔他的手指,那舌尖轻湿的触感,令他的眸色微微沉黝,笑意更加深沉。

「对,是一样的油,这是我刚才让人现榨过来的橄榄油,果香重,不会有油臭味,均匀的涂在身上,可以保护肌肤不会战裂。」

「你不会说,是你要帮我涂吧?」夏侯容容见他唇畔的笑意加深,美丽的脸蛋有一瞬间透出微微的苍白,不自觉揪紧裹身的月白缁衣,转头对外喊道:「婉菊,你在哪里?!」

他高大的身形一掠,挡住了她的去路,敛眸笑视着她,「我是你的夫君,由我代劳不好吗?」

「你不要弄错了,是名义上的夫君而已!」她回头看他的步步进逼,忍不住出口纠正他的说法,「你出去,让婉菊进来替我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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