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隔日,兰赫希还是跟来,谁让她的名字是朵桃花呢。

进了灵凤寺,偷个空,她把大哥带到旁边,背对另外两人,小声问:

“哥,你真的喜欢小卿吗?”

何知辛垂头丧气,沉默不语。

这话,她本来昨儿个就该问清楚的,偏大哥让小卿缠了一整天,又放鞭炮又赏星星的,弄到夜半才回酒楼。

“你得说清楚啊,不然小卿马上要嫁人,我帮不了你。”她扯扯大哥的衣袖。

“这种事没人能帮。”他对妹妹苦笑,眼底布满血丝。显然昨夜根本没睡好。

何知辛长得一派斯文,明眸皓齿、清朗雅秀,虽家境不优渥,但俊逸中却带有一股富贵气息,凌小卿的爹爹也说,此人将来必定不凡。

“若你爱小卿,就跟她表明心意啊。我知道小卿也爱哥,如果你们有人肯说破,事情会有转机的。”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们继续暖暖昧昧,谁也不挑明说,紧接着一场大火、一堆无可挽回的遗憾又要出现了,这些,要算到谁头上?

“不可能的,赫希和小卿之间是皇帝赐婚,婚事早在赫希三岁那年就定下,君无戏言。”

除非赫希死去,否则这辈子,小卿非嫁他不可。

死去!这两个字在他脑里一闪而过,他猛地摇头,把可怕念头摇掉。

“如果赫希也同意呢?”何桃花急道。

她去求他,告诉他小卿和哥哥真心相爱,看在多年情份上,他或许愿意成全。

“又怎样?我一介布衣,身无功名,凌大人怎么可能把女儿交给我?”他自卑,尤其在好朋友面前,都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不知何时才能考取功名,怎能让小卿虚耗青春?

“小卿不在乎这些的,要嫁给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才会得到幸福。”

“桃花,世间本就有很多事是无能为力的。”

“不对,只要拚命勇往直前,人定胜天!”就像她现在做的,她只要够尽心,就可以不同。

“傻气,男女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他揉揉她的头发,落寞的走开。

既然哥真心这么想,为什么会放那把火?他试图想要改变些什么的,不是吗?

她是哪个环节没抓准,弄错了条理?

想不通,她只能回身大喊,“哥,你不能放弃小卿!”没想到,她转过头面对的人不是满脸无奈的大哥,而是面带阴郁的兰赫希。

做坏事被抓包,何桃花既尴尬又羞惭,全身的血全窜进脑袋,手脚冰冷。

他扯唇,难以置信。“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硬着脖子回他,“什么什么意思?”

“你叫知辛不能放弃小卿是什么意思?”他上前一步,扣住她低垂的小脸,逼她正视他。

“意思是……”

还有其他意思?不就是要她家大哥去勾引人家未婚妻?何桃花两颗灵活眼珠转着绕着,就是不敢看他。

兰赫希拧眉,口气异常冷静。“你知不知道小卿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她不说话,仓皇地收回目光,缩肩膀,低着头,点两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鼓励知辛背叛好朋友?”他很想把她的脸勾起来,看看她的表情。

她又点两下头。不敢看他。

“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很好,你这样对我,会让我觉得自己看错人?”

还是点头。她通通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还是得试着扭转未来。

“我不知道你脑袋瓜里装了什么,但你不能生事,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他眯眼警告。

不能承担,也得担啊,她不能任由那把火烧去四个人的未来。低头闪开,她不回话,就算对不起他,这事儿,她做定了。

“何桃花,你最好停止所有的蠢事!”见她不吭声,他语出威胁。

她背对他,不回头,执拗的脸上有着不驯。

“你会后悔的。”

“我不做才会后悔。”她扭身跑开,拉着凌小卿说要去拜月老。

只是说去拜拜,她却拉住凌小卿直走到后头,看看左右,确定没人才停下脚。

“不是要去拜月老,怎么拐到这里?”凌小卿疑惑。

“没时间磨了,有件要紧事,我得跟你确定。”她态度慎重,让凌小卿忍不住轻笑。

“什么事,瞧你说的,天要塌了吗?”

小卿清润的笑声让人听了真舒服,这样一个让人舒服的好姑娘,哥当然会喜欢上她。

“你心底喜欢的人到底是我哥还是赫希?”

一针见血,凌小卿被问得语顿。

“你倒是说话啊。”何桃花急了。

“我、我不知道……”

娘说,男女情爱是不正经女子才有的绮想,爹说,良家妇女该守节守份,爹娘教的事。她全牢牢谨记,虽然多少不甘心,但娘说过,时间长了,这些青春情事,终会忘得一干二净。

她出身名门世家,自然明白贞节有多重要,有幸认识知辛哥,有幸以兄妹相称,她心满意足。

“小卿,你心里一定知道的,说出来,勇敢一点。”何桃花催促。这个决定影响的是四个人的未来啊!

“我真的不知道嘛,知辛哥待我极好,以后要是见不着他,我肯定会很难过。”凌小卿绞着绣帕,眼眶翻红。

“那么赫希呢?你爱他吗?”

“我来出生,皇帝就把我指给兰哥哥了呀,这又不是我能作主的。”

她跺脚。

是是是,她是害怕兰哥哥,他不苟言笑、太严肃,他不懂体贴又不太能说得上话,她心里的事儿只能讲给桃花和知辛哥听,但她是兰哥哥的媳妇呀,这点,谁都不能改变。

何桃花不敢置信。“所以你还是想嫁给赫希?”

“不想嫁也得嫁,我不嫁就是欺君,那是大罪,会抄家灭族的。”

她蹙眉,“如果你无心,怎么能够得到幸福?”

“会的,我安份守己、恪守妇道,兰哥哥多半不会亏待我。”娘说了,女人一辈子图的是什么?不过就平平顺顺、无忧无虑过一生。兰哥哥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前途无量,谁嫁了便要好命的。

“不见大哥,你也无所谓?”

“知辛哥和兰哥哥是好朋友,以后……他多半会让我们见面的。”

“只要见面,你就能满足?”

她被小卿的态度弄乱了,她明明记得小卿哭着不肯嫁给赫希,哭着求她代嫁,难道那是火灾过后,赫希性情大变后的事?

她恍然大悟。

“对啦对啦,我不像你那么好命,可以决定自己的夫婿,但我的要求很少,只要能再见到知辛哥,什么事都不必做,我就满足了!”凌小卿恼羞成怒,一跺脚,跑开了。

何桃花没听见她的不平,只记挂着自己的‘恍然大悟”。呼……所以现在她压根劝不了大哥和小卿,而明日夜里那场火,势必要发生?

她不自觉喃喃自语,“不行,我非阻止不可,过了明天,一切都来不及了。我要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想出办法……”

她不知道这些话,字字句句落入随后而至的兰赫希耳里,更不知道他幽邃黑眸闪过一丝失望。

何桃花怕马,还是放大胆量骑,半路上她被摔下来两次,但没时间怕死,一纵身又翻上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知辛楼。

看见火的那刻,她的心也跌入深渊。

是不是不管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命运?是不是人生有注定,花费再多的力气仍然徒劳无功?双肩垮下,她输了。

到底错在哪里?她重复同样的事,努力在每个转折点做改变,她真的以为会不一样的!

她和大哥到城外酒楼买醉。这回她上了心,不肯多喝,却猛灌大哥酒,上次她醉得不省人事,可今日是哥醉了呀!好不容易,她把酒醉的大哥送回客栈安歇,却没想到她回房沐浴完,大哥就不见踪影。

她心惊,一路飞奔到知辛楼,就看见火舌隐隐窜升。

再次朝知辛楼跑去,她踢开滚烫的大门,钻身进屋,看见六神无主的大哥蜷在屋角,而赫希则趴倒在桌面上。

她没时间追问事由,拉着大哥就将他往外推,然后回身准备负起赫希冲出去。

然而火越烧越旺,屋子被烧垮了,眼看梁柱就要倾倒,这一倒准会砸上赫希的头,来不及拉走他,她趴在他背上,硬是挡下那根横梁,灼热滚烫的减觉漫过后背,她痛得想尖叫。

但她不叫,这时候得把所有力气拿来救郝希!

咬紧牙关,她顶开背上的柱子,发了狠,用尽全力将他拉出来。“赫希、赫希,快醒醒,我背不动你,你得自己走。”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赫希竟然动了起来,她顾不得背上的扯痛,扶起他,由着他把头靠进她的肩窝里,一步步往外走。

倏地,他的脚滑了一下,全身力量压到她身上,她龇牙咧嘴,儿乎站不稳。

“稳住,不能认输。你一定要改变……”她鼓吹着自己,也鼓吹身边的男人。

“求求你,不要睡着,清醒一下,再几步、再几步我们就安全了,你可以的,我也可以的,我们要活着离开这里。”

她痛着,这些话,她说过了,上次的火场里,她已对他说过,结果他乖乖合作,然后他们逃离火场,保住两条命。

只是啊……他仍然失去双眼、毁了容,而她逃不开无数折磨。

好怨,怨她拥有奇迹依旧改变不了命运,好恨,恨如果命运不能改变,何苦送她回来,再经历一次难堪?好苦,饱含胆汁的舌头,苦了她的心肠、她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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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扶着他逃命,也一路嚎啕大哭。好倒楣哦,为什么碰上这个,为什么偏偏是她,她的命还不够坏吗?

她已尽全力乐观活着,为什么磨难一个接一个,断不了章,为什么她每次开始觉得人生有望,逆境就来得顺理成章?

好讨厌、好气、好冤……

她就这样哭着,一路哭出知辛楼。

满肚子的不满让她暂时忘记背痛,她用意志力撑着,扶着赫希走过两条街、一个巷弄,把他带回侯府大门,像她上次做的一样。

然后敲门,把他交给府里下人,再一路哭回来,哭得万分一呆恸。

干么处罚她?她前辈子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杀人放火吗?还是她当了土匪强盗,杀人如麻?

想到即将面对的大哥,她更是汗涔涔而泪潸潸了。

她知道大哥将要失心疯狂,知道未来一年,她会把所有的银子都拿来医治他,可越医越坏,弄到最后,他除了小卿,谁也不认得。

她知道同样的苦自己将再走一遭,她知道……就算想尽办法,自己也逃不了……

心太沉重,重得让她忘记背痛、脚痛,忘记身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烧烫伤口很痛。

该回知辛楼担下责任的,那么她将看见热心的左右邻居帮忙灭火,将看见大哥在安二婶的安抚下,不再疯狂乱叫,再接下来,好心的李二哥会把城郊外的老房子租给他们……

可她拗了,拗得紧。

她任性得不想回知辛楼,就是不想面对疯狂的大哥,就是要躲着避着,假装自己逃得过。

她躲,不负责任地躲得老远,远到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道。

走着,她走到天亮,远处鸡啼声响起,她走进一片林子,林子里有一楝小屋,屋后炊烟升起。

她抬头望向蒙蒙亮起的天空。

不一样了呢,上回这时候,她雇车带大哥离开他们住了好几年的京城,而现下她身处陌生的林子里,看着一楝陌生的房子。

可这又如何?知辛楼还是烧毁,赫希还是受伤,大哥仍然发狂……

现在的不一样,绕个弯儿不又一样了?反正不管她改变了什么,结局终是不变,罢了。

何桃花颓然坐倒在地,背上的伤痛得她说不出话,心如死水的闭上双目。

乏了,她要睡觉。

可她并不知道,这一睡她就睡了近月,不知道许多她以为不变的事,正悄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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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徒弟,瞧,师父宝刀未老,把人给救活啦……”何桃花一睁眼,就对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公公冲着她直笑,一下碰碰她的额、拉拉她的手,一下又摆弄摆弄她的脚,好像她是布娃娃。

“行,您厉害。”

一个年轻的女子走到床边,按住她的脉搏,细细听诊,翻翻她的眼皮,笑着对她说:“你的运气真好,碰上咱们,不然可没救了。”

“你们是……”

“他是我师父,大家称他铁木老人,我是他徒弟,没名没姓,大家叫我姑娘大夫。”女子递给她一条布巾,她接手,擦擦脸,温温热热的水,温回了她的感觉。

“别怀疑,她是没名没姓,哪天你听见她有名字,就代表她有心上人啦。”铁木老人哈哈大笑。

何桃花摇头,搞不懂他们在胡说什么。

“别管这么多,你饿了,吃点东西。”姑娘大夫把清粥端给她。

“我又没病,怎么说把我救活了?”

“你没病?你背上一大片烧伤,没医没包,我们看到的时候伤口都快烂了,再加上其他地方的伤口,当然啦,还有一点点那个……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原因,搞得你一睡就是个把月。”老人家说,说完话又把起她的脉。

搞不懂咧,明明脉象正常。人也无异状,背上的伤是丑了点儿,可也结上疤了,这些小问题,他随便开两帖药就能解决的,怎会她一觉睡那么久?

他是堂堂铁木老人呐,医术举世闻名,江湖上谁不敬重他?偏这丫头坏了他的名头,让他连个昏睡名堂都查不出来。

“我睡个把月?”何桃花惊呼。

“可不?到今晚上,不多不少,整整一个月。”所以从那天起到今日……天,大哥呢,大哥怎么办?她慌了,赶紧把清粥放在一旁就急着下床。

“你急什么?”铁木老人不满地看她一眼。

“我哥在家里。”她低头,在床底下找鞋子。

“是哥哥又不是儿子,丢不了的。”他索性把她推回床上。他还有好几十味药等着她来试呢。

“老爷爷不知情,我哥病了,我得回去照顾。”“他得什么病?”

提到病,他就手痒心痒。这几年徒弟的名气越混越大,大有超过师父的趋势,上门求医的人居然指定姑娘大夫,让他好不懊恼。

上次更有个不知死活的,说铁木老人老眼昏花治不好他的疯疾,非要姑娘大夫替他治不可。

这下子大大地惹恼了他,也不想想,他善治病更善于使毒,于是姑娘大夫替他治好了疝疾,他则在他身上种下另一项‘病疾’。

这病呢?不多不少,刚好会折磨他三六十八年之久,倘若他够长寿,自会不药而愈,如果命不够长,那就……佛祖保佑了。

“我不知道,大夫们都找不出病因。”何桃花皱着眉头说。

“找不出病因?!”当!铁木老人眼睛闪闪发亮。

又是个体质奇特的病人、与众不同的怪病因?呵呵,他铁木老人的名号就靠小姑娘这一家来替他重振啦!

“他拖了多久?”

“一年……”她忘记自己回到过去,从火灾之后算起,何知辛的病顶多一个月。

“太好了,我跟你回去治他!”

这下子,铁木老人不阻挠她下床了,反而亲自替她找鞋子。

“老爷爷,你治得了我哥的病?”何桃花张大眼。难道这才是她回来的目的,让她碰上一对可以治好大哥和赫希的师徒?

瞬地,她的信心又恢复。

“当然没问题,我不是普通人,有人叫我活神仙呢!”他医好的人和他杀的人一样多,当年他夸下海口,每毒死一个人,便救活一个人,所以阎王老子找不上门,他可没亏欠他半条人命。

“老爷爷的医术很好吗?”

厚,还问,都说了是活神仙,这丫头会不会被他试药给试笨了?“何只好,是好到不行!”他不爽的重申。

“有那么好?那来说说这位姑娘得了什么病呀。怎会连连昏睡二十几天,醒都不醒?”姑娘大夫不替师父留面子,斜了铁木老人一眼,继续道:“师父,您别添乱了。”

“我哪里添乱?你一身医术不都是我教的!”“您说的是十年前,十年来我钻研的,比您懂的还多。”姑娘大夫毫不尊师重道。

不过不管是不是添乱,何桃花都执意相信,他们一定是她回来的主要原因。

跪在床上,二话不说,她向他们磕头。“老爷爷、姑娘大夫,桃花求求您们了,救救我哥、救救赫希……”

“赫希?你指的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兰将军?”堤他,他的双眼看不见,脸被大火烧坏,没人治得了他,他这辈子都被那场大火给毁了……”

“如果是兰大将军的话,我倒是很有兴趣。”话说完,姑娘大夫不再理会她,便绕到屋后整理行李去。

“兴趣……意思是姑娘大夫能救他吗?”她抬眼,才发觉人已经不在跟前了。

“没错没错,我徒弟专治天下疑难杂症,大夫治不好的病找她准没错。”何桃花拉起老爷爷的袖子问:“老爷爷,您和姑娘大夫一样,都是名医吗?”铁木老人笑着抚抚长胡须。没错,他们都是名医,至于“一样”吗?恐怕值得商榷。

他爱名,喜欢江湖人听到他的名号又敬又畏,才会立下这个“杀一人、救一人”的规矩。

而他的徒弟爱利,好人壤人都救,只要捧上白花花的银子,就算半条腿踏上奈何桥,她还是有本事把人给抢回来。

这几年,银子聚得太多,她才改了性儿,专门收集稀奇古怪的玩意,这时候她对兰将军感兴趣,恐怕是对人家家里那把弦月筝戚兴趣呗。

于是何桃花兴匆匆的领了两位名医回家,不意外地。兰赫希不肯见她,她只好写封信,托姑娘大夫带给他。

然后她和铁木老人找上凌小卿。她想,在自己失踪的日子里,小卿不会放着大哥不管。

果然,凌小卿将何知辛安置妥当了,但当她领他们到何知辛住的房子前时,何桃花的心又凉了一半。

没有改变,仍然是这楝天冷吹风、天热日晒的破烂房子。

难道她又绕一圈,做了同样的傻事,即便请回老爷爷,大哥的病仍然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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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她看见被绑在墙角的大哥。他满头乱发、瘦骨怜绚,斯文的脸上新疤旧痕交错,全是自己抓扯的痕迹。

他用指甲在墙上、地上写出无数字,字字句句都是书里圣贤人的言语。他以为自己在参加科考,以为马上就会变成状元,将要功成名就,顺理成章将、心上人娶回家门……

头撞到窗沿,何桃花猛地清醒。雪止了,天空悬挂着一轮明月,皎洁光华静静洒落,折起一层莹莹润凉的银光。

她睡着了?

转头,只见小卿哭乏了,缩在炕上,靠在大哥怀里睡着,大哥也倚着她入睡,粗糙的被子是她入冬时缝的那床,桌上的碗盘还没收。

她回来了?或者说,她根本没回到过去,所有想的、做的,全是南柯一梦,没有凤灵寺、役有老爷爷、没有姑娘大夫,没有人替她医治大哥和赫希的疑难杂症,不管她对现实多不满意,她终是回到现实里了?!

凄凉一笑,她的额靠上墙壁,冷冷的风从缝隙里刮进来,灌进领子里。

冷啊,好冷。她缩缩手脚,蜷着。

救我!我明天就要嫁给兰哥哥了,可我不想嫁啊,他变得好可怕,他是野兽……

兰哥哥杀人如麻,不古同兴刀子挥过就把人头割下……他不正常、不正常啊!

不然你帮我嫁好了,你比较勇敢,再困难你都可以活下来……

我厌倦听你说对不起!兰哥哥变了,桃花也变了,你以前会拍胸脯保证,说“小卿,没事充,通通交给我”,现在却连帮都不帮我!

小卿的话蓦地在她耳边响起。

她真的希望自己还有勇气对她说上这样一句,“小卿。没事儿,通通交给我。”

赫希毁了、大哥毁了、她毁了,只剩下小卿还好好的,如果她还有本事保住小卿,那么……好吧,她嫁。

小卿没说错,再困难她都能活下来,她的命是硬、是韧,是谁都比不了的坚强。

赫希变成野兽,杀人如麻?这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他恨她,而且她的大哥是亲手把他变成野兽的凶手。

走到大哥和凌小卿身边,她为他们拉拉被子,扯开笑,“明天,我为你们准备一瓮桃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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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醉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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