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一阵天旋地转,梁以柔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完颜千里瞬间心花绽放,将梁以柔抱进东暖阁,然后抬脚踹上了房门。

完颜千里逐渐摸清了梁以柔的套路……沉默,沉默,再沉默,她不出声,但也不反抗,不过这对于完颜千里来说已经是个莫大的鼓励了。

于是在某一段时间里,完颜千里感觉自己走路都能飘起来,但这样的好日子维持了一段时间后,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不过完颜千里还来不及高兴,就又接到了第二道圣旨。

第一道是赐婚的,赐他与梁以柔成婚。

第二道也是赐婚的,赐他与当朝的齐硕公主成婚。

「大将军真是春风得意,坐享齐人之福呀。」宣旨的太监笑吟吟的说,托着圣旨睨了眼跪在地上满脸惊愕的完颜千里,「接旨吧。」

完颜千里拧着眉,眼神有些恍惚的站起来接了旨,「公公,您确定没有宣错吗?」

老太监阴阳怪气的笑起来,「大将军拿咱家玩笑了,咱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宣错了皇上的旨意呀,将军您快别吓唬咱家了,得了,咱家宫里还有事,这就走了,改日再来给将军您贺喜。」言罢,领着人走了。

堂中只剩下一个完颜千里呆愣愣的站着……齐硕公主?

赫连息未他明明知道自己心里只有梁以柔一个,为什么还要塞给他一个公主?

完颜千里的目光渐渐沉下来,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的跳,在中堂喘了一阵子的粗气,终于是磨着牙叫道:「来人,给本将军备车入宫!」

臣子入宫觐见,是要往上递牌子的。

可完颜千里的牌子递上去后,却迟迟得不到召见,一直在宫门外等到天黑也没能见到赫连息未,然而遥距他数百米的庆阳宫内,赫连息未却是在寝宫内听着丝竹、看着歌舞,悠哉至极。

当内监再一次递上完颜千里送上的求见牌后,赫连息未稍一扬手,将舞姬和乐倌遣散,接过那牌子来回把玩。

「皇上,这……」内监道。

「不见,让他回吧。」赫连息未挥手,内监弓身退下。

「大将军等了一天了,这会子恐是憋了一肚子气呢。」庆妃笑道。

「他想说什么朕都知道。」赫连息未勾起庆妃的一撮发丝把玩,漫不经心的笑,「依那臭小子的脾性,恐怕不会轻易就范,不过朕有的是治他的法子。」

赫连息未邪邪的勾起唇角,目光自庆妃的脸上划过,「你猜朕是怎么想的,爱妃?」

「臣妾怎敢揣测圣意。」庆妃温顺的笑,「大将军视公主为心尖上的人,定会事事以她为先,就算是为了公主,大将军也不会如何的,皇上您放心便是了。」

庆妃缓缓起身,给赫连息未倒了杯酒,而后呈上,好不妖媚,「皇上……」

赫连息未接过酒一饮而尽……这个庆妃,真的是太聪明了。

另一边,吃了闭门羹的完颜千里终于是不甘心的回府了。

在宫门外守了一天,完颜千里想了不少,却始终没想明白赫连息未的用意。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也算是交心的朋友,但完颜千里没想到赫连息未会在这件事上给他下绊子,况且齐硕是个公主,要她下嫁给他这个粗人,还要与人共侍一夫,为的是什么?

心事重重的回了府,唤来成伯询问:「今天的事,她知道了吗?」

「以大小姐的眼力,是瞒不住的。」成伯如实道。

「我想也是。」完颜千里叹了口气,看了眼漆黑的房间,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进去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梁以柔所住的西暖阁静悄悄的,完颜千里凑过去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问:「这才什么时辰就睡了?用晚膳了没?」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完颜千里摸不准她会不仓因为这件事难眠,只好不再多说,回了东暖阁。

须臾过后,对面那轻轻的阖门声令梁以柔的眸子微颤,她的目光从黑暗中划过,落到门上,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又黯然落下。

她到底在伤心什么?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同意过这桩婚事,他要娶谁、要娶几个,都与她没任何关系,因此,她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自己此刻的心痛。

从知道圣旨内容的那一瞬,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坠落到谷底,摔得痛极,真相总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如同一柄柄利刃,将她的心划得鲜血淋漓,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在经过沅国的背弃和身世的揭露之后,她还是没有变得坚强,她还是会痛、会落泪……究竟,为什么哭呢?她陷入迷惘,竟是想不通了。

就这样呆呆傻傻的坐了一夜,泪水停停歇歇的流着。

天渐亮的时候,梁以柔的眼睫动了动,浑身又僵又麻,她动了动手指,而后抬起手来摸了摸滑到唇角还没有干涸的泪迹,她又将指尖送到唇边舔了舔,好咸阿,秀眉一抖,人家都说,只有动了真心的泪才会有味道,难道她对完颜千里,动了真心吗?

其实经过这段时日的了解,梁以柔已经看透完颜千里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当初的杀沅国百姓的威胁,也只是赌气罢了,然而既然看了出来,她为什么不离开呢?以她的才智,从这里逃离不是难事,况且完颜千里对她,一直都是信任的。

梁以柔拾起手,摸了摸鬓发上的步摇,而后将其拔下。

所以说,为什么不走?是因为……动了真心?

梁以柔有些失神的垂下手,被泪水濡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怔忡了片刻后,素手攥成了拳,紧紧捏着手中的离花步摇。

若是动了真心,自己便更不能与别人共侍一夫了,她梁以柔一身傲骨,绝受不得这些!

将近卯时,西暖阁那边还没有动静。

完颜千里凑过去听了听,以为梁以柔还在睡,便带上玉珠子离开了房间,天还蒙蒙亮,他乘了马车去上朝,可不知道是不是赫连息未在刻意躲他,竟是称病罢朝!

他咬牙跺脚的生了半晌的气,散朝后又在殿外求见了半天,赫连息未就是不肯见他,这样磨蹭了几个时辰之后,赫连息未倒是遣人送了封信出来。

完颜千里急忙拆了信,敛着拧眉匆匆扫了几眼,疑惑了半天之后脸色惊变。

娶齐硕,饶公主。

赫连息未用寥寥六字就说明了意思,起初完颜千里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可一细想便如醍醐灌顶,他竟然威胁自己不娶齐硕公主就处死梁以柔!

既然已经认出了梁以柔就是当年的小公主,他为什么还要这样?难道养在身边妹妹就是宝贝,送去做质子的妹妹便是陌生人了?

赫连息未到底是怎么了!

完颜千里突然起了火,摔了信就要往殿里面冲,守在门口的侍卫根本架不住他,倒是赫连息未身边的老太监急忙扑住他叫道:「将军,闯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如果皇上想要当面和您说,又何必送信出来?您现下就算冲进去,也什么都问不到呀,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回去从长计议吧!」

完颜千里停了挣扎,赤红着眼眶看了看老太监,又看了看殿门,虽然气得浑身哆嗉,但还是咬着牙关忍下了怒气,他肩膀一抖,挣开了侍卫的箝制,攥着拳头朝养心殿看去几眼,而后狠狠一哼,拂袖离去。

他怒气冲冲的出了宫,走到马卓前时却不上车,竟是绕到马后徒手将绳索给扯断了!马儿一阵嘶鸣,他俐落的翻身上马,给目瞪口呆的车夫留下一句:「你自己回府吧!」便扬长而去。

就在完颜千里骑马撒气的时候,梁以柔却是下了决心。

诸多事情堆砌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而以前之所以还能坚持,是因为好歹还有个完颜千里陪在她身边,可如今,连这个男人都背叛了她。

梁以柔凝眸看着手中的步摇,她可以离开的,但离开后去哪呢?沅国不要她,东夷也没法待,她根本就是无处可去,自以为是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可悲至极。

梁以柔悲感的笑笑,拿起步摇凑到自己纤细的腕上,如今唯一的解脱,也就只有这样了……

她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滑下来。

「当啷」一声响,进来送汤的成伯看到这一幕,骇得扔了汤盅,迅疾的冲过来打掉了那步摇。

梁以柔眼睫一颤,缓缓的睁了眼,看到「扑通」一声跪在她眼前,然后攥住自己双手的成伯,他满眼惊恐,「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就算遇到了天大的事,也不能想不开啊!」

梁以柔的唇动了动,眼泪落得更凶,「成伯……」

梁以柔身子前倾,骤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刺痛,沉吟了一声便软倒下去。

成伯的突然出现和那莫名其妙的刺痛令梁以柔的自杀行动暂时搁置。

彼时梁以柔疼得浑身无力,成伯连忙将她扶到了床上,然后唤人请了郎中来,成伯的大惊小怪惊动了府中的下人,连带着也惊动了刚撒了气回来的完颜千里,他甫一进门就听到了梁以柔不舒服的消息,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房间,却瞧见郎中正坐在小凳上为她把脉,成伯就站在床边,满脸的忧色。

「成伯,怎么回事?」完颜千里厉声问。

「将军……」成伯怱地抬眸,似乎这才发现完颜千里进了门,「大小姐她……」

「她怎么了?」完颜千里侧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梁以柔,「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各位不要惊慌。」郎中收了手,将垫在梁以柔手腕上的丝帕也取了下来,而后缓缓站起身,捋着胡须慢悠悠的说:「姑娘只是一直情绪低沉、萎靡,方才又急痛攻心,一时动了胎气罢了,好在并无大碍,我给姑娘开几副安胎的方子便可。」

「胎气?」完颜千里傻了,讷讷的问。

「什……什么!」梁以柔说的撑起上半身,苍白的脸上布满惊色。

「是啊,姑娘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将军您不知道吗?」郎中不解的看看他们俩。

完颜千里不可置信的咽了咽口水,头一格一格的转过去看着梁以柔。

两人稍稍对视,梁以柔移开目光,无力的又躺了下去……她怀孕了?

一时间两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于是郎中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倒是成伯提前回了神,缓声道:「请郎中随我出去开方子,这边走。」他弓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成伯还带走了房中的其他下人,出门前顺带着阖上了门,转眼间,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完颜千里傻站在那,缓了好一会儿才吐出自己的声音:「你……怀了我的孩子?」他喃喃的又念了几遍,迟钝的笑容缓缓浮上来,他每念叨一次,笑容就扩大一分,最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以柔,你怀了我的孩子!」他终于想起来要动弹了,大步跨到床边,拉住了梁以柔的手,咧嘴笑,「我的孩子!」

梁以柔没有笑容,只是失神的躺着。

完颜千里攥着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又吻,几乎喜极而泣,「真好,真好。」

见他如此,梁以柔稍稍动容,哑声问:「就这么开心吗?」

完颜千里几乎合不拢嘴,越想越开心,「怎么能不开心,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天哪,我都没有想到……什么时候有的?两个月,两个月……算了,哪一次都好,都好。」

他絮叨了半天却没见到梁以柔的笑容,不禁也稍稍敛了些笑容,「你不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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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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