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墨龙发全劲飞驰时,速度虽快若疾风,但今日遇上的不是寻常疾风,是力量足可将胡杨树连根拔起、能眨眼间掀起层层沙浪改变地貌的飞漩沙暴。

游石珍没让墨龙靠得过近,他以轻身功夫窜去,腰间乌鞭祭出。

只恨飞漩沙暴即在眼前,要不,他便有余裕,能将方仰怀抓来好好折腾几番以泄心头火,而非单鞭一记就弄断他的颈骨。

他不犯人,人却犯他。

动他的人,让他心急心痛心惶惶,他怎可饶人?!

千钧一发间终将牵挂在心的人儿甩飞在马背上。

他发令让墨龙撒蹄飞驰,一边已提劲追去,然,仍不够快,后背被突如其来的气漩吸住,瞬间已被卷入狂风飞沙中。

记得师父和熟知这片关外大地的牧民朋友们提过,若被卷吸于沙暴飞漩中,要沉,要稳,要提气于胸,要护住头。

最重要的一点,要记得呼吸。

他心里苦笑,只希望墨龙那小子够神,能把他的人儿送至安全所在。

而他,他会努力记得呼吸……

那一声震耳凛心的长哨,再加上后头沙暴紧追而来,求生本能大爆发,墨龙根本不受背上的前任主子控制,不管穆容华怎么扯缰绳、如何叫喊,他只管往前方天青明亮的大地疯奔。

约莫一刻钟过去,或者更久,穆容华无法去想,当追在身后的巨大危机突然间消失于无形,而胯下大马缓了步子,她再次用力扯缰,很气很急,都开口骂墨龙了,这一次墨龙终于听话,带着她返回刚被沙暴袭击而过的所在。

什么都分辨不出了,天还是天,澄蓝动人,沙还是沙,黄金般在徐风拂过间流淌起伏,但,这真是刚刚那个地方吗?

……到底在哪里?在哪儿呢?

是她心太痛、太急,所以才看不到丁点东西?

抑或她想寻找的那抹身影被层层黄沙掩盖,再不让她见他、亲他、抱他?

“游石珍……”

那个让人可恼又可爱的人没有回应她。

她从墨龙背上滚落下来,似又回到方才的狼狈逃离,她连滚带爬扑向一坨微高的黄沙,两手急急去挖,死命地挖。

他说,她的难处他都知,她不想明目张胆跟了他,那他就委屈些,偷偷摸摸来跟她……他还红着脸冲她道——

哥哥我就是纯情了,如何?

他要她认命,谁让她破了他的童子身,还夺走他的清白。

她想跟他说,偷偷摸摸的这些年,她实令他受委屈了,谢谢他的纯情,让她亦纯情起来,识了情,懂了爱,这辈子只认他一个,再不会有谁了。

穆容华,我疼你。

你说要疼我的,你怎地不见了,怎能丢下我……

“游石珍……”怎么挖都是沙,除了无尽黄沙,什么都没有。

突见一抹绿金色在日阳下闪动,她爬去攫住露出黄沙外的那一小角,一拉拉出长长一条,绿底金纹,是他那条又长又宽的发带子,当年落在她内寝榻上,被她收在怀里珍藏。

该是之前从沙坡滚落,与方仰怀既扭又打之时掉落的,还好找到了,那……那他呢?他落在哪儿了?

“游石珍——”

只闻风声过耳。

“游石珍——”

风来回飞转。

“游石珍……”

泪意涌上,她冲着四周大叫大唤,声音最后碎乱在风里,依旧无谁应她,只有风鸣动和墨龙粗粗的喷气声。

虚脱般跪坐于地,手中紧揪他的带子,垂眸怔忡。

眼瞳热痛到浑身发颤,她才眨了眨,泪水便狂泻而下。

她没这样哭过,像个孩子忍不了痛般放声大哭,很慌很急很痛,且不知所措。

墨龙低下大马头蹭她,她不理,揪在手里的绿底金纹带忽被扯了扯。

她以为是墨龙咬扯,边哭边收带子,岂知她一收,另一头亦收!

带子的那一端是埋在沙子里的,那、那沙里有人?!

脸上犹挂满泪,她推开马头、拉紧带子爬过去,原以脱力的双手蓦然间又充满力气。

这一次才奋力挖了十多下,被埋在底下的人已“啪!”一声突破沙层,探出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那五指正抓着绿底金纹带。

“穆大少,你叫得可真响,魂飞得再远,都能被你叫回了。”游石珍费了点力从沙中坐起,厚厚沙子如流金般淌开。

吐掉嘴里沙,定睛再瞧眼前人,他微地一愣。“唔,你哭得……也真惨啊。”

穆容华哪管惨不惨,失而复得,喜极而泣,怎么哭都不够的。

她抱住她的汉子,低低一唤,唇便凑了上去,好用力好用力狠吻他。

“穆容唔唔……嗯嗯……”他嘴里还有沙子,但狠吻他的这个姑娘完全不理会,仿佛怕他不见似,一再一再纠缠他的舌。

彼此嚐到汗味、血味,还有心痛心软的滋味,舍不得放开。

当老图领着“地头老大”的一小批人马,而殷翼亦领着广丰号的一批人手赶至时,落入众人眼中的正是日阳下泛金光的黄沙地上,游家珍二爷单臂搂紧穆家大少的素腰,穆大少两袖攀紧珍二爷的硬颈,两人这至死方休般的缠绵啊,比夏季沙漠上的太阳还灿烂炽烈。

事情闹开,也闹大了。

“地头老大”底下的多是狠角色,眼力绝佳,之前尽管被穆大少蒙骗过去,如今她落冠散发,哭得眼红、鼻子红,又因吻着心爱之人吻得雪颊生花,除非那些狠角色全瞎了,才会瞧不出她是女非男。

而殷翼也只能扶额叹气,随他赶来的广丰号人手虽非嘴碎之徒,但穆少突然从主子爷变成主子姑娘,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肯定拦不下来。果然当日他们返回关外货栈不久,天都还未尽沉,整货栈上上下下的管事和伙计全都风闻,私下还啧啧称奇。

至于穆容华——

向来鞠躬尽瘁、克己复礼的穆家大少这一次耍无赖了。

对于女扮男妆之事,一句……不,半句亦未交代,尽管事情已传回永宁,穆家几房的老小肯定都听闻了,她就是懒得出面,而人则住进珍二的关外马场,一是避风头,二是游石珍在那场飞漩沙暴中仍受了伤,她实放不下心。

游石珍额角肿了大包,一边肩胛骨脱臼,胸骨亦有小创,左大腿有道撕裂伤。

以一个被卷进狂风沙漩的人来说,他当真把自个儿护得颇好。

虽受伤,然被送回马场养伤的这些天,他觉得这辈子从没这般快活过。

穆大少还是惯常的一袭宽袖素衫,长发还是高高束起,但他就是怎么瞧怎么可爱,因她瞧着他时,眸子会闪闪发亮,红唇会腼腆带娇地勾起,好像很喜欢他,喜欢到很害羞,又害羞得很喜欢,又喜欢得好害羞,又……咳咳,总之就是她眼睛透露心意,对他一次次诉情。噢,害他也、也害羞了……

在马场养伤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她一直跟他要好,伤也都是她亲自看顾,虽然其实都好得差不多,她继续顾着他,他也就继续享受……呃,任她摆弄。

这一日,她突然收拾好行李,让人弄来一辆坚固朴实的马车,连马都套好了。

他心下大惊,气她竟然要走,而且事先全无告知。

她过来拉他的手,他气到本想甩开,却被她好用力握住。

他撇开脸不看她,她竟当众亲他,还淡扬嘴角脆声问……

“游石珍,你要不要跟我私奔?”

他惊瞠了一双长目,浓眉飞挑到快要竖起。

这个无赖,这种话应该是他问才对,她怎抢了他的话?!

她挠挠脸,有些倔气,又掩不住腼腆。“我知道秀爷给你写家书,还是螳子事……水宁那儿传得满天飞,你家秀大爷气到跳脚。”又挠脸,双颊微艳……

“秀爷手书一封,疾递给你,肯定把你大骂一顿,把我也大骂一顿,他催你回永宁是不?你若回去,他端着长兄如父的派头,定要干涉你的婚事了,是不?”话听到这儿,游石珍不恼亦不恨,不仅这样,他还心花朵朵开。

胸膛里像炸烟花似,每一下跳颤都让他喜孜孜,但面上却淡淡,点头道……

“我家秀大爷已托媒永宁的八大媒婆,替我物色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穆容华一听脸色陡变,静了会儿,咬咬唇,手仍扯着他的。

“那……那你说好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私奔?”

“好。”

“啊?”明快的答覆让她一时间怔愣。

“万事拜托了。”

她仍没回过神,难得的傻模样。

他笑叹。“穆容华,求求你带我走吧。”男人笑得两排白牙闪亮亮。

她紧绷的心绪突然松弛,竟很没用地掉了好几滴泪,没来得及再哭,人已被他肩胛未受伤的那只铁臂揽了去。

他的吻虔诚且珍爱地落在她发上。

私奔也是要有个方向,既然被“万事拜托”了,那大权便在穆容华手中,一切听她穆大少安排。

“我们往江南去,找我姥姥。”

将珍二带走的这一天晚上,他们尚未入关内,穆容华选择夜宿在一处隐密的白泉池旁,她架起枯木枝生火的手法挺有架势,很有老图的样子……游石珍想,就连这处白泉池,应也是马场里的那些家伙提供路线给她的吧。

自从她姑娘家的身分被揭穿,还不遮不掩大剌剌住进来,那群家伙见到她就呵呵诡笑,连莽叔亦是,像瞧着新奇玩意儿直盯着看。

这次姑娘家邀他私奔,马场里的老少肯定对她倾力相帮、倾囊相授。

“找你姥姥啊……”用过晚饭,喝了热热的汤,也在泉池里泡了个澡,游石珍躺在铺有厚毯的马车车厢内,明明肩胛、胸骨的伤好得差不多,他还是懒懒赖着,任穆大少在他身上东弄西弄,又擦药膏又轻手轻脚推推揉揉。

穆容华小手忙碌,头也未抬边道——

“嗯,姥姥独自住在她的浣清小筑,那地方极好,我想带你去。”

“那就是带我见长辈了。”

一听,她推药的手略顿,而后才慢吞吞扬睫。

她脸红红对上他故作无辜的脸。“是啊,就见长辈了……你可要表现好些。”

“我一直表现得很好啊,你最清楚不过了。”他意有所指,目光往下。

穆容华循着他两眼所看的方向瞥去,红红的脸一下子烧烫,他腿间鼓高,把薄薄锦裤都给撑起。

“你——”又开始不正经!

她欲撤手,一袖却被他五指绞住,粗犷英俊的面庞仍无辜得很。“我怎样?我也很可怜啊,你拚命往我身上靠,头发这样软、这样好闻,软绵绵的手对我推推捏捏、揉揉抓抓的,适才还脱我裤子往我大腿上洒药粉,我忍功再好,也是有血性、有抱负的好汉一条,你是要我怎么办?”

“这……这跟抱负又有什么干系?”忍笑瞪人,心砰砰跳。

他还有理了。“怎没干系?哥哥我的抱负就是这辈子打姑娘,专打那么一个,你让不让我打一辈子?”说着将她的手扯去自个儿胯间按着。

轰——羞火恼火,什么火都来了!

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没谁说得过他!

穆容华好气又好笑,脸热心更炽,被他激起性子,低头就去吮咬他的嘴。

她秀手更是大胆地圈抚着他,听他低低哼出什么,有种稍稍占了上风之感,心里喜欢、得意,对他下手就更“狠”了些。

察觉他想动,她微用力按住,怕他妄动起来会弄痛伤处,她略紧张的语气透出关爱和浓浓绵情。“别——你别动,我、我来……”

游石珍没有抗拒,低应一声让她脱掉他的衣裤。

幽暗中,他染欲蕴情的双目如火炬,烧着她,看她亦腼腆地卸尽轻衫罗裤。

马车外是白泉流动的涓涓水音,以及木枝在火焰中的爆裂轻响,马车内则是男子闷烧般的低嗄喘息,和着女子娇软带泣的轻吟。

一阵胡天胡地的摇弄,欢愉降下,两具身子在深埋与圈绞中彼此滋润。

她软软伏下,怕压疼他受伤之处,改而贴在他身侧,一手犹环抱着他。

神思浮掠间,她知他正亲着她的发,稍见回稳的气息拂动她的发丝——

“方仰怀对你怀有心思,你老早就察觉到了,是不是?”

“嗯?嗯……”听到那人的名字,她微蹙眉心应了声。

游石珍向来是攻其不备的高手,紧接又问:“他对你做过什么?”

“唔,没什么啊……”她脑袋瓜蹭了蹭。

“怎会没什么?他若无动静,你如何能知?穆容华——”

她被唤得微微一凛,长睫颤动,低低吐语——

“他……他那时握了我的手,他说我跟他的事,可以慢慢来的,我谁都没说……之后见到你了,那时在灯市街上,见到你,心里就舒坦些,没有怕他了……”

莫怪那年在灯市上,她会当街走进他怀中,拿头顶心蹭他胸膛。

她其实被吓着,却不自知。

这女人天生来磨他的,让他这样心疼,恼她太过坚强又怜她如此坚强。

“当时为什么没告诉我?”

“唔……”她想将脸蛋藏起来,但他不让。

她终被吵得清醒些,叹气,声微扬。“那时跟你又没那么熟!”

下一瞬,她连惊叫都不及发出,裸身已被困在男人身下。

“你、你……伤啊!要留意伤处啊!”这会子真清醒了,但不敢乱动。

“伤老早都痊癒,腿上那道撕裂口子,哥哥我还不看在眼里。”他双目窜火苗,亮出白牙。“我们那时不熟吗?若我推算无误,那时我们亲也亲过,抱也抱过,拜堂成亲更是老早就办过,有这么不熟吗?”

穆容华被问得哑口无言,脸烫红,耳朵都热呼呼了,她才欲装睡蒙混,却遭他一阵热吻。过后,他轻抵她的唇瓣问——

“还有我的那条绿底金纹带,你收藏很久了吧?你贴身私藏我的发带不还,日日睹物思人,到底有多喜爱我?”

被逼问个没停,守不如攻,退不如进。

穆容华干脆两腿一抬圈住他,双手揽住他的颈,豁出去般低嚷——

“是啊,就是喜爱,再喜爱没有了,穆容华喜爱珍二,满眼都是他,心里老早有他,喜爱得不能再喜爱啊!”

她忽地颤哼,男人在她吐露爱语时再次侵据她潮润的娇身。

“穆容华……”他嗄声幽唤,含情带欲。

“你、你怎么又……又这样……”

“苏醒”得这样彻底!

他知她的话意,不禁低笑,鼻与唇似猛虎嗅蔷薇般挲过她热烫的肤。

“我问过丝姆嬷嬷,除天红贝的用药外,还有什么法子能帮你治那个女人家的症状……嬷嬷说,把我自个儿用上便好。”他笑,吻啄落。“穆容华,你爱我爱到不行,见哥哥我不见了,还哭得像个小娃娃,真爱惨我了,欸,珍二总得好好回报不是?莫怕,我定会用心治好你的……”

穆容华羞恼,但仍被逗得笑出声,随即笑音一弱,禁不住细细喘息。

肤上流淌的、心中漫流的,皆是情。

明明也知“私奔”之举不可能解决所有事,广丰号被她手书一封硬是丢给十一弟代管,她从未这样任情任性,亦不知族内几位入股广丰号的长辈要如何恼她、斗她,但这一次,为了跟她的男人在一起,她只想这么蛮干。

另外还有游家秀大爷。

游石珍跟她跑了,但总有一天会回永宁,那是他亲亲大哥,他不可能一辈子不返家,而她不怕秀爷寻她麻烦,只怕珍二因她受委屈。

欸,不想了不想了,她总之护着他的……

捧他的脸,指腹温柔摩挲,她倾情亲吻他的眉目和唇瓣。

“游石珍,你说对了,我确实爱惨了呀……”

今夜。

私奔的这一夜。

她心无旁骛,只想好好爱他。

几天后,一封信被送进永宁游家大宅。

送信的是珍二爷的手下,那人交了信就跑,老管事德叔不明就里,只得赶忙将信送到主爷游岩秀手中。

游岩秀展信一阅,一张俊美无端的脸瞬间变色,桃红唇气到都……都笑了!

游家温柔沉稳的主母大人被老管事哭着急急请来。

顾禾良拾起信纸一看,一目十行,才知是小叔来信,信中问好兄长和嫂子,还说自己很想念肥娃爱侄,且已帮家里这位小小爷相中一匹温驯小马,不日将送抵游家给小小爷玩弄。

信的前大半段是寻常家书,变数落在最后几行——

小叔说,请家兄家嫂不必再为他的亲事挂怀,他成亲了,几年前娶了个媳妇儿,很俊俏,跟他一样是江北永宁人。

小叔把自家媳妇儿的姓名也报上,姓穆,名容华。

然后丈夫便怒海掀巨涛了!

“这混蛋!不肖子啊不肖子!我、我……老子宰了他!”说风就是雨,游岩秀一把取下书房墙上的挂剑,立时要冲出家门。

“秀爷这是要上哪儿去?”禾良状若无意地挡在门边,软软一问。

“禾良你让开些,我宰了咱们家二爷去!”气归气,再怎么气也不敢动手将软软的人儿挥开。

家里“大魔”发火,一干洒扫作事的仆婢们对温柔可亲的主母相挺到底,即便惊得想逃、想躲,有几个仍壮起胆子守在外边,等着主母发令关门放狗……呃,关门挡爷。

游家大爷向来吃软不吃硬,而游家主母恰恰是个软磨不硬碰硬的主儿。

“秀爷要上哪儿宰人?信里不都写了,二爷跟着穆大哥……”一向喊惯了,此时“穆大哥”三字一出口,不禁想笑,但此时不能笑出。她整整面容又道:“他们游玩去了,天南地北这样辽阔,秀爷岂知他们落脚何处?”

“我上关外马场,逮住他底下那些人问个清楚明白,总能问出点蛛丝马迹!”

禾良点点头。“嗯,这倒可行。”

随即眸光微掠,似想起什么,她自言自语般轻叹——

“那我那两笼白糖糕怎么办?”

“什么?”游岩秀漂亮的两耳陡竖,提剑的手劲略松。

“就今早揉了面粉团作的两笼白糖糕,还在炉灶上蒸着呢,得再过好一会儿才能出炉,出炉后还得稍稍放凉,然后滚过白霜糖粉,噢,是了,那糖粉是咱们太川行里新进的货,甜而不腻,入口滋味层层变化,较其他货好上太多,这样的白糖糕风味肯定绝佳……啊,可秀爷赶着出门,那两笼白糖糕看来只好全分给府里的大伙儿了。”

守在外边的几个仆婢暗暗吞着口水,又纷纷点头……主母亲手作的白糖糕,全分给他们那是再好不过啊……

“禾良!”游岩秀很明显地咽下唾沫,美到没天理的俊颜小扭曲,很挣扎般。

“嗯?”禾良缓缓走近他,眸光柔和。

“那……我吃完白糖糕再出门。”

她尝试拿下他的剑,他没那么坚持了。

怕剑沉,妻子要拿不动,游岩秀把剑搁到长案上。

禾良探手理了理他气到乱飞的鬓发,闲聊般慢条斯理道——

“好吧,那我还是让人去知会太川行的老管事,那批从北里南乡收来的黄金香蜜,暂且搁在咱们行里大仓,不用急着送来家里。”

“禾良跟行里的老管事讨……讨了黄金香蜜?”话都说得不利索了。游大爷杏仁核儿似的美目刷过灿光,隐约猜出什么,他喉结大动,口中唾津泛滥。“禾良是打算那个……那个用新收的香蜜,然后作很多、很多的蜜里菊花糖……是吗?”

“是啊。”

噢,老天,那是他的最爱,禾良作的“蜜里菊花糖”,真真甜入他的心、他的血跟肉里,连神魂也一并甜进去啊……

禾良道:“可秀爷吃完白糖糕就要出门,一趟关外即便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个月的,那还是等秀爷返回了再说吧。”

游大爷的俊脸又开始扭曲了,但到底没能挣扎太久。

他大爷头一甩。“我把蜜里菊花糖抢到手再出门。”禾良此时说待他返回再说,却极有可能应了众人所求,用那些香透的金蜜先作出一大批。

他断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不先抢的话,又要被家里的小小爷私吞了,再不就是遭仆婢们瓜分精光。

欸……

仿佛受到极大委屈无处宣泄,他将妻子拉进怀里抱住,闷声唤——

“禾良……”

“秀爷生气耗掉太多力气,肚饿了是不?”她抬手揉揉他的背,轻抚着。

“嗯……”肚子还真有些饿。欸.

禾良浅笑,听着他渐渐回稳、强而有力的心音,柔声道:“等会儿先吃白糖糕,但不能多吃了,晚膳我再进灶房多炒两道秀爷爱吃的菜。”

“嗯。”委委屈屈又可怜兮兮应声,头一低,驼背弯腰都要赖在妻子巧肩上。

禾良在疼他,游岩秀知道。

他喜欢妻子疼他,因此……哼哼,他可以放他家那混蛋二爷几天的生路……

而软软窝在丈夫怀里的禾良则想着,白糖糕……蜜里菊花糖……嗯,再来该用什么法子把发怒的大爷留下呢?

老太爷在世时曾给过交代,说她长嫂如母,在婚事上得多多帮家里二爷留意,如今小叔自个儿相中媳妇儿,弟妹还是相熟之人呢,她总得帮衬啊。

欸,只是家里的大爷还得闹上许久,容她再想想,再想想……

定然有法子的。

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心软心暖,她淡淡笑,与丈夫相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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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注:秀爷和禾良已经粉墨登场,千万不要错过花蝶1303《我的大老爷》

花蝶1351《真金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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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俊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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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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