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后宴会-2

第十五章 最后宴会-2

“是吗?”

“您的丈夫呢……”

“今天没有来。”

“那未免大遗憾了。”

这是和加纳人的初次对话,此人个子不大高,但肌肉发达体格健壮,脸庞黑而且大,眼睛、鼻子、嘴也很大,是个仪表堂堂的青年男子。随后有一位和他同样皮肤的突尼斯人,可能是独身吧?一个人来的。他声音宏亮,一开口只见那红色舌头在缓馒地转动着。此人不拘小节,和他谈话的人们,很快就对他不抱好感了,看到这种情形,雷顿夫人作为女主人不得不过去一面和他周旋,一面呼唤我。

“笑子小姐!笑子小姐!”

鸡尾酒和汤都端了上来,桌上的食品摆得豪华排场,大家都拿着盘子和叉子在桌前排成一队。至此我的招待任务可以说已经完成。

我走近夫人身旁,正好那个突尼斯青年也正端着盛满菜肴的盘子来到夫人跟前。

“这是日本菜吧?”

“一半是日本菜,另一半是中国菜。”

“这个黑色的是什么?”

“请你去问笑子小姐。她是日本烹任的权威呢。”

夫人把他推到我跟前后,一转身走到那边去了。加纳人睁大阴睛仔细看过突尼斯人的盘子后说道:

“我也得研究一下。杰克逊夫人,请你等一下!”

我在解答着突尼斯青年的询问。如关于紫菜在哪里采来的?怎样做成纸一般的簿片,一一加以说明。他一再称赞紫菜卷儿简直是件艺术品,兴致勃勃地在嘴里塞。脸上现出奇异的神情。还稍尝了一下醋,这是他想象不出的风味吧?

加纳青年替我也取来了一份菜肴,我和他站在一起舞动着叉子。我们谈了一会儿日本菜,顺便介绍曼哈顿有出色的日本饭馆,劝他一定光临惠顾。介绍烹调我很外行,其实他们对这些也并非真正的关心。

“听雷顿夫人说,你对种族问题抱有很大兴趣。”

“是的。”

“你的专业是学什么的?”

“没学什么专业……只不过看孩子、打扫屋子什么的,这就是我的工作。”

他们可能认为我在开玩笑的吧?咧开能看到喉头的嘴在笑着。一面说道:日本女人富于机智并且做事谨慎。说完互相点头表示同意这种说法。

“杰克逊先生的工作是什么呢?”

“他在曼哈顿的一家医院里工作。”

“是医生吗?那大好了。”

听说在落后国家里,缺少医生和药剂师。他们的感叹使我吃了一惊。他们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由地苦笑着。这时突然想起一件柱事,几年前,日本男人井村,不也曾有这种误解吗?

我鼓鼓勇气说出了真相。

“我的丈夫是黑人,他不是医生,是个护士。只能在夜间工作,每周挣四十美元。家里六口人,说准确些,我们属于下层阶级,我的孩子们也都是黑人。他们很穷,生活在哈累姆区。他们在一百年前,从非洲来到这个国家。不知你们对美国的黑人有什么看法?”

我的话一开始,他们的脸色就变了。不!他们那又黑又厚的皮肤下面,即使血液上升或下降,也下会在表皮上体现出来的。不过,他们的脸色确实地变了。他们的眼和嘴像粘固在脸上一样一动不动,两手紧紧握住了盘子。不然,他们仿佛会因受不住这种刺激,把盘子落在地上打碎似的。他们的头和肩部、手臂和双腿,都象塑像般硬直在那里。

突尼斯青年吃力地眨动着眼睛,喘着气说道:

“关于美国黑人,应该属于美国国内问题。我们不想干涉美国内政。”

加纳青年也说:

“我不是不关心,只是我们自己国家还有许多问题待解决,美国黑人问题应该归他们自己去认真思考。很明显,他们落后于白人。我认为这是由于他们懒惰成性,不求上进的缘故。这些根本和我们没有直接关系。”

“怎么没有直接关系?我的丈夫和孩子们,都和你们一样有着同样的肤色的。”

“肤色。”

夫尼斯青年和加纳青年面面相觑。他们分明对我产生了敌意。

“如果谈到肤色,那么在非洲已该结束这一概念了。”

“那倒也是。不过,问题不在于肤色,我们已从肤色的压迫下解放独立了。”

“是的,我们独立了。”

他们是有教养的黑人,对女性保持着礼貌。突尼斯青年又重新回答道。

“杰克逊夫人,美国的黑人是不是也应该独立呢?”

加纳青年立即表示同意,接着便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的大笑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这时二人向我点了点头走到那边去了。

人们已纷纷送回餐具,走到摆放水果盘的座位上去。食量大的美国人在饭后还要再吃些蛋糕。阿拉伯的大个子男子在吵吵嚷嚷地向智利女人介绍着金字塔。我这才想到了自己的职务,得马上把脏盘子撤到厨房去,把残剩的食物收拾掉,把咖啡和红茶准备好才行呢。

当我把脏盘子叠在一起拿回厨房时,夫人已把咖啡和红茶全都准备好了。

“我来端送。”

“行了,由我来端好了!”

夫人说时也没看我的脸。敏感的夫人,可能察觉了非洲人和我谈活的内容,我在夫人端走咖啡之后,随即在托盘上放上六个红茶茶碗送了出去。

不喜欢喝咖啡的客人,在低声说了句谢谢后,便端起我送的红茶。但这时的突尼斯利加纳青年却完全对我不屑一顾似的,伸出大手表示不要,他们很快改变了态度,把我作为雷顿家的下等人对待了。

我回到厨房后,仍穿着那身灰连衣裙便去刷洗餐具。从水笼头拧出热水,在肥皂粉冲出的泡沫中放进带油渍的盘子,我卷起衣袖一只手抓着海绵刷了起来。奇怪的是,这时我的头脑中空荡荡的什么感觉也没有。远处传来小姐的啼哭声。我不想过去看她。过了一会儿哭声停止,可能是夫人过去照看了吧?我撩弄着泡沫用力地洗刷着盘子。盛过汤汁的红茶碗、叉子、刀子,经过泡沫水洗刷后再用热水冲洗,把大盘子中剩下的菜肴倒进一只小盆,也用热水洗净。接着端着一只大托盘出去把席面上的水果盘、咖啡茶碗全都收了回来,又洗得干干净净的。看来这时如果不行动不干活儿.我就会窒息而倒下去的。

把数不完的盘碟都洗完之后,夫人走了进来。

“笑子小姐,你辛苦了,累坏了吧?”

“不!”

“也没有时间,你吃了些什么没有?”

“吃了些。”

实际上,我连一口东西也没吃。已经夜深了,我从来没像这样挨过饿呢。我从夫人的神态可以看得出来客人已都回去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今晚不必收拾了,你大累了。”

“不!”

“你喜欢这个别针吗?”

“巴甫说,它太适合你佩戴了,他想送给你呢。”

我不由自主地把胸前那个别针取了下来,放在手中看着。黄白两色的玻璃,背后嵌着金属的托架,像宝石一般闪耀着光辉。

“你收下吧,权当作今天的礼物。”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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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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