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 07
慌忙的急诊室外，数双焦虑无助的眼睛全紧盯着手术室外的红灯，他们都为躺在手术室里的沈铭哲担心祈求着。
沈旭弘伴着顾虹双最后才到来，他只是淡漠地瞥过叶青璇一眼后，就再也没注意过她，全心地跟医院内的医疗团和沈氏夫妇讨论着沈铭哲的状况。
从事发到现在除了刚开始的震惊和无措外，如今叶青璇只剩下一种认命的悲哀表情，尤其在沈旭弘的出现后更是沉重。
看着顾虹双比过去的自己更能融入沈家的气氛，青璇心中的痛楚又加深了几分。
“叶小姐，当时你也在场的对不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铭哲哥会伤得这么重？”
叶青璇恍惚的眼神注视着面前来意不善的顾虹双，纳闷着她是何时走到她面前的？
“你别再装傻了！快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呀！为什么你完好无缺地坐在这里，而铭哲哥却躺在手术台上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顾虹双咄咄逼人的语气摆明了就是要把所有的错全怪罪到叶青璇的身上，她的话多少也引起了沈家人的注意。
叶青璇仍然精神涣散地颓坐在那里，所有的指挂她都听进去了，只是她选择不做任何反应。
管它是非对错还是恩怨情仇，她早就不在意了。
“叶青璇！你是吓傻了还是心虚得说不出话来了？铭哲哥对你这么好，你是这样回报的？”顾虹双仍不善罢甘休。
“你不要再逼青璇了，当时我也在场，你们有什么疑问就问我好了。”初雪看不下去，挺身而出。
“你？我能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也会在那里吗？”顾虹双不像好意地睨她一眼。
“我……我和青璇还有学长约好了要一起去美术馆看展览的，所以他们才会在我住处的楼下等我。”初雪整个脑袋也是闹哄哄的，只能胡乱地抓个借口来搪塞。她知道青璇今天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而她想帮青璇！
用赎罪的心。
只希望青璇别在此时跟她唱反调就好！
“喔？”顾虹双满脸不信。“人家情侣约会，你会去凑兴？你肯定是在撒谎！”
初雪冷哼一声，“我爱凑兴是因为我脸皮厚，他们欢迎我都来不及了，你有什么立场来评断这些是非？”她越看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是越不顺眼，连带地瞪了沈旭弘一眼。
这个女的不是归他所管吗？他怎么还好意思站在一旁装聋作哑兼看好戏！
“你！”顾虹双揶揄沈旭弘一眼，“谁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迸出来的？”瞧他始终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失魂落魄的叶青璇，很显然地没有把她们的冲突看进眼里，既然这样，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青璇，你……”初雪没再理顾虹双，她担忧地审视着一直都闷不吭声的叶青璇，小心地碰触她冰冷的手，想唤醒她的注意力。
“别碰我……”
青璇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将初雪示好的动作给斥退，她不反应并不表示没有感觉，她仍旧不能原谅初雪对她做过的事情。
这些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沈旭弘的利眼，他微眯起带着危险气息的双眼，心中已经有底。
手术室的门恰好在此时打开来，走出几位穿着无菌衣的医师。
“今晚是危险期，若是能撑过的话，情况也很不乐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是最残忍的宣判，就像是就算今晚没死，也离死不远的感觉。
所有的人在这一瞬间都没了主意，惟有尚能冷静自持的沈旭弘细心地安排了执意要留下来的沈氏夫妇和顾虹双。
至于叶青璇和初雪则被他狠心地挡在门外。
“为什么我们不能留下来？”初雪恨不能飞进病房内，但是她却只能跟叶青璇一样，坐在沈旭弘的车子里干着急。
“你应该明白你是这里面最没有资格留在这里的人。”沈旭弘冰冷的语调让人胆战心寒。
“我知道……”初雪哑口无言，事实总是伤人的。“但是，青璇是学长的女朋友，她总有资格陪在那里吧!”
“她那副德行，只会增加其他人的负担。况且，你不是比谁都要清楚我大哥真正的女人是谁吗？”他无声地轻笑一声，很诡异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初雪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我知道你听得懂就够了，今天这场意外你打算如何弥补？”他这话更诡异了，“弥补？我做错什么事了吗？学长不是我撞的！”初雪反驳道，他的逻辑真奇怪。
“你的错在于不该跟一个有女友又即将订婚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你觉得我有没有说错呢？”
他的冷淡和自信真让人气馁。“你确实说得很对……”初雪哑口无言，“你要我怎么做？”
沈旭弘冷冷开口要求：“很简单，离开这里，离沈家越远越好！”
初雪重重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对她赶尽杀绝。
“为什么？你要我放弃目前的生活，我应该还罪不至此。”放弃学业和朋友还有铭哲……“这对你来说稳赚不赔，我会补偿你的损失，给你一笔钱随你使用，你可以假装清高的拒绝我，但是你绝对承受不了我对付一个人的恶劣手段。”
初雪终于明白了铭哲的意外并不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因为那是铭哲自己辜负青璇所得到的报应，而她的报应现在才开始，上天派这个冷酷的男人来养罚她，他们两人，一个得到的是身体上的痛苦，另一个则是心灵上的磨难。
“让我考虑一下。”
“奉劝你最好也一并将你远在南部的家人考虑进去，免得他们受了你的牵累，让我的罪孽又加重。”
初雪心慌意乱，“你别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什么都答应你！”还能争什么呢？谁叫她是错的这一方。初雪红着眼眶下了车后，朝坐在后座一直沉默无语的叶青璇看了一眼，刚才她跟沈旭弘的对话青璇肯定也听得一清二楚，但是青璇还是和在医院的情况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青璇……你会原谅我吗？”她知道这是奢望。
不能！目前还不能……叶青璇垂下眼睫，遮住黯然的眼神，伸手将车窗按上。
被好朋友背叛比被男朋友背叛要令她来得难堪，因为她早知道她对铭哲没有太多的爱恋成分，所以当时的震惊一过也就释怀了。
但是对于初雪，她做不到圣人的地步。甚至于看到沈旭弘对初雪的态度时，还让她有些幸灾乐祸，这是不甘愿输给另一个女人的小心眼吗？
沈旭弘没有要叶青璇换到前座便将车子快速地滑进车流中，车行几分钟后叶青璇才打破沉默，侧头观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致，轻吐出一句话。
“你真残忍。”
他从后照镜看她一眼，“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当个好人。”
“但是你专门欺侮女性，而且手段越残忍就越兴奋。”她依然看着窗外。
“光听你的话就让我兴奋异常了，你一定不知道我的残忍只用在某些特定的人士上，比如说你，而对付你的那一次也是我有生以来最兴奋的一次。”
“为什么要赶她离开？”叶青璇不喜欢他话中的暧昧，马上转移话题。“当然不会是为了想替你出气。”他从善如流的回答。
“我也不敢这么想。”又不是没疯够！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你，”他朝后照镜瞥她一眼，“我不能忍受因为她的介入而让你伤心欲绝，你是我的！谁都不能在我没有同意之下碰你，包括伤害你！”
叶青璇为他的话感到困惑不解。
沈旭弘倒是毫不避讳地说出他真正的意图。“能伤你的只有我！”
就为了这个？叶青璇终于转过脸，从后照镜中回视着他。沈旭弘对着后照镜里的她咧开阴冷的笑，“叶青璇，该来算我们的账了。”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留在公寓里？”沈旭弘开始秋后算账。叶青璇现在才明了他执意要送她们回去的动机，原来是她的不听话惹恼了他。
“我自动离开不是比较好吗？省得你以后还得花费心神赶我走。”她有点赌气的说。
“有人赶你走吗？”聪明如他马上就听出她话中的异样。叶青璇不语，他在装傻吗？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的地盘上赶人？”沈旭弘绝不允许有人背着地搞小动作。
叶青璇直盯着他瞧，想看他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舌头被猫咬掉了吗？”沈旭弘无奈前后座离得太远，暂时拿她没辙，“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别乱开门，我会要管理员多注意往来的人。”
“你不会忘了她有钥匙吧！”他干吗呀！说得好像她以后都会住在那里一样，再装呀！“钥匙？是妈赶你出来的？”沈旭弘记得他只留了两把备用钥匙给两个女人，一个是青璇，另一个就是母亲。
这确实有点棘手，谁让她目前仍是大哥的女友呢？
叶青璇微哼一声，“我的运气还没有那么差会去碰见你妈，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让你的未婚妻撞见我衣衫不整的样子，真是前所未有的尴尬；还好她也蛮开通的，竟然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未婚夫乱玩女人，只是嘴上说了点难听的话要我识相点而已。”
叶青施受不了继续让人当傻瓜来耍，干脆就把事情说开来，也好厘清他们的关系。“她赶你出来你就乖乖的听她的话？怎么你就不曾这么听我的话？”
沈旭弘这次终于捉住方向，大概猜得出这位自称是他未婚妻的女人是谁。
“你是要我坐在地上耍赖?!”叶青璇对着他的后脑吹胡子瞪眼。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反对。”天呐！光是想象那种书面，沈旭弘就忍不住地想笑。
“这一点都不好笑！你和她之间的游戏没必要将我扯进去，我和铭哲跟你们是不一样的。”虽然铭哲在她心中的形象也已经幻灭了。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有，别把那女人说的话当真，到目前为止，除了你以外，我还不曾赋予任何女人可以在我的地方来去自如的权利。”沈旭弘再次了解到叶青璇的单纯并不单只在面对他时会暴露出来而已，连一个女人她都斗不过，可见大哥对她真的是保护过度。
“那又如何？你心里打的也绝不是什么好主意。”叶青璇明知这层道理，却还是不免为他的话在心中漾起莫名的涟漪。
沈旭弘邪邪一笑，“当然，对付你，越是下流则越有看头，玩起来才尽兴。”
“你！我再理你就是头脑有问题！”叶青璇痛恨起自己的懦弱，她对沈旭弘竟一点免疫力都没有。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本来就没什么脑袋。倒是我才是那个吃错药的人，竟然和你说了一大堆废话。听人家说白痴是会传染的，我现在不得不开始认同这项理论。”“你说够了没！别把一切的错都往我身上推！”叶青璇气结，从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人种。
“不错嘛！你还知道要反抗。那么为什么刚才在医院时你一句话都不吭？还得要自己的情敌出来帮你解围。”沈旭弘挑眉问道。
车子虽然已经停在学校围墙外的昏暗处，但是两个人都没有下车的意思。
“我不善于说谎。”叶青璇甩头看向窗外，还是很在意初雪的背叛。
“你喜欢当那个被保护的弱者？你难道就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吗？”沈旭弘点燃一支细雪茄，淡淡的烟草味让他的心情稍微沉淀了下来，理清脑中的紊乱。
他再度开口：“你今天似乎很忙，从我那里离开后又飞奔去我大哥那里？”“我……是想去找铭哲没错，但是，就是一直找不到他的人，才会临时决定去我初雪的。”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叶青璇有些茫然地想。
“这么急着找他哭诉？你想跟他说什么？说你这两夜在我那里狂欢全是身不由己？还是急着想将这两晚学到的技巧表现给他看？”沈旭弘一改方才的促狭神情，阴郁的脸被笼罩在氤氲的烟雾中，男人善变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你这么说对我太不公平了，你明知道在那天之前我还是……”青璇羞惭得难以放齿，她记得当时他的反应不是这样的。
他冷冷耻笑，“处女？这种事情有这么值得夸耀的吗？我沈旭弘碰过的处女就不知有几个？况且，我可没忘记你和我大哥交往了三年，或许这就是你们喜欢玩的花样，想在新婚之夜再重温第一次的美好回忆。真抱歉，我破坏了你们的乐趣，我会把修补的费用加倍奉上，就当是新婚志喜。”“你玩世玩够了，笑也笑过瘾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都已经决定要离开铭哲了，你还想怎么样？”叶青璇忍不住哽咽出声。
“离开？在我大哥替你挡过一劫后？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沈旭弘乍听见她要离开的话，气愤得想掐住她白皙的脖子，这个没血没泪的女人！
“不管你信不信，早在我被你……”叶青璇难堪地咬住下唇艰难的说着，“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跟铭哲说清楚，不管他愿不愿意接纳这样的我，我还是会跟他分手的，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出公寓就急着想找他。”“我确实是不信！”沈旭弘不屑地嗤笑一声。“想在这时候跟沈家撇清关系得问我愿不愿意。”他冷眼注视着不见一丝慌乱的叶青璇，他就不信她在听见他待会要说的话时，还能这么镇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想撇清什么关系呀！我还是很担心铭哲的状况。”因为铭哲会伤得这么重全是为了要救她的关系。
沈旭弘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你必须放弃离开他的念头，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直到他痊愈为止，若是他不幸撑不过来的话，我就不饶你！”“什么意思？”要她照顾铭哲，她是义无反顾千百个愿意，但是他最后的话很奇怪。
“意思就是他活着，你就得嫁给他、照顾他；他死了，你就得跟着陪葬！”
他说得干脆明白，但是叶青璇却以为是她自己耳背听错了，直到她疑惑的眼对上他冰冷如深潭的黑眸时，她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他是当真的！
“我很愿意照顾他，但是要我嫁给他，就必须等到他醒来并且心甘情愿要娶我。”叶青璇打算届时再说服沈铭哲对初雪负责。
他撇撇唇角，“如果他虽生犹死，无法表达自己的意见呢？你还愿意没名没分地守在一旁照顾他吗？”“当然。”若不能看到铭哲好起来的话，她一定会让良心啃蚀得寝食难安。
叶青璇在此不得不同情起初雪来，她肯定比自己更期望能守在铅哲的身边，要她现在远离这里简直就是最残忍的酷刑。
沈旭弘真是个可怕的怪物！他并不是完全没有七情六欲的男人，他可以无心绝情地在别人的痛处上捅一刀后再撒上盐巴，就纯粹只为了娱乐自己。
“既然你这么认命的话，就给我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从明天开始，我会让司机每天在下课时间过来接你去医院，我父母亲那里我自然会交代清楚。”
“有我这个免费的终身看护，肯定让你们轻松不少肥！”叶青璇暗笑着他自以为是的惩罚，其实对她来讲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赎罪方式。“你在向我抱怨我给你的待遇比不上菲佣？”哼！果真是男人爱权，女人爱钱。
她很清楚他的话中有话，“不，我可以放弃名分就是不稀罕你们沈家的钱。”
“喔？那你想要求些什么？”
“尊严。我要最起码的尊重，我不是在赎罪，而是真心的想照顾铭哲；我并不欠你们沈家什么，我不希望再见到像今天这样，你们全都把我当祸水来看。”尤其是那个顾虹双。
“你的要求，我给不起。想要我的感激不是嘴巴说说就可以的，你的表现在哪里？到刚才我只看到一只茫然无依的孤魂野鬼杵在一群忙乱的人之中，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用处还有待观察。”沈旭弘为她的天真感到好笑。“在我面前你最不需要的就是尊严，你虽然不欠沈家什么，但是，你欠我的却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