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那剑柄其实是相当普通的货色。长约半尺,镶着的紫色贴片没有任何雕工可言,只有防滑的几条粗细不一的条纹。剑柄倒插在一块黑色的岩石上,略微有些锈迹的剑格已经抵在了岩石上。剑身则全部没入岩石中,完全看不见了。

苍穹忽然想起,这是他的朋友。

在朦胧的记忆中,在苍穹还很年幼的时候,苍穹面前出现了四把武器,而苍穹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其中的剑,于是苍穹进入了玄武殿。而苍穹面前的这把**石头中的剑,就是当年那把。

这是一把极其普通的铁剑,只是因为苍穹出手向来一剑便可以结束任务,所以一直用到了苍穹十八岁。那时候的苍穹已经是玄武殿的第一杀手,他必须接受玄武剑。于是,苍穹便将这把铁剑投入了这个洒满他自己鲜血的悬崖。

因为这里也将是苍穹自己的坟墓。苍穹将之视为自己的朋友,除血鹰之外的又一个。但是苍穹并没有给它取名字,就一直叫他“剑”,就像也没有给血鹰取名字一样。也许是因为苍穹向来认为取名字是一件比杀人还麻烦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苍穹觉得,他作为一个朋友,没有权利给别人取名字。

苍穹突然想到,玄武剑已经不在了,现在不正是请这个朋友再次出山的时候么?

可是剑已经深深地插进了石头里,想要靠这双皮开肉绽的手拔出来显得似乎有些不那么现实。

苍穹想着,便伸手轻轻地试了试,想看看需要多大力量才能将剑拔出来。

结果“嗤”地一声,剑便被拔了出来。仿佛插进的不是石头,是豆腐。

苍穹将剑拿在手里,现剑身已经从当初的银白色变成了黑色。然而那种漆黑,绝对不会是铁锈。仔细观察之下,这又是完全不同于玄武剑那样黑夜一般深邃的深黑色,而像是一种——没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绝对不会看错,这就是鲜血干凝之后的那种凄惨的黑色。

这让苍穹觉得,这剑和血鹰仿佛是一对兄弟。也让苍穹实在忍不住,终于给剑取了个不太麻烦的名字——“血剑”。

苍穹重新回到泶山悬崖上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天罚部落一如既往地安静。龙破和艳乌已经不见了踪影。

血鹰也已经回到了部落。找到了苍穹。落在苍穹地肩上。用他地嘴仔细地梳理被风吹乱地羽毛。

苍穹则坐在悬崖边上呆。仿佛昨天地事情完全没有生过一般。既不去想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也不去想他们还会怎么做。这是一个杀手组织。同门相残不是贬义词。

风很大。不用依靠任何东西。也能让人听见他地存在。血鹰刚刚才梳理好地羽毛又被吹乱。满眼地不满。煞是郁闷。

苍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血鹰。说:“血鹰啊。不知为何。从我认识你开始。每当你停在我肩上时。我心里总有一种十分奇怪地感觉。像是我很久以前失去地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我地身边。”

血鹰似乎听得见。待苍穹说完。一跃而起。在空中不住盘旋。连声长嘶。

苍穹笑道:“难不成你想跟我说话?”

血鹰朝东边飞走了。

苍穹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朝玄武殿走去。

在玄武殿,苍穹又遇见了北护法蛟屿。苍穹行了礼,准备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蛟屿却道:“站住。”

苍穹停了下来,道:“师父,有什么事吗?”

“昨夜你到哪里去了?”

“悬崖下面。”

“去干什么?”

“找剑。”苍穹说完,将血剑亮了出来。

蛟屿眉毛一挑,问道:“昨天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

“哦。”蛟屿似乎知道了什么事情,对苍穹的话有些不信,道,“真的吗?”

“真的没有。”——苍穹却也奇怪,对龙破和艳乌想要杀他的事情只字不提。也许,是因为苍穹觉得那两人一直对苍穹没有什么好感,动手不过是积怨爆而已,这对杀手来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蛟屿面露诡异的微笑,道:“那好吧,我看你手上的伤和脚上的伤也不轻,艳乌正好还呆在部落,你去朱雀殿找她拿点伤药治治吧,别影响你执行任务。”

苍穹道:“没有必要。”

“嗯!”——蛟屿面露怒色。

苍穹立即改口道:“是!”

蛟屿又道:“去吧。”

苍穹无奈,只得除了玄武殿,去朱雀殿。

蛟屿的这一出让苍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从他的话来看,多半是知道艳乌对苍穹动过手的。那又让苍穹来找艳乌干什么?

但事已至此,现在就跑到朱雀殿去吓唬吓唬以为自己已经摔死的艳乌也不错。

朱雀殿很安静,低等杀手和朱雀殿专有的炼药师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把苍穹的到来当一回事,没有一个招呼,甚至连一个注意也没有。

四处弥漫的药味和挥之不散的烟雾让苍穹有些不适应,一路上都是捂着鼻子在走。

苍穹这还是第一次进入朱雀殿。这里和玄武殿的布局完全不一样,苍穹根本不认识路。但苍穹也懒得问人,这就在殿里乱逛。

走着走着,苍穹忽然闻到一股与之前闻到的药味有着巨大区别的味道。这股味儿虽然很淡,却能盖过那些浓烈的药味;这味儿更像是还未炼制过的花香,闻之心旷神怡,令刚才还有些胸闷恶心的苍穹忽感舒畅。

还有就是,苍穹忽然想起,这味儿其实就是之前在白城大宅里的那股味道。

于是苍穹循着这味道,到了一个偌大的房间。这里红壁红毯,红椅红桌,一切都是红色的。苍穹笑,心想看来这就是艳乌的地方了。

“你……”

艳乌比苍穹后进房间。

苍穹听得出艳乌的声音,也知道身后就她一个人,头也没有回,走到了房间中间,四下观察在他眼里所谓恶趣味之人所布置出来的房间。说道:“是我。”

艳乌果然如同苍穹所想,被吓到了,她吞吞吐吐地道:“你……你还没……”

“我还没死。”——苍穹忍不住了,便帮艳乌说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

苍穹观察完房间的布置,咂着嘴摇了摇头。接着回过头来看着艳乌,面无表情地说:“北护法大人要我找你拿点治疗我手上烫伤和脚上伤口的药,以便我能更快跟进我的任务。”

艳乌脸本来就沉着,听完这话后又沉了下去,快垮到地上了。她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苍穹回答得异常干脆利落。

艳乌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怎么好像毫不在意我昨天想杀你的事?”

“对。”苍穹回答得更加干脆利落。

艳乌怒道:“难道你就觉得夺走别人的生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苍穹这下愣住了,仿佛干脆利落的洒脱劲儿已经被刚才的两句话用光了。苍穹又皱着眉头想了想,勉强道:“不知道。”

“你……”

苍穹道:“你这两天说的话还真奇怪,怎么那么像红石教啊、剑门啊一类名门正派的人说的话?”

艳乌只是瞪着苍穹,不再说话。苍穹很不喜欢和自己根本看不清楚的眼神对视,这会让苍穹感觉很不自在。于是苍穹又转头望着他处,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你真的想当一辈子杀手?一直这么毫无目的地四处杀人?”

苍穹有些不耐烦了,道:“我说过了,我是杀手,我不杀人我能做什么。”

艳乌古怪地长叹了一口气,从一直站着的房间门口进了房间,边走边说:“那我就没有别的问题了。”

“那就好,伤药可以给我吗?”

艳乌从一个柜子里拿了一个红色的瓶子,然后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另一个红色的瓶子来,走到苍穹面前,问道:“你腿上的毒,解干净了吗?”

苍穹奇道:“什么毒?”

艳乌更奇道:“你的脚中了我的毒镖,就没有任何感觉?”

苍穹想了想,道:“毒镖嘛,肯定是我从悬崖上滚落的时候掉了,什么毒我不知道。感觉嘛,除了确实很痛,很影响我行动以外,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了。”

艳乌脸色大变,将两个瓶子先后拿给苍穹,说:“这是烫伤的、这是镖伤的。”

苍穹接了过来,摇了摇头,道:“怎么全是红色的?”

“你管我!”

苍穹又是摇了摇头,分别装好,没有道谢,便转身离开。

艳乌仿佛瘫了一般,倒在了一把椅子上。

龙破从房间某处钻了出来,正欲追向苍穹,见艳乌怪状,便停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艳乌颤颤巍巍地倒了杯水,慢慢地喝了下去,恨恨地道:“我研制那么久的毒,居然失败了!”

龙破道:“没关系!我现在追过去,一样地杀了苍穹。”

“没用的!他中了我一镖,虽然说我的毒完全没有效果,但是他的脚的确是受伤了,他跌下万丈悬崖,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并且若无其事地跑到我朱雀殿来找我拿药,你不觉得他是有恃无恐吗?更甚至,他就是跑来讽刺我们……”

龙破也坐了下来,恨恨地道:“就凭他!”

艳乌摇了摇头,道:“别管他了。他只是一个纯粹的杀手,或者说比较出色的杀手,我们最终的敌人又不是他,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我现在得好好想一下我的毒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失败了,我们的大计恐怕也会跟着……”

龙破又欲说什么,却见艳乌满脸愁绪,也就不好再开口。只悻悻地道:“只可惜我完全不懂毒理,我帮不到你啊!”

艳乌微微一笑,道:“你有你的任务,我们各司其职,不是很好吗?”

龙破握住艳乌的手,怜惜地道:“可是我怕你太累……”

艳乌笑得开心了,道:“傻瓜!我只是坐在房间里磨磨药粉,调调药剂,哪有你天天四处奔波累啊!”

龙破被安慰得更加开心,笑得更加灿烂,道:“为了我们的大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啊,都是值得的。那我累一点,又有什么呢……”

……

等到苍穹回到玄武殿时,蛟屿已经不见踪影。艳乌的药也就被苍穹随手扔掉。

接着苍穹先去给血剑找了一个合适的剑鞘,再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物品。最后脱掉满是泥污的衣物,拆掉手上的布条。这时苍穹忽然现,两手的烫伤已经完全好了,蜕掉的皮随布条被卸下,掌纹已经清晰可见。脚上的镖伤也已经愈合,只有一些血污在上面。

苍穹大奇,甚为惊讶。但也毫无在意,好了就好了,这是好事。

做好一切准备后,苍穹正式上路。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血一般地鲜红,那些妖娆的颜色绵延千里,伸向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

血鹰又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盘旋在苍穹头顶。

苍穹感觉很不舒服。

难道说是个杀手,就注定只能见血?一路走来的朋友是血鹰、血剑。一路看见的,是血一般的天空。

这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但是苍穹既然看不见,就不会在乎。

只是苍穹很讨厌这种感觉。

因为苍穹觉得未来应该是未知的。但是这周遭的一切,让苍穹觉得他是在走向一个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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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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