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第十二节

苍穹杀过不计其数的人。其中几乎没有像前几天在白城大宅里杀的那个有钱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相反,大多数情况下,苍穹杀的人武功修为都远在他之上。毕竟暗杀不是决斗,一定要强势的一方赢的机会才大。

对于苍穹来说,所谓的武功修为,只有三点。一是攻,即最最基本的剑招刺、点、挑、转、花、削等等。二便是防,不过剑乃中庸之器,对匕、爪子、双刺一类轻武器的话防不如攻,对刀、枪、锤一类重武器防又防不住。所以重点就在第三点身法上了,这才是苍穹的所长。天罚部落玄武殿秘传身法绝学“玄影”苍穹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此绝学概括起来倒也简单,就是在如疾风迅雷般的移动中会不断突然做静止的停留动作,这样移动的过程中会留下许多同真人一模一样的影子。这在电光火石的战斗中,很容易迷惑敌人,让其分不清真身在哪里。

话说回来,其实苍穹只是拿一把剑做武器而已,他根本就什么剑法也不会。暗杀基本只是靠猛龙出洞般最精髓的第一剑。至于拼斗,苍穹便只能靠他鬼魅般的身法与敌人纠缠,再次伺机而动了。

夕月轻出一剑,简单的自左往右横削,划破三个苍穹的影子。

苍穹恰在此时到了夕月的左手边,一剑疾刺,直取咽喉。却听“叮”的一声,玄武剑的剑尖停在了夕月的耳链上。苍穹低头一看,原来是夕月用左手拉起耳链,精确地挡住了这一剑。

剑尖抵在耳链上,力道十分沉重。耳链受到了极大的拉扯,绷得笔直,但夕月细小的耳垂却纹丝不动。

夕月右腕翻转,回剑一刺。苍穹向后翻滚避开。那剑贴着苍穹的鼻尖而过。苍穹忽然觉得,这剑出奇地冰凉。

苍穹再次将玄影施展开来,十余个影子又环绕在夕月四周。夕月倒也不急。左手轻浮长剑,嘴中轻轻呢喃。那长剑即刻散出一种异样的白色光芒,比烟飘渺、比风纯净、比月光皎洁。

青锋长剑剑尖斗转,连续三记横削,将苍穹的影子削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苍穹只得退开。

这时苍穹注意到,夕月握剑的手势有点古怪。右手呈剑指状。即拇指与无名指、小指相扣,握住剑格下方,食指与中指并直贴在剑身上。红石教以法术而名动天下,但其武学也相当了得,尤其有一套《红石剑法》,说是唯一能与大6第一剑派“剑门”的镇派剑术《夜空繁星》相提并论的剑法。

这些江湖大事,苍穹自然也是知道的。传说中的《红石剑法》是将剑招中的“削”用得出神入化,但是夕月握剑的手势显然是只利于刺而不利于削的。这反而更像以刺为主的《夜空繁星》了。这让苍穹大惑不解,完全摸不着夕月的武功路数。

思考间。夕月已经连出数招。苍穹轻易避开。恍惚间。苍穹瞥见夕月因挥剑而裸露出来地双臂。很明显地。两臂粗细一模一样。这又让苍穹觉得异常奇怪了。话说这练剑之人。持剑之手必定会比另外一只手更粗才对。

与一个陌生地对手交战。从对手地招数及身体状况判断对手强弱乃是必须地一个交战过程。现在苍穹一头雾水。完全判断不下去了。导致其思绪开始慌乱。这就必然导致手慌脚乱了。而夕月步步紧逼。趁机施压。又是飞快地数十记横削攻来。

苍穹步伐已乱。不敢在夕月地剑下乱窜。只得硬接夕月地攻招。

这下。苍穹停止移动。影子全部消失。真身出现在了夕月剑下。

“找到你了!”

夕月握剑之手忽然之间白光大闪。煞是刺眼。苍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急忙退开。夕月没有追击。而是大开大合地挥舞手中地长剑。

苍穹见之,认定这是一个进攻时机,抢步而上。想要趁夕月长剑挥出而来不及回援时刺上一剑。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狂风大作。苍穹正好逆风而行,竟然有些寸步难移之感,只得放弃这一剑。然而此时夕月却顺着风向一剑刺来。这一剑来得十分迅疾,苍穹下意识地后退。然而诡异的是,那风却忽然转向,将苍穹朝夕月剑尖吹去。

苍穹忽然明白过来,这风乃是法术。

夕月的双臂粗细一样,道理其实十分简单。因为苍穹突然想起,自己的双臂其实粗细也是一样的。拿着剑未必就会用剑。夕月的所长,是法术。

苍穹伏在地上,避开了夕月的这一剑。

夕月再次剑锋斗转,一招横削划出,两道三人高的龙卷风夹杂着无数落叶直冲苍穹而去。苍穹身法再快,终究不如风快,被烈风卷翻在地。

同时,夕月跃步上前,将剑尖停在苍穹的眉心之前。

苍穹的眼神终于暗淡下来。

两人一齐沉默。

血鹰不知何时出现,一声嘶叫,在空旷的街道间不住回旋。它停在许愿池的栏杆上,注视着苍穹和夕月。

夕月终于率先出口道:“你可以走,但是你得把玄武剑留下。”

“为什么?”——苍穹脱口而出,脸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问为什么要放他走,还是问为什么要玄武剑。

夕月道:“不要问那么多。要么留下玄武剑,要么你和玄武剑一齐留下。”

虽说玄武剑乃是苍穹作为天罚部落玄武殿第一杀手的象征。但是苍穹是一个杀手,不是一个武士,没有视武器为生命的信条。对于他来说,武器不过就是武器,无论是神器还是凡品,都是一堆铁而已。

苍穹没有多想什么,把玄武剑朝远处扔了过去。夕月收了长剑,兀自走过去拣玄武剑。苍穹趁机溜走。

夕月果然没有去管苍穹。她将玄武剑捡了起来。当玄武剑上独特的怪异花纹进入夕月的眼眸时,夕月眼角忽然泛起一丝泪花。

“真的!是真的!这是真的玄武剑啊!”

夕月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大教堂,找到正在大圣堂做祷告的乙巳大主教,当着众多正在闭目做祷告的牧师们,举着手中的玄武剑,激动地喊道:“师父!你看这是什么!”

乙巳大主教头顶金冠,耳竖金带,身着红袍,镶金戴银,一身的富丽堂皇。衰老对乙巳大主教来说,不仅仅是形容,更是一种事实。两片眼睑下垂,让很少笑的乙巳大主教成了哭丧脸。满脸的岁月纵横,沟壑丛生。

“月儿,大声喧哗所为何事?”——乙巳大主教脸露怒色道。

夕月上前,将玄武剑交给乙巳大主教。

乙巳大主教一认出这玄武剑,脸色大变,由怒转惊。哭丧脸的标志下垂眼也都成了大圆眼。

她转而对正在窃窃私语的众牧师道:“你们继续做完余下的祷告,我和圣女有事需要处理。”

众牧师自然齐声道:“是。”

两人到了乙巳大主教的房间。大主教屏退了房间里的的仆人,并紧闭房门。这才道:“月儿,这是玄武剑啊!你怎么得到的?”

“天罚部落的杀手苍穹刚才偷袭我,我从他手上得到的。”夕月如是回答道。

乙巳大主教略略沉思,踱步到房间里的圆桌旁边坐下,将玄武剑放在桌上,并示意夕月坐下。这才接着说道:“神器果然在天罚部落手上啊。他们绝非一个杀手组织那么简单,我看他们不是黑精灵,就是当年没有死绝的巫师部落。”

夕月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可是师父,如果天罚部落的人就是黑精灵或者巫师部落,那他们肯定知道神器是无法伤害奥精灵的,为什么还派杀手拿神器来杀我,并且还一派就是两个?”

“两个?”乙巳大主教忽然激动起来,说,“两个拿神器的杀手?”

夕月点了点头,说:“上次我不是跟您说了吗,玄武剑和白虎刀出现在了杲尻教堂的兵器存放处,是您不相信我。”

乙巳大主教的脸当即垮了下来,道:“什么我不相信你,一切都是事实说话,你说玄武剑和白虎刀在那,但是事实就是没有在那里。没有什么我相不相信你。”

“可是……”

“好了!别再可是但是了,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夕月深叹了口气,道:“是。”

乙巳大主教的表情再次恢复到很自然的哭丧脸状态,慢悠悠地道:“照我的分析,天罚部落一定就是黑精灵或者巫师部落的余孽。他们这些年派杀手拿神器四处杀人,就是要找是不是有神器不能伤到之人。”

“那师父您的意思是……”

“对!他们怀疑当年泶山之战奥精灵有逃出生天者,但是他们还不知道那就是你。”

“噢,我明白了。”

“看来我为你制定的隐藏身份之策略十分奏效。记住,你身为神圣之心唯一的继承人,无论如何你都绝对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如果你再遇到拿神器的杀手与你交锋,你最好故意败下阵来,再制造一些受伤的假象,以迷惑他们。这样,我们才可以继续养精蓄锐,到万事齐备的那一天,我们便可出其不意地杀回泶山,复兴奥精灵!”

夕月会意地用力点头。

乙巳大主教甚感欣慰,下垂眼也变成了上斜眼。

“哦对了。”乙巳大主教又想起了一些事情,上斜眼再次回复称下垂眼,道,“像上次你去挑战剑门门主这样争强好胜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生了。”

夕月却急了,辩道:“师父,我真的不是争强好胜,我是为了……”

“够了!”乙巳大主教似乎比夕月还更急,打断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太天真一直是你最大的弱点。你还要我强调多少次,你是当年唯一一个逃走的奥精灵,你那个在襁褓里的哥哥铁定会落在黑精灵手上,他不可能还活着。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说神圣之心没有感应到你哥哥的生命之火熄灭,他真的还活着,你最多也就是应该想办法找他而已。你怎么能够去相信什么‘神迹银币’一类的荒谬鬼话呢,还为一枚银币去挑战天下第一门派的门主!”

乙巳大主教越说越激动,唾沫飞溅,在夕月眼前晃来晃去。夕月不再争辩,沉默着接受责备。最终乙巳大主教说完之后,夕月低下了头。而在她埋头的一瞬间,似乎有一个咬牙的强硬表情。她轻声说道:“是,师父,徒儿知错了。”

这下乙巳大主教的眼皮再次舒展开来,显然是相当满意。她踱步到窗边,沉默地看着西方。

夕月不明就里,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乙巳大主教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望着月光,道:“月儿,你也差不多能够运用神圣之心的力量了,我想你也应该使用过神圣之心解读你父母给你的遗言了吧?”

夕月点了点头。忽然夕月又意识到乙巳大主教看不到,便又说道:“是,我解读过了。”

“好!”乙巳大主教忽然提高音量,大声道,“那你一定要明白,你的使命是什么!即使你的哥哥仍旧活着,但是他的处境和生命都没有我们复兴奥精灵的伟业重要。你不能因为要去找你那生死未卜的哥哥而破坏我辛辛苦苦为你制定的大计!”

夕月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眉头紧皱、双眼紧闭、额头紧低。

大主教没有注意到夕月这些微小的动作,之前激动的情绪也稍有缓和,她接着说道:“好了,你把玄武剑拿去收好。我们与黑精灵、巫师部落的战斗即将来临了。”

这个年老的大主教说着,眼里流露出一种只有饱经风霜才能沉淀出来的一种沧桑。而在她所经历的所有的事情里面,战争自然是有的,带着夕月四处逃亡自然也是有的。那些“风霜”究竟是战火还是饥寒交迫,抑或是其他的什么,这都已经是秘密,只隐藏在她额头上那些深得足以放得下这些事情的皱纹里。

夕月没有再说什么,抱着玄武剑离开了大主教的房间。

从乙巳大主教的房间走出来,夕月将玄武剑紧紧地抱在怀里,甚至双手都有些颤。仿佛她在害怕周围那些模糊的人影会一拥而上将玄武剑夺走似的。

待夕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夕月终于安静下来。反手锁上门。夜已经很深了,房间里漆黑一片,夕月却也没有点灯的意思。她慢慢地踱步到窗边,月光倾洒而入,满满当当地照在夕月身上。夕月借着月光,摩挲着玄武剑。

玄武剑,剑身如夜般通体乌黑,幽幽深邃。剑锋像月光,无声地奔驰在夜的边际。剑身中心,那些古怪的文字,是夕月的心思,只有她自己才懂。

夕月抬头,望着船外明晃晃的残月。眼神中的淡定猛然间转变为坚毅,如同海潮退后,才露出头来的岩石。她自语道:“不!哥哥!你才是最重要的!”

“哥哥!我相信你一定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等我……等我……我现在又多了玄武剑了,等道我集齐我们奥精灵的五大神器,融合出法奥神杖,我就可以感应到你,找到你了!”

玄武剑在夕月的眼里,仿佛不是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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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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